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也有人知道了：“你是田秀芳儿媳妇？”
“对对。”陈凤霞连忙应声。
这会儿陈秀秀还有杨玉兰孙素云都过来了，站在冯桂芝旁边。
有媳妇一拍巴掌说道：“我听李老二家的说他们大队有个女人嫌自己闺女傻，五块钱卖给了别人，哎哟，该不会就是她吧？”
“啥？卖闺女？”
“到底咋回事啊？”
那媳妇
就把听来的事给说了：“……五块钱给卖了，结果，听说当天晚上那孩子就跑了，说是到现在都没找到。要是她说的是真的，那看样子就是她了。”
周围人听完看向陈凤霞的目光顿时就变了：“连亲闺女都卖，这还是当娘的人吗？心可真狠！”
“就是说啊，你看那丫头长得多好看啊，白白净净的，这几个大队里也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丫头了。”
“傻不傻没看不出来，倒是懂事乖巧的很，上回我还看到她跟着帮桂芝种豆子嘞。”
周围围观的大队里的人都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些话陈凤霞在跃进生产大队就没少听，没想到到了这边还被指着头骂，顿时气的破口大骂起来：
“说说说，碍着你们啥事了，净站着说话不腰疼。我闺女我想卖就卖，有本事你们也卖呗！”
有人怼了回去：“说你咋了？卖闺女的事都干出来了，还不让人说了？”
“就是，你这可是坏分子的做派，小心我们举报了你去，让你做劳改犯！”
“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你卖亲闺女，就是在给我们丢脸，说你几句咋了？”
陈凤霞刚才还叉着腰跟要打架似的，被这么一说，气焰立马就下来了。她就一个人，这周围可是围了一圈人，而且她现在也怕被举报，顿时缩着头不敢再骂了。
只梗着脖子喊：“我现在就想带我自己亲闺女回家，咋了？这也犯法啊？”
这回没人说话了，人家要带自己闺女回家，这点他们确实没有立场说啥。虽然明知道她不是个好娘，但人家毕竟是一家子，她们外人也没法管。
听完这些，冯桂芝看向了站在她身边的宝芽，皱了皱眉头。
宝芽也听懂了刚才陈凤霞说的话，知道她是要把自己带走。可是，她不想走，不想再被卖给那个新娘。
她的眼眶里含着泪，两只小手抓着冯桂芝的衣角，不敢松手。她没说话，但是浑身都写满了抗拒和害怕。
即时隔着衣服，冯桂芝也能感受到宝芽的小身子都在抖，心里也不由得叹息。
如
果宝芽她娘是个好的，那她就算有点舍不得也会愿意把孩子送回去。可是现在，明显就能知道宝芽她娘不是个好的。
还那么小就那么懂事会干活了，就这样也被狠心的五块钱给卖了。刚才又那么对她，再看看宝芽哭红的眼，不管是哪一点，都能说明陈凤霞根本不是个好娘。
之前就已经被她娘卖过一次了，那这次她被带回去后，谁知道会不会再被卖第二次？
这么小的孩子，实在是可怜。
杨玉兰站在一边看着宝芽，心里更是舍不得。这些天的相处，已经让她把宝芽当成自己闺女来养了，之前她就想着要是找不到她的爹娘，那她就继续养着。
可是没有想到，她娘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可是，看着陈凤霞的样子再加上刚才听到的话，她是真不忍心把宝芽给送回去了。
“现在没问题了吧？没问题我就带着我闺女回家了。”说着陈凤霞上来就要拉宝芽。
这时旁边有人问了一句：“那你把孩子带回去后不会还把她卖了吧？”
陈凤霞不耐烦了：“管你啥事啊，啊？操那么多心。要是这么喜欢这傻子，你花钱把她买了啊。”
周围人都被气的不轻，嚷道：“你要还要卖闺女，那我们今天就不让你把这个孩子带走！”
这些天大队里见过宝芽的人不少，本来是觉得宝芽模样好看，而且又很乖巧懂事，招人喜欢。这会儿知道了她竟然被亲娘给卖了，少不了觉得有点心疼。
陈凤霞这会儿是不明白了，她要把宝芽给带走咋那么多事。
“这是我闺女，我闺女，咋了？我带我闺女回家还要经过你们的同意吗？小心我举报你们，说你们拐走了我闺女不还！”
“那咱就去警局问问，看看你卖闺女犯不犯法。”
两边吵了起来。
这会儿宋远刚来了，赶紧劝住了架，等问清楚情况之后也有些为难。尤其是听说宝芽竟然是被她亲娘给卖了的那里，眉头是狠狠的一皱。
这陈凤霞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再
看宝芽那可怜的模样，任谁也狠不下心。
虽然知道那是宝芽娘，应该让她把宝芽给带走，但是这心里就觉得不能让宝芽跟她走。
话说的难听点，那就等于把人往火坑里推。
但总归情是情，法是法，他还是只能开口说道：“虽然这丫头是你闺女，但也不能这样进行买卖，这是坏分子的作风。你要带她回去可以，但是你得保证不能卖她了，不然咱们就去派出所看看警察同志咋说。”
宋远刚也没办法了，毕竟陈凤霞是宝芽娘，他也不能拦着人家不让带自己孩子走，只能希望宝芽不被再卖了。
可是，话是这么说了，要是陈凤霞真要卖，他们也拦不住。宋远刚看了宝芽一眼，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陈凤霞敷衍的应了声，上前要去拉宝芽。
宝芽看陈凤霞过来，忍不住抖了抖身子，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冯桂芝感觉到她的害怕，看了她一眼后，抬脚拦在了她的身前。
她看向了陈凤霞：“五块钱是吧，我买。”
这话一出，周围一圈人都瞪大了眼睛。
杨玉兰听着心里又是惊又是喜，她刚才也想把宝芽给买下来，可是五块钱确实是笔不小的数目。她们老宋家人多，孩子多，这五块钱都不知道攒多久才能攒到。她手头上也没钱，只能按捺着没出声。
这会儿听冯桂芝要买下宝芽，心里自然高兴。
谁知道陈凤霞听了嗤了一声，张口就道：“五块钱？谁跟你说我闺女就值五块钱了？啊？”
原本宝芽是被五块钱卖的，可是这丫头跑了啊！弄的张红丽家的人找过来，不仅把事嚷嚷的全大队都知道了，还连累的她要在大会上念检讨。
现在名声没了，亲戚也做不成了。现在冯桂芝出来说要五块钱买宝芽，她心里当然不愿意了，觉得亏大发了。
她这几天走到哪都被嚼舌根，受的委屈可不止这五块钱！所以，她不愿意，绝对不行。
“谁说的？你把亲闺女五块钱卖了的事，当谁还不知道啊？咋的，现在是一点脸也不要了？”陈秀秀顿时没好气的呛声道。
“五块钱那是之前的价格，现在想要这丫头……”陈凤霞脑子转了一圈，直接坐地起价：
“十块钱！一分钱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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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猪肉饺子
陈凤霞说之前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想了想，现在要是五块钱卖宝芽她肯定不愿意，但是要说卖的太贵,到时候人家又不买。索性,就把价格翻了翻，就卖十块，不然她这心里头不舒坦。
“十块钱？”陈秀秀顿时拔高了声音,声音尖锐：“你疯了吧你？坐地起价都没有你这么快的！”
陈凤霞嗤了一声：“爱要不要，不要就别挡着我。”
她伸手要推开冯桂芝。
冯桂芝看她这幅样子，脸色也不好看了。她又看了看宝芽,抿了抿嘴。
“行,十块就十块！”
她当然也心疼钱,可是陈凤霞能喊出十块钱的价格来，就知道她肯定不会对宝芽好。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让她不忍心把这么乖巧的宝芽送进火坑里。
这十块钱对她们老宋家来说很重要,但是对于宝芽来说也可能就能救了她。她虽说不能让宝芽过上多好的日子，但是肯定也不会苛待她。
这下子陈秀秀也没忍住张大了嘴,被这句话惊掉了下巴。
周围是一阵倒吸气的声音,十块钱！
就算是宋远刚也没想到,冯桂芝竟然愿意花十块钱买下来宝芽。惊讶的同时,心里头也有点敬佩。
“十块钱,你真愿意买？”陈凤霞也没想到她竟然答应的这么爽快。她不由得看向了宝芽，撇了撇嘴嗤了一声，不知道这傻子哪里好。
冯桂芝看向了宋远刚：“大队长,这事你就来当个见证人吧。”
宋远刚点了点头。
“老大家的，你回家一趟，把钱拿过来。”冯桂芝叫了陈秀秀,跟她说了放钱的地方。
陈秀秀想着要花十块钱出来，心里也有些心疼。但心疼归心疼，她还是腿脚麻利的回了家。
趁着这会儿，冯桂芝开口了：“今天大家伙都做个见证人，我们老宋家花十块钱把这丫头买下了，以后这丫头就是我们老宋家的人了。”
“好，咱们都是见证人。”
“以后老宋家就多个闺女了。”
“桂芝啊，你们老宋家可真是厚道人。”
“这丫头也是有福气的，不然跑了后偏偏就跑到了老宋家的麦跺里。”大
家伙看着宝芽，忍不住说道。
想想要是宝芽去的是他们家，他们自认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毕竟可是十块钱，谁家不得攒上好长一阵。尤其是想想老宋家家里情况更不好，心里更是佩服起来。
陈凤霞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心里直发笑，现在这会儿心疼宝芽，等知道她是个傻子后，且看不知道啥脸色呢。
没多会儿，陈秀秀带着钱过来了，忍着肉疼的，把几张皱皱的钱票递给了冯桂芝。
冯桂芝看了眼钱，确实是十块整。抬眼道：
“这钱给了你，以后这丫头可就和你没关系了，回头可别再上赶着过来还想把她要回去。”
既然花了钱买下了宝芽，那话就得说清楚才行，免得后面没完没了的。
陈凤霞看到钱心止不住跳了一下，一把就把钱给夺了过来，嘴里连忙道：
“行，这话可是你说的，别回头这死丫头又跑丢了，你又来找我要人要钱。”
两边达成了共识，陈凤霞看钱到手了，忍不住翘着尾巴得意起来，故意说道：“以后这小傻子，你家就好好的养着吧。”
说完就带着钱赶紧的走了。想着之前卖的五块钱，这会儿又有了十块，喜得她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一个傻子还能卖十五块，可真值了！
这会儿有了钱，陈凤霞哪里还顾得上大队里骂她的事。骂几句又能咋的，也不会少块肉。反而她拿着这些钱，不知道日子过的多滋润。
陈凤霞美滋滋的走了，留下的一句话却是让大家都愣住了：
“啥，傻子？”
“这丫头是个傻子？不会吧？”
“唉，多好的模样啊……”
老宋家的人也看向了宝芽，心里咯噔了一下，想着该不会真的是个傻子吧？想想平时宝芽确实有点不一样，不说话不吭声的。
冯桂芝是压根没理，傻不傻的这些日子她能看不出来？说她傻的人才是个傻子还差不多！
但是别人不知道，心里少不得唏嘘起来。花十块钱，买个傻子……
冯桂芝没管别人咋想：“大队长，你看啥时候把户口给上一下吧。”
听到陈凤霞说宝芽是个傻子，宋远刚也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情绪有点复杂。但当目光触及到宝芽黑白分明的眼睛时，又一下不理解了。
这么乖巧的丫头，值得人疼。也是运气好跑到了老宋家的麦跺里，换了别人可能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这丫头上老几家的户口？我等会回去先写个证明，你们回头去大队部就给上上。”
“行。”冯桂芝点了点头。
这边的事情算是解决了，但老宋家的家事可还没解决，这会儿老宋家的人也没心思上工了，一家子人都回去了。
冯桂芝牵着宝芽的手往回走，宋天恩也在另一边牵着宝芽。
宝芽走在中间，看着左边，又看看右边，眼神里有些忐忑又有点期待。她看到陈凤霞走了，还拿走了钱，心里大概的知道了什么。但她又有点害怕，害怕最后还是被带走。
一路上沉默的回去了。
今天的事少不了要在生产大队里议论上一阵，不过现在老宋家的人也没功夫管了。
到了家之后，冯桂芝把几个儿子儿媳都叫到了堂屋，除去还在上学的四个和宋建业，其他人都在这了，满满当当的站了一屋子人。
买了宝芽的事毕竟是她自己决定的，也没和他们商量，那钱也是家里人一起存的，每个人都有份。所以事情办完了，也还是得说几句。
“这事也没和你们商量，拿了家里的十块钱，这钱就当是你们给我的孝敬钱吧，后面咱再加油干把钱赚回来。”
几个儿子就不说了，几个儿媳说心里完全没有想法那是假的。毕竟是十块钱，她们一大家子人省吃俭用也就攒下那么一点，现在买了个丫头，谁听了也都得心疼。
就说老大媳妇陈秀秀，看到冯桂芝把十块钱给出去后，这心里头是一直抽抽的心疼。
尤其是现在已经七月了，九月份学校就要开学了，她愁着到时候没有学费给孩子上学可怎么办。
老二媳妇孙素云也是，不过她没想到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一下花出去十块钱确实有点太多了。老四媳妇当时没在，不过现在听说后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她读书多，看不上陈凤霞这卖闺女的行为，觉得冯桂芝做的没错。
而老三媳妇杨玉兰
心里，要说心不心疼钱，那肯定是心疼的。但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对宝芽也是真的喜爱，更舍不得她被带回去再给卖了，所以心里头的高兴就压过了那点心疼。
她心里想着，后面她多做点工，让宋建业多编些苇席，把那十块钱给挣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