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董飞?”
郭朝明也手抖了下,按住了瘦弱孩子的肩膀:“你是董飞?董招娣的弟弟?”
雪白波斯猫懒洋洋甩尾巴,感觉一道深沉的目光始终落在团子身上。
猫儿有点儿不开心的回头,正对上了秦队长深邃纯黑的眼。
猫揣着爪,大眼睛懵懂,歪着猫脑袋卖萌:“咪呜?”
干嘛呀?
下一刻,秦萧看见雪白波斯猫羞答答地低下了脑袋,只留给他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和两只可爱的小耳朵。
一副羞怯怯的女儿家姿态。
秦队长:“……”
这贼猫,都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队长微微眯起眼——居然真的是董飞。那么,这猫是怎么知道的?
董飞这孩子像是从泥地里滚出来的,根本看不清楚脸。靠气味儿?白夏夏根本没有见过董飞,怎么能分辨出气味儿来?
所以,她是如何分辨出董飞身份的?
秦队长默默在猫猫三千问里加上第14问。
董飞愣住,旋即又变得警惕起来。
郭朝明哈哈大笑,没找到董飞,着也一直是他的心病。
“别紧张……”郭朝明大概讲了他们解救董招娣的过程,董飞慢慢愣住了,开始还有些警惕,听到后来,眼眶已经彻底红了,泪珠子不受控制,叭嗒嗒往下落。
再警惕,再是努力让自己像大人,董飞依旧是个孩子。
他几乎是颤抖地拽住郭朝明:“我姐姐被救出来了?她现在在哪儿?她有没有受伤?”
“那、那个……那个畜生有没有伤害我姐?”董飞几乎语不成句,不敢想下去了
“放心,你姐姐现在好好的,卖掉你们姐弟俩的罪魁祸首也被抓进了监狱,你姐姐现在在通城上班,还到处寻找你的踪迹。她知道你平安回来,一定会开心的。”
董飞之前似乎撞见过伪装好人的骗子,额外长了个心眼,故意套话,很细致地追问郭朝明他姐姐的事情。
样貌特征,细致极了。
郭朝明看出董飞在套话,也不在意,对答如流。
董飞才相信,面前这群人不是来抓他回去或者想杀他灭口的犯罪分子,而是翠莲山基地的驻地部队。
“你们真的是解放军叔叔……”小孩儿一下子就崩溃了,大哭着扑进郭朝明怀里,像是终于寻到了依靠:“叔叔……”
猫儿眼神奇异地瞅着看格外耐心哄小孩儿的郭同志,第一次见到吊儿郎当的郭朝明有这样一面。
温柔强大,又细心地能带给孩子安全感,眉目仿佛都是温柔的。
董飞痛痛快快哭了一场,仿佛,要将这大半个月在翠莲山逃跑的颠沛流离和不安恐惧一并哭出来。
白夏夏以为董飞会哭很久,可是,这孩子发泄过情绪后,居然很快冷静了:“……我们有三四个大孩子被一块儿买了下来,是个大胡子。他捂住我们的眼睛,带我们坐车,到了很偏僻的小山村。”
“那里有个很小的矿井,”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或许是生死里打磨的波折,历练了董飞,让他更成熟稳重,说话也很有条理:“很多人会去那处矿工作,我开始以为他们买我们,是想让我们当黑矿工。”
“后来我才发现,那矿井早就废弃了。有人教导我们一些很奇怪的知识,让我们去干活。矿井里但有很多人在里面干活,大家分工明确,彼此都不知道别人的工作。”
“矿井外头一直有人守着,村子里也有人把守。平时看不出什么,但是有人想跑,肯定会被抓着。”
彻底封闭的村子,居然还有人时时刻刻把守。秦萧凝眉:“你知道矿井里有什么?”
秦萧心里有点儿猜测,不过,他对董飞没敢抱太大希望。
这孩子太小了,还是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农村孩子,根本没读过多少书。
“我知道。”出人预料的,董飞居然知道,他眼睛里亮着晶亮亮的光:“我想回去找姐姐,就一直想法子观察他们,我还特别积极努力地干活,跟叔叔阿姨打好关系,想找出路逃出村子。”
“村子里的很多人都在吸这东西,”董飞取下挂在脖子上、已经脏到看不出颜色塑料小瓶儿。董飞似乎很珍惜这个手指大的塑料疫小瓶子,拔开瓶盖,倒出里面的东西递给秦萧:“我干活麻利,学东西也快,上头人还夸奖过我,答应我等我长大带我一块做买卖赚大钱。”“我经常会去找哥哥叔叔们,听他们故事。”
“时间久了,他们也不避讳我,还给了我这个。”
第77章 第七十七只猫猫崽
秦萧右手食指抹了点白色粉末,手指肚贴着放外牙床不轻不重地抹平,他等了会儿,郭朝明顺手递了水壶过去:“怎么样。”
秦萧漱口后,小心将塑料瓶子盖上,语气有点冷:“散货,纯度不高。”
但是,确实是毒品。
特别行动队对缉毒并不陌生,他们在真正成队前,经历过各种各样恶性案件的磨砺考验——缉毒、打击走私、诸如此类的事穷数不胜数。
但是,这群王八蛋居然敢在基地附近贩毒,拐卖人口……这简直就是朝着他们脸打了一巴掌!
那村子可能真的距离基地很远,隐藏在众多临山的村落里,很难找到。
毕竟,他们也才刚来,平时自己的活都忙不过来,根本没有功夫排查那么远的闭塞小村庄。
但是……依旧是气啊!犯罪分子居然猖獗到如此地步,胆大包天得超乎你的想象!
跟他们基地做起邻居来了,真他妈有种!
队员们脸色都很难看,宋页更是直接骂出声:“一群找死的畜生,敢搬到我们基地附近!”等死吧!
白夏夏:“……”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神兵天降,抢了人家的地盘呢。
人家倒是想搬家呢,家当还在呢。
雪白波斯猫爪拍郭朝明脖颈,目光落到正小心抱着肉汤,呼噜噜喝着的董飞脸上。
董飞很久没吃到合胃口的热乎东西了,他露宿野外,喝生水吃野果子。幸好现在是夏秋之交,还是有些果子可以吃的。
不然,他得饿死。
郭朝明迟钝地想到了一件事,紧张地问:“你也吸了?!”
这孩子今年还不到十岁!毒品对未成年人的大脑发育影响很大。而且,成年人都克服不了毒瘾,就算从戒毒所出来也有很多复吸的。
染上了,就不会有好事。这孩子若是染上……
“没有,叔叔放心,我没有吸的!”董飞露出张笑脸,有些呆板的瘦削小脸生动了很多,也活泼许多。他眼神狡黠:“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可是,我觉得不是好东西。故意骗他们,我说我想攒起来,以后一块吸个够。因为这东西挺金贵的,那些人不会给我太多。我说攒起来,他们都信了。”
郭朝明松了口气,秦萧冷不丁瞅了眼揣爪爪看戏的波斯猫,夸奖董飞:“好孩子!”
猫儿:“??”看猫干嘛?还有,你那是什么眼神?猫更不吸毒!
“这是毒品白粉,人染上,很难戒掉了。你小孩子,更不能碰。”
董飞明显被吓了一大跳,小孩儿嘴唇哆嗦了下。他看过电视,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毒品,可明白这个是毒药一样的东西。
他又打开塑料小瓶,想把白粉儿都倒掉。
“先给我吧,我帮你保管。”郭朝明嘻嘻哈哈的笑,他漫不经心又浑不在意的模样让紧张的董飞放松了点。
“放心!小瓶子不会弄丢的。回头,原模原样还给你。”郭朝明不在意小瓶子很脏,贴身放进胸口的口袋里。
“村庄具体的位置在哪?要是想不起来,大概指个方向也可以。还有,村庄大概有多大,常住人口多少?”董飞这孩子比他们想象中聪明又早熟,秦萧也不绕弯子避讳什么,直接问:“你将在那里见过的、觉得可疑的人都描述给我们。”
“……村子距离这里挺远的,具体在哪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城里出来,开了至少一天多才到那个小村庄。”董飞努力回想着:“村里除了村民能四处乱走,再就是包工头了。其他人都有固定的活动区域,他们不允许我们乱走,特别是像我们这种外来的。”
“那里还有外来人?是成年人?”
秦萧有些惊讶,董飞重重点头:“有的,很多的,几十个呢。不过,他们也不能离开村子,只能窝在矿井附近。我认识的中年大叔好像是五六年没离开过村子,村子里允许他们写信也可以寄钱,不过这些事情都得由村里人来做。”
“你觉得……那些工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我觉得,他们知道的比我多。”董飞:“因为我都知道啊,矿里做的不是好东西,肯定犯法,他们才这么小心…”
“而且,我听说曾经有工人逃跑被打死了。后来,就再也没人敢跑了。我也不敢跑的,但是因为我特别勤快地主动给大胡子洗衣服、洗袜子,替他干活儿,按摩,给他跑腿。我跟他说,谢谢他买了我,我才能不被打断腿打断手去乞讨。大胡子就信我啦。后来,我求着他带我出来见识见识,大胡子就答应了。”
“那大胡子叫什么?”
“胡强。”董飞:“大胡子方言很重,我学了好久才听懂。听王叔叔讲,胡强是北安人,说话就带着北安口音。”
董飞慢慢讲自己被拐卖之后的经历,其实,是乏善可陈的。
因为村子负责人相当谨慎老练,也能从董飞的字里行间听出他们已经形成了规模,有固定模式,根本不可能逃走。
不过,这些老手居然会不小心让这孩子逃跑了。
这是奇迹?还是故意的?从刚才,这个疑惑就盘桓在秦萧他们脑子里。
“你跟着大胡子外出卖货交易,怎么跑的?”一个孩子,要如何在毒品交易过程中逃走?
甚至,还给自己配备了把土猎枪?
董飞抿了抿唇,小孩儿捧着还有些温热的空碗。
回想起那天的事情,黑黑的眼睛里涌现出浓重的后怕,低垂下眼睑:“……是学生哥哥,他是负责这次买卖,跟胡强接头的负责人。学生哥哥戴着口罩,特别高!大哥哥说跟我玩个游戏,我能办到,他就允许我逃跑,让我自生自灭……”
那天,被黑布蒙脸的董飞懵懵懂懂,坐了一天多的车又到个陌生的新村子。
他下车时,来到了个似乎比乐山村繁华十倍的大村子,也可以说是小镇子。
进村的泥土路宽阔平整,镇上有漂亮的二层小楼。附近有好几个大厂子,当时刚好是12点多,好多工人下班,停车的街道人流熙攘。
董飞跟着胡强,走进路边宽敞亮堂的三层小饭店。
“饭店早就有七八个人等着,为首的,就是学生哥哥。胡强他们,都喊他学生。”董飞:“学生哥哥请我们吃了顿好吃的饭,很多很多菜,都是我从来没有吃过的。”
“吃饭前学生哥哥问胡强有没有准备好货,然后,说了好多我听不懂的话。后来,后来……我都记不得了。”董飞惭愧低下脑袋:“饭菜太好吃了,我又很饿,就吃了很多……”
“你已经很厉害了,别说对不起。”秦萧摸摸小孩儿有些长的头发,对被称作学生的年轻人格外在意:“他为什么要放了你?”
“……我主动帮他洗了衣服,还做了好多事情。”董飞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小舔狗终得自由:“胡强他们挺害怕学生哥哥。学生哥哥其实说话很温柔的,总是带着笑,像邻居家的大哥哥。”
“学生哥哥还很香呢,身上有特别的香味……”小孩子讲话动不动会转开话题,天马行空地跑到其他地方去。
揣着爪的猫鸳鸯眼眨了眨:特别香?特别高?
秦队长一遍遍拉回董飞的思绪,提醒董飞讲重点。小孩子挠挠脑袋:“我个小孩儿,他们都不怎么不在意我的。我就想着,胡强都要巴结害怕的人,说不定能带我离开村子,我就想去献献殷勤。”
“我给学生哥哥按摩捶背捶腿,晚上他允许我跟他一个房间睡觉。”
“第二天早晨,我买完早饭回来,大哥哥问我是不是想逃跑?问我是不是踩点儿去了?”
董飞清楚记得,那一刹那,宛如晴天霹雳砸落。
他笑容苍白,下意识的缩了肩膀。小孩再聪明,想极力伪装出镇定的模样。但突然被人戳破了心思,总是会有瞬间的心虚。
董飞吓到腿软,汗水打湿了衣服。
半靠在床上穿着鲜亮花衬衫的年轻人头发乱糟糟,依旧戴着口罩。他右腿曲起,右手臂压住膝盖,笑意盈盈:“从昨天开始,你就殷勤得到处跑,是在观察周围环境吗?其实,你不用观察的。”
“学生哥哥,我就是好奇……在村子里长大,没来过这么繁华的地方,还有那麽多不一样、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我……”董飞结结巴巴,涨红了脸。
学生笑着冲他招手:“瞧你给吓的,我就是随口说说。赶紧把我的早饭提过来,别弄洒了,”
“凉豆腐脑不好吃的。”
“是咸口的吗?不要加咸菜和香菜。”
董飞僵硬着身体,把早餐袋子放上茶几:“是,没有咸菜和香菜。”
“别看我哦!小家伙,看到了我的脸,你就不能跑了。”
学生玩笑般地讲了句,掰开一次性筷子,随意盘起左腿,右腿屈起,呼噜噜喝豆腐脑:“坐呀,站着干什么。”
董飞小心翼翼地屁股挨着床铺,不敢坐实,也不敢抬头。总觉得自己练得很好的伪装,逃不过大哥哥的眼。
学生边吃早饭边笑,声线依旧温柔,带着脆弱感:“看在你给我买了早饭,还这么殷勤讨好的份儿上,我告诉你,这里是牛头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