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之后,乔寄月的唇线压下一丝似有若无的轻笑,镜片下的双眸潋滟一片。
刘叔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乔寄月,发现他拿着那张名片,欲言又止了几番,最后还是问:“少爷,您认识刚才那位小姐?”
乔寄月垂了垂眸,不动声色的敛下所有情绪,他重新翻开那本厚厚的书籍,将名片别在书里,慢条斯理说:“一面之缘。”
刘叔没再说什么,专心开着车。
很快回到了乔氏庄园,车子穿过偌大的花园来到一栋欧式别墅前,刘叔替乔寄月开了车门,乔寄月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拿着书,缓缓下车。
一下车就有佣人上前,恭敬鞠躬:“少爷。”
接过了乔寄月手中的书包。
家里的长辈都还没回来,乔寄月独自去了餐厅吃饭,吃完饭便上了楼。
乔寄月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后,挺直的背脊瞬间松散,随手扯一扯领带,解开衬衫领口。
没开灯,就着屋外微弱的光线走到阳台,闲散的靠着护栏,摸出烟和打火机。
嘴叼出一支烟,点燃。
吸了一口,手指夹着烟,双手撑在护栏上,寥寥白雾从口鼻中钻出来,模糊了他的面容。
镜片下的双眸讳莫如深,目光有些涣散,漠然的看着楼下花园的灯火阑珊。
直到远远看见一辆银白色的跑车从大门口缓缓开进来。
紧接着,乔寄月手指夹着烟,走进了房间,去了洗手间,将烟蒂冲进了马桶。然后进浴室洗澡。
简单冲了个澡,换上家居服,乔寄月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浴室,正巧撞见他母亲姜暮柔进了他的房间。
乔寄月笑了笑:“妈。”
“寄月,妈妈逛街的时候看中了一件大衣,一眼就觉得特别适合你。”姜暮柔提着一个购物袋走进来。
姜暮柔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温柔,长相属于甜美那一卦。她二十岁生的乔寄月,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再加上保养得好,乍眼一看顶多像三十岁。
乔寄月扫一眼购物袋上的烫金logo,笑着道谢:“谢谢妈。”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戴上眼镜,继续看书。
姜暮柔将购物袋顺势放在了他的书桌上,倒也没有把大衣拿出来给乔寄月看,而是问:“寄月,今天练琴了没有?”
乔寄月翻了一页书,淡淡说:“看一会儿书就去练。”
“寄月,马上就要比赛了,你一定要好好练琴。”姜暮柔郑重其事道:“让你爸和你爷爷看看,你可一点儿都不比乔寄远差。他之前能做到的事情,你也能做到!”
姜暮柔站在他的面前,身上的香水味时不时飘进鼻息间,她的声音很柔,但其中的强势却也不言而喻。
乔寄月听话的点点头:“妈,我会的。”
“现在乔寄远瘫了,乔家的家业以后都是你的。”姜暮柔揉了揉乔寄月还略微湿润的发顶,叹了口气:“咱娘俩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你可一定要抓住机会,妈妈全部的希望可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这些话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乔寄月微垂着头,目光落在书上,可眼神之中却划过一丝浓浓的厌烦。
他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眸内只剩下一片清润明亮,他掀起眼皮看向姜暮柔,安抚般握住了姜暮柔的手,勾起嘴角:“妈,您放心吧。”
姜暮柔目光坚定:“嗯,我儿子这么优秀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如果换做往常,这话已经是结束语了,姜暮柔说完就该离开了,可这一次姜暮柔仍旧站着没动,思忖了一秒,又试探般问道:“我听刘叔说,今天突然有个奇怪的女孩子闯上车,你们还认识?”
乔寄月如实说道:“昨天在护城河有过一面之缘。”
“寄月,我都听刘叔说了,那人看起来不是什么正经姑娘,而且你怎么还能接她的名片呢!指不定对你有什么歪心思。”姜暮柔不满道。
乔寄月抬了抬镜框,笑得有些无奈:“妈,这只是出于尊重。”
姜暮柔朝乔寄月伸了伸手,命令道:“把名片给妈妈看看。”
乔寄月很顺从的拿出了夹在英文书籍里的纸壳子名片,递给了姜暮柔。
姜暮柔的食指和拇指捻着名片,脸上的嫌弃快要没地儿摆了,“咦.....这么脏的东西你怎么能夹书里呢,全是细菌!”
她看了一眼名片,越发鄙夷蔑视:“原来是混酒吧的啊,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寄月,我可先跟你说好,绝对不能跟这种人接触,乱死了,你还小,心思单纯,别被这种人影响了。”
说着她就几下将名片撕了,然后从包里抽出一张湿纸巾,仔仔细细擦了擦手,擦完之后将碎纸片用湿纸巾包住,提醒道:“妈妈帮你把垃圾带出去,免得留下细菌。还有啊,练琴不要去护城河,那边鱼龙混杂的,环境多不好,就在家里练。”
乔寄月表情未变,淡然的看着书,温顺乖巧:“我知道了。”
“乖儿子。”姜暮柔欣慰的揉了揉乔寄月的头:“妈妈走了,你抓紧时间练练琴。”
乔寄月:“我马上去练。”
姜暮柔扭着腰走了出去,当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撂下手中的书,摘下眼镜扔桌子上,整个人懒散的靠上椅背,眉眼之间的温润已荡然无存。
除了烦躁就是阴暗的戾气。
乔家有着庞大的家族企业,垄断了整个北城的房地产业。在外人眼里他是乔家高高在上的小少爷,上最好的学校,住最好的房子,说不准以后真能继承家业。
可在这圈子里,又有谁不知道他乔寄月,是个私生子。
他的母亲端庄漂亮,嘴里说着别家的姑娘不正经,她自己却是一个情妇,低劣的第三者。
他和姜暮柔在去年之前连进乔家的资格都没有,直到乔家的大儿子乔寄远出车祸导致半身不遂,乔家老爷子才承认了他这个私生子,接回乔家大力培养。
乔寄月嘲弄的冷笑,又抽了支烟,这才起身去了琴房。
小提琴,是他最厌恶的东西。
该死的艺术和高雅,全他妈是狗屁。
乔寄月完成任务一般随便拉了一会儿,便盯着琴走神。
莫名想到了喻婉。
她张扬大胆,随心所欲,还有不羁的野性,像一只难驯的野马。
乔寄月眯了眯眼,手指在琴上似有若无的轻点,回忆着名片上的电话号码。
两秒后,他拿起手机,按下那串数字,拨了过去。
第4章 早啊,喻婉姐姐
喻婉一晚上都处于心不在焉,以及惊弓之鸟的状态。
今天是周五,酒吧里客人格外的多。
喻婉一边在台上嗨一边提心吊胆,生怕那俩要债的左青龙右白虎会找到酒吧来。
之前她留了个心眼儿,并没有告诉喻晨洋她的工作地址,就怕喻晨洋会跑来问她要钱,可那群要债的一看就不是吃素的,万一把她祖宗十八代都给扒出来了怎么办?
要是在工作时间被那群混混找上,丢不丢人先不说,饭碗指不定都得搞丢。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场休息,喻婉下了台,去后台喝了点水,本身就感冒了,嗓子不太舒服,今晚又唱了好几首调特别高的歌,嗓子这会儿火辣辣的疼。
没有休息太久,喻婉就离开后台,她走到角落,随便找了个卡座坐着。
静静听着台上的男歌手声情并茂的唱悲伤情歌,心思早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坐下还没有两分钟,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其实这一下很轻,带着点试探的意思,可就是把喻婉惊了一跳,防备性的朝旁边躲了一下。
待转头看过去时,发现是两三个女生围在她面前,她这才长松了口气。
“啊....鱼丸儿,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其中一个短头发的女生朝喻婉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喻婉瞬间调整好情绪,刚才那魂不守舍的状态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摇了下头,半挑起眉,勾起似痞似媚的笑:“什么吓到啊,我是被小姐姐们的美貌惊艳到了。”
这几个女生因为喻婉这句话高兴得不行,几个小姐妹互相掐着胳膊,脸都红了。
“鱼丸儿,你真的好酷哦,唱歌超好听。我们是专门为了你来的。”短头发女生激动的说。
“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坐在这儿了,原来冥冥之中早已有了安排,是为了等你们啊。”
喻婉这人,平时就一张嘴厉害,骚话连篇。最爱干的就是撩小妹妹,土味情话说起来脸不红气不喘。
恰恰这些小粉丝还就吃这一套,被喻婉逗得花枝乱颤的。
“可以拍个合照吗?”
小粉丝拿起了手机,几个人站在了喻婉的两边,喻婉很随意大方的将手搭在了她们的肩膀上,眯着笑看向镜头。
兜里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起来,拍完了合照之后,喻婉这才慢吞吞摸出了手机。
是一个陌生号码。
如果换做平常,她绝不会多想,可今天情况特殊,像这种陌生来电她可不敢接,指不定是要债那群混混打来的。
她警惕的左右望了望,甚至心思敏感到觉得他们说不准就在这附近。
她将电话挂掉后发现有好多条未接来电,房东的、家里的、还有喻晨洋的,但最多的就是刚刚这个陌生号码。
唱歌的时候手机没揣在身上,现在才万分笃定,这个号码绝对是要债混混的。
喻婉想也不想直接把号码拉进黑名单。
心里又咬牙切齿的将喻晨洋从头到脚都骂了个遍,表面上还装作笑意盈盈的对几个小粉丝说:“我去打个电话哈。”
小粉丝热情的打气:“鱼丸儿,加油呀,我们会一直支持你的!”
喻婉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对她们做了几个飞吻,回到后台时,她又打开手机仔细看了看,房东的未接来电让她心烦意乱。
又来催房租,催催催,一天催八百遍!
不过现在这房子绝对不能再住了,左青龙右白虎昨天都找到小区去了,那绝对是有备而来的,只是恰巧在小区门口撞见她了。
得搬家。
打定主意的同时又把喻晨洋里里外外诅咒了千万遍。
然而让喻婉想不到的是,等凌晨三点下班回家,家门口摆着一个大行李箱和一个纸箱,纸箱里面装着锅碗瓢盆洗漱用品,床单被套枕头,乱七八糟一堆。
喻婉的行头全被堆在了门外,她脑子一片空白,第一反应就是摸出钥匙去开门,然而根本插不进去。
“我操。”
这房东动作挺快啊,连锁都换了?
一股火气直冲脑门,喻婉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凌晨,她掏出手机就给房东轰了个电话过去。
老年人的手机铃声都大,估计把房东给震醒了,房东一接听就不耐烦的抱怨:“哎哟,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啊,你不睡觉别人还得睡呢!”
“张阿姨,这话应该我问才对啊,您怎么回事啊?一声不吭就换锁,还把我东西全撂门口,丢了您负责吗。”喻婉自然是没好气儿,她也知道自己欠了房租是没理儿,可房东这做法实在太过分。
张阿姨一听,理直气壮的扯着嗓子:“诶,小喻啊,你要这样说,那张阿姨就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了,你自己算算你拖欠房租多长时间了?你不交钱还赖着不走,你还冲我发火来?我欠你的啊,你不租多的是人租,可别耽误我赚钱啊,再说了你也那堆东西没一个值钱的,谁稀得要啊。”
喻婉气得天灵盖儿都在疼,不过终究还是强忍着没有发火,用力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情绪,试图平心静气的讲道理:“张阿姨,我知道,这事儿是我不对在先,我的确不该拖欠房租,可我都跟您说了就这两天发工资,我绝对会给您,连带着拖欠的这十几天全补上。可您一声不吭就把我赶出来,最起码告知一声,让我提前准备一下吧。”
喻婉吐了口闷气:“现在这大半夜的.....”
“我可是给你打过电话的啊,你自己不接你还怪我啊?”房东根本不给喻婉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越发不近人情,冷嘲热讽道:“小喻,不是张阿姨说你,一个姑娘家家,还是找个正经工作的好,你整天净在那些风月场所混,还上外边儿去借高利贷,要债的人在门口堵了一晚上,就算你有钱这房我也不敢租给你,你东西我都给你收拾好了,这还替你节省时间了,你不是大忙人么。”
“......”
“对了,押金我就不退你了,全当你这半个月的房租了。你抓紧时间把你东西拿走,我要睡了,就这样吧。”
说完,房东就挂了电话。
喻婉握着手机的手不停收紧,气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牙齿磨得咯咯响。
“操!”
她发泄似的猛踹了一脚门。
喻婉坐在行李箱上,看着这一堆七零八碎的东西头都大了,缓了好半天这才认清了现实。
用床单将被子枕头绑在一起放行李箱上,另一只手抱着纸箱,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说来也可笑,来北城这么多年,她的东西只用一个行李箱和一个纸箱就能装完,少得可怜,然而如今混到连放这么点东西的地方都没有了。
别人越混越风生水起,她可倒好,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到了无家可归露宿街头的地步。
喻婉虽然看上去能说会道左右逢源,实际上真心朋友没几个,大家伙儿都是逢场作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别看都在同一个酒吧,人气大了粉丝多了难免遭人眼红,背地里想着法儿的使坏,利益关系之间谁跟你谈友谊。
吴归是她最好的朋友,可吴归家这两年比较困难,一大家子都窝在一个五十平的出租房里,挤得连下脚的地儿都没了,她才不好意思去给吴归添乱。
不知道去哪儿,不知道向谁求助。
喻婉像条丧家犬一样,拖着全部家当走在大街上,无处可去。
繁华的城市永远都热闹,哪怕是在深夜。路边的烧烤摊仍旧生意火爆。
不知道走了多久,路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喻婉累得头昏眼花,眼皮直打架,最后拖着全部行头进了便利店。
女店员在清理货架,看到喻婉走进来时,明显吓了一跳,戒备性的往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