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镇远越打越心惊,出手再无保留,翻江倒海的内力,轰然而出,誓要拍死况曼和孟九重。
况曼面冷若霜,对战的同时,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沈镇远,试图找出他的破绽。
这沈镇远果不出她所料,在泾山时隐藏了实力。
眼下,他所显露出来的战力,能和青锋师伯有的一比。
不过,就算他隐藏了战力,况曼也不担心,因为,她的实力已恢复到了巅峰时期。
现在,她等得是一个能让他一击必死的时机。
高手过招,生死只在瞬间。只要一有破绽,便能致对方于死地。
沈镇远虽没在况曼和孟九重手里讨到好,但也始终没露丝毫破绽。反倒是孟九重,随着打斗的时间过去,似乎有些力竭。
近身和沈镇远缠斗的孟九重,也察觉到自己的情况有些不乐观。
他一边对敌,一边分析着情况。
片刻后,他眸子一沉,眼神和况曼隔空对视了一下,随即果断抛弃双剑,空出双手骤然凌空而上。
凌空刹那,纳气归元,内力聚于双掌间,欲发掌对敌沈镇远。
那大开的双臂,将胸前的空门露了出来。
这小小的一个破绽,似乎让沈镇远找到了机会。沈镇远眼睛闪过精光,脑袋迅速分析了一下况曼与他相隔的距离。
随即他冷冷一笑,在半空中陡然变化攻势,猛一旋身,长剑直冲,往孟九重胸口飞疾而去。
雷霆之刻,后方,冷静的况曼,在沈镇远转身对上孟九重刹那,立即找到了破绽。
她双眼睛一凛,娇喝一声,两条长鞭子骤然而出,仿佛两条惊蟒,猛得往沈镇远的后背追了去。
况曼喝声出口同时,那个无数蔓藤交织而成的绿色龙头,似乎受到了指挥,划过长空,骤然出现在孟九重的身前,欲为他挡住沈镇远的致命一击。
沈镇远的速度很快,他以为,况曼距离与他较远,绝没可能在他反身杀孟九重的时候,再支援孟九重。
却不知,况曼的速度,已是世间罕见,这一点点距离,一息不到,她就能超越他。
预判出错,情势逆转。在沈镇远剑气刚将绿色龙头摧毁刹那,背后的两条长鞭,宛若惊蛇,毅然抵达。
察觉到后背袭来危机,沈镇远当机立断,将内力覆于背部要害,利剑认准目标,不依不饶往孟九重刺去。
孟九重掌力已酝好,在沈镇远扑过来瞬间,磅礴内力从双掌倾泻而去,往沈镇远的胸前拍了出去。
与此同时,沈镇远的剑也已抵达了孟九重的胸前。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沈镇远的剑即将剌中孟九重要害刹那,他以内力覆盖住的后背,两股割心的疼痛,刹那间席卷全身。
这疼痛来得太突然,沈镇远欲取孟九重性命的剑,出现了刹那的凌乱。
一息间的混乱,为孟九重博得了生机。
那把朝着他胸口而去的剑,在近身之前,偏移了轨道,重重刺在人孟九重的左肩下侧。与此同时,孟九重发出的掌力,也重重落在沈镇远的胸口上。
全力而出的两掌,直接将沈镇远给撞得飞出三丈之远。
“啊——!”
沈镇远一声惨叫,狼狈地摔到了地上。
他撑着剑,艰难从地上爬起来。
他垂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两条穿过他胸腔的鞭子。鞭子上,鲜红的血,滴滴答答落下。
他想不明白,他明明已经用内力覆盖住了要害,这两条鞭子为什么还可以无声无息,破他开的防御,让他……
空气,在沈镇远一声惨叫后,陷入死寂。
风静止了下去,飞扬的草木齐齐落地。
况曼抛掉鞭子,掀眸,平静地看着沈镇远。
眼中无喜无悲……
受了一掌,又被双鞭穿心,沈镇远已是末路,再翻不起什么浪花。
心脏被贯穿,生命无限流失,沈镇远心知自己必死无疑,看着近在咫尺的天机墓,一双枯竭下去的眼睛,透着浓浓的不甘。
“你,是人,是妖……”
谋算半辈子,一遭毁灭,他不甘心,不甘心。
死,他也要弄清楚,眼前坏他好事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况曼掀眸,神情淡淡:“都说了,我是从地狱回来,与你一算前账的,你说我是人还是妖。”
“哈哈哈,地狱回来……”沈镇远大笑,那用来护住心脏的内力,随着他的笑声,蜂拥外泄而去,震得四周飞沙走石。
笑声充斥树林,久久回荡。
良久后,笑声彻底落下,沈镇远撑着剑,气息尽断,垂着头,一副王者落寂的姿势。
况曼瞅了一眼沈镇远的尸体,冷哼一声,脚在地上轻轻一跺,猛然收回他鞭子,然后啐了一声:“一个只会躲在暗处的阴险小人,还想如枭雄一般站着死。哼,想得美。”
随着她收回的鞭子,沈镇远尸体轰地一下,毫无尊严地倒在了地上。
沈镇远一生所图,况曼是打心眼唾弃。
他的所作所为,别说枭雄,连一个强者都称不上。
死,也休想她给他留体面。
他想复辟娄氏王朝,这没什么,历史上皇朝更迭多了去,他错就错在和回纥狼狈为奸。
姜鲁建国至今只有两百年,前朝末年,回纥大肆屠杀中原人,十室九空的惨痛历史,离现在相去不远。
血淋淋的教训就摆在那里,可沈镇远为了他的大业,无视那段民族仇恨,执意与狼为伍。
这是每一个中原人,都无法容忍的事。
更别说,他和她之间,还有段无法化解的仇。没将他碎尸万段,况曼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仁慈了。
况曼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沈镇远的尸体,身子轻纵,飞向孟九重。
“九哥,怎么样?”况曼担心道。
沈镇远的死,可以说是孟九重以命博命换来的。若况曼稍晚一息,孟九重都极有可能死在沈镇远的剑下。
还好两人配合过无数次,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心思,这要换个人配合,孟九重今儿怕是难逃死劫。
孟九重并指,将伤口四周的穴道封锁住:“无碍,没伤到要害。”
“要害是没伤到,但也是太冒险了,以后可别再这样,吓死我了。”刚才两人对视,她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对战中,又由不得她出声反对,只得尽力配合和他行事。
沈镇远的剑快刺中他胸口时,吓得她都忘记了呼吸。
沈镇远今儿是必死无疑,只是时间问题,根本就不用这么冒进。
哪怕是耗,她也能耗尽沈镇远一身功力,然后斩杀他。
“沈镇远太狡猾,拖下去,恐有变数。”时间拖得太久,沈镇远定会察觉到情况对他不利,以他之心机,必会先暂时撤退。若是冲出树木的包围,又被他逃掉,那下一次,他们想要再让他入网,就难了。
虽然山中有青前辈和况前辈做后手,但乌山水域太多,若他选择以水路逃遁,他们就难以围堵到他。
以一点小伤,换取沈镇远灭亡,孟九重觉得值得。
况曼检查了一下孟九重的伤,见他真没什么大碍,回头,看了一眼沈镇远的尸体,道:“去和青师伯和阿爹汇合,看看他们情况如何。”
这里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也不知阿爹他们外面情况怎么样。
孟九重轻嗯了一声,无视肩上的伤,把自己的剑捡起来,跟着况曼往树林外走去。
二人一动,先前被况曼召过来的树,无风自动,窸窸窣窣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外界,青君已将她的对手全部斩杀,抽身去支援青蒙去了。
青蒙功力不如青锋与况飞舟,还做不到出掌就是人命的地步,况飞舟担心他出意外,留了三个堂主给他,同时也交待青君,解决完手上的人,就去支援青蒙。
青锋和况飞舟极快地解决完自己的敌人,然后抽身迅速去支援况曼,结果,等二人急急忙忙赶到时,却被一片连落脚地都找不到的林子给拦住了脚步。
二人微楞,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疑心刚起,就见眼前树林开始移位。
移动的树,让二人神情一紧,刀与掌同酝酿,正欲发出去,却不想视线一扫,就见移位的树林尽头,况曼与孟九重并肩向他们走了过来。
况飞舟、青锋:“……!!”好像哪里不对。
第114章 终章(一)
大树摇曳着往两边移动, 仿佛受到了山神的号召般。
况飞舟与青锋瞳孔微缩,震惊地对视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阿爹, 你们这么快就完了?”从小径里走出来, 况曼看到守在树林外的两人, 眸子轻蹙,问。
还以为她和九哥够快,没想到阿爹他们速度更快。
——嘶,她要怎么解释这些移动的树?
况飞舟收起眼里惊色, 什么都没问,道:“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杀他们不费吹灰之力。”
况曼眨眨眼,乐了。
乌合之众……
哈哈哈,沈镇远自以为厉害的属下,在她爹这里, 竟是一群乌合之众。
“沈镇远呢?”况飞舟说道, 看了眼况曼。
况曼:“死了。”
况飞舟与青锋又暗暗地对望了一眼。
沈镇远先前追着阿曼从树林过去, 看他的身法与外泄的内气, 本还以为阿曼他们要拿下他, 怕还要费些时间,却不想, 他们这么快就被将他给诛杀了。
沈镇远死了, 阿曼气息沉稳, 未见多大波动, 孟九重也只受了一点小伤……看来,他们都低估阿曼与孟九重的实力。
青锋将寒刀负到身后,同况飞舟一样, 仿佛没有看到况曼身后那诡异的树林般,掀眸道:“孟家小子受伤了,这山沟沟蚊子多,去青君住的地方,先疗了伤,再出乌山。”
孟九重点了点头:“也好。”
他伤势不重,疗不了疗伤都无碍。不过,这里是圣慾天祖师爷的墓,想必况前辈与青锋前辈想祭祀一下,要在这里停两天。
“去和青蒙哥还有青君汇合吧,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况曼将缩头乌龟,他们不问,她就不说。
青锋哈哈一笑,率先转身,往外走去:“要是那几个小喽喽都解决不了,那他们这些年的刀,就白练了。”
对青蒙和青君,青锋是极满意的。
不,说起来,小辈里几个习刀的人,除了云飞,另外几个他都十分满意。
云飞性子跳脱,静不下心习刀,出刀总是做不到一往直前,少了几分狂意。
刀与剑不同,剑可走飘逸,但刀却得大开大合,只有毫无顾忌的刀,方才能将刀之勇发挥到极致。
况飞舟看了眼况曼身后的树,轮椅一转,揪着剑眉,跟着青锋往山下走去。
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罢了,就当看没看到吧!
另一边,青君与青蒙果不出青锋所料,已将沈镇远带来的最后一批属下斩杀在了外围。
几人会合,青君去了一趟主墓,将沈镇远的尸体带了下来。
这是她答应沈闻秋的事。
几人坐上沈镇远停在河里的船,就往青君与沈闻秋小两口居住的山峰驱了过去。而同行的圣慾天护法与几个堂主,则上了另一艘船,准备起程去江南。
江南那里,还有个假的沈镇远在蹦跶,斩草不除根,他日说不定会是后患。
沈镇远这个正主都已伏诛,又岂容小卒兴风作浪。
甲板上,况曼盈盈而立,目光眺望着三江分流之地:“阿爹,那只老鼠不管吗?”
况飞舟坐在她身侧:“不必管他,护法与四位堂主会处理。”
况曼口中所说的老鼠不是别人,正是陈七。
陈七先前赶着去通知沈镇远,欲告诉沈镇远乌山是陷阱,谁知刚到青锋所守的地方,就见青锋已将他们的人全部斩杀,他不敢妄动,当即便匿了下去。
他以为自己匿的快,没让人发现,方不知根本就没逃过众人的眼睛。
出山时,况曼就发现了他。况曼本欲将这个人也杀掉,但却被青锋和况飞舟制止。她不明原因,但却收了杀心。
况飞舟适时解惑:“沈镇潜藏的势力有多少,我们都不清楚,总得留个带路的老鼠,将他那些躲在阴沟里的窝都暴露出来。”
况曼闻言,眼里闪过恍悟,明白了他们不杀陈七的原因。
*
清风徐来,船只随波逐流。
在青君居处休养了一天,况曼和孟九重就启程离开了乌山。
青君这里气氛有些压抑。沈闻秋毕竟是沈镇远的儿子,老子再坏,那也是老子,沈闻秋再怎么看得开,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走出来。
大义灭亲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除非是没心没肺的人。
沈闻秋心还在,还是个人,哪怕一开始就做出了决择,但真见到沈镇远尸体,依旧没办法平静处之。
这也是个可怜人,况曼和孟九重不为难他,休息了一天,二人便打算离开了。
有青君在,沈闻秋应该要不了多久便能走出来。
大仇得报,况曼与孟九重心底阴霾,随着渐行渐远的船,慢慢消散。
孟九重眉宇透着放松,没了仇恨的影响,整个人爽朗清举,再无一丝阴郁。
“阿曼,在去百濮之前,可以陪我去一趟剑炉吗?”甲板上,孟九重与况曼并肩而站,欣赏着沿路的风景。
离开乌山,况曼和孟九重都没打算立即就回东义县,仇是报了,但况曼心底却惦记着伦山蛊后身上的忘情蛊。
忘情蛊一日不解,他们一家三口就一日不得团聚。
无法团聚,就算是仇人全死,也是遗憾。
这段时间她虽一直东奔西跑,但在去江南永县的路上,她曾接到过郁战的信,说阿月已经将地萧送到东义县了。阿月寄来地萧时,还画了一张泪藤的图给她。
这图她已经收到有些时候了,若不是沈镇远的事绊了脚,她早就去百濮了。
“好。剑炉在何处?”况曼侧头一笑。
阴谋者已全部歼灭,是得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亡者了。
孟九重甚少提起剑炉,至今况曼还不知道剑炉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