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吻——暗吻
时间:2021-11-25 00:28:43

  第一:周董当年是整个北城出了名最顽固的那个败家玩意儿。
  第二:周家小少爷跟关家大小姐有过一段情。
  并且,周董还是被甩的那个——被打了一把掌再甩的那个。
  元皓收回思绪,试探性地去问:“那……明天去庭旭的会议……”
  沉默。
  再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座位上的周佞垂眼,发现自己拿起的钢笔已经在洁白的纸上停留了许久,久到晕开了墨迹。
  “我去。”
  元皓将果然如此的小表情压了下去:“您明天原本要飞去国外的机票,是退了还是?”
  周佞捏了捏笔身,终是放下了笔:
  “退了吧。”
  他说。
 
 
第四章 “关山月,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所以,卫朗。”
  关山月肩头披散着波浪卷,黑发衬得她露出的锁骨更白,关山月眯了眯眼,看着快速上升的楼层:
  “是谁把会议地点……定来颐清的?”
  颐清,北城市中心的高端会员制会所。
  被点到名的卫朗面不改色,手上捧着个平板正在迅速滑动:“是周氏的要求。”
  关山月垂下的眼睫微动。
  叮。
  电梯在会所顶层停下,关山月抬脚出去,她今天穿了条紧身的短裙,披了件牛仔外套,脚下踩着那十三公分的细高跟,在光滑的瓷砖上踩出清脆的音,看得身后的卫朗暗暗心惊。
  “这个合作项目的负责人资料我昨天看过了。”关山月往走廊尽头走去,面无表情,“爱好藏品,我别墅里有份《黑海》的手稿,必要时候,拿去稳住他。”
  卫朗一顿。
  《黑海》的作者已经去世,手稿已成绝迹,最轰动也最值钱的作品《黑海》手稿三年前在国外拍卖出了一千五百万的高价,后被不知名买家拍走。
  原来是关山月拍了啊……
  卫朗抿了抿唇。
  她刚说必要时候拿去稳住他时的语气,真云淡风轻地像是在超级市场挑什么蔬菜猪肉。
  “是。”
  身后传来卫朗应的这么一声时,关山月正好走到包厢门前,她瞥眼示意,后者上前拉开门把,关山月往手机屏幕一瞧,确认自己今天的妆很提气场之后,扯了个笑,抬脚进去——
  下一秒,细高跟与地面摩擦,发出了滋啦一声响。
  卫朗深吸了一口气。
  关山月以为,她跟周佞的重逢,就算不是在哪场剑拔弩张的聚会上泼一杯酒,也会是在周佞的结婚典礼上,自己挽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笑意盈盈地站在他面前娇滴滴地说:
  啧,你新娘怎么有点像低配版的我呀?
  可设想过无数个自己回国打脸的场景,关山月却唯独没想到过会是眼前这个。
  周佞坐在桌子的另一头,直直地看着大门处的关山月,他指腹正捻着根烟,却没有抽,任由烟雾缭绕,只是这么看着关山月。
  从前那几乎是刻在周佞眼角眉梢的张狂尽数不见,他只是淡淡地,没什么表情,从前那一头张扬的银发已经成了黑色,迎面而来的都是十足的贵气。
  关山月面无波澜,可拽着包的手却渐渐收紧。
  她该说些什么。
  她好像是该说些什么。
  可是并没有等到她张嘴,桌子那头的周佞率先开腔,将压抑打破:
  “关副董,好久不见。”
  他说。
  用最公式化的语气,甚至还老套地朝她伸出了手。
  关山月突然笑了,她走到周佞身前微微俯身,几缕发丝掉落在周佞的掌心,关山月伸出手,却在跟他交握的那一瞬间错开,转而拿起了周佞放在桌上的那包烟。
  周佞紧脑里的那根弦一瞬间绷紧,伸出的手掌五指微微收拢,他薄唇微抿,敏锐地看见了关山月直起身前的那抹讥讽的笑。
  第一面,是周佞落了后。
  这是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东西。
  关山月拿过周佞那包烟,轻车熟路地抽出一根,顺手将剩下的半包扔回桌面,拿起桌上银灰色的打火机,翻盖声清脆悦耳。
  嚓。
  香烟被点燃,可关山月并没有抽,只是轻车熟路地夹在指间,任由手中烟氤氲而起缕缕白烟,隔在两人中间,像隔了层纱。
  “是该叫你周董,还是该叫你周佞呢?”
  关山月兀地开腔,字正腔圆,她略微偏头:“毕竟我们这关系,叫周董太生分,叫周佞……直呼名字,也不太好,是吧?”
  火药味太重,不远处的卫朗悄悄后退一步,尽可能地缩小存在感,却眼尖地瞥见在场的第四个人也是一样的动作——
  元皓也在往后挪。
  “……”
  确认过眼神,都是打工人。
  两人交汇一眼,百感交集。
  可在包厢中央的气氛却压抑地令人窒息。
  周佞沉着脸,看着微红的香烟寸寸燃烧在她指尖,抬眼:“只要关副董高兴,叫我什么都行。”
  “那还是叫周董吧。”关山月只笑着,“怕被旁人听见,又要大做文章。”
  周佞只嗯了一声。
  关山月将燃到一半的烟按在烟灰缸上,绝了那抹红,才慢悠悠地掀起眼皮,将那把傲骨挺得直直:
  “怎么这种小项目,都要周董亲自出马了?”
  “九位数说是小项目,关副董真是会开玩笑。”周佞垂眼,“这是北城最轰动的一单合作案,在你口中只是小项目。”
  周佞顿了顿,一直平稳的嘴角微动,扯了个略微嘲讽的笑,再续:
  “真不愧是在国外见过大世面的人。”
  关山月眼底掠过一丝波澜,只是转瞬即逝,她撇开眼,握起了桌上的酒杯,轻轻地晃着:
  “也得感谢周董大量,不计前嫌才是。”
  卫朗和元皓再退一步,几乎要退出门外去。
  周佞看了她半晌,轻笑出声:“副董说笑了,我们之间,哪有前嫌。”
  关山月若有所思。
  “说回正题吧。”
  周佞收回视线,拿起酒杯喝了口,微涩的酒入口,顺着喉咙滑下胃部,压下那股莫名的翻涌:
  “我们要合作的是北城城郊一处高级别墅项目,主打顶豪圈层,我们周氏注资,十个亿。”
  不远处的的元皓有些发愣。
  这本来好像是他该说的话……
  关山月眉眼不动:“关于选址等相关资料,我已经派人送了一份去周氏了,预计下个月就可以正式动工,原本今天只是计划跟项目负责人见一面,交流交流……”
  关山月一顿,似笑非笑地看了周佞一眼:
  “想不到周董对这项目,还挺上心。”
  她笑得太晃眼,周佞垂在桌下的五指微微蜷缩,只是面上不显:“怎么说,也算认识十几年了。”
  周佞忽然轻笑,握着红酒杯往前一举:
  “今天来,也算给你接风。”
  关山月就这么看着他。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卫朗和元皓悄悄打开门走了出去,偌大的包厢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不知过了多久,周佞举着酒杯的手一直不肯放下,关山月眼波微动,终是开口:
  “这么多年,周董怎么还是倔得跟头驴似的。”
  “不过是想跟你碰杯接风。”周佞淡淡地看着她,“也算弥补我没去你回国那天晚上的局了。”
  ……
  关山月有点无语。
  这话说得,跟那天晚上像是有人请他去似的。
  可想是这么想,关山月面上仍是笑着,她伸出手,拿高脚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一声响,“多谢了。”
  周佞看着她仰头饮尽,慢慢地收回手,只抿了一口。
  怎么涩得有点发苦。
  “这几年在国外,”周佞看着杯中酒,“过得怎么样。”
  关山月知道往后背一靠,毫无顾忌的模样:“挺好的,你知道我性子,过得风流又快活。”
  捏着杯柄的指尖一紧,周佞哦了一声,语调微微上扬:“猜到了。”
  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委屈自己呢?
  “说来,就我们从前在一块玩的那群人中,还是你变化最大。”关山月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啧了一声,“都是败家预备役,怎么就你率先离了队呢?”
  周佞略带笑意地看她,只是有点渗人:“你肯回来接手庭旭,才是北城圈最大的新闻吧?”
  关山月放下酒杯,双手环臂:
  “人长大了,总会想通一些事的。”
  周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诡异的沉默在蔓延,关山月有些心烦,毕竟不管换作谁,跟前男友重逢的第一面竟然是坐在一起寒暄,这个场面都会很吓人。
  她刚想站起身来说走了,可周佞明显猜到了她的想法,兀地开口:
  “这个项目的楼盘,选址是在云山的旁边。”
  关山月有些僵硬。
  “看规划,最顶层的那套山顶别墅,推开窗就能看见云山南湖。”
  周佞没有看人,垂着眼,只是这么说出口。
  关山月却有些怔愣。
  她挺直了腰,脊骨关节迸出一阵轻微的脆响,维持一个坐姿太久,就是有这种弊端。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关山月狭长的眼微眯,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她看不透他的心思,也不知道如今的他在想些什么,刚才那句话,又是想表达什么。
  云山南湖。
  当年恋爱的时候,骄纵的关山月曾窝在周佞的怀里,说以后结婚的婚房一定要在一起能推窗就看见云山南湖的地方。
  那里云雾缭绕,南湖碧蓝,美得要命。
  他们曾经用最亲密的姿态,去述说最甜蜜的未来。
  可那是过去。
  半晌,一直沉默的关山月笑了一声,她看着周佞,面上半点慌乱僵硬也无,只是笑着:
  “是吗?”
  她说。
  “那我可一定要给自己预定一套,以后,当作是跟老公的婚房。”
  一室寂静。
  会所内的恒温是最适宜的温度,可周佞却觉得像处于十六度的空调底下,从指尖到掌心、再往上蔓延,一寸寸冷却。
  关山月说完就站起了身,她拎起自己的包,面上是最标准的笑意:
  “时间不早了,我还约了人,我们改日再聚。”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周佞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关山月走得有些急促,而就在她即将抚上门把的那一瞬间,身后终究还是传来了声音:
  “关山月。”
  关山月兀地停住脚步。
  他终究还是叫了她的全名。
  时隔五年。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五年前的那个宴会上,最后的回忆,是她亲手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甩了周佞一巴掌。
  背对着他的关山月垂下了眼睫,只有那微微颤动着的睫毛泄露出了一丝不稳。
  周佞抬起眼,就这么看着关山月的背影,他笑了,笑得满眼嘲意,只是不知嘲的是谁:
  “整整五年呀,关山月。”
  声音有些低哑,像颗粒滚落在喉嗓里,周佞笑的无奈中好像还夹杂了一丝什么:
  “五年——”
  “你还是这么绝情。”
  “关山月,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永远都没有心。
 
 
第五章 “周佞,我们完了。”
  “……就这?没了?”
  窝在沙发上的薛幼菱正听得入迷,结果被眼前一句“然后我就走了”给打发了回来,薛幼菱瞪圆了眼,一脸不敢置信地低喊:
  “你们重逢后的第一面,就这样结束了?”
  坐在另一头的关山月难得扎起了个丸子头,膝上还平放着个平板,正浏览着什么,她眼也不抬:
  “不然呢?”
  “月月,你是不知道啊。”薛幼菱抱紧了手中的抱枕,眼巴巴地,“我们一直都在打赌,说你跟他见的第一面,是你先泼他酒,还是你先动手打死他。”
  ……
  关山月眉梢一跳。
  这场面,还真是跟她脑补得差不多。
  只是关山月面上不显,只白了薛幼菱一眼。
  “不是,他都那样说了,你就没有回他点什么吗?”薛幼菱大腿一跨,靠近一步,“一句也没有?”
  关山月浏览文件的眸光微动。
  昨天晚上,周佞的话在包厢中回荡,一字不落地钻进她的耳膜,刺激着她的思绪。
  他说,关山月,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他说,你永远都没有心。
  关山月没有回头,可她透过大门侧的玻璃反光,能清楚地看见周佞那张脸——
  那张冷漠的脸上出现了可以称作是自嘲与无奈的痕迹。
  也满是讽意。
  他们都很清楚,周佞还是先低了头。
  在关山月面前,他永远都先低头。
  他提云山,他提南湖——
  都是在隐晦地低头服软。
  可昨天晚上,关山月从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身,她那把瘦骨挺得直直,连头发丝都不颤,只说一句:
  “周佞,捡捡你的自尊吧。”
  关山月捏着平板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垂眸,薛幼菱看不清她的神色,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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