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闲养崽APP】:警告!您的崽崽心情恶劣!
【休闲养崽APP】:主人,快回来保护崽崽吧!
千愿:“……?”
她什么时候关注了这个公众号?
这个公众号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都集中在晚上五六点。千愿目前在玩的养崽游戏只有一个,五六点是那个崽崽的放学时间。
千愿蹙起眉,困惑不解之余,心里还总有种莫名不安的感觉。她匆匆吃完面条,进卧室戴上游戏头盔。
房间里没有人,她直接打开了崽崽的日记。
日记本里的心情值赫然是一个血红色的负八十,就在千愿看着这个数值的时候,它又往下掉了两点。
她懵了,眼睛快速地扫了一眼日记本上的内容。
【岑寒被欺负。】
【岑寒被关在学院里。】
【岑寒被讥笑。】
【岑寒被威胁。】
【岑寒被拦住去路。】
【岑寒被揪起头发。】
【岑寒的轮椅被踹倒。】
【岑寒摔在地上。】
【岑寒咬住踹倒轮椅的人。】
……
千愿深吸了一口气,越往后翻,日记本中的内容便愈发触目惊心。到了最后,她已经没有心情继续阅读记录。
这是校园暴力。
她再一次目睹了校园暴力,在一款游戏里。
那几行文字简单明了,却足够激起她的怒气。尘封已久的记忆与日记本上的记录交杂在一起,那些努力试图忘却的画面走马观花地在她眼前一一闪现。
千愿甚至有点不敢去想象崽崽那边的情况究竟怎么样,攥紧拳头,冲到门边。
可前往场景中并没有【学校】这个选项——她现在的等级为二级,体力值上限是十五,无法选择需要二十点体力值的校园场景。
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崽崽被霸凌吗?
千愿的游戏小人无措地在原地转圈圈,头顶几乎冒出了一座火山,却又无可奈何。正当她心焦之际,一个提示框出现在她的面前。
【叮~!经验值限时礼包上架商城啦,每一个经验值礼包将为您带来十点经验值,超优惠售价五十元,快去购买吧!】
千愿:“……”
策划,真有你的!
她气恼地腹诽了一句,手上动作却不敢停顿,快速地点进了自己的个人资料看了一眼。
【——玩家信息——
昵称:千纸鹤
生日:一月十五日
等级:二级(100/120)
体力:15/15】
还好完成了主线任务,她现在只需要买二十点经验值,也就是……就是一百块钱。千愿一阵肉痛,咬咬牙买了两个礼包。
【恭喜玩家成功升级,个人资料界面成功更新了哦!】
【恭喜玩家升至三级,开启农牧商城!】
千愿顾不上这些升级后出现的提示,又跑去转了转门把,果断点击新出现的学院。
【您的体力值不足哟。】
【叮~!体力值限时礼包上架商城啦,每一个体力礼包将为您带来十点体力值,超优惠售价二十元,快去购买吧!】
千愿:“……”你上瘾了是吗!
一百块钱都氪了,这时候又怎么能被二十块钱给拦住。她深呼吸一次,花二十元买了体力礼包,终于得以前往学院场景。
眼前的光线徒然亮了起来,千愿下意识挡了挡眼睛,旋即放下手,目光快速往四周一扫——
熟悉的黑发团子小人狼狈地倒在路灯下,身后的轮椅翻倒,重重压住他的腿脚。有人抓着他的头发,试图将他拽起来,有人对他拳打脚踢,他彷佛感觉不到疼痛,张口死死咬住一个黄毛小人的手臂,像是要活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暗红血丝从他的唇间流出来,黄毛哀嚎不断,他一声不吭,分明是一张可爱软萌的团子脸,却让千愿看出了几分同归于尽的绝望狠厉。
她的心尖狠狠一颤,在那一瞬间,几乎落下泪来。
第21章 他听到了一道嗓音,带着……
轮椅被狠狠踹翻,世界天旋地转。
刚化雪不久,马路边的土地中湿漉漉的雪水与乌黑脏泥混在一起。岑寒倒在泥泞地里,那件崭新的米白色冬衣蹭上泥污。
“你说什么?瘸子,你是故意在和我们作对吗?”
“瞧瞧你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真是让人作呕。一个叛国贼的儿子,居然还好意思去见路堤少将。”
“穿得人模人样的,去,把他的衣服扒下来。”
——这是它送给我的衣服。
一双手粗暴地在自己身上摸索,少年冷淡的面容终于染上阴鸷暴怒:“滚开!”
然而半个身子被轮椅死死压着,再激烈的反抗都成了笑话。一群人高马大的学生围着他,他挥出去的拳头被人笑嘻嘻地挡住,那人还哼笑着扯了把他的手臂,轻蔑开口:“这家伙可真是半点力气都没有啊。”
“一个成天坐在轮椅上的残废,能有什么力气。我之前看到过他的腿,萎缩得橡根竹竿,丑死了。”
岑寒眼底猩红一片,像是走投无路的野狼崽子,猛地咬住那只试图扒掉他衣服的手。
视野本该是一片黑暗,他却看到了几分刺目血色。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作痛,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被他死死咬住的黄毛疼到眼泪狂流,脚死命往他胸口踹。那是便于雪天出行的长靴,靴底沉重厚重,每一脚踹过来,他的喉口都会溢出压抑到极致的、几不可闻的闷哼。
一个念头忽地冒出来。
跟一只疯狗一样,咬住人不放。
太狼狈了,他想。
那人已经疼到面容扭曲,连声哀嚎。
谁都没能想到这残废一上来就盯上了他一个人,任凭别人怎样拳打脚踢都不松口,简直像个疯子。
“你们倒是把他从我身上拽开啊!”一种真的要被活生生扯掉一块肉的恐惧涌上来,那人忍不住痛呼着骂道:“一群废物,嘶——这家伙是狗吗?!”
“不就是不让他去典礼吗,一副疯了的模样,这残废前几年也没去过啊!”
他的脸被人揍了好几拳,头皮撕扯着疼痛,喉口一阵泛腥。
一道劲风从后方猛地袭来,岑寒下意识往旁边一偏。砖块在地面上碎成两截,那人看准时机,仓惶滚爬着逃开,靴底重重蹬了他好几下。犹不解气,想要再踹他一脚,却在看到他的表情时下意识地顿了顿。
岑寒急促地粗喘,头发凌乱,唇边淌着鲜血,眼底一片诡异的血红,带着终于无法掩饰的惊人恨意。
那模样阴冷又疯癫,像是要吃人的魔鬼。
下一秒,其他人一窝蜂涌上去。
有人翻身骑在他身上,有人冲上来揍他,有人将他的脸摁进泥里。他抱住头,上半身蜷缩在一起,嘴唇被自己咬得出血。
一人大声说:“把他的轮椅推走!让他等下一个人爬回家!”他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背后一阵剧痛,脱口而出:“谁打老子?!”
“——靠,好痛!哪个傻逼手下没准头!”
“……等等,你们看、看那边——”
空气寂静了一瞬间。
岑寒挣扎着偏过脸,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他的耳朵像是被湿泞的潮水堵住,什么都听不清,眼前也什么都看不见。
于是也不知道,那些方才还围着他的施暴者们看着半空中漂浮着的弹弓,露出了惊恐至极的神色。
路灯灯泡被打碎,这一小处角落刹那陷入昏暗里。
小小的钢珠掉落在地,骨碌碌滚落到岑寒的手指边。
气急败坏的怒骂与疼痛的叫声在耳边接二连三地响起,眼前的血色渐淡,他慢慢平息喘息。
纷杂慌乱的脚步声渐远。
怨恨如火山爆发骤然喷涌,又逐渐冷却,形成暗黑沉默的熔岩。
岑寒用手臂撑着,支起上半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抬起手,拭去唇角的血迹,无措地垂头,想要遮掩自己青紫狼狈的脸颊。
发出的声音干涩沙哑。
“……是你吗?”
视野一片漆黑,一股力道扶起他,让他在轮椅上重新坐下。
温凉的指尖抚上他的下颌,轻轻抬起他的脸。
——这么狼狈丑陋的模样,被它看到了。岑寒想。
鼻青脸肿的模样,脸上或许还沾了地面的泥泞雪水。
岑寒有些难堪,沉默地别开眼。
下一秒,他听到了一道嗓音。
清脆温柔,带着令人心颤的怜惜。
“……啊,崽崽的脸都花了。”
那声音隐隐含着怒气,“怎么到处都有这种人……我刚刚就应该多射几弹,给他们一点教训。”
……?
少年眼睫一颤,倏然抬眸,泛着血色的眼牢牢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眼前的浓重黑幕分明永无止境,却隐隐有光明划破幽冥。
开裂的唇角隐隐作痛,他舔了舔下唇,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前再度出声。
-
小团子白嫩的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个打翻了的调色盘。额角破了一块,唇边高高肿起,腮帮子红肿,还有明显的指印。
偏生他表情冷冰冰的,只是紧紧地盯着她,像是根本没有发觉自己的伤势有多么触目惊心。
千愿心疼死了,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观察他脸上的伤口。
她不敢去摸,怕崽崽疼,打开功能列表,搜了老半天。
“咦?”她疑惑道,“怎么没有打字框。”
【……】
千愿点击任务列表,再次确认自己的上一项主线任务已经完成了,也解锁了沟通功能。
难道是内测的BUG?
她困惑地在光屏里划来划去,又想要早点和此时一定很脆弱难过的崽说话,急得团团转。
一个小小的打字框突然在她的身前冒了出来,旁边还伴随着提示。
【叮,您已解锁打字框。】
提示文字十分敷衍,貌似没有什么激情。
千愿却无暇关注系统的语调。
这是她第一次和崽崽聊天,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崽崽现在心中不知道有多难受,一定要严肃对待。
千愿慎重地打下几行字。
【我来晚了。】
【崽崽乖,忍一忍,我带你回家喷药。】
她把视线从打字框上挪开,发现崽崽转开眼,凝视着虚空,表情复杂奇异。
咦,这是什么反应?
恋爱游戏屡屡打出BE的对话废选手千愿不由得紧张起来,连忙打开日记本,企图作弊。
【岑寒:……】
【岑寒心情复杂。】
【岑寒很是疑惑。】
虽然不知道崽崽那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但幸好心情值还是在缓慢上升的。千愿闭上嘴,把前不久抽到的弹弓放回崽崽轮椅旁的袋子里,老老实实地推着他往不远处的校园大门走。
她只能传送回家,但崽崽这副模样,她实在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
想起上次的一块钱小纸条,千愿慢吞吞地开口。
“那个一路陪伴礼包真的好令人心动啊。可惜真的太贵了。”
她叹了口气,说:“如果出一个类似功能的消耗品礼包就好了。价格便宜一些,我也能买得起。”
顿了顿,又连忙补充道:“唉,像我这种贫穷人家,一百块的礼包都舍不得买,更何况两千块钱的东西呢。”
轮椅上的小人似乎动了动,千愿没有注意,两眼亮晶晶地等待系统反应。
【…………】
【叮~!短暂陪伴限时礼包上架商城啦,拥有了它之后,您就可以短暂地陪伴您的崽崽走到指定目的地(仍会消耗体力值哟)!超优惠售价50元,快去购买吧!】
千愿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这个在线游戏客服好像很好忽悠嘛!
爸爸今天刚给她转了五千块钱,千愿暂时不用为生计发愁,花钱也略微慷慨了点儿。她购买了礼包,推着崽崽走出校园。
系统很贴心地在路上标出了发着光的箭头路标,她顺着路标一路走,眼睁睁看着周边的景色渐渐变化。
平整的马路突兀地消失,道路两边出现了破旧的房屋,走上一长段路才能看见一盏忽闪忽灭的路灯。
那些灯滋滋作响,时不时地就暗上几秒,颇有种鬼片里的诡异感觉。千愿有些发毛,空出一只手来打字,企图让崽崽多说点话。
然而崽崽今晚话真的很少。
这是正常的,被那样欺负,是个人都会难过低落。千愿想起刚到时看到的那一幕,忍不住磨了磨牙。
箭头终于消失,她收回思绪,抬起头,终于看见了崽崽住所的全貌,不由得沉默。
那是一栋低矮的小屋,大片大片的墙漆褪色脱落,裸露的墙面上泛着湿潮引起的暗渍。
……虽然从屋子里就能看出崽崽的贫穷,但从外部过去,不但简陋,还有点儿阴森森的。
这个游戏之后应该可以搬家吧,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能买一套新房子呢,她想。
大门前面有一块木板搭成的小斜坡,千愿把崽崽推上去,打字。
【崽,我们到家啦!我去给你拿药。】
小人像是从沉思中惊醒,终于有了动作。
他拿出钥匙,打开铁门。千愿推着他进屋,刚准备去找上次看见的那一瓶医疗喷雾,忽然听见他开口。
崽崽声音有些哑:“衣服脏了。”
顿了顿,又说:“对不起。”
千愿回头望去。
崽崽身上穿着她刚给他买的那一件长款冬装外套。那件冬装本是漂亮干净的米白色,此时却染上了突兀显眼的泥污——甚至还有好几处灰扑扑的脚印,刺眼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