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迢迢来到这名校不是来打工的,学业、爱好,都不能扔下。
孙晓菲:“天文?”
张若琳:“嗯。”
路苔苔:“我们也是!就等你回来一起走,晓菲你动作快点赶紧啦!”
孙晓菲正微张着嘴涂睫毛膏,小心翼翼地嗯了一声,又匆忙往脸上扫腮红。路苔苔也爬起来挑衣服,嘴里碎碎念:“我要穿什么才能在师兄面前留个好印象?不,还是要师兄师姐通吃才行!”
十分钟后,三人走出宿舍门,迎面碰上隔壁寝室的,一个个的虽然没有孙晓菲精致,却也看得出是收拾过的,至少衣着都是拣选搭配过的。
都说大学八成的情侣,都是从社团开始的。百团大战,也是一场大型相亲联谊会啊。
桃李广场上热闹非常,烈阳助兴一般,铺天盖地,照得人眼花。
各大协会圈地自嗨,吹笛子的,唱歌的,跳舞的,还有穿汉服的,前辈们使尽浑身解数招揽新社员。
新生很好分辨,一个个眼神里透露着期待与好奇,成群结队这里问问,那里瞧瞧,跟逛园子似的。
一路下来,路苔苔报了汉服协会、书法协会、街舞社,孙晓菲报了摄影协会、话剧社,她们报名时,张若琳也会收到邀请,她一一婉拒。
尤其摄影这种富美游戏,会费也高人一等,五十,一星期半数饭钱。
转了一圈,最后才看到天文社的展台,在花枝招展的“大战”氛围中,堪称清奇:一把遮阳伞,几块星系图,几个望远镜,一张匾牌写着——天文协会。
遮阳伞下,长桌后,几个师兄或坐或立,以及陈逸,他低头翻纸页,不时抬头和边上的人说两句话。
白T牛仔裤小白鞋,大热的天,他看着却清爽俊逸。
桌前排着长队,男女比例1:5.
一个胖子正在吆喝:“零会费,有准入,领表答题,静候佳音!”过了一分钟又重复,油腻腻揽客的腔调逗得老社员都乐呵,陈逸踹了踹胖子小腿:“正经点儿。”
一圈人都收了声,忍着笑。
路苔苔:“听说是人太多出此下策,我们什么功课都没做,怎么办?”
孙晓菲:“我们领表随便写写,排队到前边看大帅比两眼,就走呗。”
路苔苔:“靠谱。”
领到表,被十人分组,一个师兄过来盯着他们答题。
十道选择题,五道填空题。张若琳扫一眼。
太阳位于银河系的什么悬臂上?
猎户臂。
光年是天文学中的?
长度单位。
每年端午节时月亮升起的时间是?
中午。
......
都是天文学基础知识。
另外还有一道开放题:陈述你其中一次肉眼观星的感受。
张若琳写得快,把卷子偏个角度,让两个室友看了个全。
五分钟时间,写完排队交表。
陈逸头也没抬,漂亮的手指接过表,上下扫一眼,不过的就摆摆手,过的就两指微曲敲敲桌面,示意填写个人信息的位置。
轮到张若琳,她递过去,他接过........
她心口忽然突突地跳。
看到她的名字,他会不会抬起头?
她要以什么样的表情看他?
“陈逸!”
有人叫,男生扭过头。
设备安装好像出了些问题,他起身过去查看。
她递过去的表落在桌面,很快换了个学长来对答案,笑嘻嘻地对张若琳说:“你全答对啦,不错诶,有几道还是竞赛题,这边填信息吧。”
张若琳回一个微笑,弯腰执笔。
姓名,性别,学院,学号......
联系方式?
“同学,有什么问题?”学长耐心十足。
张若琳:“我没有手机。”
学长:“开会需要通知的,要不你先写室友的?”
路苔苔闻言:“写我的,我通知你!”
她填了路苔苔的号码。
孙晓菲抄都没抄对,学长摊摊手,一脸抱歉。
原路返回,孙晓菲气鼓鼓的,张若琳刚想好安慰的说辞,孙晓菲丧着脸:“为什么到我的时候居然不是陈逸坐镇?我还想近距离观察他据说浓密得跟刷子一样的睫毛呢!”
呼——
原来是气这个。
张若琳记得,他的睫毛,不仅浓,还长,她嫉妒,还在他熟睡时用手工剪刀剪过。
后来听说剪了以后会更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再后来,他走了,她没来得及检验这个说法的科学性。
浓黑的睫正一开一合。
这样长的睫毛,难得还不显女相。
男生的视线在一张张考卷上粗略划过。
他动作停顿,眼睫静止。两指夹着一张卷子,抬眼,扫了一圈人群,又转头问:“谁是张若琳?”
师兄凑过去,“我记得她,刚走了,怎么了?”
陈逸:“没事,答得还行。”说着顺手拿起入社信息表扫了一眼。
师兄了然说:“是啊,全对了。”
陈逸点点头,视线回到考卷上,往下,看到开放题的回答。
一行娟秀小楷。
[那时候不认识星座,只觉得一起看星星的伙伴神奇又闪耀。]
第3章 3
晚上七点半,若琳准时摁响门铃。
她在学校附近找了份家教的活,解答习题为主,每周来三天,能挣两百。她的学生是个初三男生,叫步潼,他也算是没有辜负他的名字,与众不同。15岁的年纪,身高已直逼一米八,打扮也颇老成,只眉眼还是小孩模样。性格自来熟,好奇宝宝似的嘴停不下来,若琳不过登门两次,他对她的情况就已经门儿清了。
门一打开,步潼的脑袋探出来左右看,一边侧身迎她进去,一边叨咕:“小老师你可吓死我了,我以为我妈回来了。”
若琳狐疑,换好鞋跟着步潼进书房,“怎么了?”
书房里浓重的油炸食品气味以及垃圾桶里露出的KFC纸袋给了她答案,步潼在“偷吃”。
步潼的母亲活得精细养生,对儿子的饮食也看得紧,别提一日三餐了,就是饮水都十分讲究。平时夫妻俩工作忙,家里有个保姆照顾步潼,这两日保姆因事告假回老家,步潼就像个挣脱牢笼的雀鸟,即便飞不出高宅大院,原地撒欢也够折腾的。
“小心你妈妈忽然回来逮着你。”若琳小时候也喜欢吃汉堡啃炸鸡,对步潼表示隐晦的同情。
步潼吐出最后一根鸡翅骨,迅速扯纸巾擦嘴,一边收拾包装袋一边说:“我妈加班,说要半夜才回来呢,我爸出差了!”
若琳看了看时间,提醒道:“收拾好开始写习题吧。”
步潼挑眉,“反正家里没大人,我给你放假怎么样?”
若琳正色道:“这可不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小老师,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作风这么老派?”步潼不以为然,“刚开学能有什么习题啊,不如我们来聊聊天?”
若琳软硬兼施:“提前预习也是好的,你初三了,得抓紧了,你妈妈说第一次月考考得好有重赏。”
步潼瘪瘪嘴,翻开数学习题册。
整九点,步潼的闹钟响了,他迫不及待地摁掉,伸了个懒腰道:“下课了小老师!你下班了!”说着起身把垃圾袋收拢起来,“你走的时候帮我扔了哈。”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瓶香水把书房喷了个遍。
若琳接过垃圾袋,被他推搡着走出客厅,步潼鼻子嗅了嗅,嘀咕道:“客厅也有味儿。”紧接着就小跑去开窗。
正此时,“滴滴滴”的监控提示声从门外传来,接着就是指纹锁打开的声音——有人回来了。
步潼身子一僵,若琳也不由紧张,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门口。
步潼的父亲换好拖鞋,立起身的一瞬眉头皱起。在他的视线移到若琳手中塑料袋上鲜红的logo时,步潼急道:“小老师没吃晚饭,她就叫了外卖。”
若琳:“......”
步潼的父亲眼神冷淡,穿着西装的他显得更加严肃,若琳瞥见步潼在他父亲眼神死角的位置使劲对她使眼色,双手合十求助,她咬了咬下唇,缓缓道:“不好意思步先生,我下次注意。”
“我姓项。”
若琳愣怔,这个题外话让她摸不着头脑。步潼凑到她身边低声说:“我随我妈姓......”
若琳浅浅点了点头,却不知要怎么反应。步潼的父亲走进来,问道:“家教费用付了吗?”
问题显然是问步潼的,若琳此时尴尬,感觉说些话能缓解缓解,便接茬道:“已经收到了,阿姨直接付了一周的。”
步潼的父亲点点头说了声“那就行”,若琳便告辞了。
在电梯里她有些出神,其实按照步潼和她的年龄差,她只要称步潼的父亲为“叔叔”就怎么都不会失礼,正如她称他母亲为阿姨,但是这个男人显得那样年轻,看着不过三十五六,她一时没叫出口。而他第一时间修正她的称呼,也在她意料之外,她只是他儿子的家教,还是晚辈,必然不会深交,似乎没有修正的必要。而且她敏感地感觉,那之后空气中的分子都降了温。
电梯“叮”地一声打断若琳的沉思,电梯门打开,她迷迷糊糊往外走,有人擦肩而过往电梯里进。
忽然有甜美的女声叫住她:“诶你好,还没到一楼噢。”
若琳这才转身,电梯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即将阖上的门,那只手肌肤白皙,修长好看。若琳抬起头,对上一双不耐烦的眼睛。
怎么又遇见了他?
电梯里站着一对璧人。若琳倏然想到这个词,她第一次在现实中遇到可以称之为“璧人”的两个人。
他们都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胸口是简单的英文字母,只是颜色与设计稍有不同,女孩下身搭配黑灰色的高腰热裤,一双腿又长又白,男孩则是牛仔裤,两人都穿着白色板鞋。
俨然是情侣打扮。
这个小区都是一层一户,若琳中途下电梯显然是走错。女孩了然地看着她,她道了声谢,回到电梯里。
电梯门映着三个人的身影,若琳往按键处挪了挪,终于没有再看见黝黑的自己。
身后两个人在聊天,大概是碍于公共场合,声音掌握在略微压低却又交谈自然的状态,极有涵养。
女孩说:“我还挺喜欢你家里那个开放式厨房,周末我买点菜过来,就当是感谢你这次帮我带东西了。”
陈逸浅淡地笑了笑,“别了,我对你的西红柿炒鸡蛋记忆犹新。”
“喂!”女孩拍陈逸的肩,“我整个暑假都在学下厨,我妈说我可以出师了。”
陈逸摇了摇头,淡淡说了一句“那随你”。似乎是无奈,又似乎不是。他那双眼睛,总是给人一丝不羁的感觉,难以分辨他真正的情绪。
电梯抵达一楼,只有张若琳下了电梯,门阖上,已经走出几米远的若琳不自禁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紧闭的电梯门。
他们应该是到地下停车场去的吧。
回到宿舍,孙晓菲耷拉着脸看着她,“你们一定要替我近水楼台,有什么对外开放的活动一定要记得,带!上!我!”
若琳一头雾水,“什么近水楼台?”
路苔苔提着热水壶推门进来,激动地抱住张若琳:“咱俩进了!天文社!呜呜呜爱您!”
若琳不至于惊喜,内心也是愉悦,笑笑说:“小心你的面膜。”
路苔苔赶紧扯了扯耳际松垮的面膜,一张脸黑漆漆的,只露出五官,还是藏不住她贼兮兮的神态,“天文社每年中秋都有露营观星活动,黑夜里,荒山野岭,仰望星空......再浪漫不过如此了,期待!”
孙晓菲:“你这个眼神不像要去观星,像是在谋划怎么钻进陈逸的帐篷......”
路苔苔:“晓菲,还是你厉害!我是应该谋划谋划。”
孙晓菲:“......”
张若琳:“......”她应不应该告诉她们,她遇到了陈逸和他的女朋友呢?
算了,一旦聊起来,话题又要没完了。
若琳洗漱过后,背了会儿单词,抱着词典爬上床。
她今天接触到一个课外词汇:supreme.
词典纪录:supreme,形容词,意为“最重要的,至高无上的”。
这个词,印在陈逸和女孩的T恤上,不知为何也印在了张若琳的脑海里。
这是宣誓,两人于彼此而言至高无上吧。
若琳阖上词典,翻了个身把它放在枕边。正准备进入睡眠,听到路苔苔嘀咕一声:“为什么问我是哪里人?”
孙晓菲接话:“谁问?”
路苔苔:“天文社啊,就给我发入社通知的这个号码,是发错了吧?”
孙晓菲:“是入社调查吗?”
路苔苔:“不是吧,就五个字,你是哪里人,连‘请问’都没有。”
孙晓菲:“万一是哪个学长看上你了,加个微信啊!”
路苔苔从床上坐起来:“我有理由怀疑是有学长看上了你,拿我当桥呢!”
孙晓菲:“......那你就基于礼貌回回就好了。”
路苔苔点点头,“有道理。”然后编辑短信发送。
——上海。
第4章 4
“上海。”
“陈逸!”小胖看着手机里收到的回信,拍了拍隔壁陈逸的床板叫他,“小姐姐回复了,说是上海的,你老乡噢。”
陈逸正一边换着睡衣一边接着电话,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书桌上,他还没回应小胖,倒是电话那头的人问道:“老乡,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