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落下来,车里却只有陈逸一人。
张若琳趴在车窗边脑袋往里探:“苔苔呢?”
“她说做一天飞机累了,要休息。”
“她刚才还跟我说要出去玩?”
“她手机没电了,充电还要不少时间。”
“宿舍里有充电宝。”
“车坐不下,”陈逸再次从里面帮她打开门,好似解释道:“走吧,这车在学校开不合适,下回再有类似情况提前告诉我,换辆车。”
这话却提醒了张若琳,她往四周瞧了瞧,果真有不少视线往这里投射。
她连忙打开车门钻进车里,在拉手边摸索着关窗的键,陈逸了然似的给她摁了,车窗缓缓升起。
“安全带。”他提醒。
张若琳扯过安全带系好,内心狠狠吐槽,这种漂亮大玩具有什么用,关键时候多个人都盛不过来!
车子在路上飞驰,她才注意到脚边放着的蛋糕已经不在。
摸出手机,找到路苔苔的聊天框,她泄愤般快速打字。
【几盒蛋糕就把你收买了!】
路苔苔:【胡说!我才没有.】
张若琳:【有电了?】
路苔苔:【刚充上,一边吃半熟芝士一边和你聊天呢,甜滋滋,嘻。】
张若琳:【万万没想到我心里最不可能被收买的高段位富婆居然被蛋糕贿赂了!!】
路苔苔:【谁说我是被蛋糕收买的,帅哥有求于我,还需要什么美食攻击吗,不!帅哥只要站在那里动动嘴巴就可以!替我告诉帅比,下次不用这么麻烦的,见外了都,嘻。】
张若琳:【嘻个大头鬼!】
车子进入二环街道,见路边红墙无尽,枯树成排,张若琳才问道:“去哪?”
“先吃饭。”陈逸只答。
车子在胡同里停下,张若琳想不会又是什么胡同里的四合院私厨吧?赶忙强调:“随便吃吃就好了!”
再这样她回请都请不起了。
陈逸转头瞥紧张兮兮的女孩一眼,“下车。”
张若琳打量四周,安静的胡同一个人影也无,陈逸见她谨慎的模样,无奈笑了笑,“不会把你卖了,值不了几个钱。”
“你说不值就不值么,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有道理,”他含笑低应,“那你是萝卜还是青菜?”
“现在比较想当萝卜。”
“为什么?”
“刨个坑坐进去,吸收土地精华,便不用这么麻烦吃饭了。”
陈逸难得语塞,率先下车,朝死蹲在车里的萝卜道:“只是在这停车,下车,带你吃小吃。”
小吃!这个可以,左不过十块八块,她还是付得起的。
出了胡同到大马路上,张若琳才知道为什么要去胡同里停车,她看到了路口的指示牌,200米,后海。
她没来过,但是知道这是个景点,这么热闹的节日,必然已经没有停车位。
出大路又进胡同,七拐八拐顺着人流走,目之所及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沿街店铺小贩的叫卖声和行人的话语声夹杂着,吵吵嚷嚷,两人并排走着,不多言语。
随着视野变开阔,耳边的嘈杂声变成了此起彼伏的演奏声,他们进入了酒吧街的路段。
虽说人潮涌动,酒吧街的生意却没有想象中好,店门到处是揽客的店员。
“帅哥进来听听歌,情节人专场情侣免除抵消女士送鸡尾酒的,进来看看吧!”
“帅哥美女咱们店没有低消,还有情人节活动可以参加抽奖!来我们店吧!”
“我们店送情侣小食拼盘酒水五折了!帅哥进来体验体验吧!”
耳朵充斥着许多声音,张若琳两只手在羽绒服口袋里摩挲着,她就只听见:情侣情侣情侣……
她把头埋进围巾里,打算开启人工降噪模式。
于是,闷头走着的张若琳并没有注意到店家伸过来的宣传单都快打到脸上了,手臂和肩膀忽然被人抓住轻轻一带,背部隔着绵软的羽绒服撞到硬实的胸膛,她下意识回头,抬眼就落入陈逸专注的视线里……
她怔了几秒。
“多大了,是不是不会看路。”陈逸好看的嘴唇轻启。
人声鼎沸,她压根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感觉他松开了她的肩膀和胳膊,然后把她的手从兜里拽出来,握住了,紧了紧,往前带……
一连串动作下来看都没看她的脸。
他在前面走,她紧紧跟在他身后,两只手牵着暴露在冷风中,张若琳感受不到一点严寒,只觉得掌心灼热。
她的目之所及都是他的宽大的背,拨开了不相关的人海,领着她一步一步仔细而又缓慢地向前。
去哪里她已经顾及不上,只知道跟随,以至于进到餐馆她还浑然不觉。
餐馆服务员领着二人到二楼雅座落座并递上菜单,张若琳才后知后觉问:“不是吃小吃吗?”
这餐厅是方桌长条凳,此时她和陈逸各自坐在相邻的方位,手……还没有放开,就这么牵着搭在桌角。
张若琳如梦初醒般一抽。
陈逸猝不及防,手心忽然空落,他下意识皱眉,然后看了眼下巴都快藏到围巾里的女孩,嘴角不经意弯了弯,若无其事地拿起菜单,扫了眼,“这里也有小吃,在这吃吧,你这样在外边走着,什么时候丢了我还得去报警。”
“都说了你没有报警权限了。”
“这么说你也挺认可你能走丢。”
“……”
“点吧,吃完带你玩点有意思的。”
“什么啊?”
“先吃饭,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顺其自然。”
这话,怎么有种一语双关的意味。
张若琳闻言瞥了瞥右手边的人,他双手交叠撑在桌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她连忙收回视线,拿着菜单煞有其事地上下扫,胡乱点了几个听起来就正宗的小吃。
陈逸听完服务员复述菜单,挑挑眉,“豆汁?”然后又加了几个菜。
张若琳感觉自己点的都很不错,尤其是爆肚,她可以再来三大碗。
吃多了咸的,这时候上来的豆汁让张若琳很满意。
灰绿色豆汤配细咸菜,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不过,北方豆腐脑是咸的,豆腐脑大概也是咸的,张若琳不觉有它,捧着碗闷了一口……
陈逸就这么看着她的脸由白转红,眉头紧紧皱着,腮帮子鼓鼓的,显然豆汁没吞进去。
如果不是在餐厅里,张若琳真想直接吐出来,这叫豆汁?
这真的是豆制品?
舌尖是酸酸的味道,鼻息里盈满酸臭味,如何形容?大概是潲水的味道!
眼见陈逸揿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不一会儿竟似忍不住似的,扶额转过脸去,显然是在偷笑,张若琳胸腔的气比这酸臭味更甚了!
负负得正,她好像觉得嘴里的东西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舌尖反而开始泛起点点甜香。
她使劲把那一大口豆汁给吞了下去,然后赶忙放下碗,夹起几根咸菜往嘴里塞。
“好喝吗?”陈逸眉眼含笑,淡淡问。
他显然是知道此豆汁非彼豆浆,所以他就是存心的!
张若琳连正眼都不给他,斜睨一眼说道:“不错。”
七分赌气,三分实话,喝下去以后感觉还挺好喝的,一种很怪的酸甜味,想再试试。
于是她抿嘴又试了试,这次长记性了,只涿了一点点。
是挺香的。
于是在陈逸不可思议的眼神里,张若琳就着咸菜和烧饼,喝了满碗的豆汁。
梁子就此结下,所以等出了餐厅,张若琳也没有个好脸色,揣着手兀自走着。
过了桥,走到冰场边,她的心情才好些,很有兴致的看着冰面上玩耍的人们。
“晚上开的冰场,只有这一个,”身边,陈逸说,“在这等着。”
所以才带她来这边的吗?
因为那条朋友圈?
陈逸走到不远处的售票厅前,老板笑眯眯地和他说了什么,从桌底下掏出两个盒子,陈逸拆了盒子,转头挥手示意她过去。
她不情不愿迈开步子。
桌上摆着两双崭新的滑冰鞋,一粉一蓝,一样的款式。
陈逸拿起那双粉的递给她。
“我不会……”她虽然感兴趣,但是完全不会,这看起来比溜旱冰可专业多了。
“我教你。”
进到冰场,陈逸低头给她整理鞋,张若琳看着他漂亮的脑袋,有点荒神,“我自己来。”
他不造作扭捏,“行,你再调一调。”
事实上他调的松紧度正合适,她装模作样摆弄了会儿,倏地就像平常一样径直就站了起来,没有意识到一时半会儿掌握不了平衡。
“诶诶诶……啊!”
伴随着她的惊呼声,她就这么跌落,扑倒了正对面仍旧保持半蹲姿势的陈逸……
虽然两人都穿得不薄,这结实的一摔还是让陈逸发出一声闷哼。
张若琳呆住了,此时的她正像一只王八一样趴在陈逸的身上,所幸两人刚才的位置有一点距离,她没有直直撞到他的脑袋,只是靠着他的胸口。
隔着厚实的衣服,她都能听到他结实有力的心跳声,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非常不合时宜地红透了,耳朵热得像是发了冻疮。
正不知道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身下的陈逸忽然轻笑出声,伴随着被压住的抑制的咳嗽声,“还想赖着不起来?臭死了,喝的什么东西。”
那语气透着讥笑。
张若琳顿时也不觉得尴尬了,只想起他明知豆汁臭还不告诉她,就想看她出丑,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仰头就对着他的方向呼呼吹气。
“臭死你,呼呼呼呼呼,让你不告诉我,呼呼呼呼呼。”
见陈逸果然抬手捂了捂鼻子,她得意,变本加厉。
“臭不臭,呼呼呼呼……”
陈逸满脑黑线,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皮?他微微抬起头,就看见女孩红扑扑的双颊,粉唇轻轻嘟着,呼呼往他脸上吹气,不算好闻的气息拂过他的眉眼,他眼睫轻颤。
“反正我不觉得臭了,呼呼呼呼呼,有种你别躲,呼呼呼……。”
“别闹。”他声音沉得吓人。
感觉自己反将一军十分得意的张若琳并未察觉什么,甚至往上蹭了一点,也没感觉身下的人身子一僵。
她离得更近了,“是不是可香了,呼呼呼呼,你闻闻嘛,呼呼呼……唔……”
张若琳的“呼呼”止住了,只觉天旋地转,她从他身上滚落,随即一具躯体欺身而上,她的嘴唇被封住。
她双眼呆怔,眼前是他因为过于逼近而虚化的额发……
嘴唇紧贴着冰凉的东西,软得不可思议……
她连呼吸都不会了。
风声凛冽,人声鼎沸,皆比不过她心跳如雷。
良久,感觉他的气息缓缓抽离,他俊逸的脸出现在上方,在夜空下勾出属于他的轮廓,他微红的唇轻启,沉厚的声音传来,“我想慢慢来的,是你不守规矩。”
第39章 39
“所以你的初吻是豆汁味的?陈逸这么重口,这都亲得下去!太厉害了,冰面接吻,你俩都不是一般人!啊啊啊啊可是说好了一起单身你怎么偷偷脱单!不!!”
电话那头,向来文静的陆灼灼高声惊呼道。
电话这头,张若琳双颊通红。
冰面接吻,这是什么画面感十足的总结陈词!
她又忍不住回想当时的画面,这两日已经无数次地在她脑海里放映,她想起柔软的触感,低沉的声音……还有他亲吻她时飘飞的额发,近与远,动与静,与遥远而空洞的穹顶形成鲜明对比,构成了她感官失灵时眼眸里唯一入画的风景。
张若琳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抹夜色。
可……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脱单啊……”她喃道。
陆灼灼讶然,“这是什么意思啊?亲完了后来呢?”
后来……
后来他就教她滑冰,她整个人都糊涂着,哪里有在认真学,摔了几回也就放弃了,陈逸租了雪地车,两个人百无聊赖骑着,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再后来,他把她送回宿舍,临走前揉她的脑袋,把她头发弄得乱七八糟。
在张若琳的记忆里,除了那个吻,关于那个晚上的所有记忆都像是点了快进键一般,破碎又模糊。
她言简意赅地三两句话把“后来”说完,陆灼灼疑惑:“你们都那样那样了,什么都没聊吗,就这样?”
“昂。”
陆灼灼:“如果不是陈逸这种级别的妖孽属实不至于,我都要感觉他在吊你玩了。”
张若琳忽然清醒道:“人品和外形又不一定成正比,当然,我不是指他。”
陆灼灼:“我感觉他不屑做那些。”
“你又不认识他。”
“直觉吧,”陆灼灼顿了顿,又说,“可是,那个什么安荷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张若琳下意识回答。
其实除夕夜他们视频的时候,镜头转动的时候,她看到言安荷了。
他和好友们在一起,还同她视频。
那时候她就已经感觉,言安荷与陈逸的关系不是她之前想的那样。
可究竟是怎么样?她确实不知道。
她倏然想起第一次见陈逸和言安荷的时候,他们还穿着情侣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