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是我童养夫——燕歌行
时间:2021-11-26 00:28:21

  “赵家当年还有脸说与你同宗同族,如今看咱们松阳这一支即将发迹,既然对阿恪下此毒手!”
  当日会试结束,常瑛第一次解开他的衣襟查探时,同样被他背上那狰狞延伸的刀疤气红了眼。
  一路颠簸下来,这刀伤不过是勉强结痂,丑陋的痂痕一直从背上的蝴蝶骨一直延伸到腰窝,看起来分外可怖。
  无需多说,她便能想到当时的情况有多么惊险。只要这伤口再深半寸,赵恪未必能够经得住这一路的奔波。
  而今虽然经过精心治疗之后,他的气色好了不少。可常瑛向来是一个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的脾气,早把赵家恨毒了,只等着殿试结束,好生腾出手来收拾他们。
  赵恪目光平静地握了握她的手告别,生死之间走过一遭之后眉目之间的气质愈发平和。仿佛一块经年温养的美玉,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就算金銮殿上的殿试终于开始,他与诸位贡士身着同样的绯色锦袍,依旧出众夺目,好似墨客画中人。
  九龙宝座上的皇上含笑看了一眼今科的人才济济,满意地点了点头,依次问了前排的众人几个问题。
  随后照例要他们退回偏殿作赋,自己捋了捋一把美髯,同几位重臣商议今年的殿试名次。
  乌泱泱三百人,排在后头皇帝也懒得过问,此时讨论的焦点,便首先汇聚在前三甲身上。
  今科最为出众的,除了出身寒门的赵恪,便是同样来自夔州的魏佑臣,还有一位严首辅府上的七少爷。
  这二人各有各的来头,魏佑臣的姑父周中丞,当年是徐次辅的学生,严七少爷那就更不用提,自小生在钟鸣鼎食之家,是严首辅最为疼爱的孙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帝谁的面子都不想驳,此时一言不发态度模糊,等着两位卿家开始争执。
  严首辅头发花白,走路颤颤悠悠,撩起眼皮扫视了一眼这个老对手之后,同样没有说话。
  徐次辅也不是个傻的,他知晓自己搏圣心搏权势,都争不过严首辅去,此时倒也知趣,话里话外有意去捧严七少爷,又不动声色地踩了赵恪一脚。
  状元之位争不过严首辅,这榜眼之位他一定不能放过。
  皇帝把他们之间的机锋收入眼中,提起朱笔,便在黄绢之上开始落墨,写下了今科的前三甲。
 
 
第67章 十一娘诚如徐次辅所说,严阁老的孙子代表的是陛下对首辅大人的宠信,魏佑臣代表的是世家的脸面。这些勋贵之家从小延请名师,锦衣玉食的孩子不能比不过赵恪那个父母双亡的乡野小儿。
  若是真点了赵恪做状元,那真是无疑是再抽重臣与世家的脸。
  皇帝年老求个清净,明白这些道理,也不愿意同这些人再周旋一回。故而当亲近的内侍拿起那明黄的卷轴宣读时,果然听到头名是那严家的七少爷,次名是那夔州魏家子弟魏佑臣。
  而先前连中五元的赵恪,在重重力量的博弈之下,最终只被皇帝点做了探花。
  严首辅起身叩谢圣恩,徐次辅也满意地抚了抚胡须。
  本是皆大欢喜的场面,却在小内侍呈上贡士们的策论答卷时,另起了一丝波澜。
  明黄衣袍的皇帝一张一张地翻过去,却在看到某一张时,忽地顿住了手,忍不住凝神细看了起来。
  他随口出的考题并不复杂,一众才俊同样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竭力表现,可就算如此,那位名叫赵恪的少年给出的答案,也无可质疑地盖住了众人的锋芒。
  行文间旁征博引,针砭时弊,通篇策论下来力透纸背,叫皇帝忍不住从头到尾看了许多遍。
  他捋着自己的胡须陷入了沉思。听说……这为少年英杰自幼父母双亡,贫寒人家出身,如今才不过十七岁?
  本是为了重臣与世家的面子,在未曾看到殿试的考卷之前,皇帝便定下了今科的前三甲,如今真正见到了这位会元的大才,竟然觉得自己有些轻率起来。
  思量了一阵之后,他抬手示意小内侍,将这位赵家郎君再次请进正殿,打算单独见一见这位少年。
  赵恪并不慌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下,气度沉稳地随着内侍的脚步进了正殿,脊背挺直如山峦,朝在场的诸人一一行礼。
  皇帝见他谈吐不凡,不似一众寒门学子那般拘谨,对这孩子愈发来了几分兴趣,开始倾身问起他的身世。
  “学生来自松阳赵氏,父亲十年之前曾考中廪生,母亲是流亡而来的孤女。家道本是殷实,不曾想学生福缘单薄,双亲见弃。”
  他孤身一人站在殿下,乌黑的眸子提起这些往事时闪过一丝寂然,衬得他本就出色俊朗的面容更多了一丝温雅淡然的气质,分外惹人注目。
  徐次辅也忍不住多看了这个晚辈两眼,在他隽逸的眉眼上打量了半晌。
  “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明黄衣袍的帝王感叹了一句,再次问道,“朕听闻你当日会试之时,衣着狼狈,险些没有迟到误考,却依旧拿下了会元?”
  算一算,这可是连中五元的奇才。若是今日再点了他做状元,那可真是文曲星降世辅佐圣明君王,本朝立国以来头一回啊!
  皇帝心下隐隐有些后悔,平心而论,仅仅得了一个探花对这位寒门奇才并不公平。正是犹豫之间,却听到赵恪继续开口道:
  “学生并不是有意迟到,只是当日赶考的路上,遇到了截杀。”
  什么——!
  金銮殿内的诸人顿时严肃了一张脸,全神贯注地听着这个晚辈平静地把赵家的种种无耻行径讲了一遍。
  听到少年讲到自己差点死于匪徒的刀下时,皇帝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重重地拍在了书案上。
  这个夔州赵氏,不仅寡廉鲜耻,竟然还如此胆大妄为,丝毫没有把王法放在眼里!
  以赵恪的天资,将来注定成为朝堂之上的股肱之臣,赵家想要在赵恪崛起之前杀了他,无疑是在打皇帝的脸面。
  帝王气得急召内侍前来,要他速速前去查明赵家犯下的所有罪行。
  他久居高位,身上威压摄人,此时勃然一怒,让严徐两位重臣都噤声不敢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夔州赵家那一族,此举无疑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只要陛下派出去的密探查明情况属实,任谁也救不了他们一家子!
  他们埋头盘算着让自己的手下离赵家人远点,却忽然看到皇帝唏嘘了一声,摆手示意赵恪上前,欣慰地看着眼前这个清俊少年,叹道:
  “卿有状元之才,奈何天资玉质,更宜这探花之雅。”
  严首辅的眼皮忽地跳了跳,心中一凛。陛下这话一出,谁都知道今科他真正属意的头名是谁。自己的孙儿纵使占了这状元之位,也称不上光明正大。
  他极为识趣,顿时颤颤巍巍地跪下,请奏道:“赵家郎君天资过人,着实当得起今科状元。老臣孙儿不才,即有珠玉在前,怎敢忝列状元之位?”
  “天子开口岂有收回的道理?”皇帝示意内侍去扶,“朕说七郎可以,那就无人敢质疑。”
  见严首辅与徐次辅诚惶诚恐的模样,他也不愿多费口舌,摆手示意这些人通通退下,仅仅留下一句:“回去好好准备,静候三日之后参加曲江宴便是。”
  *
  曲江宴是专门为新科进士们举办的庆功宴,汇聚众多青年才俊,济济一堂,也是燕京城中的一桩盛事。
  不过在许多高门深户的主母看来,牵挂她们心肠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榜下捉婿。
  平心而论,这些新科进士此后注定要入朝为官,在其中为自己女儿找一个品貌俱佳的儿郎,也是一桩美事。
  更不用提如今朝堂之上以严徐两位阁老为首,隐隐有伏波涌动,这些大人们为了拉拢人才,往往也会选择联姻的方式。
  而曲江宴上带着自己的女儿们偷偷见一眼这些新科进士,无疑是一个促成姻缘的绝佳机会。
  宴会当天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各位深闺小姐,自然也成了一道让人移不开眼的风景。
  伴着贵女们的隅隅私语与调笑,一众路过她们身侧的新科进士都忍不住挺直了脊背,卖力地想要给这些少女留一个好印象。
  一旦被这些重臣权贵之女瞧中,此后在仕途上可是获得了一把登天之梯!
  出乎意料的是,赵恪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一早便远远地躲开了这群少女,独自待在一个灯火阑珊的角落。
  一则他有才学傍身,根本不需要靠这些来获得皇帝的重用,二则阿瑛曾经许诺若是他能够得中进士,便答应他的情谊。而今正是关键的时刻,他颇有些林姑娘的谨慎“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生怕阿瑛生了气。
  奈何他在殿试之上深得陛下垂青,此时纵使自己想躲,也有不少人闻风而至,团团围在他的身边想要套近乎。
  赵恪谈吐不凡,才气纵横,应付他们自然不难。可这些人竟有些没完没了,越汇越多,惹得不少人为之侧目。
  魏佑臣便是其中之一。
  他跟赵恪算是老对头,此时得中榜眼,刚巧压了赵恪一头,怎么能不得意地前来炫耀。自己做策论比不过赵恪,旁的君子六艺还能比不过?
  使了使眼色之后,顿时有人会意,提议诸位比试一番。
  敛回放在魏佑臣身上的目光之后,赵恪皱了皱眉,起身欲走。
  “赵兄!”魏佑臣拉住他,“陛下赞你又状元之才,为何不肯同我们切磋一番?”
  这话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恶意。谁都知道赵恪出身贫寒,早年连读书的银子都凑不足,哪里有钱修习这些君子六艺?今日必定会出丑。
  一时间众人心思浮动,不论是出于嫉妒也好,不服气也罢,纷纷开口要赵恪弹奏一曲。
  冷冷地扫了一眼魏佑臣之后,赵恪挥袖坐下,抬手示意小童抱琴而来。
  抬手便是铮铮两声,清越不凡。
  魏佑臣嬉笑的表情一敛,看着这人沉静的脸,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锵锵锵——
  赵恪的动作越来越快,修长匀称的十指翻飞于琴弦之上,出手便是好比战鼓擂擂的杀伐之音,好比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气势雄浑,势不可挡,一下子便盖过了一众同科们风雅的靡靡之音。
  弹至中程,众人自惭形愧,竟然不自觉地停下,屏息静气地专注于探花郎的《关山月》,直到一曲奏毕,空气中安静地落针可闻。
  ……
  正待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刻,一阵抚掌之声从外间传来。
  一位身着月白浮光锦的少女缓步而来,气质犹如月华:“余音绕梁,三日不决,不知方才,是何人弹奏?”
 
 
第68章 归来在场有不少人都认出了这位贵女的身份,一时间看向赵恪的目光愈发艳羡又嫉妒。
  这可是严首辅家的掌上明珠,今科状元郎的严七郎亲妹妹十一娘!
  她生来美貌惊人气度高华,偏偏又是出了名的才女。即便今日前来曲江宴的贵女们犹如过江之鲫,但是严十一娘显然是其中最为夺目的一个。
  这位小姐在琴曲之上造诣颇深,今日有不少人借故想要与她切磋一番都被婉拒,没想到今日听了赵恪那一首《关山月》竟然主动想要同赵恪比琴!
  这在众人看来无疑是美人对探花郎有意,他们纵使嫉妒,可看了看赵恪那张风姿皎然的脸,到底地恨恨地找不到话说。
  严十一娘招手示意丫头捧来自己的焦尾古琴,裙摆轻扬,举止高雅,施施然与席间落座,目光毫不避讳地看着一丈之隔的少年。
  当世虽然风气较为开放,可是严小姐这般的举止,几乎把自己的意思表露了个分明:
  她认定赵恪是自己的知音,有意选择这位形貌昳丽的探花郎作为自己榜下招婿的对象。
  无疑,高贵的出身,惊人的美貌和颇负盛名的才学,给了她底气。
  不仅她相信自己不会被拒绝,就连围观的之中人士,都在心中默认了赵恪会答应同严小姐比琴。
  可让众人大跌眼睛的是,严小姐乍一落座,赵恪没有半分犹豫,沉默地起身后退了两步,拱手行了一个标准又疏远的礼节,无形之中拉远了自己与这位贵女的距离。
  “你……不愿同我比试?”严小姐脸色有些难看,难以置信地问道。
  她素来高傲,这次第一次对异性示好,本以为十拿九稳,谁知这人竟然要她当众丢了面子?
  绛红色的宽袖再次抬高了几分,赵恪冷漠以对的态度愈发分明,朝她深揖一礼之后,竟然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了这处凉亭,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这……
  严小姐的纤纤玉指死死地按住琴弦,盯着少年郎离去的背影眼圈发红。
  她绝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落到如此难堪的境地!
  对,还有祖父!祖父一定会帮自己挽回颜面的……
  在侍女的搀扶之下,这位闺女匆匆掩面而去,竟然连桌上价值千金的焦尾琴都不顾了。
  魏佑臣眸光暗沉沉地盯着桌上那两把相对而放的古琴,气得狠狠把赵恪弹过的那把贯在了地上。
  *
  严府之内。
  十一娘回来之后便捂着脸在房中大哭,家仆劝不住,借着前往书房给首辅上茶时,还是忍不住隐晦地提了提。
  “阁老,听闻十一娘从曲江宴回来之后,有些不好……”
  “哦?”严阁老放下手中的纸笔,从浩繁的公文之中抬起头来,很是关心这位小孙女的模样。
  他早年科考仕途都不得意,妻子孩子跟着自己受了不少苦,故而即使是位列首辅,严阁老对家人也颇为上心。
  “听闻,是因着那位探花郎,叫十一娘不快……”家仆小心翼翼地斟酌了词句,没有把“小姐主动示好被拒”这样不体面的话说出来。
  可严阁老在朝堂之上屹立不倒多年,哪里会猜不透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探花郎……那个赵恪?”
  依照当日殿试时陛下对他的赏识,显然是要重用此人。更何况这位探花郎年岁不大,家中称不上什么大富大贵,至今尚未娶妻纳妾。
  看来品性才学倒也不错,配得上他这个小孙女。
  严阁老松弛的眼睛昏黄,沉思着没有说话。
  今科他的孙儿七郎拿了状元,徐阁老鼎力支持的魏佑臣成了榜眼,两方也算是各有胜负,那夹在中间的赵恪,分量无形之间便大大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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