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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花的小窗帘透进来阳光,我恍然转醒,一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哦,是了,我被陈康送给了他的投资人方先生做情人,已经有一周之久了。
最初来的时候,是有些悲壮的心情在的,一个女人,愿意为她的男人做出此等牺牲,在他的心里想必是又痛又爱吧。
此时的我赤身luo体,穿着奇怪的Qing趣内衣,脖子上还带着一个黑色的项圈,身上散发着骚臭的味道——那是昨天方先生尿在我身上的,他不许我洗掉。
我不知道方先生的全名是什么,他说他是我的主人,所以我不配知道他的名字。
他是一个S&M爱好者,鞭打我的时间比coitus的时间还长,他总是有办法让我哭泣,然后再舔掉我的泪水。他对我的眼泪格外有兴趣,仿佛那咸咸的液体是某种chun药,总能让他兴致高昂。
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他舌头的触感,像是一条蛞蝓爬了过去,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线后干涸。
内心支撑着我坚持下去的理由就是与陈康的婚姻,我甚至连逃跑的念头也没有,因为我怕我跑了,方先生会迁怒到陈康身上。同时我总坚信,若是我能讨得了这个方先生的欢心,陈康拿到投资后就会娶我。
唯一令我不安的是,我似乎忘记问他,这样的折磨需要忍受多久。
一个月后,他依然没来找我。与此同时,有赖于方先生没完没了的捆缚和各种奇异的姿势,我的身体变得十分柔软,羞耻心也渐渐离我而去,我有的时候甚至觉得,这便应该是我的生活,每天都有吃喝,没什么不好。
直到那天,我偷偷溜出了屋子。一般来说,我是不允许出屋的,但是那天我实在是憋坏了,我决定与方先生摊牌,我需要给陈康打个电话。
方先生的书房里很热闹,似乎来了不少客人,我在门口犹豫着,不知道该怎样才能不刺激他地提出我的要求。方先生的书房很豪华,就连门都是对开的,黄铜的把手做成了仿古的样式,映着我的模样有些扭曲。
随即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可佳很听话,我已经调教得很好了。小陈,你真有办法。而且她无法再怀孕,这点来说,也省却了不少麻烦。”
“哈哈,方总,你谢他就谢错了,他这个家伙,最喜欢那些屁事都不懂的女学生,这是他的情趣。”
噩梦一般,我听到了陈康的声音:“确实,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般愿意享受初始的乐趣。”
“看看,说他胖他就喘上了。不过啊别看小陈这样无往不利,那个曲明月可着实让他吃了不少瘪呢。方总你那次真该去的,国色天香啊,可惜是个狐狸,一闻到不对劲就跑了。”
“呵呵,跑了就算了,以后还会有的,可佳最近我也玩腻了,你们谁有兴趣,带回去绝对不亏。”
……
第14章 同学(五)
蛞蝓的黏腻感又回到了身上,我哆嗦得厉害,纵然我再无知,再愚蠢,也知道自己被欺骗了。
非但被欺骗了,还成为了这些衣冠禽兽的玩物,若是今日我没有来找方先生,我又会被转手送给谁呢?我又气又恨,一股血冲上头顶让我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他们所有人!
更让我痛苦的是,我已经沦落至此,而他们念念不忘的,竟然还是曲明月。
我想杀了他们!
我要杀了他们!!
家里没有人,这里因为是方先生的淫窝,只有一个保姆偶尔来打扫。而方先生平时用来折磨我的东西,成了最好的助力,或许是因为我太过顺从的缘故,他的那些东西就这样大剌剌地放在壁柜里。我拿起一瓶mijian药水,倒在了厨房剩余的酒瓶里。
老天,如果你有心要惩罚他们的话,就让他们再来取酒吧,我跪在地上,默默地祈祷着。
而我的意念似乎真的有用,我听到方先生走进了厨房,将剩余的酒拿进了书房。
喝吧,多喝一些,我心里默默地念着,希望你们都喝掉。
我的房间里没有表,我只能通过白天黑夜来计算天数。数了五千个数之后,我又溜了出来回到书房,他们都睡着了,一共五个人,除了陈康和方先生,剩下的三个我都不认识。
不认识又如何?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人吧。
我拿出方先生珍藏的各种酒来,选了其中度数高的,仔细洒在他们身上。洒到陈康的时候,我竟然有些犹豫。我拍拍他的脸,悲凉地问他:“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对么?”问出这句话来,我竟然哭了,我想我真的是爱他的。
而他的眼睛只是没有焦距地半睁着,没有说话。
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否定。
我失望至极!
我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机,托陈康的福,我认得这个Dupond的打火机,纯手工打造的,这样一个纯金的,大概要三四万块钱吧……我打出火来,心想,认识了这些牌子又如何?我真的就变得与众不同了么?
我真的就高人一等了么?
我想,我当初应该听那个女人的话,当初应该听陈宇的话,当初,不应该去和阿西要这份兼职……
如果我抵制住诱惑,如果我在那么多的关键时刻止步,是不是就不会沦落为今天这般了呢?
我走出门来,将打火机丢了进去。
轰的一下,火像是有生命一样沿着酒的痕迹覆盖了那五个人。
原本瘫倒如死尸一样的人,都突然跳舞一样跳了起来,吓了我一跳。
“啊啊啊啊——”他们发着无意义的嚎叫,跑来跑去的,将火引去了更多的地方。我漠然地看着陈康冲向我,然后倒在地上。
他的皮肤在火中像是烂桃子一样,被烧得滋滋作响,我没来由想到大学的时候和大家一起去吃烧烤的情形。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本来我也不想再活了,只想在房间里静静等死。为此,我还专门换上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
我失去了学业,失去了爱人,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我这样的人,留在世上还有什么用呢?我大概都能想到,父母会怎样恶狠狠地责骂我没用,学校里的同学听说了这样的逸闻,又是怎样一副听到惊天八卦的模样。
何必呢,还不如死去好了。浓烟从门缝中渐渐蔓延进来,我躺在床上,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那起事故最终没有让我死亡或进监狱,不然,我如何会再度见到曲明月呢?
我成了被□□的受害者,火灾的幸存者,而为我证明这一点并且为我找到最好的律师的人,竟然是陈宇——他因为陈康的去世,成为了一个十分富有的小孩,监护人也变成了他的母亲,我想这大约是他对我的一种凉薄的感激。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如今算是知道是怎样的滋味了。
不想面对父母的冷眼,我索性再也没有回去过,一直自己打工过活。然而做服务员也好,做导购小姐也好,终归来钱太慢,我实在是割舍不下曾经那样纸醉金迷的生活。
所以最终还是选择去了高档夜总会做了小姐,又因为我英语好,还可以服务一些外国人,他们把我包装成了一个大学生,好的时候,一个月赚五十万也是有的,只不过那些钱都被我买了名牌包,租高档公寓,所剩无几。
直到那个地方因为严打倒闭了,我才又流落街头,转而去ktv做公主。说来也尴尬,我竟然还在这里遇到过曾经的同学,他说我以前是他心目中的女神。
他已经结婚了,但是还是包了我一夜,花样百出地荒唐了一宿,然后一点也没有留恋地扔下钱就走了。
大约是看到我残妆的模样被吓到了?我自嘲地想。
其实我的年纪不大,才26岁,可是我的眼角已经有了皱纹,精力也不如以前好了。我没有告诉我那位老同学的是,我前一阵子才做了血检,HIV阳性,不知道他会不会被传染。
近来身体越发不适了,就算是浓妆也掩盖不住我的疲态。ktv里的客人总是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甚至说出“大婶快回家洗衣服去吧”这样无礼的话来。
而曲明月,她从我面前走过的身影依旧那么美丽,甚至像出鞘的宝剑一样变得更加炫目,它深深地刺入了我的心里,让我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流血。
我突然有一种错觉,我苦苦坚持了这么久,就只是为了今天在这一刻被她彻底击倒的。
和她的一切比较都是没有意义的,我从来也不是她的对手,我心里的“如果”仍然像肥皂泡一样一个接一个的涌出:如果我当时不是那样愚蠢,如果我肯好好地读个书出来,如果我有来生……
我躺在床上,身下的瘙痒伴随着疼痛——因为身体免疫系统被破坏,我染上了其他难以启齿的坏病,可是我不想再去治,我心里觉得好累。我拿着针管,那是我看病的时候偷偷藏起来的,我想自己总有一天会用到它。
我抽了满满一管空气,狠狠心,将它们全部注射进了我的血管里。
如果我有来生……
曲明月,求你,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好吗?
第15章 明月几时有
墓园里清风徐徐,往来都是捧着黄白菊花祭扫的人。山上埋葬的大多都是老人,而山脚这个墓碑的主人却太过年轻,那墓碑照片上的笑容仍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令人看了不忍。
她的父母为她摆上了她爱吃的食物,换上了新鲜的花束,随后便望着她的照片默默流泪。
没什么可说的了,这么些年,想说的,早就说完了。
这时,乌鸦“呱”地叫了一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青年在几个人护送下走了过来。
“你来了……”女孩的父亲抬头,表情悲戚,“给她上柱香吧……”
黑衣服的青年笑了:“喂!老头儿,你没搞错吧,让我给她上香?要不是我妈逼迫我,我压根都不想来这种晦气的鬼地方!”
“你……我们说好了的啊……”女孩的母亲气得浑身发抖。
“说好了什么啊?”他混笑道,“你可别忘了,当年我家赔了多少钱,我又坐了这么些年牢,欠她的,早还清了!她死,是自杀,干我屁事?你们可别没完没了了行么?”
“你……你既然不想道歉,又何必……又何必来!”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愤怒地盯着他。
“我来就是想跟你们说,做人要知足知道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你们这是讹上我家了。”他一脚踢翻了墓碑前的花瓶,“我告诉你们,老子和你们,两不相欠!要我说,你们还应该感谢我,不然你这个可怜的女儿,到死都是个处女鬼,多可怜,哈哈哈哈哈!”
“你——你——我杀了你!”女孩的父亲气得捡起碎花瓶就要冲上来与他搏命。
可是,青年身边的保镖很快将他拖开了。
“别白费力气了。”青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居高临下地骂道,“老傻逼。”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墓园里的其他人纷纷围拢过来,帮着两位老人收拾残局,同时对着青年离开的方向唾骂道:“这混蛋还算是个人么!”
而墓园不远处的林荫中,一个黑影冷冷注视着一切,慢慢隐去了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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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公,总是打我……,我研究生一毕业就嫁给了他,没有工作,养孩子到两岁,我为这个家牺牲了太多!可是他却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家里的负担,他也不想想,他下班回家,那些温暖的饭菜是哪里来的,衣服为什么会叠得那么整齐,又那么干净……”
眼前的女人不顾饭店里周遭人怪异的眼光,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自己的老公对自己不公平的待遇。她身材娇小,脸白白圆圆的,小小的五官十分秀气,一看便是个南方女孩。
而作为倾听者的曲明月脸上满是温柔的微笑,非但没有丝毫不耐,反而还体贴地递了一张纸巾过去。她人如其名,美得就像是一轮皎然的明月,雅俗共赏。她的脸是圆滑的角度,眼睛也是圆圆的,可是眼角、鼻尖、嘴角却是尖的,这让她在不笑时多了一分凌人的气势;可当她笑起来时眉眼又弯弯的,毫无攻击性,所以此时就算是心里已经焦躁得想要尽快回家,看起来也依旧亲亲切切,难怪平日里大家有什么事都愿意找她诉说,那眉眼一弯,就仿佛是在鼓励对方多说几句似的。
按说这样的私密倾诉,两人多少应该交情匪浅,或相识数年,但说来恐怕令人难以置信,她与眼前这个女人,是第一天见面。
抱怨的女人叫江南,是公司今天新入职的女员工,如今这张脸上确实如同江南不尽的烟雨一般满是水渍,颇有些梨花带雨的味道。只是不管模样如何,女人的脸上一旦带了哀怨,那么看起来就都有些老态和颓丧,远不及曲明月这般内心没什么忧愁的未婚女孩看着神采飞扬。
曲明月小口喝着水,对自己一见如故的人不少,可是一上来就这样把家底儿交代得精光的,眼前人绝对独一份儿。自己莫非长得很像容纳坏情绪的垃圾桶么?
“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控诉者光说还不行,还要求要有回应。
“恩,你快别哭了,”她收回放空的眼神,压下薄薄的厌恶感,温声安慰着她,再度递上一张纸巾。
于是对面的女人继续滔滔不绝起来,“不瞒你说,我其实是个富二代,我家里很有钱,但是我父母离婚了……”
曲明月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上了一天的班本来就很累,现如今还要应付这样无穷无尽的抱怨,实在有点力不从心。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倾吐自己的怨妇生活的人,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悄悄地拿手机刷着论坛,正好看到一件感兴趣的新闻。
《卫昌语言学校的禽兽竟然被放出来了,没人关心这件事么?》
她点进去,看到网民们群情激昂的留言:
——说真的谁能做了他,我出钱!
——这种禽兽死有余辜,崔恒都死了,他凭什么还活着!
——他千万别落单,否则我第一个捅了他!
——这种恶魔,恨不得肢解了他……
竟然有七八十页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