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年,黎鸢鸢被父亲接走。从此改名换姓,再也没见过阮星祺。
“星祺哥,好久不见。”黎鸢鸢摸摸自己的脸,十分挫败,“我跟小时候比,变化应该挺大的,你为什么能认出我呀?”
“有变化吗?”阮星祺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戏弄她,“你胆子还是那么小,什么都害怕。”
黎鸢鸢气闷,伶牙俐齿的反驳,“你性格还是那么恶劣,就知道欺负我。”
第7章 哥,做个人吧。
阔别整整十一年,儿时的玩伴终于再次相遇。
阮星祺憋了许多想说的骚话,首先,当然是关心黎鸢鸢近况。
从聊天中阮星祺得知,当年离开以后,阿缘过得并不太好。
黎盛有钱,能够提供很好的物质条件。
而且有钱人家死要面子,即便是私生女,依旧把她送到私立学校,享受与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相同的待遇。
但黎家从上到下,都讨厌这个乡下来的女孩,暗地骂她是野种。
在学校时,哥哥姐姐带头孤立她,搞校园霸凌。经常把她关进传闻中闹鬼的旧音乐教室。
黎鸢鸢年满十八岁,黎家人迫不及待将野种扫地出门,让她滚出去自生自灭。
“小时候,我知道姥姥要把我送走,半夜偷偷哭了好几次。姥姥摸着我的头发说,傻孩子,你去那边享福嘞,哭什么?”黎鸢鸢隔着玻璃望向云端,语调凄苦,“要是让我选,我宁愿永远生活在姥姥家的小院子。”
“鹿奶奶有苦衷。”阮星祺话说到一半,没忍心讲透。
那时鹿奶奶病得特别严重。
送走小孙女后,每天糊涂时间大于清醒时间,才半年便撒手人寰。
“我知道啊,姥姥为我好。”黎鸢鸢笑眼弯弯,语气轻快,“所以我要好好活着,好好长大,让她放心。”
“阿缘。”阮星祺缓缓叫出她的小名。
黎鸢鸢仰着头,小幅度吸吸鼻子,“煽情的话就免了哦,我现在很脆弱的,当心我哭给你看。”
“我想说…”阮星祺把胳膊伸过来,让她看手上的腕表,“你已经偷懒二十分钟了。”
“……”
“快点练习。”
黎鸢鸢:???
哥,求你做个人吧。
黎鸢鸢哀愁的情绪瞬间消失,甩甩胳膊踢踢腿,撸起袖子继续死磕女团舞。
“阿缘,导师我来手把手教你。”阮星祺兴致勃勃提议。
“不不不!”黎鸢鸢连忙摇头拒绝,“我以前学过形体和几大主流舞种,不用你手把手教。”
虽然以前没有接触过偶像行业,不会跳女团舞。
但舞蹈艺术是相通的,黎鸢鸢刚才独自练习时,已经找到些许诀窍。
“需要。”阮星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教你跳舞是我的支线任务,镜头前要让大导师有尊严,明白吗?”
“哈…”黎鸢鸢信以为真,痛苦地点点头,“好吧,我尽量配合。”
阮星祺毕竟是《Super idol》斥巨资请来的导师,他亲自教学员跳主题曲的镜头,当然是节目组求之不得的重要素材。
征求顶流许可后,摄影团队扛起机器,火速冲进声乐教室拍摄。
黎鸢鸢瞧见浩浩汤汤的阵势,怂包本质卷土重来,企图用外套将自己封印。
阮星祺按住她的手,“练舞不要穿外套,容易吃动作。”
“我可以跳大一点。”黎鸢鸢垂死挣扎。
“女团舞讲究平衡,用力过猛反而难看。”阮星祺见招拆招,又用话堵住黎鸢鸢的嘴,“你日常拍摄都畏畏缩缩,公演要怎么办?”
《Super idol》比赛期间有四场舞台,需要面对密密麻麻的镜头,和上千位拥有投票权的观众。
即使最早淘汰的学员,也必须熬过第一场公演。
公演以团队合作的形式进行,稍有失误,便会影响整个团队的票数。
而且,阮星祺提醒过练习生们:舞台上所有瑕疵,都是对观众的冒犯。
没有人会为残次品买单。
“我…”
阮星祺猜到她要说什么,提前打断,“正式演出,没有那么多适应时间给你。”
黎鸢鸢被逼到穷途末路,只好放弃抵抗。
“好嘛,我先试试吧。”
阮星祺最喜欢她无可奈何却必须妥协的表情,像只气呼呼的小猪猪,可爱值爆表。
他伸出手,想摸摸黎鸢鸢细软的头发。
碍于镜头,强行改为拍拍肩膀。
“你尝试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忽视镜头。”阮星祺向摄制组比个手势,示意开始拍摄。
阮星祺:“来,先把整体动作顺一遍,有问题单拎出来解决。”
“好。”黎鸢鸢再次播放舞蹈教学视频,跟大导师一起观看分析,突然意识到严重的问题,“你还会跳女团舞啊?”
“嗯,男团女团都会一点,因为我的粉丝朋友想看。”
“他们想看你就跳吗?”
“当然。艺人本身就是贩卖梦想的行业,要最大限度满足粉丝。”阮星祺对自己定位清晰,“业内外都说我是顶流。顶级流量意味着,身后有许多密切关注我的粉丝。他们把我捧到今天的位置,我当然要回应他们的期待。以后你成为艺人,要切记事事谦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我没办法成为艺人。”黎鸢鸢苦恼地揪紧衣角,小声嗫喏,“我肯定做不好。”
“你跟节目组签约了吗?”
“签啦。”
“哦。”
——那就由不得你了。
阮星祺默默想,凭借黎鸢鸢的资质,节目播出后很难不红。
只要她粉丝够多,各项数据闯进出道位,哪怕节目组再膈应,也必须捏着鼻子让她出道。
出道以后,她就会成为正式艺人。
‘黎鸢鸢很难不红’,恰恰是节目组最膈应的点。
为避免开播后,黎鸢鸢人气激增抢夺出道位,节目组应该抓住一切机会,努力防爆黎鸢鸢。
所以高层领导默许A班排挤黎鸢鸢,方便剪掉她的练习室镜头。
哪知道,阮星祺凭空出现,跑去手把手教导黎鸢鸢。还跟她看星星看月亮,从风花雪月谈到人生哲理。
假如节目组剪掉黎鸢鸢,意味着要舍弃阮星祺的镜头,痛失现成的流量和热度。
导演能够想象,练习室素材播出后,肯定有人骂黎鸢鸢是皇族,居然能得到大导师手把手辅导。
把防爆对象拍成皇族,简直是对《Super idol》最大的侮辱。
领导无法左右阮星祺的行动,企图曲线救国,向A班学员透露风声。
下午,A班学员纷纷冲进声乐教室,娇滴滴要求蹭课。
阮星祺却有理有据回应,“我记得,你们有舞蹈老师代课。”
A班学员:呵呵,舞蹈老师哪有阮星祺香?
阮星祺:“黎鸢鸢学员基础薄弱,可能跟不上你们的进度,才单独训练。我水平有限,正好适合教她。”
黎鸢鸢:……
您良心不会痛吗?
A班学员悻悻回到舞蹈教室,每个人脸上写满遗憾。
她们能够想象,节目正片播出,A班的练习part肯定单独给黎鸢鸢。
大家抱团想要排挤黎鸢鸢。结果倒好,黎鸢鸢凭一己之力排挤她们。
好气啊。
“……注意每个动作的卡点,再跳三遍。”阮星祺格外耐心,从上午呆到黄昏后,帮黎鸢鸢把主题曲动作全部顺下来。
“好,你帮我放伴奏。”黎鸢鸢累得要死,把汗湿的头发扎成小揪揪,脸颊绯红。
她咕嘟咕嘟喝两大口水,回到教室中间,摆出主题曲的开场动作,一脸麻木。
又过去半分钟,已经听到反胃的BGM依旧没有响起。
“阮导师,伴奏。”黎鸢鸢再次提醒。
“我在等你准备好。”
黎鸢鸢迷惑的眨眨眼,“我已经准备好啦。”
“你确定?”阮星祺挑眉,“我刚才提醒过你,要注意表情管理,让观众看到你享受的样子。”
连续跳舞几个小时,已经累成咸鱼干的黎鸢鸢,缓缓打出几个问号。
享受个鬼哦!
“我能猜到你想什么。”阮星祺没有降低标准的打算,翻出几个高标准舞台给她看,“舞台不是讲人情的地方。无论私下多累,站上去必须拿出最好状态。哪怕你刚刚经历生离死别,唱元气的歌也必须笑出来。”
“好残酷。”黎鸢鸢泄了气,“像我这种人啊,一辈子都做不了爱豆。”
“话别说那么早。”阮星祺淡色唇轻启,发出单字命令,“笑。”
黎鸢鸢嘴角僵硬的扬起弧度,努力挤出笑容。
“真勉强。”阮星祺示意中止拍摄,让摄影师先离开,“你先学会笑,我们再继续。”
“到底要怎么笑啊?”黎鸢鸢挠挠头发,苦恼至极。
“笑意需要发自内心,情绪才能传递给观众。”阮星祺打个响指,引导她的思维,“你先想想最近高兴的事。”
“有那种事吗?”黎鸢鸢回想最近乱七八糟的经历,更加笑不出来。
阮星祺暗自咬牙。
敢情你跟我重逢,不觉得高兴吗?
“我们换个思路,”阮星祺来到她面前,低头跟黎鸢鸢对视,“看着我。”
黎鸢鸢扬起脸,看进他曜黑的眼眸。
眸中仿佛有浩瀚星辰,清风霁月,格外动人。
“现在,清空你脑子里所有想法。”
“好。”黎鸢鸢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按下‘一键删除’。
“然后,把我想象成你最爱的情人…”
“噗嗤——!”
话还没说完,黎鸢鸢立刻笑出声。
好像被按下某个快乐机关,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啊!”黎鸢鸢捂住笑疼的肚子,差点笑到捶地,“哈哈哈哈哈!最爱的情人?这是我本年度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成功达成目的,阮星祺却木着脸,并不觉得高兴。
很好笑吗?
很好笑吗!
日了狗。
第8章 CP名就叫星缘吧
“黎鸢鸢!”
主题曲练习第二天。
清晨,黎鸢鸢刚进入声乐教室,就被男人堵到墙角。
一双手紧紧扣住单薄的肩膀,气息无限逼近。
空气弥漫着死寂,隐秘处的危险气息逐渐发酵,暗中观察纠缠的两道人影。
——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偏偏黎鸢鸢反应迟钝,对蛰伏暗处的危险并未察觉。仰起脸,愣愣凝视握住自己肩膀的男人。
“裴导师,你找我有什么事?”黎鸢鸢扣住他手腕,颇有技巧地挣脱禁锢,跟裴礼保持两米半安全距离。
万一他再掏出大喇叭,扯着破锣嗓子再唱《今天你能嫁给我》呢?
黎鸢鸢必须趁着声波袭来前,赶快捂住耳朵。
裴礼探出头,鬼鬼祟祟瞅瞅教室外面,确定没有人经过。这才扬起高贵的下巴,语气带着迷之优越感,“我特意来警告你,离我远点。”
“好的。”黎鸢鸢秒速点头同意。
“我是导师,你是学员,认清自己的位置。就算我很红,你也不要把我当成血包。”
“不会的。”黎鸢鸢对于‘蹭他热度’毫无兴趣,连想都没想过。
真要比热度,裴礼连阮星祺的零头都不如。
有什么好蹭的?
黎鸢鸢回答太干脆,倒让裴礼觉得气闷。
“其实吧,你要是听话点,乖乖取悦我…”
黎鸢鸢听到取悦两个字,露出‘精神病院怎么把你放出来’的嫌恶表情,冷声打断,“抱歉,做不到。”
“……”裴礼回想起当初告白被拒的心痛和难堪,顿时恼羞成怒,“我随便说说,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凭我现在的地位,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哦。”黎鸢鸢冷漠,“然后呢?”
“嘁,老子早就不喜欢你了!”裴礼吼得掷地有声,自以为找回面子,大步离开声乐教室。
楼梯口偷听墙角的Lorry慌忙躲进厕所,直到裴礼走远,才悄无声息钻出来。
裴礼和黎鸢鸢有故事?
Lorry若有所思眯起眼,愉悦地想:或许,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什么鬼呀?”黎鸢鸢只觉得莫名其妙,摘掉帽子揉揉头发,准备脱外套练习。
刚转过身,她终于注意到钢琴后面散发寒气的英俊男人。
黑发黑眸黑短袖,和钢琴融为一体。
“啊!”黎鸢鸢吓得捂住胸口,惊叫出声,颤巍巍询问,“导师,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进来之前。”阮星祺克制情绪,阴阳怪气挤兑,“你忙着跟老情人叙旧,当然没工夫注意我。”
“老情人?谁?”
阮星祺递给她‘你自行体会’的高深眼神。
“裴礼吗?”
“哼。”阮星祺冷哼,浑身散发的浓浓醋味,酸飘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