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生进屋反手关上门,“六阿哥让奴才好找。”语气中难免夹带出些许抱怨。
胤祚在桌前坐下, 倒了杯茶喝,“找到了就滚。”现在不想看到没规矩的顾生。
顾生察觉到六阿哥心气不顺, 联想到可能与恶梦有关, 立刻切换话题。
“大将军福全死了。”顾生说这话是为了确认六阿哥有无做多余的事, “皇上非常担心您的安危。”
胤祚火气蹭的一下涌现,手中的茶碗照顾生脸上砸去,“再不滚, 你也快死了!”
“六阿哥息怒!”顾生借下跪之势巧妙的避开了砸来的茶盏。
砰,哗啦。
胤祚极少迁怒于人,实在是昨晚的梦正巧与顾生有关,其人又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顿时火大噬人的眼神突显。
胤祚捂着额头不想说话,他真希望昨晚的梦只是梦,毫无重视的价值,但是,那么多次梦回都一一应验了, 不得不防。
胤祚不能理解,为何送到他身边的奴才都会走上同一条路, 不认他为主一心效忠康熙无可厚非,但是, 什么样的利益能大到无视真正的一国之君?
眼前的顾生与梦中背刺他的影子重合, 一个人在身边呆久了,行为止举说话腔调,不能说熟悉十成, 七八分还是有的。
现在把人崩了有点说不过去,胤祚尽量控制好情绪,事情尚未发生激动没用。
久不见六阿哥开口,顾生大着胆子抬起头窥视一眼,“大将军死于毒蛇咬伤,皇上已经在调查原因。”
胤祚摆了摆手,他需要静一静。
顾生委屈不明就理,哪句话说得不当导致六阿哥异常不快?现在显然不是闲话的时候,知趣的退下。
坐了一会儿,胤祚收拾一番独自出门,顾生这颗随时都有可能爆的雷处理了干净,这种事他不能做,得康熙亲自料理。
问题是等梦境成真再动手,还是早早传信京中由康熙定夺?前者没有证据,红口白牙靠说的未必能说服康熙,倘若选后者等事情发生,他就得尝一回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滋味。
古代医疗不发达,万一伤到筋骨这辈子可就完了!胤祚胆小不敢赌,更没闲心去精于算计,设一个局让顾生原形毕露。
他现在连顾生是谁的人都不清楚,梦里只有背刺的一幕,他不信是康熙下的命令,更倾向于被谁收买,要的可能不是他速死,不然直接抹脖子岂不更一劳永逸?
有些关节想不通,顾生没有家人又不缺钱,什么样的利益能打动康熙认可的奴才?胤祚数度质疑梦境是否还有下文?一醒来只记住痛苦的一幕。
“齐家到底得罪了谁?昨天晚上烧铺子,今儿早上起来又遭了鼠害,啧啧损失不小。”
“小道消息与船帮有关,最近闹得沸沸扬扬。”
“齐家祖上发家就干着行船的活,一代不如一代才做起卖船的生意,可惜了。”
“谁说不是,齐家再不如以往鼎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胤祚闻声飘离的思绪瞬间回笼,齐家倒霉日子还在后面,此时的齐容不知怎样了?
唯恐六阿哥失踪的顾生远远跟着,一见正主往渡口走去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河边驻足良久,胤祚折了柳枝蹲岸边抽着水面,有时候真的对改变现状很无奈,凭着一腔热血一己之力到底能不能看到希望?
迷茫又无助,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能用的人太少,头顶还有一座大山,目标定得太高头疼。
胤祚摇头失笑,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成为伟人的梦想,名垂青史确实很香。
思绪回到恶梦上,胤祚从未怀疑过顾生会叛变,太突然猝不及防导致耿耿于怀。
或许真是财帛动人心,好比富商明明已经家财万贯,仍然觉得不够,想方设法捞银子,人大多逐利而往,人心最经不起考验。
站起来,胤祚扔掉手上的柳枝往回走,锁定顾生躲躲藏藏的身影不做理会。
商会的事再做考虑急也没用,铺子开起来稳住后再进一步,胤祚支会了季勇一句,搭官船去扬州等地继续开荒,顾生现阶段还能用,就当是压榨最后一点剩余价值,考察过市场剩下的丢过去,当甩手掌柜。
在此期间胤祚见到了提前派到各地张罗米铺的人手,打了个照面认了个脸熟。
宫中,康熙批奏折时发现,漕运总督的折子里夹着一张字条,落款是江宁知府施世纶,此人他有印象为官清正。
字条上的内容不多不少,一个‘六’字,康熙起初不明就理,以为暗示需要同漕运总督上的折子相结合。
反反复复看了三遍,康熙仍一头雾水,压根八竿子打不着,臣下欺君不太可能,盯着六字出神。
梁九功此时喜意满满进殿,“皇上好消息,顾生找到六阿哥了。”
康熙闻言顿时恍然大悟,施世纶所要表达的内容是胤祚,两人肯定见过面,并被要求不得递出风声,“好个臭小子,白担心一场!”
康熙接过梁九功上呈的飞鸽传书,顾生有写是在江宁找到胤祚,两相印证这不就对上了。
“人找到就好。”康熙寝食难安的心归于平静,细读顾生所述,胤祚正在为米铺的事忙碌。
“知道做正事,没玩疯还成。”康熙欣慰之余,福全的死再次浮上心头,高兴的笑意被阴冷所取代。
一回京康熙为了面子上好看,又将裕亲王的封号赐予,让福全好有个风光大葬,全了最后的兄弟情谊。
但是,康熙永远无法原谅,福全对胤祚出手,据调查福全手底下的亲信中多次提到小六太狂傲碾压老大,同理威胁到了太子之位。
擒获噶尔丹一事已经成为未能立功的导火索,将领认为六阿哥不该出头,没把大将军福全放在眼里。
多么可笑的理由,自身无能怪到胤祚头上,康熙气不打一处来,不给这些人狡辩的机会全部革职查办,福全的几个儿子亲属在朝为官的,前者以守孝为由腾出地方,后者借一些小事官职一降再降,打发得远远的不再重用。
儿子大过兄弟,敢对胤祚出手康熙绝不放过,福全到是死得轻松。
翌日早朝之上,康熙第一件事封封。
“胤祚在乌兰布通之战中智擒噶尔丹,尼布楚沙俄和谈中收回了雅克萨,与沙俄一方建立起友好通商协定,功不可没!”
听到此处身在朝堂上的太子、大阿哥表情不一,朝臣的脸上具是惊疑不定,六阿哥何时出宫建功立业的?
精明的官员不难猜到之前在传的,六阿哥得天花挪出宫的时间段,联系前因后果不禁感叹六阿哥比大阿哥还有本事。
此次御驾亲征战果斐然,众臣以为皇上指挥得当,大将军等人配合默契终于将一大祸患噶尔丹剿灭,谁都没往单独的个人身上找功绩,明眼人看得出来,大阿哥归京之后沉默的像个透明人,一点不似当初随驾亲征的兴奋。
加上一向对大阿哥不错的大将军不幸死于毒蛇咬伤,令人叹惋的同时,猜到大阿哥双失去了一大助益,天可怜见没一件好事摊到大阿哥身上,多数官员觉得兴许是老天爷只认定太子,没给大阿哥绝地翻盘的机会。
皇上既然说六阿哥立了大功,两件事加起来提前封个贝勒到是应当应分,官员并未往深处想。
太子则不然,最先推断出老六在尼布楚的是他,突然得知噶尔丹亦是老六擒获,心头止不住狂跳,皇阿玛这个时候提及功绩,不会是越级封封吧?
不可能!太子打从心底不愿相信,一个老六能做到个鬼,还不是身边的人比如说穆克登等人帮忙才有的功劳,千万别是他最不愿听到的结果。
心慌意乱的不仅仅是太子,还有一直饮恨于心的胤禔,听得出皇阿玛要抬举老六,哪怕正主不在京中下落不明,也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予天大的荣宠,真正意难平!
多么希望老六就此失踪再也找不回来,一个空壳的封号,就如福全一样入土为安吧!胤禔抑制不住心里的恶意,实在是太让他下不来台,极容易被朝臣拉出来摆一块做对比,谁的本事大高下立见。
身为长子的他不如老六,胤禔都能想到太子会抓住此事奚落,嘲讽他的无能。
胤禔内心是痛苦的,既生瑜何生亮,老六不单单是太子的克星,同样是他的灾星。
康熙略做停顿将朝堂上众人流露出的神情尽收眼底,“胤祚为我大清出生入死身先士卒英勇无畏,朕深感欣慰封其为宁郡王。”
太子张了张嘴欲反驳,却说不出合理的质疑理由,事实胜于雄辩,身为太子不能在这个时候拆皇阿玛的台,反到衬得他心胸狭隘。
目光落到装死的老大身上,到是站出来说一句话,太子多么希望老大挺身而出闹上一闹,最好能打消或是搁浅了此次越级册封。
胤禔敢吗?他不敢!同理抬眼的方向正是太子所处的位置,太子才是那个有身份提出疑义的人,他算老几,在皇阿玛眼中的印象已今非昔比,再折腾下去离挪出宫不远了,没了愿意照顾他的福全,一旦重蹈覆辙这辈子再无可能以皇子身份自居,老六更没理由再容忍他一次。
太子、胤禔视线相交瞬间分开,小心思各自一目了然,都憋着火都没有立场去指责老六实打实建立的功绩,真他娘闹心!
群臣虽分派别,但大多数看得是太子、大阿哥的脸色行事,太子既然无疑义,那么皇上金口玉言已出,再无更改的可能,一个郡王虽然高了些,但是,皇上亦不会亏待其他皇子,封封是早晚的事。
在大臣眼里之所以这么封赏六阿哥,借着六阿哥立功一事敲打鼓励众阿哥多多上进,不能让年纪小的阿哥抢了先,不像话不是。
朝臣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在于,康熙拿出了认定胤祚有功的两国和谈文书,以及参与过乌兰布通之战的武将口述,结结实实堵上了某些人的嘴。
消息传到后宫,德妃高兴的喜出望外,抱起疯跑的十四一顿猛亲,“你六哥了不起,以后向你六哥看齐,做大清的巴图鲁。”
十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额娘高兴那一定值得开心,跟着笑起来。
第93章 差事 白莲教
太子气得血压飙升, 回到毓庆宫打骂身边的奴才,怒火一如即往愈演愈烈。
“该死的老六,就差骑在头上拉屎了!”太子怒捶桌子, 灌下一壶茶难消心头火。
“该庆幸不是直接封亲王。”太子气糊涂了,大逆不道的话脱口而出, “怎么不死在外面, 凭什么?皇阿玛看重老六哪点?”
始终猜不透想不通, 太子怒火中烧心里的恶念喷涌,“死在外面一了百了对谁都好。”
小小年纪就是郡王,再让老六借机立功下去亲王指日可待, 到时候朝臣的导向会随局势变化而变,老大是个不中用的蠢货,支持的人不会太多,怕就怕万一有人下注老六,后果简直无从设想。
太子脑仁疼:“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天杀的玩意,胤祚果然不是白叫的!”
翌日尚书房,原本心情不错的老四被心气不顺的太子连讽带嘲。
“老六了不得,你该和他多学学,十来岁就是有俸禄的郡王, 同是一母所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所有人看得出来,太子就是在故意找老四不痛快, 谁让他是老六的亲兄长,不单单太子, 老大气得眼睛里的阴郁大增, 其他人一样酸得如同喝下整碗醋泡黄连水,涩得胃都麻了。
胤禛不好驳太子的话,本身就对老六风头尽出的事极其反感, 臆想过他要是处在老六的位置上一定比老六做得更好,等有机会……
老四闷葫芦一个,即不反驳脸上更是面无表情,弄得太子嘲不下去,冷哼一声坐回位置上上课。
胤禔没有挖苦老四的心情,反到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酸无奈。
远在江南的胤祚破天荒打了好几个喷嚏,十分肯定道:“一定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顾生哭笑不得:“要不请大夫看看,昨天淋了雨兴许着了凉。”
这话胤祚不爱听,毛毛细雨而已头发都没淋湿,反到像咒他生病一样。
“忙你的去。”胤祚支开顾生,盘算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有的大部分地方已经铺设好了店面,向农户收购粮食的事再谈,用不了多久就能步上正轨。
时间过得飞快,秋转冬寒意袭袭,南方的冬天湿冷冻透骨子里那种,胤祚无比想念尼布楚的火坑、宫里的地龙。
南方唯一一点好水土养人,天天往地里跑风吹日晒雨淋的糙皮,整个冬天养回来了还白了不少。
“马上二月了。”胤祚记得不差的话,康熙第二次南巡开始,挑个吉日去苏州等着。
令人头疼的梦没再出现,胤祚搞不懂顾生放弃了,还是在未来的某一天趁他不备下手?
哪怕整天日有所思,晚上要么不做梦,要么做关于别人家起火的梦,楞是一个没在点子上,干着急抓瞎。
顾生拿着礼单进屋:“这是商会的人送来的年礼,六阿哥过目。”
接过来翻了翻,胤祚冷哼一声,“好大的手笔,要不是封了郡王,一个光头阿哥市侩的人瞧不上。”事实如此挺残酷的。
叫惯了六阿哥,顾生一时没改口,“对铺子是好事。”
胤祚笑而不语,“拿去收着,用不上。”
顾生接过清单征询:“年节走礼宫中?”
“你看着办。”胤祚丢手不管,他又不清楚也没必要清楚后宫庶母的喜好,额娘和十四的太出格不好,随大流以后再补。
顾生没问六阿哥过年是否回宫,皇上也没提,搞不懂其中的关窍。
趁顾生忙里忙外,胤祚找机会溜了,一个人的旅行孤单了点重在安全,顾生守夜的晚上他都没怎么睡觉,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顾生发现六阿哥不见了是在两日后的早上,六阿哥经常在外不归,第二天早上又会出现,他手上有活,六阿哥又不让跟着,太过放心真的出大事了。
所有六阿哥去过的地方找了一遍,顾生无功而返,脸上血色退尽,“人能去哪呢?”
找了两天无踪迹顾生放弃了,立刻传信回京,不明白六阿哥故意躲他还是有意玩这一出让人干着急?
回忆近些天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没有遗漏的地方,顾生排除掉自身的问题,猜测六阿哥心野了不愿意让人跟着,一时半会出不了事,找人又要大海捞针。
顾生不知道的是,胤祚一早在走之前送了封信给康熙,言明会在苏州迎驾,拉足神秘感的同时埋下一粒怀疑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