舒渊顾不上和刘君多废话了,拿了手机出来,打算拨给舒娴提前告知一下,谁想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是无人接听。
舒渊气极,甩手就将手机扔到了茶几下的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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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别墅里出来,沈孜孜一路朝着维纳斯酒店狂奔。
舅妈的话在耳边回荡,虽然这种事狗血的连她自己都不愿相信,但她一想到舒娴明明不爱她却总是要留她在身边,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
她一个劲跑着,闯红灯,穿过车流,不知疲惫,只想要立马确认这件事。
她心里十分忐忑,甚至在想,如果她不是沈家的孩子,她该怎么接受这个事实,她心里最亲的爸爸,哥哥,都不是她的。
他们的疼爱,关心,也将不复存在。
爸爸会怎么看她,哥哥又会对她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有什么样的看法和态度。
会讨厌她吗?会嫌弃她吗?会不要她吗?
那一路过去,沈孜孜不停的在想。
眼泪难以控制,随着疾跑时的风,一颗接着一颗,滚得手都抹不过来。
维纳斯2207
进到酒店电梯,沈孜孜已经满头大汗,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俯身两手撑着膝盖,大口在喘息。
电梯一路上升,最后在22楼,停了下来。
沈孜孜抬手抹了下额角滚下来的汗珠,迈出电梯,往2207客房走去。
十几米的距离。
她走到房门前,调整好呼吸,举手,按响了门铃。
很快,门开了。
沈孜孜一抬眼,先对上Alex那对深邃的蓝眼睛。
“Who’s there?”
舒娴的声音紧接着从里头传来。
Alex侧了个身,扭头看向舒娴,答:“Your daughter。”
闻言,舒娴从床上坐起身,正要说话,沈孜孜已经张口,冲着Alex道了句英文:“Please go out. I have something to talk to my mom。”(请你出去一下,我和我妈有话说。)
标准的发音,Alex愣了一下,又侧目看眼舒娴。
后者一点头,示意他出去。
Alex瞥了眼沈孜孜,而后默默地打开门出去了。
房门“啪嗒”关上,屋内顿时安静下来,一室橙黄的暖灯,衬得气氛有些压抑。
舒娴笑了笑,过去拉她在床沿坐下,看了眼腕表,说:“今天放学的很早啊,这么快就过来了?”
沈孜孜抿着唇,没说话,内心斟酌良久,那句疑问都没敢问出口。
她开始害怕,害怕知道真相。
“孜孜啊,都是一家人,妈也不想跟你拐弯抹角。”舒娴握起她的手,“妈是真的打算和Alex结婚的,以后也会在美国定居,所以……妈希望你能跟妈一块儿去美国。”
最后的话,听的沈孜孜心头一颤,下意识惊惧地就挣开舒娴的手,身子不由自主就往边上退。
舒娴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倒也不急,依旧笑笑着试图说服她:“妈是这样想的,比起国内,国外的教育肯定更胜一筹,妈也希望你将来能有个好的学历,好的工作,你这么聪明,到哪里读书不都一样吗?”
话落,沈孜孜抬眸,望着舒娴的眼睛,眼泪不知不觉涌了上来,酸涩的声音都发哽:“妈,我只想问您一件事。”
舒娴挺了挺背脊,应得很快:“你说。”
沈孜孜喉咙滚了两滚,缓缓道:“我爸是沈振升吗?”
闻言,舒娴面上笑容倏地一僵。
“我亲生爸爸……”她再问,“是沈振升,还是那个外国男人?”
舒娴忽然笑了声,面色尴尬地问了句:“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回答我。”沈孜孜眼泪瞬间就砸了下来,她抓着舒娴的手,情绪难以控制地晃着她,哭腔明显地说着,“你回答我,回答我妈,我爸到底是不是沈振升,沈钧抒到底是不是我哥,是不是,是不是啊!”
她哭的抽抽嗒嗒,整张脸憋的红彤彤的,急的搓手顿足。
舒娴握住她,思忖了小半会儿,安抚:“你冷静点孜孜,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她一把甩开舒娴的手,嘶喊出声,“你要我怎么冷静!活了将近十八年,我居然连我亲生爸爸是谁都不知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冷静!”
舒娴两手钳制住她,声线不自觉拔高:“这些不重要,你跟妈妈去了美国,一切都重新开始,这边的所有都不重要了……”
“怎么不重要!我连我爸是谁都不知道!这怎么不重要!”沈孜孜霍地站起身,失控的歇斯底里,“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什么?!”
眼泪将她整张脸糊的乱七八糟,她看着舒娴沉默的样子,忽然“嘭”地跪了下来,抱着她的腿,毫无尊严的哀求着:“妈,我求你了,求求你了,你告诉我,你就说一个字,不,你点头或者摇头也可以,沈振升到底是不是我爸,求求你了,求你了……”
凄惶的哭声充斥着整间屋子,舒娴垂眸望着她半晌,最终缓缓地,摇了下头。
...
那一瞬间,沈孜孜的世界坍塌了。
她瘫坐在地上,双目空洞,仿佛掉进了一个深渊,不仅爬不上来,还有只无形的手在使劲将她往下拽。
绝望的想死。
几分钟过去,舒娴蹲身想将她扶起,沈孜孜却突然像反应过什么来,两手撑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想朝门走去。
舒娴眼疾手快拉住她:“你去哪里孜孜?”
“我不信。”她吸了下鼻子,一双眼又红又肿,狼狈不堪地念着,“我不信你说的,我要去延川,我要去延川找我爸做亲子鉴定,我不信!”
说着,她使劲挣开舒娴,转身就要拉门。
舒娴力气不及沈孜孜,被她那么一推,整个人往床上倒去。她反应极快,扬声就喊:“Alex!”
话音一落,沈孜孜刚好拧开房门,和门口的Alex撞个正着。
“Hold her!”舒娴喊。
Alex迅速抓住她的腕骨,往屋里拽。舒娴这时忙走上来,把门关上,反锁,提醒:“She is good at SanDa!”
话刚说完,沈孜孜的拳头猛地挥了过来,Alex猝不及防,嘴角狠狠地挨了一拳。
“s/hit!”他疼的咒骂出声,另一手紧接着钳制住她,力道加紧。
舒娴走到套房里的另一个房间前,拉开房门,急道:“Lock her in first!(先把她关起来!)”
沈孜孜一时间,就像只发了疯的狮子,挥手踹脚的,抵抗得实在厉害。如此,Alex也顾不上怜香惜玉了,两手牢牢箍着她的腰,一看脚边有个小凳子,直接一脚踢到沈孜孜身前。
后者两手挣脱期间,脚下没注意,一个趔趄,直接往那间房里扑去。
“嘭”一道声响,嘶喊和哭闹被舒娴一门隔绝开来。
她从外头反锁上门,甚至挪了桌子将门挡住,任是里头乒乒乓乓地传来各种动静,也无动于衷。
舒娴站在门前,面色冷然地拨了通电话给自己的助理:“Joe,找人去富民小区,把孜孜的东西都收拾了送到维纳斯酒店。还有……”她侧身,听见里头又是一道摔响,声线一沉,“帮我安排一辆专机,明天飞洛杉矶。”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沈孜孜是沈振升的女儿,不用担心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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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这几年
沈孜孜走了后, 方遇心烦的体育课也上不下去了, 连书包都顾不上拿, 只抓着她扔过来的那俩华夫饼, 走了。
回到小区,经过她家别墅门前,方遇在小道口站了会儿,抬头望着她房间那扇窗, 心想:应该在骂我。
没多逗留, 方遇直接走回家。
上楼进了房, 方遇倒床躺下, 举着那华夫饼看了很久。
那天散打训练结束, 他和林承庭他们约了网吧开黑,沈孜孜则说,要去趟超市。
这个华夫饼, 应该是她那天在超市给他买的。
他喜欢的口味,他喜欢的牌子。
方遇忽然开始后悔,觉得自己混蛋的不行。
一个女孩子如果连逛超市的时候都想着他,那她的心意到底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什么狗屁许星寰, 什么狗屁和不和他说话, 根本他妈的就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好不容易知道她也喜欢自己, 他居然就这么恶言恶语的将她往外推。
方遇,你他妈脑子被门夹了吧?
他蹬了下脚,愤愤一捶床,气自己小心眼。
仰身坐起, 他拿了手机打算给沈孜孜打电话。手机盖一滑开,倒是先瞧见之前那位转让门票的网友,发来的QQ消息。
上次在贴吧私聊过后,方遇为了方便联系到她,就加了她的QQ。因为工作关系,这位网友经常会出差,所以一时也定不下让方遇去找她拿票的时间。
今天看来是得了空。
[嘿朋友,你这两天有空吗?我从明天开始到周六都在x市,你可以来找我拿票哦。]
方遇看着消息半晌,突然觉得这来得还真是时候。
与其这样口头去哄沈孜孜,不如买到门票,拿到她面前去哄效果更好?
越想越觉得可行,方遇同志垂头,打字回复:[可以,明天就有空,你给我个地址。]
……
那个时候,方遇怎么也没想到,体育课上的吵架,竟成了他们分开前,最后一次对话。
而那张他费尽心思拿到手的门票,也就此和那条圣诞项链一起,尘封在铁盒和记忆里,始终都没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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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纳斯酒店
闹了将近两小时,令原本就身心疲惫的沈孜孜,越发的倦了。
房间被她摔得一片狼藉,水杯花瓶桌椅甚至是自己的拳头,能往门上砸的,都砸了。
哪怕砸得门裂了缝,两手红肿渗血,那门也毫无破开的迹象。
人在倒霉的时候,真的是事事都不能如意。
起初被关进来时,沈孜孜本想着拿手机给方遇打个电话,谁想两手掏遍了上衣裤子的所有口袋,都摸不到个手机的边儿。
这一下,她真成了只困兽。
沈孜孜登时就被气笑了,瘫在地上,眼泪又开始掉,然后疯疯癫癫开始爆粗口,最后干脆,将整间房给砸了。
…
后半夜,舒娴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沈孜孜已经累的睡着了。
她趴在软床上,头发凌乱不堪,满面的泪痕,紧握起来的拳头,淤了一大块紫,破皮渗出的血已经干了,印在她白皙的手臂上,格外鲜红。
舒娴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心刺痛了一下。
可她不能放沈孜孜走。
她恨沈振升。
和他结婚的这些年里,舒娴每天都是煎熬。
当初和Alex谈恋爱,沈孜孜的外公外婆就极力反对,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和Alex结婚,甚至在没经过她的同意下直接替她答应了她与沈振升的婚事。
那时年轻,没有财力没有权利,舒娴也不是傻子,从小娇生惯养的日子过惯了,要她反抗家里出去过苦日子,她真是做不到。
木已成舟,舒娴无奈,决定忍一时,换来一世的自由。
于是,她和沈振升结了婚,且在婚后的第二年,就给沈家生下了儿子沈钧抒。
但即便是如此,舒娴和Alex的联系,也从未断过。
结婚第三年,舒娴又怀孕了。
她算了算日子,一直认为这是她和Alex的孩子。
满心期待的过了十个月,在生下来后,她偷偷给孩子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却大失所望。
又是沈振升的孩子。
为Alex精心设计的惊喜就此破灭。
她看着沈振升抱着孩子欢悦的模样,心里一时间,更恨了。
以至于后来,她对沈孜孜,都有种连带的厌恶感。
自那以后,舒娴基本不着家了,借着工作忙的名头,时不时的往国外跑,在参与演奏会的同时,和Alex四处旅游。
只偶尔回家,在自家父亲和沈振升父亲面前做做样子。
一直到三年前沈孜孜外公去世,舒娴提出了离婚。
沈振升由始至终都明白舒娴的想法,只是他从不戳破。可那阵子沈老爷子身体不好,生活起居基本都卧床,沈振升不想在那时候因为离婚的事让老人家更伤心,便哀求舒娴,先将此事放一放,等老爷子身子好些了,再来谈。
结果这一放,老爷子不仅身体没恢复,还病情恶化,最后因心脏衰竭,去世了。
老爷子去世后一年,舒娴给沈振升递上了离婚协议书。
沈振升知道,这段婚姻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或者说,这段婚姻从来没有真正开始过。
他落笔签下。
舒娴知道,沈振升对沈孜孜疼爱有加。因此,离了婚,她说什么都要带走沈孜孜。她要让沈振升也尝尝,和自己最重要的人两地分隔,是什么样的感受。
所以这趟,她不能放沈孜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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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方遇一早旷课,去了动车站前往X市。沈孜孜也早已在前往洛杉矶的专机上。
他们俩同时的缺席,在班上同学的眼里,凑巧的就像不顾一切的私奔,令人浮想联翩。
后来,方遇满心欢喜的拿着门票回到R市,回到教室,却等来林燕一句:“沈孜孜同学因为家人工作原因转学了。”
那天,方遇数不清给沈孜孜打了几百通电话。
从早上开始,一直到凌晨,打到没电了他就冲着电继续打,不知疲惫。
可电话里始终都传来冰冷的:“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那几天的方遇,整个人急的近乎疯狂。
他跑到二中找舒迟,舒迟却告诉他:“我也不知道,那天我放学回家,我爸妈和我说我姐去找她妈了,结果到很晚的时候她也没回来,只来了两个人,收拾了她的行李全部带走了,连一声招呼都没打。我给她打过电话,也一直都是关机。”
他难以接受,就到别墅前的小道口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