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万人迷竟是我自己——糯米词
时间:2021-11-24 00:36:42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是杜阮可以放心相信和依靠的人,只有龙凌。
  只是,龙凌却好似不相信。
  杜阮偏过头去看他,方才她同意龙凌跟随之后,他就这样垂着眼跟在自己身边,宫墙的阴影落在他的睫毛上,神情莫测。
  杜阮开口想与他解释什么,却又在他沉郁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罢了。她想,现在也不是说话的好时候,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再与龙凌说清楚吧。
  几人步行过了宫道,前方便是栖凰宫,杜阮停下脚步,问穆青:“怎么进去?”
  如今在宫里,她已不再是那个没有人认识的杜家遗孤了,之前在栖凰宫刺杀皇帝,如今又逃出地牢,肯定有许多人一眼就能认出她。
  穆青偏过头,他眯着眼看着杜阮的脸。
  杜阮问:“看我做什么?”
  穆青不答。
  他就这样认真地凝视着杜阮,像是第一次见面,又像是最后一次告别。
  杜阮也意识到了没有,静静地与他对视。
  须臾,他忽然笑起来:“说起来,上一世都没好好看过你呢,阮阮。”
  上一世,他虽然与杜阮交手数次,但两人隔着茫茫人海,只听过对方的名字,却从没有见过面——细数起来,他只与杜阮见过两面。
  一次是最初杜阮离开京城之时,在相国寺外的一面;另外一次,却已经是杜阮死后了。
  杜阮说:“但我看过你的脸,穆青。就在相国寺外的夜晚,你可能不记得了。”
  “我记得!”穆青急切地说,话音未落好像又发觉了自己的语气太强硬了,放软了声音,才说,“只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是杜阮。”
  杜阮说:“现在你知道了。”
  穆青于是笑一下,但那笑意太苦涩了,根本不能算是笑。他说:“在你死了之后,太晚了,我什么都没来得及挽回。”
  “不过好在……你回来了。”穆青说,“你知道自己是怎么重生的吗?”
  杜阮摇头。
  穆青便说:“不知道也很好,有些事就当做秘密吧。”
  ——不知道,你就不必有顾虑。
  杜阮看着他的脸,忽然说:“你现在笑了吗?”
  “什么?”
  杜阮说:“你方才笑得很苦涩。但现在,你笑得——”她顿了顿,像是在寻找形容词,“笑得有点像是女子穆青。”
  “什么是‘女子穆青’的笑?”
  杜阮想了想,说:“就是……很温柔的。”
  穆青微怔:“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
  这回杜阮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你说我是伟大的人;在我对你最残忍的时候,你说我是温柔的人。”
  “阮阮,你真是——”
  他说不出来了,不知道是想不到形容词还是单纯的哽塞,眼里浮现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杜阮却没什么反应,只朝他一笑,说:“因为你是——”
  ——因为你是女主角啊。
  哪怕如今变了性别,也是这本书里温柔又强大的女主角。
  她没有说出来,穆青却像是明白了什么。
  “我也很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做到了……”
  杜阮说:“只要你希望,你就是那样的人。”
  穆青很轻地笑了一下,他们已经走到了栖凰宫的后门,他在门前站定,轻轻地推了一下杜阮,说:“进去吧。”
  栖凰宫内,已经是一片混乱。
  杜阮望了一眼门内的景象,最后一次回头,对穆青说:“再见。”
  穆青挥了挥手,说:“去吧,快点走。”
  快点走,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挽留。
  杜阮便回了头,当她一脚踏入门槛时,忽然从身后传来了穆青的声音。
  那声音轻轻地,几乎是立刻就被吹散在风里了:“阮阮……”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成你口中那样的人……我可以去见你吗?”
  杜阮下意识就要停住脚步回答,但就在那一瞬间她反应过来了什么,抬步向内,没有停留。
  这便是回答了。
  傍晚的风带着些还未散的血腥气,眷恋地吻过她的裙摆和发梢,而一身青衣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后,他垂在身侧的手指难以抑制地、痉挛似地颤抖着。
  那些恳求又或者说是哀求的挽留的话在他心里反复咀嚼,被死死地卡在喉咙里。
  而杜阮的脚步也没有停留。
  他们一路走进栖凰宫,路上也不见什么宫女太监,绕了几条路,可以看到前边的情况,栖凰宫门前一片寂静,有两阵人互相对立着,却没有见到皇帝或是太子。
  杜阮心里有了点数,示意龙凌隐藏在她身后,抬脚往前走。
  果然,杜阮蒙头走着,刚转过一座偏殿,就在拐角处撞进了一个人怀中。
  那人一把便揽住杜阮,说:“你果然来了。”
  杜阮也很平静,她看着那人一身明黄衣袍,轻声说:“太子殿下,您早就知道我会来。”
  杜阮也早猜到了——当她回忆起那天秋半夏忽然造访时的情况,就发现当时太子早就在监视她了。
  秋半夏方才刚走,太子便匆匆赶到,而且那个时候,迎春曾经说过,看见了什么人在院外。
  想来,那便是太子的探子。
  如果穆青不在太医院,杜阮去太医院的地道,也会仔细检查一番,她怀疑太子早就知道了秋半夏的秘密,必定会派人在太医院门口守株待兔,等着她来。
  而她半途改道的事情,太子也一定知晓。
  太子揽住她,顺势贴在她的耳边,声音低低的,像是情人间的呢喃:“阮阮,你不该在这里。”
  “那太子觉得我该在哪里?”
  太子便露出一个笑容,他微微颔首,说:“我想,你应当在东宫才对——”
  他一挥手,招来几个暗卫,说:“送杜小姐回东宫,把人看好了。”
  暗卫们应声来押她,杜阮却冷静地唤道:“太子殿下。”
  “怎么了?”
  “方才我看到皇后从栖凰宫坠落,你看到了吗?”
  太子的脸色极其细微地变了变。
  杜阮平静地说:“皇后死了。”
  “所以,你想让我做第二个皇后吗?”
 
 
第92章 答案
  傍晚的夕阳洒落在她的脸上,金色的光也跳进她的眼睛里,好像热烈燃烧着的火。
  但她的眼神却是无比平静的,太子明白,她说得是真的。
  这一刻,心上人的面容好似与遥远的母亲的脸庞重叠了,像是火焰,又像是飞鸟。
  太子只是一怔,立刻说:“那我也不能让你去。你知道你要去做什么吗?你又不是杜阮本人,与他没有深仇大恨,何必……”
  杜阮问他:“为什么你觉得我与他没有深仇大恨?就是因为我不是杜阮?”
  “如果不是杜家和暗部,我不可能在这个世界活下来。林皇后曾经想要保护我,秋半夏也给我留了后路。”
  “但他害了林皇后,害了杜家,害了暗部们……”
  杜阮看了他一眼,说:“秋半夏也死了。”
  太子一哽。
  “你知道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恨他,是在什么时候吗?”
  太子看着她,杜阮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很轻地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容并不如何好看。
  “上一世,我与暗部们受萧蒙指使,远赴敌邦。那是姜历五十六年的冬天,我们路过了边关的一座小城,叫做封京。太子殿下,您也是重生的,你知道在那个时候,封京发生了什么——”
  太子面色大变,他一字一句地道:“是瘟疫。”
  “对。”杜阮说,“是瘟疫。”
  “我们幸运,去时瘟疫已过,然而朝中大臣还没来得及赶到——其实我们怀疑他们根本不会来。我在封京,救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说是救,其实也不太恰当。他是流民,父母都死在瘟疫里,我遇见他时,他已经饿得只剩下一口气了。我本想收留他,但就连我自己都凶吉难测,只好给他留了些食水,便离开了。”
  “后来,我听从萧蒙的命令留在边城,曾经派人去找过他,但是那个时候,他已经死了。”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杜阮轻轻地说:“那时是冬天,因为天冷,我给他留了保暖的衣服……皇帝的京尹卫查到了那是杜家曾经购入的料子……于是他们就杀了这个好不容易在灾难之中活下来的小男孩——他才七八岁。”
  太子沉默不语,杜阮又说:“他们都死了,如今,只剩下我了——只要杀了他,一切就能结束。”
  太子沉默半晌,却始终没有说话。
  杜阮说:“姜云竹,你爱我,是不是?”
  太子抿着唇,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
  杜阮知道这便是默认了:“那你不如穆青——他愿意送我一路过来,至少他晓得如何尊重心爱的人。”
  太子有些讽刺地笑了:“即使这份尊重是让你去送死?”
  杜阮平静地说:“因为这是我想要的。”
  太子便又耷拉下嘴角,不再接话了。
  杜阮说:“我不会是林皇后,你也不像你的父亲,对不对?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太子说:“这句话你应当对自己说。”
  说着,却放松了环住杜阮的手。
  杜阮往前走了一步,却见太子的手臂猛然又举起,那是一个环抱的姿态。
  她还以为太子要反悔了,但没有。
  那好像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放了下去。
  杜阮便放心地抬起步子,往前走。
  就在她与太子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太子忽然拉住了她的手:“杜阮。”
  “怎么了?”
  太子转过身来,看着她。
  这次,夕阳落在了他的脸上,而把杜阮的身影完全盖住了,那灿烂如火焰般的光芒好像一层细细的金线,给杜阮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
  太子说:“我听到你与穆青说的话了。我也想问你——我能去找你吗?”
  杜阮忽然笑起来。
  她说:“谢谢你,姜云竹。”
  晚风又起,她随手将落到肩膀上的一缕发丝拂到而后,太子忽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是温柔,是爱,还是夕阳的光线带给他的幻觉,又或者是临死前最后一次好梦?
  他不知道。
  但他忽然想起来,至少林皇后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的父亲。
  有些事情,或者没有答案才是最好的答案。
  ……
  穿过院门,拐角处,早已经站着一个黑衣的身影。
  杜阮叹了口气,这才发现,萧蒙今天穿得格外隆重。
  她眯着眼看了一下,萧蒙穿着一件黑色的交领大氅,金线绣的金龙栩栩如生,从肩膀处探下一个脑袋,张嘴追逐着明珠。
  他长长的黑发用繁复的金冠束起,金冠两边有金羽垂在肩膀处。
  杜阮看了一会儿,说:“好久没见过萧王爷您穿朝服的模样了。不过,今天这场合,说得穿隆重点。”
  萧蒙并不感到奇怪,大约是太子与他说过什么,高大沉默的男人扶住腰侧的长剑,只说:“也没有很久,上一世你见过的。”
  杜阮叹了口气,说:“上一世——对我来说,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萧蒙说:“所以,这么久的时间都不足以让你放弃仇恨吗?”
  杜阮正了神色,说:“杜阮一时一刻都不敢忘。”
  萧蒙垂下了眼。
  这个残忍又善谋的男人,眼睫居然出人意料地生得纤长,这样纤长的眼睫垂下时本该显得主人轻盈又脆弱,反而在他身上,却平添几分沉重如山的意味。
  他问:“……所以你也恨我吗?”
  杜阮一愣。
  “噢——你说这个啊。”杜阮想了想,说,“可是我们只是互相交易的关系啊。”
  她做了一个捏住指间的姿势,比划了一下:“一开始,有这么一点吧。因为我讨厌王爷违约,您本来说要为杜家平反的,可是却没有做到。”
  “不过后来,我知道是局势紧张——我们只不过是各自为政罢了,王爷肯定会选对自己最有利的。”
  真奇怪。萧蒙垂着眼,看着杜阮的脸。
  那种美丽的面庞显得很柔软,但萧蒙知道她不仅于此,她的柔软并不提现在她的身上,而在心里。
  他想,他见过的上位者,无一不是冷静自私的人,只有杜阮,也唯有杜阮一个,是这样温柔,甚至温柔到有些妇人之仁了。
  她根本不适合处在这个位置上面——就像她根本不适合这个世界一样。她是个异类,是闯入者,与这里格格不入。
  萧蒙忽然想起来,是他们把她推到这个位置。
  上一世,是太子的追杀、是他的指使,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但这一世是为什么……他不知道。
  或许是大厦将倾,他们所有人都伸手去扶,却所有人都被掩埋在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