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个侍卫和沈镇远谈了些什么没人知道,但这个人离开后,蛰伏许久的沈镇远,终于有了动作。
他开始频繁见一些人,地方士绅,书院院长,某掌有兵权的地方督师,甚至还派人去了一趟京城。
*
回纥发生了什么变故,那些某在暗处活动频繁的人,会不会带起另一场风波,无人知道。
况飞舟在接到黎初霁的信后,整个圣慾天,顿时防备起来。
圣慾天地势独特,易守难攻,门内还有无数机关。
据说这些机关,都是第一代教主所设下的,个个机关都精妙巧绝,至今还被人破坏过,甚至圣慾天里,还有一个机关接连大漠天山水库。
据说,这个机关一启动,整个青阳关至南莫沟一带,会变成天山之水淹没,变成汪洋洪流。
南漠沟是整个草原中唯一的山域,正好和漠北前内青阳关的大山相接,天山洪水一旦从圣慾天这灌入草源,那南莫沟到青阳关,这一带,几乎就完了。
这也是为什么圣慾天这个江湖势力,在关外屹立关外这么多年,回纥大军却始终不敢将它踏平的真正原因。
想踏平圣慾天,除非将圣慾天教主一脉的高层全部灭完,要不然,圣慾天灭,那回纥差不多也要灭了。
况飞舟看完信后,立即安排人手,将圣慾天山下的山门封闭,开起山门至内部的所有机关,然后紧急招回埋伏在外,欲拦住龙王血的黎初霁和青蒙,还有青君。
这三人一收到信,不分昼夜,立即赶回了圣慾天。
他们回来的不是时候,在山门下,恰巧遇上了准备去关内的况曼和孟九重。
伦山蛊后出现在漠北,况曼自然要过去看望一下,况飞舟叮嘱况曼,让她在她阿娘忘情蛊未解之前,尽量别向她提起他。
因为,况曼阿公曾提过,忘情蛊最能影响种蛊之人的情绪,若情绪放大,让忘情蛊钻了空子,彻底融入种蛊者的血肉,那极有可能制出解蛊之物,都解不了忘情蛊。
其实这也是况飞舟一直按耐着思念,不去见伦山蛊后的原因。
况曼听完后,猛点头。
不提了,在没解掉忘情蛊之前,她绝不在阿娘的面前提他。
况飞舟送况曼出圣慾天,见两个徒弟都回来了,想了想,让青蒙和况曼一起入关,去见见石竹月。
石竹月对他另两个徒弟有情绪,但是对青蒙却不会,因为,青蒙是她义子,是她正儿八经养的第一个孩子,青蒙若去见她,想必不会出现什么负面情绪。
于是,青蒙刚到圣慾天,家门都未入,就又上马,和况曼和孟九重一起去了关内。
而至于前段时间,中原、百濮、回纥,三方都争夺的龙王血……在巫马逐丹神来一笔后,中原这方就沉寂了下去,开始布起了另一步局。
只明面上已暴露的潜龙坝,还有个青锋和一队疾弓营的人守着,让回纥那边知道,中原这方绝不可能轻易让巫马逐丹将龙王血送回去就行。
这波心理战术,别说,还真发挥了效果
青锋是谁……
那可是况飞舟的师兄。
他武力如何,至今还没人弄清楚,因为,他与青蒙一样,都极少现身在圣慾天以外的地方。
唯一一次有名声传出来,还是因为信鹰造访圣慾天,他一声不吭入回纥,杀了不少贵族子弟之后。
且这名声,还只针对回纥,中原江湖,甚至没几个人听说过他。
圣慾天的大杀器守在潜龙坝,不用巫马逐丹再往回纥传什么信息,回纥大祭师都知道,龙王血是送不回回纥了,只能他挪步,自己前去边关取。
为了解除身体内的隐患,哪怕他有再多的顾忌,也必须亲自前往一趟边关。
*
天空蔚蓝如洗,况曼赶紧赶慢,终于在两天之后,赶到了关内。
入了关,孟九重本是想去帐营和穆元德会一面。刚准备和况曼说一下,一抬头,就见青蒙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前,然后一下子买了个五个糖人。
五个糖人,他让老板给包四个,揣进怀里,剩下一个,当场递了一个给况曼。
况曼水眸泛亮,接过糖人,就塞进了嘴里。完了,还含糊不清地说了声谢谢,一看就极喜欢那糖人。
说起来,自从半年前,青蒙离开许良山后,况曼就没吃过糖人,因为,孟九重总会在她想吃糖人的时候,用别的糕点代替糖人给她。
这糖人经常吃会腻,但久了不吃吧……别说,还有点想吃。
孟九重看着青蒙这番举动,黑潭般的眸子轻泛暗光。
他什么都没说,只让况曼微等片刻,转身,去了旁边糕点铺子里,称了半斤糕点,还有一斤牛肉干提回来,然后递给况曼。
……这暗搓搓的操作,也是没谁了。
到了关内,青蒙和关内一个圣慾天的属下会了会面,然后叫上况曼和孟九重,目标明确的,往青阳关内十里处的一个小镇走了去。
据刚才那圣慾天的人说,伦山蛊后目前就在那个小镇上。
到了小镇,青蒙也未去打听情况,刀锋一闪,在地上划下几个字:【义母在风兰菀】
况曼抬头,疑惑地看向青蒙。
【那地方,是当年阿公为义母所置办的嫁妆。】
况曼看到这行字,脸上闪过了悟。
阿娘既然出现在小镇子,没道理有地方不住,还去住客栈。
“走吧,风兰菀在哪里?”
青蒙闻言,举步,往小镇镇郊的一处田庄走了去,这田庄离小镇近,也就两柱香的距离。在田庄旁,有一处别院,那别院是个三进小院,小院门匾上,还高悬着风兰菀四个字。
况曼站在宅院门前,寻思着道:“这地方,我以前好像来过。”
青蒙点点头:【你五岁生辰那天,义母曾带我们来过】
况曼明悟了,难怪熟悉,小时候还真来过。
走上宅院台阶,况曼伸手,敲了敲门 ,没多久,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少女,从门缝里伸出了脑袋,少女目光好奇,盯着宅院前出现的三个人。
况曼一看到这少女,眼睛突兀泛起了懵。
“……??”
好像看到了自己——
孟九重与青蒙看见出现在门前的女孩,也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少女与况曼长得极为相似,五官虽稍有区别,但脸形几乎一模一样。
阿月视线在况曼三人身上扫了扫,目光最后落到况曼脸上。看了几眼,她踏进门栏,笑盈盈道:“你就是阿曼姐姐吧,我是阿月,你好。”
原来小姨没骗人,她真的阿曼姐姐长得很像。
况曼是真有点泛懵:“你好,请问你……”
没听阿娘提过她还有一个妹妹啊,怎么这女孩和她长得这么像?
“我叫石湘月,你可以叫我阿月,我娘是上任伦山蛊后,是你的大姨。”阿月热情地拉住况曼的手,带着她往院子里走,刚跨进门,就抬头往院子里面喊了一声:“小姨,阿曼姐姐来了。”
她喊话刚落,伦山蛊后和石郁就从各自的房间走了出来。
“阿曼!”
看到况曼,伦山蛊后略显清淡眸子里,浮起了温笑。喊完况曼,她目光轻移,看向青蒙她身后的青蒙。
看着已长大成人的青蒙,伦山蛊后沉默两息,轻声道:“青蒙也来了啊。”
青蒙颔首,解下腰侧的刀,出乎所有人预料,单膝对着伦山蛊后跪了下去。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他……
跪在身前的男儿,让伦山蛊后瞳孔一震,手掌猛一伸,想要将他扶手来。
刚伸到青蒙的肩上,不知想到什么,手掌微颤着,落到了他的头上。
她如多年之前,夸奖他那般,轻轻拍了拍青蒙的头。
这孩子……
伦山蛊后深深叹口气,温声道:“起来吧,我回来了。”
一声回来了,让青蒙眼眶泛起了红。
他微微垂头,挡住眼底流露出来的情绪。
伦山蛊后对青蒙而言,意义不同。
他是她从路边捡回来的,是她让他免于战乱之祸,是她给了他一个安生之所,也是她,让他有了第二次生命……
可以说,伦山蛊后的出现,改变了青蒙悲惨的命运。
青蒙天生不会说话,连做小乞丐,都因无法出声,讨要不到一口饭,若没有当初伦山蛊后的善心,他也许,早就饿死或是冻死在路边。
他叫义母,但在他心中,伦山蛊后就是他的娘。
她失踪那年,他被青锋师伯带去闭关,等出关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地……
第92章 地域不同,生存方式不同
跪在身边的孩子, 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儿。伦山蛊后黑眸透出欣慰,地拍了青蒙的肩膀,然后将他扶起来。
母子二人对望, 感慨颇多, 一时却无言。
片刻后, 许是平复了心绪,伦山蛊后朝身后的石郁招了招手:“阿郁过来。”
石郁腼腆一笑,走到伦山蛊后身旁边。
伦山蛊后抓起阿月和石郁的手,向况曼他们介绍了二人的身份。
五个年轻人随着伦山蛊后的介绍, 相互问了声好。
相互认识后,况曼有些不知道该用那种态度来面对这两个人。因为, 她早已知道,她阿娘如今还能活着,是他们的娘以命换命博来的。
他们阿娘,不但在娘危机时刻出山相救, 还照顾了她五年, 在她毒发之际, 还以血换血救阿娘……
阿娘和她……欠他们兄妹二人。
欠的太多, 太多, 这辈子都还不清。
伦山蛊后介绍完人,走到院中石桌前, 目光从石郁身上轻轻错过, 嘱托况曼:“阿曼, 石郁比你大一岁, 你得叫他阿兄,石郁以后不会再回伦山。阿娘将他交给你,你要替阿娘照顾好他。”
带石郁离开伦山, 伦山蛊后一开始就是想着将人交给阿曼的。
若是阿曼记忆未曾恢复,她许是会将人安排给青蒙,但现在……却是交给阿曼最适合。
“阿娘放心,我一定照顾好阿兄。”况曼郑重应下。
应了后,她细眉微蹙:“阿娘,是像阿公那样吗?”
在百濮时,她有向她提过一嘴,说阿公避居在许良山,是为了躲避伦山女人。
况曼虽然不清楚伦山那里到底有什么规矩,但也隐隐了解到,那里的男儿,地位应该很低下。
伦山蛊后嘴角微扬,道:“不必,阿郁才十七岁,哪过得了你阿公那样清苦的日子,你有空了,带着阿郁四处走走,改改他的性子。”
“嗯,我明白了。”
况曼点头,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
阿娘即然带着她一路从伦山来到漠北,毫不避讳,那想必石郁应是与阿公情况不同。
石郁从小在伦山长大,骨子里,刻着伦山男儿的卑微。见况曼答应下来,他轻埋着头,局促地朝况曼道了句:“以后,麻烦阿妹了。”
他的声音很轻,若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阿兄还和我客气什么。”况曼灿然一笑,安抚着他的紧张。
说罢,她转头朝孟九重道:“九哥,我和阿娘说会儿话,你带阿兄去镇上走走,对了,顺便给阿兄添些东西,等我们回东义县的时,一起带回去。”
青蒙听到阿曼要回东义县,刀锋一闪【要离开圣慾天?】
况曼哂然一笑:“在东义县,我还欠着一个女人一顿酒,事情完了,是要去请回来的。”
以后就算安顿下来,她也不打算长居在北方,漠北天气极端,偶尔来小住一下可以,时间久了却是不行。末世走了一遭,在那里,她得了两个异能,而她的木系异能,注定了她只能生活在绿意盎然的地方。
北方什么都好,就是一入秋,就黄沙万里……
待一切尘埃落定,她就和九哥回东义县去定居。东义县有个娇黛黛,定居在那里,日子肯定不会枯燥,说不定偶尔还有小惊喜。
青蒙听到况曼的回答,深黑瞳孔划过淡淡失落。
不过,他掩饰的很快。
连向来对他极为敏感的孟九重,都未有察觉。
孟九重朝况曼点了点头,收敛气质,朝石郁温润一笑,邀请道:“阿郁陪我一起走走如何?”
如沐春风的微笑,将石郁心底的紧张驱散了两分,他抿嘴一笑:“好啊。”
二人说着,举步并肩,走出院子。
刚走到大门口,孟九重回头,准备问问况曼今日想吃什么。难得闲下来,他已有段时间,没给她做好吃的了。
谁知刚回首,就见青蒙熟练地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糖人,递给况曼。
孟九重眸子深暗,目光微抬,落到青蒙那张英俊的脸孔上。
他抿了抿嘴,未在问况曼想吃什么,因为,他已经知道,该给她做什么了。
“青蒙哥怎么不和九哥他们一起去逛逛?”孟九重离去,况曼上前两步,坐到伦山蛊后身旁。
【我已许久不见义母。】
况曼明白了,这是想留下来陪阿娘。
几人落坐,伦山蛊后问起了龙王血的事。
她前两天刚到漠北,便听到传言,说不久前两军对垒,只为抢一物。
听到抢物,她稍加思索,便联想到了龙王血。
这几年,她虽一直在伦山,但对姜鲁与回纥的局势还是有所了解的。只要姜鲁龙椅上坐的那人,不是昏庸至极之辈,便应该知道,回纥大祭师对回纥的重要性。
不夸张的说,这个回纥神权的代表人,甚至有能力,发动一场大规模战争。
眼前回纥局势,便是神权与皇权有了共同目标,联手对外,导至姜鲁边关冲突不断。若是能分化回纥的神权与皇权,或是杀掉最为关键的大祭师,那固若金汤的回纥,瞬间便会出现裂痕。
皇权想超越神权,那大祭师死后,必会有一番争夺,这时,姜鲁皇帝若有野心,潜军长驱直入,杀入回纥,便能将回纥打成散沙。
那能救大祭师命的东西,已入中原,中原皇帝只要不傻,就会想方设法拦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