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婉尚拿不住注意,就见彭顺等人就已经赶到了。柳清婉忙收起手帕藏在袖中,她跌跌撞撞的掀开马车帘子,哭道:“救救我,彭长安与探子勾结,险些把我掳走了!”
彭顺狠厉的瞪了柳清婉一眼,他一眼不发下了马,勒住马车的缰绳,探向彭长安鼻底。彭长安尚有余息,但彭顺知道他是活不成了。彭顺抱起彭长安,放入马车中,见到马车中还有一具女尸。彭顺一眼就看出,这具女尸就是柳清婉身边的丫鬟倚红。
柳清婉忙哭道:“我说得做不了假,彭长安贪恋我的美色,企图与探子一道绑了我。我不甘受辱,才拼死反抗。你虽是彭长安的叔叔,但也不能再帮着你的侄子害我,我可是怀璋哥哥的救命恩人!”
柳清婉说着,瞟了眼跟着彭顺一同来的几个人,因有这几个人,她才敢与彭顺这么说话。
彭长安在彭顺怀中彻底断了气,彭顺抱紧自家侄子的尸体,看向柳清婉,竟笑了:“柳姑娘放心,你是大将军的救命恩人,自然要送到大将军身边。”
柳清婉想到素日里彭顺就极其畏惧顾怀璋,都是不疑心彭顺有旁的心思。柳清婉坐在马车上,突然想到如今周苧被抓,怕是活不成的。倚红与彭顺这两个人也没了,那她回到顾怀璋身边,岂不是再没有阻碍。
柳清婉心中大喜,忍不住拿起了一旁的金丝长鞭。此刻,柳清婉竟还是相信这条鞭子上被施了邪魅之术,若不是有邪魅之术,怎么她得了鞭子,周苧失了鞭子,她们二人的性格就反转过来。如今周苧不知死活,而她柳清婉将永远留在她的怀璋哥哥身边。
柳清婉这份欢喜,一直持续到了顾怀璋面前。柳清婉也不是全然没有脑子的人,她知道只她一个人回来,什么话都任凭她说,柳清婉在马车上就已经编好了一个故事。
柳清婉见到顾怀璋就先掉了眼泪:“怀璋哥哥,我怎么都想不到彭长安竟然贪图我的美色,他知道我心中只有怀璋哥哥,所以联合敌方探子一道劫走了我。那周苧,也怕我继续留在怀璋哥哥身边,分了她的宠爱,竟然暗自也与他们合谋。倚红为了保护我,被她们杀死。所幸我机敏,引得他们内斗,才逃了出来。怀璋哥哥,我不甘被彭长安羞辱,为了自保竟伤了他。我没有想到把他伤得这么重,怀璋哥哥,我好害怕呀……”
顾怀璋早就让无关的人都退下,营帐中只余下彭顺、柳清婉两个活人,与彭长安、倚红的尸体。
顾怀璋丝毫不理睬柳清婉,他垂眸看了眼彭长安与倚红的尸体,却是对彭顺说话:“我不是让你去追周苧的么?人呢?”
彭顺仿若忽然惊醒,原来周苧竟然真的在柳清婉的马车上,与柳清婉一道出去了。
彭顺忙道:“属下,属下看到侄儿身死……”
顾怀璋冷声道:“所以,你看到彭长安死了,就没有继续去追。彭顺,你一直跟着我,该知道周苧不仅仅只是一个女人。她如果落入平阳城中,该当如何?”
彭顺忙打起精神,回道:“周姑娘待大将军一片赤诚,必然会严守秘密。”
柳清婉不想这些人竟还讨论周苧去向,想到先前彭长安说过的话,柳清婉忙道:“周苧被那些人拿出的时候,可是说了是她制造的火器。怀璋哥哥,她待你可不忠心,你别再想着她了!”
顾怀璋只看了眼彭顺,幽幽说道:“彭顺,你的嘴还是不够严啊。你都这样,你觉得周苧能挨得住多少刑罚才能保住秘密?你竟然丝毫不把我的命令当做一回事么?
”
彭顺汗如雨下,跪下求道:“属下知错,只求大将军保全我与侄子的忠烈名声,让属下能死在战场上,葬于烈园中。”
顾怀璋皱眉道:“那要看你之后怎么做事的!”
柳清婉见顾怀璋看都不看她一眼,心中也有些慌了,忙拿出染血的青莲手帕,慌道:“怀璋哥哥,你还记得么?当初是我用这块手帕包了点心给你吃,不然……”
柳清婉话音未尽,就顿住了,她缓缓低下头,看到血从胸口漫出。
柳清婉不敢置信的看向顾怀璋:“怀璋哥哥,为,为什么?”
顾怀璋拔|出刺|入柳清婉胸口的剑,终于看向了她:“几块糕点而已,我给你了这些年的荣华富贵,救了你不知多少次,还不够抵么?你私藏探子,我都不愿亲自动手,已经仁至义尽。我若是对她也这么手软,何必……”
顾怀璋说着,静了片刻后才又冷声道:“柳清婉,你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善良小姑娘了,你恶毒善嫉,还要装作一副善良模样。对了,你还杀人了呢。你既然愿意护送那个探子离开,去保护我的敌人,那何必再回来,跟我扯这么多的谎?”
柳清婉仿佛第一次见到顾怀璋,她瞪大了眼睛,仍不敢相信。但是她胸口不断流出的鲜血,以及一点点流逝的生命让她不得不认清现实,顾怀璋杀了她。
柳清婉心中极不甘,极不服,她用最后的气力问:“我,我到底错在哪里?我凭什么比不上周苧。她会给你调养旧伤,我也知道那些方子的!”
顾怀璋眯起眼睛,笑了:“你最大的错在不该回来,你本可以死在那个探子手里,而不是我的剑下。看,如今闹得你我多么难堪。”
柳清婉只是觉得心中闷疼,眼泪止不住的流。她想再叫一声怀璋哥哥,但是她却没有气力再发出声音,她余下的力气就只够自己流泪。最终当柳清婉倒在了血泊中,彻底没了气息,才止住了泪。
顾怀璋擦去剑上的血渍,拿起书案上放着的几页纸,这是给平阳城守将陈忠的草拟回信。
顾怀璋把这几页纸丢在彭顺面前:“你侄子的仇已经报了,将来我会给你们叔侄安排嗣子,不会让你家断了香火供奉。临近大战,你也该打起精神做事。这封信,你拿过去,再让他们添上几句话。就说,我义妹柳清婉被陈忠派人掳走,因不堪受辱而自尽。我原本并不想攻打平阳城,但陈忠行此不仁不义之举,竟向一名弱女子下此毒手。陈忠愿意投降便罢,若是不愿,我要他们一城的人为我义妹偿命!然后,把这几具尸体料理了。”
彭顺忍下丧亲之痛,领下命令,出了营帐,才敢吐出闷在喉咙中的一口黑血。
顾怀璋蹲在柳清婉的尸体面前,看着她握在手里的青莲手帕与金丝长鞭。
顾怀璋厌恶得皱眉:“真是贪心了!”
顾怀璋说罢,就从柳清婉手中取出青莲手帕与金丝长鞭,他将金丝长鞭缠在手腕上,把青莲手帕点火烧尽。
看着手帕最后翻飞的一点灰烬,顾怀璋突然想起了那一天,他就是为了寻找这条帕子,弃了那个少女不顾。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她一路被他背着往山洞走,她伤了脚,却只敢偷偷哭。眼泪不住的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察觉了,不敢回头看她。
他怕一回头,她就不肯再骗他了。
他们之间的爱恨,怎么算得清?可就是因为算不清,所以才要去算。
这样,两个人的纠缠才不会断。
顾怀璋握紧手中的金丝长鞭,眉头紧皱,快到她服用解药的日子了。
第30章 救救这个暴君吧30 是你先不要我的呀……
阳光落在陆晓身上, 暖得她懒懒得睁开眼,就看到少年顾怀璋蹲在她的面前。他看着陆晓,温柔笑道:“别睡了, 我用蜂蜜给你熬了些果子。起来吃一些吧……”
陆晓嘴里正没滋味儿, 就笑着点了下头。
这一笑,梦就醒了。醒来后, 只是漫长的疼痛。
陆晓浑身是血的绑在行刑架上,她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连手指尖都被针给戳懒了。她的衣服染了一层层血,像是裹尸布一样, 黏糊糊的裹在她的身身上。
陆晓虽然醒了,但却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突然,陆晓的头发被扯了起来, 一个男人冷声质问:“我家公子都折在你手里了,你要是想要活命, 就老老实实把你知道的尽数说了!不然, 以后还有的折磨!”
陆晓身上疼得地方太多了,哪怕陆晓的头发被扯掉了一大块,一时竟也没有觉出疼。待觉出了疼,她张了张嘴, 也再喊不出一丝声音。她的嗓子, 早就因为喊疼,喊哑了。
“少装哑巴!”男人捏住陆晓的下巴,往陆晓嘴里灌了一碗带了冰渣子的冷水下去。
陆晓被冷水一激, 竟能发出一点声音,她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向眼前的男人。
陆晓笑了笑, 用着干哑的嗓子低声道:“我……我说过的,我最挡不住诱惑,尤其是美食诱惑。你想要我交代什么,只要布置一桌子好宴席就可以了,何必这般辛苦?”
男人冷哼:“你这个奸诈的女子,还敢那这些话来诳人?不是没有给过你好吃好喝?你可说过一句真话?又是要什么合金,又是要什么硝石,又是向天祈福,折腾了我们许久,也没有造出个什么。”
陆晓皱眉,无奈的摇了摇头,气息微弱的叹息道:“我都说了,你们要……要诚心祈福,神兵利器才能赐下。你们心不诚,却把错怪我身上,我还生可怜,好生委屈啊。”
“竟还这般难缠!”男人说罢,招呼了身后的二人,冷声吩咐:“她谎话连篇,不要信她。你们只管用刑,我倒不信,她能一直嘴硬下去!”
陆晓垂下脑袋,深吸一口气,闭紧了眼睛。素来怕疼,即便如今已经疼惯了,还是怕。
这种恐惧让陆晓无法遏制的微微颤抖着,引得施刑的男人都忍不住纳罕:“每次都怕成这样,怎么还这么嘴硬?”
男人说着,手中却没有停下,他将夹棍套在陆晓腿上,用力勒紧。陆晓仅有的气力只发出了一声惨叫,余下的时候,连惨叫都无法发出。她只能在不间断的刑罚中,时而疼得昏死过去,时而又疼的不得不醒过来。
当陆晓再被丢入牢房,呼吸都时有时无,有那么一会儿她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系统带着哭腔:因为不能让别人发现系统的存在,小系统不能明目张胆的帮宿主逃走。但我可以用灵力帮宿主减少疼痛。】
【陆晓:留着吧,我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系统:宿主……】
【陆晓闭上眼睛:顾怀璋给我下的毒,该到日子服用解药了,你要帮我活下去。】
即便有系统用灵力帮陆晓减轻痛苦,陆晓挨那么多的刑罚,所受的苦,也抵不上顾怀璋下得这一味毒药。
先前受刑的时候,陆晓还能疼昏过去一阵。她在昏迷中,也能好熬一些。现如今毒药发作起来,她竟是清醒的忍受着每时每刻的疼痛。在剧烈的疼痛中,连呼吸都变成了一件需要谨慎思考的事,因为一呼一吸间都能牵扯出无限的疼。
陆晓甚至都听到有人在议论:“她竟然还没有疯没有死?”
“竟然这么能撑,倒是是个硬骨头。”
“有什么值得她这样了,还想活着呢?”
为什么活着?因为她任务做的一团乱。如果她现在死了,怕是最后判定任务失败,她可是要魂飞魄散的。陆晓如今极其怕死,不想魂飞魄散,宁可忍着剧痛挣扎到最后一刻。
可是明明当初她因为贪恋少年的温柔,哪怕知道任务失败会魂飞魄散,竟不想着去完成任务,痴心妄想的想与与少年顾怀璋躲在林子里。但再多的痴妄,也抵不过一块绣着青色莲花的手帕。
陆晓都不知道,那时的自己哪里来的胆气。
陆晓被疼痛折磨的浑浑噩噩,她也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这样不想死,她就只知道自己想要在这个小世界继续活下去,哪怕只再多活一刻,也要熬下去。
时间被疼痛拉扯得格外漫长,对于陆晓而言,是一分一刻的在熬着。
陆晓仿佛熬了数百年,又仿佛只是忽的一瞬间。突然之间就,就全乱了套,不再有人施刑审问,甚至不再有人看管牢房,陆晓听着有人慌忙逃窜。
不时有人喊着:“那些人杀疯了!这是要屠城了!还不快逃?”
“顾怀璋为了给他那个义妹报仇,要把我们全杀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陆晓周围诡异的安静下来。
“周苧?”
“周苧!”
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先是疑惑再是确认,声音听起来倒也耳熟。
陆晓用上系统的最后的一点灵力,终于有了一点精神,她费力的睁开了眼睛。陆晓躺倒在地上,看着雪花从窗外松软的落了下来,落在她的脸上。陆晓身上已经没有多少暖和气儿了,雪花竟然许久也没有融化。
陆晓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顾怀璋站在牢门口。顾怀璋身着金色盔甲,站在破旧腥臭的牢房中,看起来极不相衬。陆晓只会梦到少年顾怀璋,一看到顾怀璋的装扮与样貌,她就知道这不是梦,她竟然真的能再见到顾怀璋。
“周苧……”顾怀璋又唤了一声陆晓的名字,他蹲在陆晓面前,用沾着温水的帕子擦去她脸上的血迹。
脸一擦干净,陆晓是难得的清爽,竟然能够忍痛,对顾怀璋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顾怀璋看见陆晓的笑容,咬紧了牙,一字一字的恨道:“你竟还笑得出来!你还有没有心?”
顾怀璋恨得面皮紧绷,招人上前给陆晓诊治时,他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陆晓看着那大夫,摇了摇头,断断续续的说:“我也懂得……医术,我就只能……到这里了……”
大夫却不敢不看,忙把手搭在陆晓的手腕上。随后大夫看向顾怀璋,摇了摇头:“周姑娘的毒已入骨,大将军有什么话要尽快说,周姑娘撑不了多久。”
说着,大夫就退了出去。
顾怀璋缓慢的坐在了地上,手里攥紧了给陆晓擦过脸的帕子,原本接近的帕子已经沾满黑红的污血。顾怀璋用力攥紧,血滴就顺着顾怀璋的手流了下来,一滴滴的滴落在他金色的盔甲上。
顾怀璋低垂着头,心中恨到极致,声音都恨到微颤:“你为什么要坐上柳清婉的马车?”
陆晓深吸了几口气,才积存下些力气,委屈的小声道:“我是被探子劫走的,不是自愿的。我许就能活这一会儿了,你怎么一直低着头,不再看看我么?”
顾怀璋却依旧低垂着头,冷声道:“凭什么看你?你这个模样有什么好看?你如果能好起来,好好梳洗一番,我兴许还能看一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