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既是安慰姜瑶,更是安抚老太太。
姜瑶明白她的用意,没再说什么。一直等老太太睡着了,她才拉着陆清说:“咱们就等一晚上,明天中午之前他还没回来,我就跟公安说清楚。我知道自己的证词不够力,可也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作为陆彻的姐姐,陆清当然希望姜瑶给自己弟弟作证,可同是女人,她又有些犹豫,毕竟事情真摊开来说,其冲击力不亚于养鸭女这件事。
“姐,别可是了。”姜瑶说着,声音都哽咽了,“都不知道他现在怎样,我怕他待的时间越长,越又可能被用暴力逼供。”
她知道自己应该相信公安,可现在关于执法也没有太多的法律规定,她不得不担心。
看着姜瑶这幅样子,再联想起她这段时间跟陆彻之间的相处,陆清突然明白了点什么。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好,要是真要去,我陪你。你累了一天,想吃饭吧。”
“不了。”姜瑶摇头,“我没心情吃,先回房间了。”
“好吧。”陆清明白她的心情,没再勉强,让她早点休息。
姜瑶洗过澡就躺床上了,可她睡不着。
不过跟傍晚时的惊慌失措不同,她现在彻底冷静下来,满脑子都在思考怎么处理这起案件。
一夜未眠,姜瑶早早起来,虽然不感觉饿,但煮了早饭吃。
接下来很可能是一场硬仗,当然得补充能量。
跟预料中的一样,陆彻到中午都还没回来。姜瑶等不下去了,跟陆清一起去公安局。
到了公安局,问了半天才找到负责这起案件的张公安。
姜律师被这样的工作效率闹得有些恼火了,脸色不太友善,张公安看她这幅来势汹汹的样子,不等她开口就说:“不是咱们不放人,而是陆彻拒绝配合调查。”
“拒绝?”姜瑶肯定道:“不可能。”
“什么叫不可能?”张公安提起这个嫌疑人也是头大,“他说自己没做,我问他那天晚上跑出去干嘛了,他就说不记得,这不摆明是不配合吗?这样我们很难相信他是清白的。”
“……”姜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人怎么关键时刻却一根筋呢?不过说到底是想保护自己,她也不嫌弃了,直接张对公安说:“他那天晚上是去帮我找赤脚医生了。”
“帮你找赤脚医生?那他为什么不说?”公安问。
姜瑶把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公安听说她被下药,眉头紧皱,但并没有因为可怜她而相信她的话,问:“除了你跟陆彻的家人,还有其他人可以作证吗?”
“有。”姜瑶有些底气不足地说:“张医生可以作证,不过她回外省娘家探亲了。”
张公安:“……你是在耍我吗?”
“不是。”姜然知道公安的办事流程,她说:“咱们知道你有你的规则,没彻底弄清楚之前是不能放人,只是希望在张医生回来之前,能保证陆彻的人身安全。”
公安一听,脸立刻冷了下来,“你当咱公安局是什么地方,严刑逼供的地方吗?”
“当然不是。”姜瑶讨好地说:“现在有人污蔑陆彻,我担心有人想让他做替死鬼,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加害他。”
“行了。”张公安冷哼一声,“反正在另外一个证人回来之前,我们会保证他平安。行了,你们先回去吧。”
说着,张公安就要转身,却被姜瑶叫住了。
“还有什么事?”公安问。
姜瑶:“就我今天过来作证的事情,你能不能保密?要是被真凶知道,等于打草惊蛇。如果他以为陆彻可能被定罪,则会放松警惕,你们要抓人也容易。”
“行。”张公安认真看了姜瑶一眼,说:“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竟然懂这么多。”
“没有啦……这还是得谢谢你们公安秉公办理。”姜瑶心想姐姐处理的案件比你多得多了,可她面不改色地吹彩虹屁。
“当然,人民公安为人民。”张公安的腰杆不禁直了直。
姜瑶见状,趁机提出要求,“我知道公安是最好的,陆彻要在这里关几天不好说,能不能……让我们见他一面?”
“真是得寸进尺。”公安虽然冷着一张脸,但还是同意了她的要求。
这面可以见,可只能进去一个人,而陆彻指定陆清。
姜瑶跟陆彻毫无关系,这个时候他想见亲姐也是情有可原,可她还是忍不住失落。
虽然被允许进去探视,但限时十分钟,陆清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
“清姐,他怎么样了?”姜瑶拉住陆清,着急地问。
陆清松了一口气,说:“挺好的,跟昨晚被带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看来是没被打,姜瑶的心也放了一半,又问:“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让我照顾好家里。”陆清说:“他知道你把那晚的事情跟公安说了,让我看好你,别再让你冲动行事。”
“我哪里冲动?”姜瑶不乐意道:“我现在是非常理智办事,好吗?”
不过他还能惦记她,那她就原谅他吧。
两人回到陆家,首先去跟老太太报平安。
老太太听了安心不少,也终于肯吃东西了。
午饭过后,姜瑶也不闲着,她把陆清拉到自己的房间。
“瑶瑶,你是不是有什么新想法呀?”陆清问。
今天在公安局,她进去都有些怯怯的,要不是姜瑶在,跟张公安的谈判哪能这么顺利,更别提能见上陆彻一面。
她现在知道,姜瑶虽然年纪小,可她是个有主意且可以依赖的人。
姜瑶点了点头,说:“正常来说,养鸭女这案件已经过去快一个多月,要找证据很难。所以事情刚爆出来那两天毫无动静,因为公安目前也是束手无策。”
“这案件拖下去,很可能会不了了之,可昨天突然有人匿名举报是陆彻干的,明显是想让他做替死鬼。毕竟,我听说你们父亲之前就犯了流氓罪,人觉得他非常有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陆彻同意她的说话,问:“你觉得是谁干的?”
“陈双莲。”姜瑶肯定地说。
“为什么这么觉得?”陆清虽然觉得她干得出这样的事,可她再瞧不起他们家,应该不至于这样赶尽杀绝,流氓罪不是闹着玩的。
“就凭她嚷嚷得最大声,说话又是笃定得不行,好像早就料到会这样。”姜瑶说:“你有没有发现,陈双莲在说那晚看到陆彻而断定事情是他做的时候,公安当时并没有否认她。”
“没有否认就等于默认,这就说明了匿名信提及过陈双莲说的话。要是她不是匿名举报人,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吗?”
陆清听得愣住了,半晌才问:“瑶瑶,你这脑子怎么这么好使,怎么我都没想到?”
“也没有啦,你是因为心里担忧才没想到。”姜瑶说。
陆清:“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陈双莲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目前还想不清楚,陈双莲是讨厌陆彻,前两天运粮的时候陆彻跟陆志森也有冲突,但不至于大费周章写匿名信置陆彻于死地,过过嘴皮子瘾就行了。”
姜瑶想不明白,要是能跟养鸭女见上一面,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才能打算下一步怎么做。
“清姐,你知道养鸭女现在在哪里吗?”姜瑶问。
陆清:“她跟其他几个养鸭女都是咱公社的人,平时为了防止鸭子被偷,她们就住在池塘边的屋子里。据说那天晚上上水村有人办娶媳妇请喜酒,其他几个养鸭女都是那个生产队的,就一起回去喝喜酒没回来,她就被趁人之危了。自从她报公安之后,她就回家住,也没继续养鸭了。”
姜瑶:“能找到她家吗?我想跟她聊聊,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道听途说打听回来的消息不准确。”
“这……”陆清有些为难,“要是之前,我找几个和善的村民问问还是能问得出来,可现在陆彻这样,怕是别人都不愿意告诉我。”
“也是。”姜瑶想了想,就说:“我去找朱霞,让她帮我打听。”
姜瑶说干就干,趁着还没到上工时间,她出门去田大婶家找朱霞。
朱霞听到她来找自己,连忙把她拉进自己的房间,说:“我正想去找你,你等会就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然后搬到这里来。我的房间虽然小,但挤挤还是行的,总比你留在那个虎穴要强得多。”
“朱霞。”姜瑶冷着声音说:“现在陆彻只是接受调查,并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流氓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他爸而对他有偏见。”
要是平时,朱霞能听她的,可今天不行,她据理力争地说:“无风不起浪,公安能怀疑陆彻肯定不是空穴来风。我的好瑶瑶,我是真把你但姐妹才把你喊来住的。这事我还没跟田大爷田大婶说,让你来住是先斩后奏。”
姜瑶一听,声音也软了下来,说:“朱霞,你来清源村也好几年了,你想想自己对陆彻的印象,是不是都是听别人说,没有亲眼所见?在你的认知里,他是一个坏人,可你真的见他干过坏事吗?”
“……”朱霞被噎住了,半晌才说:“好像……没有。”
“没有就没有,哪有什么好像。”姜瑶好笑道:“我今天来找你,是想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帮我打听养鸭女住在哪里。”
“你……想干嘛?”
“我想跟她了解当晚的事情。”
“你疯了?”
“你就当我疯了吧。”姜瑶耍赖道:“反正你今天一定要帮我。”
“……”
姜瑶软磨硬泡,又是撒娇又是威胁,朱霞受不了,只能认命出门,给她打听去了。
朱霞来清源的时间长,又是个勤奋的,虽然是知青,但在生产队的人缘是不错的。她出去绕了一圈,就把养鸭女在上水村的家庭住址给打听出来,以及养鸭女叫林芳。
事不宜迟,姜瑶跟陆清就出发去找人。
上水村距离清源村不远,中间隔着三条生产队,走路就半个小时。
进了上水村,走在路上,她们时不时能听到一些村民在讨论林芳。有些是说她可怜,但更多的是伤人的恶语。
明明犯错的不是林芳,可世人偏偏把错都推到她身上。
不一会儿,她们就到了林芳家。
出来开门的人是林母,她看她们都是生脸,便问:“你们找谁呀?”
“我们找小芳。”不等陆清开口,姜瑶已经抢先一步说话,“咱们是清源村的,听说了小芳的遭遇,咱们知道一些事情,不知道对案件有没有用,所以想跟小芳见一面。”
林母一听,喜形于色,连忙拉着她们进屋,说:“谢谢你们愿意帮小芳,要是能抓到那个千刀万剐,我一定好好感谢你们。”
“婶子,别客气,咱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忙,希望得帮得上。”
陆清看着姜瑶面不改色地撒谎,忍不住瞥了她一眼,她回视一眼,让她放心。
很快,林母就带着她们到了林芳的房间。
林芳原本躺在床上,整个人恍恍惚惚,等她坐起来,看清楚来人是陆清的时候,她顿时激动起来,指着她破口大骂,“你是那个混蛋的姐姐,给我滚出去。”
“你不用跟我求情,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林母本来还一脸不明所以,但很快反应过来,也指着姜瑶跟陆清说:“你们两个骗子,快点给我滚,你们是嫌害我闺女害得还不够惨吗?”
说着,林母就要去拿扫帚,陆清被吓懵了,姜瑶直接抱住林母试图阻止她。可她细胳膊细腿力气又小,林母是干农活的好受,她三两下就被推到在地,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到墙上。
“瑶瑶,你没事吧?”陆清连忙过去查看。
林母看姜瑶一脸痛苦,顿时慌了,摆着手,结结巴巴地说:“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抱上来的。”
“我知道,这事情跟你无关。”姜瑶一手搭在腰上,另一只手被陆清搀扶着站起来,逮着机会就说:“陆彻现在只是被带回去调查,并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那个混蛋,咱们今天过来,就是想跟小芳了解当天的事情。”
眼看着林母又要撵人,姜瑶“哎呦”一声,急切地对陆清说:“清姐,快点扶我坐下,我的腰很痛。”
林母一听,吓得不敢说话了。
姜瑶坐下之后,就趁机对林芳说:“小芳,这件事我知道你很委屈,可你勇于把这件事说出来,是想让罪犯得到法律的制裁。要是把好人冤枉了,让真凶逍遥法外,你甘心吗?”
林芳没有说话,但从她倔强的眼神中,姜瑶看得出来,她已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你们要将真凶绳之於法,我们要给陆彻洗清冤屈,说到底,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姜瑶循循诱导,试探性地问:“小芳,你能不能把当晚的事情,详细跟我说一遍?”
林芳本来还沉默着,一听到这话,情绪又有翻滚的势头。姜瑶知道她不想回忆那晚的痛苦,又说:“实不相瞒,其实我那天晚上被下/药了,幸好碰到陆彻,他把我救了。试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真凶?”
“你……”林芳愕然地看着姜瑶。
“是的。”姜瑶说:“他那晚就是跑出去给我找张医生,所以才被别人碰见而污蔑。你可能会觉得这是我的一面之词,可只要等张医生回来,一切事情都会水落石出。”
话说到这份上,林芳找不出可怀疑的点,又看姜瑶一脸坦荡,才颤着唇,把当晚的事情回忆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