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念舔了下嘴唇,从不知道自己的一个举动,竟然会让他们误会成这样?
“我只是去补工资。”
她把大概的情况跟对方叙述了一遍,并十分大方地邀请道:“晚上下班我请你吃面条。”
上次的面条是李桃请的,交朋友就要有来有往。
昨天李桃又去面馆报到了,她一听这话立马点头答应下来。
下班后,两人再一次偷偷摸摸地来到那家面馆,面馆里如往常那样坐满了人。
已对这里轻车熟路的李桃眉眼间带着娇羞,径直朝心上人走去,苏念念无奈一笑,只能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往面馆里走。
仅一天的功夫,李桃便打探出这个小伙子叫冯晓军,今年读大专一年级,放学会来这里帮忙,和老板娘是姐弟关系。
“冯同志,请问什么时候能空出桌子来啊?”李桃冒着星星眼故意没话找话。
作为连续三天都来的客人,冯晓军一眼便认出了她,他扫视四周指向一桌说:“他们快吃完了,你们去那边等吧。”
“好的,谢谢。”苏念念看出这丫头还想留在原地和男孩儿再聊一会儿,于是很识趣地先朝那桌走去。
李桃微微颔首,肉乎乎的脸蛋红彤彤的,冯晓军见她没有跟着过去只是疑惑一瞬却没多问,俩人就这样对立而站沉默不语,直到苏念念等待的那桌空下来,他们才一同走过来。
冯晓军把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干净便离开了,等他走后,苏念念用胳膊肘怼了怼李桃,低语道:“我刚刚看见你们一直没说话,你不是喜欢他吗?”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她忘了这个年代的人还很保守,哪怕是像李桃这种活泼外向的姑娘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也会产生害羞这种东西。
“我一激动就忘了该说些啥。”李桃郁闷地拧着自己那两条麻花辫,也很痛恨自己方才那没出息的表现。
俩人和之前一样,仍然是一份炸酱面和一份肉丝面。
和他们拼桌在一起的是两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两碗面条一斤二锅头,推杯换盏,皆是一脸苦闷。
苏念念低头吃着炸酱面,不得不把他们的聊天听进耳朵里。
“李大哥,你也别犯愁,实在不行这活儿咱们就不接了,要我说魏二那人可真不是个东西,哪有临事撂挑子不干的。”
“唉~我收了人家定金,明天就是正日子,我咋能说不接就不接,这不是耽误人家事吗?对了,你身边就没有一个会吹唢呐的?”
“这还真没有……”
“唉~想临时找个会唢呐的可真难……”
听他们提到唢呐,苏念念手里的筷子一顿,仿佛闻到了金钱的味道。
俗话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要找会吹唢呐的人,她都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谁让她手头缺钱呢?
苏念念抬起头,面对他们露出八颗牙齿笑得真诚,“你们好,刚刚听…你们说想找会吹唢呐的人。呃…其实我懂一点儿,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本来还在苦恼的男人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个被称为李大哥的男人愣怔好一会儿才有所反应,“姑娘,你真的会吹唢呐?”
在几人好奇的目光中,苏念念郑重地点了点头。
想当年她爷爷觉得唢呐是国粹,特意找来老师教她,这一教就是十余年,和她一起学习的师姐曾经还带着唢呐登上了国际舞台呢。
虽然她没有师姐那么大的本事,但参加个小型演出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我从小就会吹唢呐,如果您不放心可以试听一下。”
李广发对上这位漂亮姑娘那满含期待的目光,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情况,幸亏他身旁的吴海是个急性子,直接替他说明了原因。
“姑娘,我们是给白事吹丧,你这么漂亮不太合适。”
“……”苏念念知道白事是什么意思,她本以为是去哪里演出,原来是吹丧……
不过,为了能挣到外快,她不觉得吹丧有什么不好的,“虽然我是个姑娘家但这和吹丧不发生冲突,能帮你们解决困难才是最重要的。”
听她执意要帮忙,两个男人四目相对,过了几秒后,李广发有了决定,“那我先谢谢你这么热心,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白帮忙的,不过为了万无一失,我们想看看你吹得咋样?”
这姑娘一看年龄就不大,他还是感觉心里没底。
苏念念觉得没问题,但她没有唢呐,最后双方商量后,李广发带着她去了自己的乐队班子。
李桃不放心苏念念自己一个人去,于是也跟着去了。
一路上,李桃一直处于风中凌乱的状态,她是万万没想到,苏念念不仅会吹唢呐,还给自己求了一份在白事上吹丧的兼职……
这是嫁人之后受了什么刺激吗?
苏念念还不知道自己被李桃误会成在婚姻中饱受欺凌的弱势群体,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钱钱钱……
这场白事如果顺利完成任务,她能挣到五块钱!
五块钱啊!假如一个月接六次活儿,比她在国营饭店的工资都高了!
乐队班子在沈城郊区的一处平房里,这个时间段其他人都不在,破旧的平房里摆放着各种乐器。
待他们到达后,李广发拿出前些天新买的唢呐递给苏念念,怕她嫌弃不禁解释道:“它还没被人用过,你拿它吹个曲我听听。”
苏念念接过崭新的唢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紧接着深深吸气吹了一首经典的《百鸟朝凤》,唢呐特有的嘹亮,轻松欢快的节奏使人仿佛置身于郁郁葱葱的大自然中,百鸟争鸣,好不快活。
一曲结束过了半晌,在场的三人才从震惊中找回神智。
能把一首《百鸟朝凤》吹得这样出彩,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没个十几、二十年的功夫绝对做不到。
李广发看向苏念念的眼神中带着炙热,他一脸激动地走到她身前夸赞道:“姑娘,这首曲子吹得太好了!请问你师从哪里啊?”
师从哪里,苏念念不可能实话实说,她随便编了个名字想要搪塞过去,但是当李广发听到这个名字后却牛眼圆睁,不可思议道:“原来你是孙老爷子的徒弟啊,怪不得……”
“?!”苏念念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胡咧咧,这个世界竟然真有叫这个名字的唢呐匠,她连忙摆摆手,又对其解释说只是同名同姓不是同一个人。
李广发也觉得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便没再多想就相信了她。
第10章 传言 绯闻中的男主角。
第二天天还没亮,苏念念就已动身去往李广发的乐队班子。
正巧今天是周末,她跟骆家人谎说自己和李桃要去外地游玩,他们信以为真也就没再多问。
至于骆承,自从两人同床共枕之后那人就突然消失了,也不知道是真有事情还是在怕她?
乐队班子一共是四个人,除了李广发和吴海以外还有两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
当李广发把苏念念介绍给那两人认识时,他们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这么漂亮的姑娘是新来的唢呐匠?!
这是有多想不开啊,竟然干这没前途的行当!
为了能更好的完成工作,苏念念穿着一身黑衣黑裤,把自己捯饬得特别低调。但有些人属于天生丽质型,就算再怎么刻意遮掩也无法遮挡自身的耀眼光芒,苏念念就是这种人,一身朴素的黑衣非但没起到该有的效果,反倒把她衬托得分外冷艳。
一番自我介绍后,几个人朝向雇主家出发了。
在农村,出殡前一天家家户户都会请乐队班子来吹丧,直到逝者入土为安才算结束。
办白事这户人家住在一个叫落花村的地方,宽敞的院子里早已搭起了黑色灵棚。逝者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汉,因为突发心脏病就这样没了。
当他们到达的时候,院子里正有人哭丧,一声接一声,那股哀伤不免让人为之动容。
苏念念曾经在医院工作多年,像这样的离别场面她见过许多,本该内心毫无波澜的她却在这一刻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和外公,随着自己的离世,也不知道那两个老人家怎么样了,有没有按顿吃饭,按时吃药?
想到这些,她的眼眶微湿,鼻尖儿渐渐变得通红。
李广发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是个很感性的人受不了这种场面,于是轻咳一声劝说道:“这位老爷子走得时候没遭什么罪,干这行要经常来这种场合,你慢慢就会习惯了。”
这时,逝者的儿媳妇朝他们这边走来,见苏念念一脸哀伤先是愣了一下,经过李广发的解释才知道原来眼前的小姑娘是乐队班子的新人,性子软,人家哭她也跟着难过……
因为这个,女人对苏念念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白事上的哀乐翻来覆去就是那几首曲子,其他几人早已熟练心中,只有苏念念一个人还需要时不时地悄悄扫一眼乐谱,幸好她的记忆力不错,只吹一遍就记住了。
黑色的灵棚里,每当有人拜祭过逝者之后都会忍不住朝苏念念这边瞧上两眼,大家都好奇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来这里吹丧?
这可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活了几十年还真是头一次见!
苏念念能够感受到周围投过来的好奇目光,也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不过她觉得自己光明正大靠劳动赚钱,这没啥丢人的。
原身没学过唢呐,半天时间下来,苏念念的腮帮子是又酸又胀。
趁着晌午吃饭的功夫,她坐在角落里揉了好一会儿,酸胀的地方才有所缓解。
这时,一阵哭声传来,苏念念回头一看,距离她不远处有个脸蛋肉嘟嘟的小男孩儿正蹲在墙角哭,眼泪鼻涕全都挂在脸上,那样子看起来特别可怜。
“小朋友你怎么了?你爸妈呢?”苏念念走到他身前蹲下,心里已经猜出个大概。
小男孩儿看到她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呜……我不要爷爷死!”
从来没和这么大的孩子打过交道,这可把苏念念吓了一跳,她连忙掏出上衣口袋里的手绢和糖果递了过去。
“我这里有特别好吃的糖,只要你不哭就全都给你。”
五六岁的小孩子对糖果毫无抵抗力,他瞅着她手里的糖吸了吸鼻子,硬生生地把眼泪憋回去,肩膀一抽一抽的,终于不哭了。
“快把眼泪擦擦吧。”苏念念把手绢塞进他的手里,很能理解他的心情。
亲人离世,阴阳两隔,一想到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爷爷和外公,她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等小男孩儿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她剥开一颗糖果放进他的嘴里,鼓励道:“乖,别难过了,你爷爷会在天上看着你的,如果让他知道你哭得这么伤心,他也会跟着伤心的。”
口中的橘子甜味儿充斥着味蕾,小男孩儿砸吧砸吧嘴,一脸天真地问:“爷爷真能看到我吗?”
“当然,所以你要做个勇敢的男子汉,他会看见的。”苏念念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心底颇不是滋味。
忽然,一个脚步声渐渐靠近他们,小男孩儿听见声音望向她的身后,原本苦哈哈的小脸儿上露出一抹兴奋之色,“骆叔叔,我爹跟你回来了吗?”
骆叔叔?
这世界姓骆的人有很多,苏念念不觉得会有这么巧的事,她随着男孩儿的视线转过半边身子,只见骆承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他们身后,神色略显复杂。
原来还真有这么巧的事……
两人四目相对时,她尴尬地站起身对身旁的小男孩儿说:“我要回去工作了,你和这个叔叔呆着吧。”
以她对骆承的了解,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应该不太想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说完,还没等骆承有所反应就溜了。
骆承望向她远去的背影,只能向身旁的小不点儿寻求答案。
“虎子,你认识她?”
小男孩儿紧紧攥着手里的糖果,重重地点头,“嗯!阿姨给我糖还会吹喇叭,她给爷爷吹喇叭。”
“吹喇叭?”骆承轻轻拧眉,完全没理解吹喇叭是什么意思……
晌午休息过后,唢呐声再起。
骆承透过三三两两的人群,把正在鼓着腮帮子吹唢呐的女人在眼里,只觉得这副画面过于玄幻。
这时,逝者的儿媳妇林英走过来,见他一直盯着人家小姑娘看,惊讶之余忍不住提醒道:“小骆,你是结了婚的军人,就算那姑娘再漂亮也千万不能犯原则上的错误啊。”
“……”骆承侧过头发现对方不是在开玩笑,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嫂子,我只是觉得她吹得不错。”
林英算是很了解他的为人,听他这么说便真的相信了。
“这位苏同志的确吹得挺好,而且人也善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第一次听到有人夸苏念念善良,骆承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没认同也没否定,毕竟今天看见的种种反常,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苏念念这个人,她是不是只有面对自己时才会干出那么恶毒的事?……
经过一天一夜的尽职尽责,第二天出殡之后,苏念念算是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这期间,她和骆承没有任何交流。
不过通过别人聊天,她算是知道为什么自打同床之后这男人就不见了踪影。
原来他不是为了躲自己,而是战友家出事跑到这里帮忙来了。
这场白事办得非常圆满,林英把吹丧的钱结给李广发,末了还不忘把苏念念好一顿夸。
李广发笑呵呵地收过钱,也对苏念念的表现极为满意。
等他们回到乐队班子后,他还特意当众表扬了苏念念,并把一张大团结递给她,“这是你的酬劳,多出那五块钱是雇主另外奖赏给你的。咱们交换个联系方式,如果下次再有红白喜事我一定还找你。”
辛苦一天一夜,忍着腮帮子的酸痛感,苏念念等的就是这句话!
幻想着以后又多了份收入,她激动地嘴角上扬,俊俏的小脸儿犹如三月桃花,充满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