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女友是个活泼开朗的,进来先惊讶了一番:“当真是一屋子情侣!”
看到要和万峰分开坐,她还瘪瘪嘴,摇着万峰胳膊嗔道:“那我们暂时分开一下下!”
那语气,孙晓菲搓了搓手臂,“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郑淑仪道:“我以为我撒娇已经满级了,这简直小巫见大巫。”
那女生坐在郑淑仪和路苔苔中间,介绍说自己叫Tina,在电影学院上学,看见孙晓菲,还惊讶了一下,问她是不是孙菲菲,“孙菲菲”是晓菲的微博用名,得到肯定回复,还使劲称赞了她的穿搭视频和VLOG风格。
女孩子聊起穿搭美妆没完没了,气氛慢慢热闹开来。
小胖带过三轮酒,轮到副陪路苔苔带酒,她站起来,“第一杯,祝情侣们长长久久!”
“这也太实在了哈哈哈。”
“这什么祝酒辞笑死。”
一个个嫌弃得要死,但都配合地站起来,冲各自对象举杯,隔着圆桌挤眉弄眼暗送秋波。
此时坐在原地不动的主宾副宾显得格外突兀。
张若琳正在吃鱼,小心地挑着刺,见大家忽然没了动静才缓缓抬头。
这惊诧的目光是怎么回事,“祝情侣”,她又没情侣!
陈逸捏着杯杆,无聊地把玩,眼神也不知道落在何处,好似这喧嚣与他一点干系都没有。
小胖冲路苔苔使了个眼色,她“额啊”半天,赶紧道:“额第二杯第二杯,第二杯祝我们大家都长长久久!”
“令人无语路苔苔!”
“等嫁去山东你可怎么办祝酒都不会!”
“不管,干杯干杯!”
张若琳放下筷子举起酒杯,可陈逸还是没有动静。
杜弘毅碰了碰他,他好似如梦初醒,酒杯往桌边一磕,“叮”的一声,算是礼节到了。
大家一饮而尽,呼呼呵呵落座。
在嘈杂的人声里,张若琳仿佛听见清冽的声音在轻轻咬字:长长,久久。
下意识瞥过去,眼风却隔着巨大的高脚杯被他捕捉,她慌忙移开视线,脑海尽是他放下酒杯时浅笑的眉眼。
果酒很甜,度数不高,张若琳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小胖还安排了二场,场地都在这个会所里,吃完饭就上顶楼。
这作派,没有几年商务宴请的经验都搞不来。
“社会,太社会了!”孙晓菲揶揄道,问路苔苔,“小胖家是干嘛的?”
路苔苔说:“做买卖,他说和我家差不多。”
孙晓菲:“ok,门当户对。我就发现,他们宿舍,一个个的都条件这么好?还都挺低调。”
郑淑仪插话:“杜弘毅说他在他们宿舍垫底。”
孙晓菲:“这么说我们贺阳只能算寒门。”
高级工程师家庭,垫底?
张若琳默默走路,这话题她无从参与。
顶楼装潢更见奢华,张若琳看了眼服务生再看看自己……
“我等会儿不会被叫去擦桌子吧?”
她还穿着比赛那套正装,白衬衫黑西服别提多正经。
孙晓菲上下打量她,“你把外套脱了。”
她还懵着,孙晓菲直接上手,西装脱下,白衬衫开两粒扣子,往一边扯了扯,露出一段锁骨,袖口挽到小臂中间。
“我费心卷的头发总算派上用场了。”孙晓菲嘟囔道,把她的头绳取下,乌发倾泻,蓬松慵懒。
最后,从包里掏出那只正红色口红,大红唇描上。
这会儿还没进包厢,大伙在大堂等小胖,孙晓菲就跟变魔术似的,把张若琳从售楼小姐变成了港姐。
“一个字,绝!”孙晓菲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说着没理会众多惊艳的目光,拽着张若琳到一旁的镜面墙,献宝似的,“瞅瞅瞅瞅,请你以后就走复古风谢谢!”
柱子镜面把人拉得变形,但不难看出窈窕身段。浓眉和白衬衫中和了红唇和卷发的风尘,添了高冷禁欲的气质。
张若琳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目光微滞——镜面边缘映着大堂装潢,高背沙发上坐着陈逸。
他姿态闲散,双眸毫不掩饰地注视着她。
服务员带他们进了包房,很自然又是男女分座,男生玩牌喝酒,女生唱歌聊天,张若琳占据沙发角落,即便都是熟人,她也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声色场合,灯红酒绿,似乎只为刺激荷尔蒙而存在。
很快Tina嫌无聊,拉女生们一起玩骰子,过了会儿又嫌没劲,组织男生一块玩,这么多人一起,能玩的不多,从吹牛玩到照相机,从开火车玩到官兵捉贼,气氛是热闹了,酒也喝不少。
张若琳就是个游戏黑洞,费脑的她失误,不用脑的她也犯错,几乎承包了女生这边的酒。虽是果酒但也涨肚子,一休战她必然第一个冲出去上厕所。
游戏换到“你有我没有”,轮流说一个自己有的东西,没有的人,就要喝酒。
刚开始都是些耳钉手表之类的,到最后没什么东西好说了就开始荤素不忌,女生无非胸衣发卡之类,杜弘毅甚至拉起裤管,“我有浓密的腿毛,你没有!”
“靠!这也行!”大伙骂骂咧咧嬉笑着喝酒。
轮到万峰,他眼神贼兮兮地,“我有性生活,你没有!”
“卧槽卑鄙!”
“拉黑拉黑拉黑!”
“你疯了!”
“但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得跟谁没有似的呢!”
小胖和路苔苔老老实实喝酒,杜弘毅和郑淑仪相视一笑,喝的交杯酒。
没了。
没再有人喝酒。
众人的视线在张若琳和陈逸之间逡巡。
他们各自占据沙发一角,中间隔着整个包房的人。
他们没喝。
“卧槽……”万峰小声低咒了声。
整个包厢一片寂静,只有点的歌在播放:往事不会说谎别跟它为难……
像刻意来应景。
陈逸的视线穿过整个包房,落在张若琳身上。
她半倚在沙发上,目光空茫,好似还没反应过来。
但其实她无比清醒。在万峰的“你没有”说出来的那一刻,她心跳慢了半拍,但她全然没有犹豫。
其实她完全可以喝了,反正只是游戏,没有人会验证真假。
可也不知是酒精起了作用,还是这包厢的气氛太过肆意,她输了一整晚,她忽然就很想赢。
她赢了,感觉还不错。
轮到陈逸,他显然心不在焉,随口说了句“我有手机你没有”,手机大家显然都有,他就自顾自一口闷。
游戏到这也就没得玩了,众人都说歇一歇再换游戏,包厢里换了氛围灯,音乐调大,开始唱歌。
孙晓菲果不其然上来八卦,张若琳却满脸疲惫,不知从何说起,孙晓菲以为她不愿多说,便一直在边上低骂:“靠,渣男,没想到陈逸是这种人!你们都,都讷样了他还跟小明星纠缠不清……”
借着乐声大谁也听不清,孙晓菲越骂越起劲,却不想杜弘毅的歌唱到半不想唱了,点了切歌,于是短暂安静的包厢回荡着孙晓菲的咒骂:“提裤不认人,还搞小明星,死渣男!”
众人都愣住了,音乐声重新响起,却没有人想起来跟唱,于是伴奏孤独地播放着,满室怔然。
孙晓菲目瞪口呆,捂着嘴巴埋进贺阳怀里,丝毫不敢看陈逸的眼睛。
几秒钟后,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陈逸忽然站起来,跨过整个包厢来到张若琳面前,把她拽出了包间。
孙晓菲:“我完了。”
小胖回过神,安慰孙晓菲:“说不定你立大功了。”
有些事,不破不立。
一潭死水才最令人绝望。
张若琳穿着高跟鞋,根本跟不上陈逸的步伐,好几次要摔倒,到了僻静的走道,她终于忍无可忍用力摔掉他的手,“你干什么!”
陈逸转过身来,面前的人浓眉红唇,头发拢在一边,卷发垂腰,怒目瞪着他。
“原来你是这样看我?”他的声音淡静,与怒气冲冲的模样截然不同。
“晓菲喝多了,你别怪她。”
“我管她?”陈逸语调微微上扬,“我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
她语塞。
他忽然向前一步,气息相拂的距离,他声音从头顶传来,沉而隐忍:“我没有别人。”
张若琳心间微动。
他声音再度传来,带着强调的语气:“没有别人,也没有过别人,不想有别人。”
他现在没有别人,他曾经没有过别人,他未来也不想有别人。
只有她而已。
她只觉得他声音像是点着的引线,“滋滋”往她心底里燃。
长睫微颤,她垂着头,仍旧不言语。
陈逸说:“见面了,所以,怎么算?”
话说得突然,她却秒懂。
张若琳说:“被动的,不算。”
陈逸:“被动就可以?”
张若琳抬起头,不解:“可以什么?”
她一抬头,身体就更贴近他,陈逸没再忍耐,一把搂过她的腰扣进怀里,就着她仰头的姿势低头就吻上那招了他一晚上的红唇。
她的腰怎么如此细,仿佛再紧一点就要掐断了。
张若琳倏然瞪大了眼睛,走廊镜面里映着两人拥吻的身影,身型那样般配,他沉沦的模样霸道又性感,她心间微颤,将这映画刻入脑海,缓缓闭上眼睛。
良久他放开她,在她耳边呢喃:“可真正掌握主动权的,一直是你。”
第82章 82
他已经足够克制。
以前对男欢女爱没有太多念想,可食髓知味后,再吻她,总有些旖旎心思怎么也管不住。
现在不是时候。
张若琳今晚喝的都是果酒,而陈逸却实实在在喝的洋酒,两厢结合,鼻息里都是对方的味道。
她有点恍惚,靠在他怀里,默念他刚才说了什么。
他说她才是掌握主动权的人。
他什么都懂,他都把她看透了。
是,他想得没错,她今天就是想见他。
自己说过的话不能轻易食言,借着聚会的名义光明正大见面,就是她的小心思。
在一个包厢里,呼吸同一方寸的空气,在人影憧憧里,隐藏每一次小心翼翼的窥探,就是她的小心思。
他又何尝不是?
一次兴师动众的聚会,两方盛装出席的会面。
哪里还说得清楚是被动,还是主动。
“你没有话和我说?”见她毫无动静,陈逸紧了紧搂在她腰上的手臂。
他胸膛宽阔温热,她倚靠着,耳畔是他结实有力的心跳声,她有些沉溺,不愿动弹。
缓缓推开他,张若琳耳际泛红,却不躲闪他的视线,缓缓开口说:“谢谢你。”
这话过于突兀,她又补充:“阖家欢乐,我收到了。”
“就这样?”陈逸弯腰,视线与她齐平,像要从眼睛看进她心里。
“陈逸……”她像在思考着什么,语气郑重。
“嗯?”他应。
“我……”
“哎呀抱歉!”拐角传来娇俏的女声,打断了张若琳犹犹豫豫的话。
是Tina,她从包厢出来,似要去洗手间。
张若琳这才注意到,他和陈逸虽然分开了,但手还互相搀扶着,他弯着腰就她的身高,两个人像是难舍难分的状态。
她下意识抽回手,不想被陈逸快一步捉住了手腕往怀里一带,她踉跄一步,惯性地搂住他的腰保持平衡,看着就是结结实实的投怀送抱。
Tina的表情从做作的打扰了变成做作的不可思议,刚要说什么就被赶来的万峰拉走了。
万峰讪笑着:“你们继续,继续。”
张若琳站直了,试着推开他,手臂却被禁锢住了。
“就在刚才,我决定了,无论你要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放手。”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声音不大,只是咬字很重。
他圈着她,姿势像是从身后抱住了她,在走廊镜面里映衬着,更显暧昧。
走廊不算安静,门没关严实的包厢传来阵阵嘶嚎声,听着并不美妙。
而他的声音在嘈杂的空间里格外低沉惑人。
他说:“你说的承担一生一世的能力,我需要时间,所以一直不逼你,但是这世上这么多人,遇见合适的人比遇见相爱的人概率要高太多,我怕当我承担得起的时候,却已经失去‘彼此不忘’的条件了。”
今天,看见她和志趣相投的人在一起,那样明媚而灿烂的笑着,他没法形容那种慌张。
当他听见孙晓菲说,她与谁谁谁极为般配,他发现,长久以来引以为傲的从容不迫正在土崩瓦解。
张若琳感觉心脏突突地跳得剧烈,在听到他说怕的瞬间。
陈逸,他说怕。
感觉颈脖一阵温热,她微微避开,缓缓抬眼,从镜面里看到他把脑袋深深地埋进她颈间,像是极其不安的小兽,钻啊钻寻找温暖契合的栖息地。
“你……怎么可以对自己没有信心。”她讷讷开口。
他的嘴唇擦过她的脖颈,低低地像是呢喃:“我不害怕有更好的人出现,我怕的只是,你要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好人。”
人中龙凤才瞻前顾后,凡夫俗子更容易一往无前。
烈女最怕缠郎,何况她最是不自知,从不觉得别人的靠近是因为自己足够吸引人。
什么条件优越,在她张若琳眼里从来就不是什么考量因素,对比其他人,他陈逸又有什么作为必选项的条件?他没有。他反而有作为删除项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