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跟真的一样。”旁边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上回见着我这个大伯母也不打声招呼,没教养!”众人顿时噤声,瞄了瞄高翠花的脸色。
说话的人是高翠花的大嫂陈丽芬,姜伟国大哥的媳妇儿,说起两人之间的恩怨那可是由来已久。她俩都是从隔壁村子嫁过来的,在自个儿村时打小就不对付,长大之后居然还嫁到同一家成为妯娌,只不过高翠花不得婆婆也就是姜奶奶喜欢。
姜奶奶一共生了三个儿子,姜伟国是中间的老二,一般来说家庭里的老二在父母眼中存在感比不上老大老幺是真的。姜伟国在姜家被使唤得像是一头老黄牛,从早到晚干活,而他哥哥弟弟待遇就不同了。陈丽芬嫁给了颇受重视的老大,那段时间非常得意,经常联合姜奶奶一块儿磋磨整治高翠花。
高翠花自小脾气就暴躁,想着自己现在是别人家媳妇儿忍了又忍,在生下老三时总算是忍不下去了,带着三个儿子就跑回娘家,跟姜伟国说要么离婚各过各的,要么就从姜家分出去。姜伟国知道在家里自己母亲是怎么磋磨媳妇儿后,沉默大半辈子的老实人在家大发脾气。
再然后姜伟国就分家出去了,与其说是分家分出去倒不如说是被赶出去的,夫妻俩离开姜家时只有几床被褥和一些个锅碗瓢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是高翠花娘家看不下去,让夫妻俩回去住了一段时间,才熬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虽然现在高翠花和姜奶奶一家还都在一个村子,但平时根本就不相往来,高翠花甚至不想从姜奶奶家门前经过,宁可绕远路,互相都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陈丽芬撇撇嘴,继续阴阳怪气地说:“谁不知道你女儿被乔家退婚,还被外男抱了,啧啧,多丢脸啊!不是说那林家要来提亲吗,咋还没个响动?该不会是嫌弃你闺女不干净吧?”
“陈秀丽,你要是不想要自己这张嘴,老娘现在就给你撕了它。”高翠花脸色瞬间沉下来,“事情究竟是咋回事村里人谁不知道?就你跟别人不一样,脖子上的玩意儿是拿来当摆设还是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啊?你要是再跟嘴里喷粪,老娘就是豁出去不要命也得搞死你。”
旁边的人也听不下去,对着她指指点点:“就是,人如安多好一小丫头,你这么乱说不是想逼死人吗?”
“这也忒恶毒了些,你和翠花儿那些事咋还得算在小辈身上?”
“陈秀丽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你看她那闺女就知道了,跟她一个模样,心眼小又恶毒!”
“有其母必有其女啊这是。”
陈丽芬缩缩脖子,看着高翠花这幅凶神恶煞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跟她打架的模样心里有点犯怵,自己丈夫又不在旁边,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开口说:“哼,你一直说那林家有钱,谁知道是不是你在吹牛,那林寡妇跟我们都是一个村的,要真这么有钱为啥我们这么多年都不晓得?你指不定在心里后悔没了乔浩这么个好女婿呢!”
高翠花啐了一口,“呸,我准女婿一个月三十多块钱工资,我后悔啥?我高兴还来不及!安安嫁过去就是去享福的!”
陈丽芬听她提到工资,忍不住咬咬牙心里满是嫉恨,心想咋这么多好事都被这泼妇给碰上了,心里就像是被蚂蚁爬过一样又痒又疼,咬牙切齿地说:“也就赚个苦力钱罢了,人乔浩可是未来的大学生,是要做办公室挣大钱的人!没了这么好个女婿,你就哭着后悔去吧!”
“那就借大伯母吉言了。”姜如安送完绿豆汤回来拿碗,正好听见这么一句话,抢先高翠花一步开口,笑眯眯地说:“等我大学毕业坐办公室挣了大钱,一定会好好感谢大伯母,怎么着也得给您送一面锦旗。”
众人这才想起来,姜如安的学习成绩似乎要比乔浩更好一些。
陈秀丽没想到姜如安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脸色青一块白一块,反驳道:“那咋能一样,女孩子家家能干成啥事儿?”
姜如安也不生气,一边把碗放回簸箕里一边说:“大伯母你这话就说错了,最高领导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我女孩子家家怎么就不能干成事儿?还是说你觉得最高领导是在骗咱?”
“你别胡说!”陈秀丽被吓得鸡叫出声,脸色瞬间惨白。虽说现在风气比前两年要好一些,但要是被人知道她敢这么说,也是得去蹲牢子吃枪子儿的!这丫头不愧是高翠花的种,母女俩都不是啥玩意儿!
她神情难看,重复道:“你别胡说,我可没这意思!”
“是吗?那大伯母刚刚还说我女孩子家家做不成事,难道是我听错了?大伯母说得是我一定能挣大钱?”姜如安端着簸箕站在田埂上,歪着脑袋居高临下看着站在田里的陈秀丽。她逆着光,阳光打在身上,像是镀上一层光圈似的耀眼又漂亮,言笑晏晏,眼睛弯成月牙状,看着就像是观音娘娘坐下的玉女一般漂亮。
陈秀丽却觉得这丫头很邪性,漂亮得像个会吃人的狐狸精,咬着牙说:“是,是你听错了。”
姜如安从对方身上收回目光,转移到旁边的高翠花身上,原本看起来有些冷漠的眸子带上温柔,笑眯眯地说:“妈,大伯母这是在祝福我呢,咱得好好谢谢她。”
高翠花瞧着陈秀丽这难看的脸色直接笑出声,心想不愧是自个儿闺女,两句话就能把这憨货给怼得说不出话来。
她笑得高兴,语气夸张:“哎呀!原来你是这意思啊,不是我说啊,你这一把年纪的人了咋还是不会说话?得亏我闺女解释了一下,不然我还以为你是那见不得人过好日子的王八羔子!我谢谢你了啊,等我闺女挣了钱,一定登门道谢!”
陈秀丽:“……”
有没有人能把这母女弄死啊!!!
陈丽芬拉下脸,拿着锄头跑到地的另一边去了,像是不想再和她们说话。
姜如安没把这种人放在心上,和高翠花打了声招呼,提着比来之前轻上不少的簸箕往回走。刚走到家门口准备进去,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叫着自己名字。
她转回头,看见骑着自行车穿了个军绿色上衣,自行车前面斜杠上还挎着俩军绿色大包的中年男人停在自己面前,专门送东西的邮递员。
“如安丫头,这个平安是你家的不?”邮递员从包里掏出两封信,说:“我看这信上地址是你家啊,不过平安这号人我咋没听过?”
姜如安笑了笑,“张叔,这信就是我的。”
“害,我说呢,那人也真是的,咋把如安写成平安嘞?丫头,拿去,叔还得继续去送东西。”
姜如安没有解释这是自己的笔名,从对方手里接过信封,道了声谢,也不急着拆开信封看,伸手摸了摸信封的厚度,心里便有了个大概,走进院子把簸箕里的碗和水壶洗干净放进碗柜里,然后才擦干手拆开信封。
看到里面十块五块的钱,她露出一抹笑容。
瞧,这不就赚到钱了吗?
第8章 第一个女主8 被重生女配抢走婚约的女……
姜如安数了数信封里一共有430块钱,也就是说她寄过去的三篇稿子全都过了稿。短篇的稿费是千字十元,小中篇的稿费是千字十一元,报刊那边还写了一封回信,大意就是夸她文笔剧情老练,如果她还有其他著作也可以寄过去,要是有长篇就更好了。
现在长篇很吃香。
她把钱和回信收好,整理出这几天写的稿子,打算明天去镇上买点东西,顺便把这几天写出来的稿子再给报社寄过去。
等到高翠花他们晚上下工回家,姜如安便和她说明天要去镇上,高翠花以为她又去镇上看书,也没问。姜如安回忆起下午在田地里发生的事情,想了想说:“妈,你明儿中午下了工来村头接我行吗?”
高翠花刚从厨房洗完手出来,闻言有些疑惑:“咋的啦?”
姜如安眉眼弯弯,卖了个关子:“您来了就知道啦。”
“哎哟,闺女大咯,有啥事儿也不跟老娘说咯。”高翠花装模作样的唉声叹气,接着应下,“成,明个儿妈去村头接你,我倒要看看你这妮子有啥事儿不能跟老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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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如安起了个大早,跟着高翠花他们吃完早饭才出门,出门前顺手带上了放在门边的背篼,由于今天镇上不赶集,三轮车上的人比较少,车子晃悠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在镇子入口停下。她背着背篼目标明确,先去邮局把稿子寄出去,然后朝着供销社去。
今天供销社里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
姜如安问供销员:“你好,请问有麦乳精吗?”
供销员抬起眼皮,上下打量她两眼,视线在脸上停留好一会儿,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有,三块一罐麦乳精,你买不?”
财大气粗的姜如安微微一笑:“来三罐。”
供销员一愣,忍不住挺直腰杆,狐疑地看过来:“三罐?你能买得起不?”
姜如安没说话,从口袋里摸出两张大团结放在柜台上。那供销员眼神一变,神情和态度总算好了那么点,转身从柜台里拿出三罐麦乳精来,动作格外小心翼翼。
这个年代,麦乳精可是十分珍贵的高端营养品,只有有钱人才能够喝得起,供销员没想到眼前这个穿着寒酸衣服还打着补丁的漂亮女生能掏出这么多钱,心里不由升起一抹羡慕。三罐麦乳精,都快够她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这布鞋多少钱一双,还要布票吗?”
供销员道:“五毛一双,现在只有粮食还需要粮票买,其他都不用票了,有钱就成。”
姜如安瞬间来了精神,眼神在供销社来来回回扫视,最后买了几双布鞋,又买了足够全家每人做一身衣服的布,据说一颗糖就能泡成一杯牛奶的大白兔奶糖、只有有钱人才吃得起的水果罐头和肉罐头、盐酱醋白糖、上次颇受好评的桂花糕……
直到觉得背篼快装不下她才意犹未尽停下手,偏过头看向瞪大眼睛的供销员,“算算,多少钱?”
供销员:“……”好家伙,这丫头也忒败家了。
“你等等啊。”供销员拿出计算器一一计算价格,来回算了三次,见没出错才抬头说:“总共是38.6。”比她两个月工资还多啊,这谁家傻闺女,太败家了!!
买了这么多东西,结果连一百块都不到。
姜如安心里感慨,又从钱袋里掏出两张大团结和刚才那两张放一块儿,一起递过去。
“你给了40,我这边找你1.4,你看看对不对。”
“对,谢谢。”
姜如安眯着眼笑笑,把东西依次放进背篼里,结实不容易坏的放最下面,像桂花糕这种容易被压碎的东西放在最上面,最后这个大背篼勉强把所有东西塞进去。她把自己带来的一块破布盖在背篼最上面,能够隔绝其他人的视线。
背篼装了那么多东西自然很沉,姜如安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压得矮了些,她神情不变,背着东西稳稳当当一步一步往小镇入口走。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背后一轻,她眉头一蹙,反应极快地转过头,对上一双颇为熟悉的黑眸。
“我帮你托着。”林承言感受着背篼的重量,忍不住皱起眉头。他刚才老远就看到这小姑娘了,背个大背篼,让她人显得更加娇小单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出现在对方身后,伸手把背篼托起来了。
姜如安没想到能在这遇到林承言,道了声谢,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镇上?我出门的时候怎么没瞧见你?”
林承言回:“我刚从市里回来,同事车子出了点问题,我去帮忙修了修。”
“你还会修车?”姜如安笑眯眯地夸他:“你真厉害。”
林承言伸手摸摸鼻尖,红根微微泛红,表情沉稳:“在路上跑车子总会出点问题,都是自己上手摩挲着修理,久而久之就会了。”
两人聊着天来到小镇口,林承言先上车厢,接着转身帮她提着背篼使劲儿一拉,衣袖下的腱子肉清晰可见,看起来没费多少力气。
车子很快摇晃着开走。
高翠花惦记着昨晚闺女让她去村口接,还不等下工,把剩下的活儿丢给姜伟国自己马不停蹄往村口赶去,边等边和拿着衣物到河边洗的妇人们聊天。等听到三轮车那熟悉的声音,高翠花站起身道:“不聊了,我闺女让我去接她呢。”
“咋的,你家丫头是不认路啊,还得让你接?”
“就是就是。”
高翠花撇撇嘴:“你们懂个屁。”
她来到三轮车旁,正好瞧见林承言帮着自家闺女把背篼从车厢里拿出来放在地上,那背篼里头不知道装了啥东西,看着沉甸甸的。高翠花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切换,走过去开口问:“你俩这是一块儿去的镇上?”
“婶子。”林承言喊了声,解释道:“没,我刚从市里回来,正好看到安安背着背篼,就打顺手帮了一下。”
高翠花神情好看了些。
“闺女,你这背篼里都装了些啥啊,咋看起来这么重嘞?”
姜如安眨眨眼睛,把遮挡在背篼上的破布掀开,里面的东西瞬间闯入高翠花和林承言二人眼中。林承言还好,只是略一挑眉,高翠花直接就瞪大眼睛盯着背篼看,像是要把背篼直接看出个洞来,好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闺、闺女,这些东西都是哪儿来的啊?”
这么多东西,得花不少钱吧,哪儿来这么多钱啊?总不能是这林家小子付的钱吧?
林承言:“……婶,您别看我,这些东西不是我买的。”他倒是想买,只是林寡妇拦着不让他买,说是两人现在还没订婚呢,容易让人说姜家的闲话。
然后高翠花眼神更加不对劲儿了。
“妈。”姜如安有些无奈,“您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些东西是我用自己挣得钱买的,没偷也没抢,您放心好了。我前几天写了文章投稿到报刊,那边觉得我写的好,把我稿子留下来了,还给了我稿费。”
“……”
每个字都知道是啥意思,但连在一起总觉得听不太懂,高翠花听得云里雾里,在脑子里理了半天才从中提取出关键来:“你的意思是,你自个儿赚了钱,买的这些东西?”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