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
这话说完,故妄沉默了很久,却将视线移开了。
卿伶又想去看他的伤,这时却突然听他开了口:“为了任务?”
鬼火忽闪忽闪,幽绿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却不见几分阴寒,像是没什么情绪似的。
卿伶轻声道:“不是。”
故妄转过了头,无声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卿伶想起在总局的时候,主神问她要不要接这个任务。
她说的是“不”。
她没有接这个任务,她不是为了要爱故妄而来,事实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来是要什么,只是那一瞬间她突然很想见他。
就算是知道故妄的心思,她也想要见到他。
或者说在她冷静的那几天,这些念头就一直在隐隐催发着,卿伶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追求目标,但这时候却是她此时想要做的事。
也不知道都死过几次了,卿伶对生死早就看淡,但想做的事却是第一次,所以她来了。
不是为了任务,只是因为她那时候想要见到故妄而已。
她知道自己是期待的。
也是那时候她才终于承认,留下那支签文,是因为想要故妄记得自己。
她也自私。
故妄没等到回答,却耐心极了,缓缓地问:“那是为什么?”
卿伶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说完。
故妄反而低低地笑了,怎么笑都止不住,他眼尾上都染上了昳丽的笑意。
卿伶被他笑得莫名:“你笑什么?”
故妄没有回答。
心想:笑自己就算是听到了这个答案也觉得足够了,因为早知道她不爱他,所以也没有抱有期待,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但恩赐既然到了手,接下来的一切,便都是人为。
“阿伶。”
从无尘山到禁涯鬼界,这是卿伶第一次听到他喊自己。
她轻轻应了声。
故妄笑着说:“疼。”
“······”卿伶俯身去看他的膝盖,温吞道,“那你刚才怎么还要打断我。”
语气里还有些小抱怨。
故妄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因为想要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他身体的温度很凉,一只手里拿着签文,而碰她的这只手····
卿伶抬眸,看向了他的手腕。
注意到她的目光,故妄动作微顿,察觉自己的袖摆是好好的,这才继续道:“怎么了?”
卿伶想问那求姻缘的红绸他是什么时候拿的,但又怕问出来,自己一下子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好收了心思。
“还是叫小金渊进来。”她蹙眉看着故妄膝盖上的伤口,“我处理不来。”
这下这人倒是应得很快了:“好。”
小金渊进来时嘴里还在小声哔哔着不满:“你们真没人性。”
只有这个时候才想到他。
故妄略微掀起了眼皮,小金渊硬气道:“看什么看,要不是我,你能好好的在那跪半年,把阿伶求回来?”
说话是真的直白。
卿伶摸了摸鼻尖。
故妄却没见其他神色,甚至心情颇好地嗯了声。
小金渊一直都在以为是故妄诚心感动了那些菩萨,其实这半年,每日他都要给故妄看他的伤口,第二日故妄又去了。
话又少,像个哑巴似的。
但或许因为自己是因为阿伶留下来的,故妄对他也没有以往那么恶劣了,所以小金渊仗着自己给他疗伤,胆子大了不少,故妄每次都没什么反应。
说是没反应,其实就是不怎么搭理他,就算是疗伤,故妄也一句话都不说。
他好奇地问:“阿伶,那日你是你是怎么掉下去的啊?”
掉下去?
卿伶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回事。
反而是故妄接了话:“因为我。”
小金渊瞪了他一眼:“我要你说?”
胆子是真的大了,卿伶很欣慰,她弯了弯眼睛:“不是的。”
“我去了另一个地方。”
这话说得含糊,小金渊还想再问,但故妄却有些不耐烦了:“吵。”
小金渊:“······”
这熟悉的模样,这是因为有了阿伶撑腰了?
他憋了一口气:“你忘恩负义。”
故妄:“嗯,你第一天知道?”
小金渊:“·····”
卿伶知道这是故妄在给自己找借口回避问题,正好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说,走前没想过回来,回来却还没做好准备回答这些问题。
她只好道:“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
小金渊委屈,抓住她的衣服:“我今晚跟你睡。”
但故妄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花盆,直接给他按着插了进去。
卿伶:“·····”
小金渊:“······”
卿伶摸摸小金渊的叶子:“这里好一些,总比跟我睡在鬼气上强。”
土里还有养分。
小金渊气得不说话了,这个狗男人,这才多久就原形毕露了。
卿伶环视一周,以往都是故妄睡在棺材里,她睡在鬼气上。
但那会儿两人都坦坦荡荡的,至少她是。
这下一想,却怎么都不对味了。
或者要在旁边凿个洞吗,给故妄当个卧室什么的。
看到小金渊在这里,再看这两人,卿伶其实大概知道这两人似乎是一直都在这里了。
故妄一直都在她的禁涯。
她回头去看故妄,故妄正在撑着下巴看她:“不是要休息了吗?”
卿伶看看那个石棺,非常自觉又给自己铺了一道鬼气做的床,小声说:“明日我给你在旁边凿个洞。”
故妄眸色闪了闪,慢慢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不赶我走?”
卿伶一愣,好像这个选择没出现在她的设想里。
她眨眨眼:“那你要走吗?”
故妄笑了,指尖在那漆黑的鬼气上划过:“不走。”
卿伶有点怕他突然问:你为什么不赶我走?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在故妄并没有追问下去。
卿伶自己铺好床,赶紧爬了上去:“晚安。”
周围的鬼火听到这声就自动灭了。
故妄在黑夜里看着她,许久后,也道了声晚安。
卿伶听到他进了石棺的动静,这才忐忑的闭上了眼。
她已经许久没有睡好了,本以为回来第一天自己也会睡不好,毕竟她还有好多思绪没有理清,但不知怎么,才躺下没多久,困意袭来就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石棺里的人却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她的身边。
故妄俯身,这次却不像之前那样那么刻意地保持着距离。
他几乎是贪婪地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卿伶的颈窝里,沉沉地吸了一口气,也不怕她会醒过来。
他是想问,为什么卿伶不赶自己走。
但却不敢,因为这个人没那么爱他,他不能听,听了会疯。
不是梦,也不是幻觉,她是真的来了。
故妄原以为自己要的只是她出现,却在见到她时才明白,自己还是贪心的。
他怕又把这个人逼走,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心底那点暴戾和占有欲。
他是个魔啊,随心所欲的魔,克制对他来说就是笑话。
故妄埋在她的颈肩沉沉唤了声,贴着她细白的脖颈:“阿伶·····”
“这是你选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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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呼吸灼热地洒在了卿伶的脖子上, 但此时的卿伶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怕在她的脖子上留下痕迹,故妄很是克制,但却依旧上了瘾一般单膝跪在她身旁, 一遍又一遍地唤她的名字, 感受不到她的呼吸,他就用手指一直搭在她的脉搏上。
只有这样, 她才是活的,不会消失也不会像在那个幻境一样真的尸骨无存。
不知过了多久,故妄才起身将她抱了起来放进了石棺里。
忽而又想起了之前卿伶说的话, 她想在这里给他留下一个位置。
故妄本来就没有睡意, 他在卿伶的脸上轻轻抚了抚,随后起身在周围转了一圈。
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趁机把她要做的事情做了, 免得这人起来后反悔。
翌日。
睡梦中卿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觉得空间有些不对, 她睁开眼睛,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自己的棺材里来了。
昨日不是故妄睡在这里的吗?
慢慢爬起来, 卿伶就被面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她是睡梦中被谁带到了另一个地方了吗?这里,不是她的禁涯吧····
随后她看着故妄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她发愣的样子,轻笑一声:“醒了?”
此时的故妄也变了。
不同于昨日双目赤红,那股子有些疯魔又有些可怖的模样,此时脖颈上的魔纹消失得一干二净。
跟没入魔的他有些像,却又不像, 现在的他玉冠束发, 乍看之下反而像是从哪里走出来的世家公子, 卿伶注意到,他眉心干干净净的,以前用来抑制血脉的朱砂依旧没了。
她只是睡了一觉,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卿伶有些茫然。
故妄手里拿着一个食盒,他走到桌前坐下,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这不是以前卿伶洞里那磕碜得不行的破石桌,而是又大又圆的楠木桌,一看就价值不菲。
不仅如此,她原本昏暗又有些逼仄的洞里像是被谁从旁边又开了个大洞一般,变得空旷又明亮,石壁上镶嵌着不少的照明珠。
桌椅板凳,字画挂墙,应有尽有,甚至还好好地给她分了区域,卿伶隐隐看到自己视线前方的屏风后面摆着一张雕花大床。
嘶。
卿伶:·····我应该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她迟疑着问:“我睡了多久?”
故妄:“一夜。”
嗯,只是一夜,所以你到底是在我这里做了什么?!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故妄笑着走过来,微微俯身看着双手扒拉在石棺边缘,浅瞳里闪着震惊的她:“昨日不是说要给我腾个一隅之地?”
“你这是一隅之地吗?”
现在与这个“洞”格格不入的,仿佛就是她此时身下这个石棺了。
“我受不得委屈。”故妄说得十分理直气壮,“也舍不得你受委屈。”
他目光轻扫着卿伶此时扒着的石棺:“好是好,只不过有些窄了。”
“不窄啊。”卿伶觉得睡下自己刚刚好。
故妄眸里闪过了一抹暗色,没继续这个话题:“起来吗?我买了早点。”
早点!
这东西过去在禁涯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就算是之前的卿伶,也只能用储物戒里屯下来的点心充当早点。
从石棺里出来,卿伶在自己身上施了一个净身术,而后坐在了这新的凳子上,故妄还体贴地放了软垫,很舒服。
而食盒里打开就是热气腾腾的早点,高高的食盒,每一层都是不同的早点。
“······”
她觉得自己可能还没醒,于是不动神色地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掐了一下。
余光看到她这个小动作,故妄低笑了一声,将自己的手伸出来:“掐自己做什么?掐我。”
面前的手修长好看,卿伶视线扫过他的手腕,没有动,垂眼疑惑:“你都是怎么弄的?”
故妄坐在她身边:“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的,惊讶也是真的惊讶。
卿伶轻轻点头。
故妄给她将吃的都摆在面前:“那就好了。”
丝毫不提自己昨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卿伶觉得更惊讶的是,自己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真睡得那么死?
在这里凿个洞,这么大的动静,她没理由的。
这么想着,她不由得看向故妄:“你对我做了什么?”
故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柔声说:“怕吵到你。”
确实是他。
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她看着周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忽的,有个人影从外面跑了进来。
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堆乱七八糟的盒子,还有中间露出来的枝丫。
“······小金渊?”
小金渊费劲地从一堆盒子里探出头来,一见到卿伶就嘴角一瘪,开始哭哭啼啼:“他不是人!”
卿伶:“······”
她走过去,将小金渊“手”上那些东西都取下来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