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秦也再说什么，人就已经跑开，他从后视镜看着她上了车，也看见驾驶座上的是个年轻男人。
秦也敛目，不知在想什么，后面的车响了下喇叭才回过神，重新启动车子上路。
王若含一上车，安全带还没拉好，就先把霍骁怒斥一通：“你知道我晒得人都要化了吗？大热天的居然忍心让人在外面等这么久。”
霍骁自知有错，也不和她拌嘴：“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吃好的赔罪行了吧？”
王若含哼了一声。
等红灯的期间，霍骁伸手从后座拿了一个袋子放到王若含腿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王若含问：“这什么呀？”
霍骁还要卖关子：“自己看。”王若含扒开袋子，里面是两杯饮料，她一眼认出包装，嘴张成O型，惊讶道：“你怎么买到的？”
霍骁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不足为奇：“有跑腿，送过来要几个小时，也不知道还好不好喝，你先尝尝看。”
王若含激动地说不出话，捧着奶茶杯像捧着什么宝贝，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凑上去喝的时候嘴唇都在颤抖。
冰凉丝滑的口感，奶油细腻微甜，伴有淡淡茶香，称不上有何特殊之处，但就是可以秒杀市面上的一切同类型产品。
一口下去，眼前春花盛开，被治愈的感觉如此美妙，王若含挥舞着手，从心底发出一声喟叹：“好好喝啊。”
她一激动说话语速就快：“你不知道，周以天天在群里发照片，说一天三杯幽兰拿铁，馋死我了。”
霍骁侧头看了她一眼，眼角笑意温柔：“真的这么好喝吗？我还没喝过。”
王若含把杯子递过去：“那你快尝尝，没喝过简直白活。”
霍骁垂眸看了眼，没立刻行动。
王若含以为他是洁癖，拆了根吸管插好：“那你这么喝。”
霍骁低头咬住吸管，喉结滚动，他舔了下嘴唇，评价道：“嗯，确实好喝。”
王若含端详着杯身的图片，问他：“跑腿费应该很贵吧？怎么想着买了这个？”
还不是因为某人嚷嚷想喝。
霍骁说：“没网上传得那么夸张，你喜欢就是值了。”
王若含扬眸，盯着霍骁的侧脸走神。
斯文干净的长相，温润如玉的气质，大部分时间里的霍骁还是很符合他的外在形象的。
这种人追姑娘，一撩一个准吧。
王若含咬着杯沿，一时五味杂陈。
“看着我很下饭吗？”霍骁突然出声，侧过头和她对视上。
王若含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挪开目光否认：“没有，我就看看你脸有没有消肿。”
霍骁哦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但肿的是左边。”
王若含张口胡说：“那我看你右边也有点肿。”
霍骁失笑：“发炎也会转移啊？”
王若含挑眉：“嗯，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霍骁点点头，很配合：“原来如此，学到了。”
在粥店门口停好车，王若含拿着两杯奶茶不好开门，霍骁让她先等等，自己绕到另一边帮她打开车门。
王若含下了车，把另一杯还没拆封的递给他：“这杯也是幽兰拿铁吗？”
霍骁举起看了眼标签：“好像不一样，这杯叫......人间烟火。”
王若含没说话，但心思全写在闪烁清亮的眼瞳里。
霍骁插好吸管，把杯子送到她嘴边。
王若含笑嘻嘻地凑上去。
看她皱着眉仔细品味的样子，霍骁忍不住扯开嘴角轻声笑了笑，像是被可爱到。
“好喝吗？”
王若含用力点头：“好喝，这杯好像更好喝一点。”
霍骁便塞到她手里：“那给你喝吧。”
王若含一手一杯，问霍骁：“那你呢？”
霍骁插着裤子口袋走进店门，回答说：“本来两杯就都是给你买的，我不爱喝甜的。”
本以为她会推辞一下，没想到王若含欣然接受：“那我就笑纳了。”
霍骁叹声气，戳她脑门纠正：“差生，笑纳是敬词，是送礼人对被送人说的话。”
王若含朝他翻了个白眼：“哦，知道了，霍老师。”
霍骁笑着摇摇头，拿她没办法。
两个人点了一份海鲜粥，另外加了几样甜点和小菜。
王若含左一口幽兰拿铁，右一口人间烟火，心满意足，快活似神仙。
她美滋滋地说：“终于不用羡慕周以了。”
霍骁慢条斯理地舀着粥，只淡淡“嗯”了一声。
无法准确描述那种感觉，但和那次如出一辙，他不想看着她总是羡慕别人，委屈巴巴的样子像只淋雨的猫。
不管是爱心泛滥还是其他，霍骁确实这么想，她开心，那这两杯辗转数个城市送到她手上的奶茶，不管花多少钱都是值的。
她开心就好。
-
没喝完的粥被霍骁带包带了回去，酒店房间里，林珊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霍骁换鞋进屋，喊了声“妈”。
林珊抬眼看他，注意到他手上的打包盒：“出去吃了？和谁啊？”
霍骁没打算隐瞒，实话实说：“就那个和你说过的，王若含。”
林珊回忆了一会才想起：“那个护士？”
霍骁点头。
林珊察觉到了什么，合上书问：“你在和她谈朋友？”
霍骁愣了下，回答：“没有。”
林珊尖锐地追问：“是还没有还是就没有？”
这次霍骁没有给出答案。
林珊看他反应，了然地点点头：“她是和她妈妈一起生活的吧？我劝你认真考虑，将来她大概率不会愿意跟着你出国，除非你能把她妈妈也捎上。”
这都说到哪里去了，霍骁觉得头疼：“您现在还用不着操心这个。”
林珊不同意，强硬语气道：“怎么用不着，到时候再和你说这个就晚了。”
霍骁把粥放进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出来：“我在J大挺好的，我不想出国。”
林珊一脸震惊，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呢霍骁？”
霍骁灌了口冰水，冷着声音重复一遍：“我说，我现在这样挺好的，谁爱去美利坚谁去，我不去。”
林珊怒气攻心，扬臂把手里的书砸了过来：“你什么态度！”
霍骁没躲，书角砸在他肩膀，纸张哗啦地落到地板上。
林珊瞪着眼睛，肃声吼：“你别受你爸影响，把学校当舒适圈，这是不思进取！”
霍骁摸了下肩膀，其实没什么情绪，甚至有些想笑，他爸桃李满天下，研究成果拿出来也是著作等身，却被林珊说为“不思进取”，他家老霍听到大概得气死。
“这些事以后再说，我可以和你好好谈。但有一点我想和你现在就说清楚，将来如果我说要娶谁进门，那就认定了是谁，我不和你商量，也不管你反不反对。”
第十章
收到霍骁语音通话的时候，王若含刚从病房巡查出来，一回休息室就看见手机屏幕在闪。
她摁下接听，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一边转开保温杯的盖子，一边对着话筒喂了一声。
对方张口就是一句：“忙吗？”
王若含回：“不忙啊，怎么了？”
“能来口腔科一趟吗？”
王若含抬手握住手机，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现在在医院？”
“嗯。”
听他声音紧绷着像是出了大事，但口腔科再怎么样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王若含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放下杯子说：“那我马上过去。”
她脚步匆匆下到三楼，口腔科一向拥挤，走廊上有不少病人和病人家属。
王若含一眼在人群中找到霍骁，长椅上没有空位，他就抱着手臂靠在白墙上，低着脑袋，口罩遮住脸，看不清表情。
“霍老师。”王若含走到他身边。
闻声霍骁抬起头，额前的碎发下眉头紧锁。
他这幅阴沉沉的样子把王若含看一愣：“什么情况啊？”
只见霍骁抬起右手捧住右脸，咬牙蹦出一个字：“疼。”
王若含抠抠额角：“牙疼？”
霍骁闭上眼睛点了下头，不愿意张口多说话。
王若含眨着一双大眼睛瞄他，关切道：“很疼吗？要不要先给你拿粒布洛芬？”
没等霍骁回话，她又恍然想起：“哦不对，你不会吞胶囊，那就先忍着吧。”
霍骁：......
王若含扒在门口看了看，前面等着问诊的有好几个：“估计没个半个小时轮不到你，口腔科就这样，白天上班上学能忍就忍，一到晚上人就全来了。”
叫王若含来之前霍骁就等了半个小时，耐心早已到极限，这会儿也不在乎什么面子了，直接开口问：“你能帮我走个后门吗？”
王若含无情打消他的念头：“不能，我可没这个权力。”
霍骁把脸撇向一边，王若含隐约听到他说了句脏话。
时不时有医生护士路过，认出王若含，停下打声招呼和她寒暄两句。
又一位女医生看见她，惊喜道：“这不若含吗？你怎么来了？”
王若含回以一笑，指着旁边的霍骁说：“朋友牙疼。”
等那医生回了办公室，霍骁站直身子，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在医院很有名吗？”
王若含：“嗯？”
霍骁晃了晃手指：“怎么大家好像都认识你？”
王若含往下摘了摘口罩，解释说：“以前在口腔科待过，都是老同事。”
霍骁点点头：“哦，这样啊。”
看他终于愿意说话，王若含趁机询问：“你的牙到底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霍骁的脸色明显黑了下去，牙齿的肿胀扯得神经也隐隐作痛，他疼得有些烦躁，心情指数剧烈下跌：“应该是智齿发炎了。”
王若含不解，提声问：“怎么智齿又发炎了？”
霍骁耍起无赖：“还不是你，那天奶得好啊，右边脸真肿了。”
王若含哑口无言，这也能怪到她头上？
霍骁郁闷地说：“这已经是我这个月第三次跑医院了。”
王若含哼笑，吐槽他：“你还好意思说。”
没被同情反遭冷讽，霍骁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把病历单塞过去，自己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低气压包裹出一片小区域，被牙疼折磨的霍教授现在心情很差，开启自闭模式。
看前面还有四五个排队的病人，王若含回了科室一趟，麻烦同事先帮她代下班，她不放心把霍骁一个人扔三楼，他现在看起来能把医院砸了。
路上她顺便买了瓶冰水，到口腔科却发现走廊上的人不见了。
王若含扒在门口探头向屋里张望，好几个医生都在，但隔板阻挡，看不到霍骁在哪里。
“找谁呢？”
听到身后的声音，王若含直起身子转过脑袋。
男人穿着白大褂，眼睛在银边镜框后弯出弧度，说明他在笑。
“也......”王若含很快改口，“秦医生。”
秦也点了下头，还是回到那个问题：“在找谁？”
王若含双手背在身后，冰水液化后沾湿掌心，她捏着塑料瓶说：“朋友牙疼，我来看看情况。”
秦也眼里的情绪微妙：“什么朋友啊？你还要亲自过来？”
王若含不准备详说，草草结束对话：“那你去忙吧，他应该没事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转头就走，每次开溜的速度都挺快，半句话也不多说，秦也站着原地，只能无奈地笑笑。
他一路留意观察过去，上了年纪的大爷显然不是，七岁小学生也不是，排查到自己的座位时，秦也停下，目光落在正低头看手机的年轻男人身上。
心里莫名给出否定的答案，他未作过多打量，迅速回到医生的角色，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让你多等了一会儿。”
男人摆摆手，收好手机，并不在意地说：“没事的，牙科挺忙的吧？”
秦也微笑道：“嗯，小孩不知道要好好爱护牙齿就算了，有的大人也不省心。”
男人笑了笑，被内涵了也不羞赧，他摘下口罩，露出的面庞清俊干净。
秦也猜测他的年龄大概和自己差不多，也许要小一些。
“什么问题？”
男人指着自己右边下颚说：“应该是智齿发炎了。”
秦也给他检查了一遍牙周情况，问：“这颗经常发炎？”
“有过几次。”
秦也建议说：“那最好消炎以后还是拔掉吧，其实之前就可以拔掉。”
那位年轻男人沉默了。
秦也问：“怎么了？怕疼？”
男人摇头：“怕丑。”
秦也被逗笑，温声保证道：“你放心，我的技术还行，不会让你肿得太夸张。”
男人并没有被说服：“那还是会肿。”
秦也瞟到病历单上的出生年月，打趣他：“三十岁的人了还有这么重的偶像包袱？”
他转念一想，又猜测道：“莫非你是什么明星？不好意思，我不太了解现在的娱乐圈。”
男人爽朗地笑起来：“那您太抬举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