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内容张若琳看不到了,因为李初萌把手机抽走了,“你觉得这女的怎么样?”
张若琳:“……”
她好像理解了孙晓菲口中的“求生欲”,此刻她就像是内心有自己想法和坚守,面上又不得不像凶恶势力妥协的直男。
她在心里斟酌用词,然后说:“应该没有你好看!”
李初萌忽然手臂一伸搂住她的肩膀,正色道:“是吧!帅哥到底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张若琳被她这一副“哥俩好”的做派吓得不轻,在她的印象里,李初萌还是那种娇羞软萌甚至有些做作的女孩。
她低声说:“一起走而已,也不一定就是追吧?”
“我也觉得啊,”李初萌面露无奈,“但是这群塑料姐妹都觉得陈逸那种人不会对猫猫狗狗那么殷勤。”
“你知道吗,她们就是在骂我猫猫狗狗,我真是无语了,帅哥谁不爱啊,我不过就是付诸行动而已,她们还只知道意/淫呢,”李初萌忽然像是有了盟友,打开了吐槽的阀门,“哎,你还在天文社,就没有付诸行动吗?”
张若琳懵:“行动?”
李初萌:“你不是也喜欢陈逸吗?”
张若琳又在脑海里搜索措辞,“我觉得,这可能是你的错觉。”
“怎么可能?”李初萌一副看透她的表情,“什么错觉?你就是怂!”
张若琳:“……”
在她无法招架时,热烈的掌声拯救了她,原来是吴总结束发言,宴席开始了。
樊星烁也结束主持工作,前桌留了他的位子,就在张若琳旁边,他下来后,还礼貌地对李初萌打了个招呼。
此时服务员上来开酒,张若琳木了木,“要喝酒啊?”
李初萌点头:“不然呢?”
樊星烁凑过来,“你不会喝酒吗?没关系的,这种局不强求的。”
李初萌道:“不过你得学着喝点了,以后工作了少不了的。”
樊星烁也赞同地点点头。
“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我没喝过。”张若琳说。
李初萌:“一看你就是了,平时也没有什么聚会的。”
这倒是事实。张若琳连高三毕业谢师宴都没参加。
果然,话音刚落,吴总就端起酒杯,说了几句场面话就一饮而尽,他虽然说了随意,但张若琳环视一圈,不管是学生还是企业代表,没有人端饮料杯。
犹豫不过一瞬,她一饮而尽。喉咙里一阵火辣,然后醇厚的酒香漫上鼻腔,渐渐的,嘴里竟有些甜。
不算难喝。
李初萌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嘀咕:“你也太猛了吧,你惨了。”
等她放下杯子才发现,不是所有人都干了,女生几乎都是抿了抿,杯中酒的刻度一点没变。李初萌也是。
张若琳发现,在长辈面前,李初萌也是那副软萌乖巧甚至有点做作的姿态。大概这是她的处世之道。但不得不说,真管用!不像她——
“看不出啊,张若琳同学酒量很好啊!”吴总开怀大笑,觉得这个女孩真是给他面子,“难道你是少数民族吗?”
滇市在西北,虽然不是聚居地,周围市县却有不少少数民族同胞。
“不是啊,是汉族。”
“好酒量啊!”
“是啊是啊,来,再给满上!这可是我们滇市的特色酒,在北京也是很难喝到啊!”
服务员来给她添酒,她看着水色一样通透的液体添满玻璃杯,觉得有些懵,“其实不会喝,刚才闻着香……”
她认为的解释,在酒桌上无疑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初萌摇了摇头,“真的是个憨比。”
果然有人道:“一般能喝的都说自己不会喝。”
吴总说:“张同学,没关系,喜欢喝就喝些,喝不了就少喝些,不强求的。”
张若琳点点头。
这个动作让她意识到,她的头好像有点沉。但思维和视野都还很清晰。
一杯酒,不至于醉吧?
她也不知道醉是什么感觉,想来大体是晕乎乎的。那她还好,但她接下来也留意着,只是抿一口,没有再猛灌。
细细抿,不辣,很香,她还挺喜欢这种味道。
之后席面热闹开来,别桌的人也来敬酒,本桌的代表们也下去和同学们套近乎,整个宴会厅觥筹交错。
“张若琳同学?”有人在叫她。
她缓缓抬起头,是吴总,举着杯子站着。张若琳赶忙也站起,“噌”地一下把椅子蹬得巨响,她却未察觉,端起酒杯,洒了些。
李初萌瞥一眼张若琳,得,翘一个。
“吴总!”张若琳笑呵呵的。
吴总:“我听初萌说你是她好朋友?我看你这孩子实诚又靠谱,假期要是没事,就上我们公司去,我破格,给你发每天一百五的底工资,怎么样!”
每天一百五,一个月四千五……
哇!
张若琳激动道:“好!”伸手就要去碰吴总的杯,却碰岔了,没碰着,她也没发觉,兀自一饮而尽。
李初萌一句“你醉了别喝了”还没说完,张若琳已经把空杯往桌上一磕,瘫在了座位上。
第27章 27
隔壁包厢正进行到推杯换盏的阶段,同是觥筹交错,气氛却与同乡会截然不同。同乡会是一场有预定目标的聚会,一群学生装着大人模样说着社会话,企图与这些有着资源的“亲人”维持联系;而项凌带陈逸参加的这一场没有名目的晚餐,一群社会人士学着学生模样和几个教授聊着学术,企图掩饰这是一场商务会面的事实。
很无聊。又一位记不住名字的“某总”打圈过一轮,大家三三两两聊着天,陈逸看了眼微信,席间新添些许好友,建筑师、地产商还有学院领导,此时微信首页都是新好友打招呼的默认消息,他往下滑了半天才找到几天前的一个聊天框,点进去,聊天信息停留在吃饭那天他打给她的语音上,他在框里打了几个字,顿了顿又删除。
陈逸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趣,屏幕熄灭,“咔哒”一声息屏音效,项凌睁开微醺的眼看过来,见少年握着手机发呆,以为他是不耐,安抚道:“就快结束了,有急事?”
陈逸摇了摇头,答非所问:“姑父,你认不认识巫市的张书记?”
陈逸记得,步潼的母亲步鑫做建材行业,也是因此认识了项凌,还资助他留学,项凌回国后两人就结了婚,步潼出生后不久,巫市开始拆迁,建材生意不好做,他们这才举家迁回步鑫的老巢北京。从步家的业务往来看,当时应该和相关部门打过交道。
项凌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哪个张书记?”
“张端华,”陈逸声音沉了些,说:“老巫市公安局的副书记,后来……”
项凌打断说:“记得,后来……判了十年。”
陈逸问:“具体是什么罪名?”
项凌说:“渎职,贪污。”
这些陈逸其实知道,网上还能查到只言片语的消息,但更具体的情节和判决内容就难以寻觅了。
陈逸说:“印象中他十分勤勉。”早出晚归,几天不着家是常态,张若琳便像是养在他们家,陈逸对张端华没有太多印象,只记得他长相极和善,每一次见他都是笑眯眯的,眼角一排鱼尾纹。
项凌也点点头,“年纪轻轻坐上那个位置,背后一定是非一般的努力。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陈逸不自主抿了一口酒,说:“最近遇到了以前的同学,突然想知道以前那些人过得怎么样。”
“看不出小逸也是个念旧的人,”项凌难得笑了笑,拍陈逸的肩道,“想老家了可以回去看看,也可以问问老同学。”
老家?被这么一提醒,陈逸才切实对巫市有一个定义。陈父是土生土长巫市人,只不过家族人丁稀薄,到了陈逸这一辈已经连个堂兄妹都没有了,所以自从搬去上海,就很少听家里谈起巫市,在陈逸的印象里几乎是没有。但细算起来,巫市可不就是他的老家。只不过,那座城市都已经掩埋在浩渺水波中,如今的巫市,只是保留了旧名的新址新城,外人并不关心也并不清楚其中差别,只有老巫市人执着地区分着新旧。
而老同学?陈逸很仔细地回忆,也没有在脑中回忆起任何一个巫市的同学。
除了张若琳。
在重遇她那一天,他曾回忆过年少的她,只记起一个模糊的轮廓,现下却细致清晰起来,脑海中出现了一张胖乎乎的脸,大眼睛黑亮,下巴总是微微上扬,头发很密眉毛很浓,两束马尾都扎得很高。他极力想让这张脸与如今的张若琳的脸重合,画面却再次模糊,他脑中竟没有张若琳如今的模样。他复拿起手机,点开张若琳的朋友圈,企图唤醒脑海中的影像,却只见朋友圈空白一片。
她没有发过朋友圈。
不像小时候叭叭个不停。
**
饭局热热闹闹结束,各自投奔司机。陈逸原本借着给项凌开车的由头没喝酒,后来无意识抿那一口,索性也就喝了,这下两个人都没法开车,只能在门口等步鑫来接。
大堂电梯吵吵闹闹下来一群人,西南方言和普通话夹杂,引人侧目。走在前面的男生背着一个女孩,边上一个女生不断提醒着他慢点慢点。
“醉成这样自己呆在宿舍真的可以?”
“她宿舍的人都回家了啊,也没办法啊。”
“能不能麻烦你带她回你家里?”
“不行,我舅也喝多了,回去我舅妈指不定怎么发火,我再带另一个醉鬼回去,我舅妈要灭了我……”
几人走出旋转门,陈逸才看清楚了,说话的一男一女,一个是饭前和张若琳在走廊说话的男生,一个是……天文社那个不认识射电望远镜的花痴。即使醉鬼上半身趴在男生背上被挡得严实,吊在半空那双长腿还是让陈逸认出了,张、若、琳。
李初萌还在碎碎念:“这我见多了,她就是没吐,吐出来也就清醒些了,你把她放下来我给她催催吐,咱俩现在连她寝室门卡都没有,也不知道宿管让不让进……诶,陈逸?”
两人停步,终于看到了门口立着的两个男人。樊星烁抬起头,见是饭前打过照面的人,不知该不该礼貌问好,而李初萌在懊恼适才大咧的言谈给陈逸留下了反差的印象,一时间场面寂静无声。项凌率先说:“是若琳喝醉了吗?”
樊星烁回过神,看到陈逸小幅度地歪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张若琳,他不自主也小幅度转了转角度,对项凌道:“她不会喝酒,又不会挡,喝了不少。”
樊星烁细微的动作,正好再次遮住了陈逸的视线,陈逸当然注意到了,不着痕迹地挑了挑嘴角。
李初萌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陈逸身边的人也认识张若琳?
项凌继续说:“没醉过的人压根不知道自己醉了,暂时醒了更迷糊,没法控制自己。”
李初萌尴尬,知道项凌大概是听到她说的催吐的话了,求助的眼神看向陈逸。
陈逸没注意到李初萌的眼风,问樊星烁:“沉不沉?”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樊星烁愣怔,“啊?”
项凌说:“先把人放下来吧。”
樊星烁是绅士手的姿势背着,手只起到稳定的作用,承重的是几近90°弯着的腰,一路下来并不容易,此时也不再坚持,缓缓下蹲,李初萌正想上前扶下张若琳,却被一支长臂抢先。
张若琳脚刚落地,陈逸就扶住了她,两手紧扣着她的肩膀,扶直了才缓缓拉开距离。两人相对而立支撑着,张若琳毫无意识,脑袋任凭重力耷拉着,像一只扑向陈逸的丧/尸。
但从李初萌的角度看过去,陈逸就好似抱着张若琳似的,她赶紧上前拉过张若琳,可她的小身板压根撑不住,这一晃张若琳就要栽倒,陈逸赶紧把她拽回来,喝醉的人身子沉,她的脑袋又急又猛磕在他胸口,发出一声闷响。陈逸感觉喉咙痒痒的,是她头顶炸毛的发丝轻轻抚过他的喉结,喉结滚动。
张若琳磕疼了,抬起手要摸自己脑袋,却摸不准,一只手在陈逸的脸蛋、耳廓、颈脖胡乱挥舞。陈逸微微仰头避开,眉头紧皱。
马路上传来“叭叭”的鸣笛声,车窗落下来,一个中年女人的脸露出来。
步鑫刚想叫陈逸和项凌,就见陈逸半搂着一个女孩,隔着一个小广场的距离也看不清,索性熄火下车。
“姑姑,”陈逸见来人,说:“小张老师在我们隔壁参加同乡会喝高了,放假了,宿舍里也没个人。”
步鑫歪着头想看看张若琳,奈何她整张脸都埋在陈逸怀里,“醉得不轻。”感叹一声,她看看陈逸,又看看边上的几个人,最后看着项凌,从自己老公眼里也看不出什么指示,只好道:“那先回家,这大冷的天,喝酒了别吹风,你们俩也是,回家再说……我来扶着她?”
陈逸说:“她太沉,我来吧。”
步鑫女士再次扫了眼侄子没什么表情的脸,点点头就自顾自走在前面,过去开车门清理后座。
陈逸抖了抖肩膀,“喂。”胸口的脑袋毫无反应,倒是被这么一抖就要滑下去,他索性弯腰一把捞起她瘫软的腿,打横抱了起来。张若琳的脑袋伴随着这个动作往后仰去,发丝纷飞,颈项挂在陈逸手肘,长得诡异。陈逸抖抖手臂调整她的位置,她的脑袋又乖乖靠向他的胸膛。
李初萌和樊星烁都愣了,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陈逸稳稳地抱着人下台阶也没吐出一个字来,陈逸走了几步回头说:“我姑姑是张若琳的雇主,还得指着她干活,不会让她有事的,你们放心回去。”
这是在跟他们解释来人和张若琳的关系,虽然拐弯抹角,但是他们听懂了。可是……重点好像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