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兰知他知他同自家二叔一般的性情,最厌仕途经济,也不提应考之事
,只捡些读书游历时遇到的趣事说来,果然甄宝玉越发喜欢。
甄母见状心下越发满意,暗暗点头。
甄家几位姑娘也都听住了,不过甄蕊甄琼先前都见过贾兰,况且甄蕊年长,甄琼性情沉静,又因是庶出,都只是侧耳倾听,并不言语。
唯有甄瑶素来胆大,上回贾兰登门拜访时她正巧去了外祖家拜寿,两人不曾见过,她先前便听说了贾兰小小年纪便中了秀才,今日又见他言谈风趣,心下十分好奇,目不转睛的看着贾兰,兴致勃勃的听他说游历趣事。
冯氏见状,心下暗暗皱眉,偏当着众人的面又不便插话,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好在贾兰目不斜视,只同甄宝玉说话,并没有向甄瑛多瞧一眼。
冯氏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些恼怒,贾兰这小子也忒没有眼光,竟对自家女儿的容貌视若无睹。
甄瑶相貌出众,又素来受宠,一向被人奉承惯了,还是第一次碰到贾兰这样疏离客气,视她如无物的,越发觉得有趣,笑盈盈道:“听说贾哥哥家中也有一位叔叔,与二叔不仅名字一样,连相貌也是一模一样,可是真的?”
她今日颈间挂着一个芝草螭纹缨珞项圈,比头发丝还细的金丝绞成灵芝仙草图案,项圈下面坠着一块婴孩巴掌大的紫玉镂雕而成的百花佩,玉色晶莹剔透,越发衬得肤白胜雪,娇憨明媚。
贾兰听到‘贾哥哥’这个称呼不禁一怔,素来只有唤他‘兰哥儿’‘兰儿’‘小兰大爷’的,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唤他,这‘贾哥哥’‘听着十分不自在,勉强按下心中别扭,点头道:“确有其事。”
甄瑶越发好奇,直问宝玉的容貌性情,贾兰拗不过,只得拣些不打紧的略说了几样,听的众人都啧啧称奇。
甄母笑道:“我先前听闻也奇怪呢,这名字一样也就也罢了,从古至今,同时隔代,重名重姓的多着呢,偏又模样儿也一样,这也是一件奇事。”
甄瑶笑道:“方才听贾家哥哥所言,不止名字模样相同,连性情竟也差不离。”
柳氏笑道:“天下再没有这样的巧事,世宦大家,公子哥儿性情淘气古怪些也是常事,不是什么罕事。”
甄宝玉笑嘻嘻道:“如今
可好了,下回老爷再逼着我读书,我就逃到京城找那个宝玉去。”
众人闻言都忍俊不禁,柳氏嗔了他一眼,道:“你侄儿小小年纪便中了秀才,你是当叔叔的,又虚长了好几岁,还只知道胡混,仔细你老爷回来了捶你。”
甄宝玉一听读书顿时变了脸色,忙搂着甄母的手臂扭股糖似的撒娇,哄的甄母眉开眼笑,拍了拍他的手道:“我的儿,别怕,有我呢。”
柳氏见状暗暗叹息,宝玉生的聪敏伶俐,自幼淘气异常,天天逃学,偏偏老太太溺爱,行动都护着他们做父母的也不便十分管教,以致如今还是这般孩子性情。
甄瑶依旧缠着贾兰问些见闻趣事,贾兰暗暗蹙眉,便只低头吃茶,偶尔被问及时才答一两句,忽听冯夫人笑道:“上回听贤侄说令堂也来了江南,算来也有一年了罢,不知近来可好?”
贾兰答道:“先前小侄大病一场,家母得信后放心不下,这才赶来江南照看,如今一切安好,有劳世伯母惦念。”
冯氏又细问了一番李纨的近况,点头叹道:“咱们两家是老亲,若是遇上什么难处只管打发人送信来,我们老爷虽没什么职缺,在江南官场还有些亲友故旧,多少能帮衬一二。”
贾兰闻言一怔,总觉得对方话中有话,一时却想不明白,口中只笑道:“多谢世伯母,姑苏有林姑老爷与家师照应,倒不曾遇上什么麻烦。”
冯氏点头道:“都说为母则强,你母亲一介弱女子,不辞辛劳千里奔波,实在不容易。”
冯氏口中虽然称赞,心下却颇不以为然,身为寡妇却不安分待在家闭门守节,反而跑到江南来,听说还与贾兰的老师沈颐比邻而居,一个丧夫一个丧妇,孤男寡女的,也不知道避嫌,心下便有些瞧不上。
冯氏的表现尽管十分隐晦,但贾兰自幼丧父,对人的情绪最是敏感,还是感觉到了其中的鄙薄之意,心下顿时大怒,不过到底是在人家做客,不好失礼,只得强忍怒气,心下已打定主意,日后绝不再登甄家之门!
甄母见贾兰原本含笑的神色变得淡淡的,便知他有了恼意,顿时心下一沉,忙岔开话题,笑道:“早先便想邀你来府里,只是你忙着备
考,也不好打搅,好容易如今得了闲,难得来一趟,不如便在府里多住几日,同你宝叔一处说说话。”
贾兰闻言神色淡淡,拱手道:“多谢老太太美意,只是家中老太太太太记挂,接连来信催促早些回去,如今已是月底,天气冷了河冻难走,须得早些启程,再者姑苏也还有些事务料理,实在不便久留。”
甄母听了这话,便知他心意已决,也不好强留,只得罢了,不动声色瞥了冯氏一眼,见她依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下直气的肝疼,暗骂冯氏糊涂,即便不愿结亲也不能这般得罪人,素日看着是个拎得清的,没想到这般上不得台面。
甄宝玉心性单纯,甄瑶三人年幼,虽觉气氛有些不对,却不知是何缘故,不禁面面相觑。
柳氏素来明白甄母的心意,也知道她有意与荣府结亲,如今这场面却有些尴尬,心念一转,转头便对甄宝玉道:“说了这半日话,你陪你侄儿去园里逛逛去。”
甄宝玉答应着,领了贾兰去各处逛了逛,最后又到了一处精致院落,乃是甄宝玉坐卧之处,室中帘幔鲜妍,铺陈富丽,非别处可比,不过贾兰也无心观赏,二人就坐,叙谈未久,早有小厮来回:“宴席已备齐了。”
甄宝玉忙拉着贾兰出去了,甄荣与贾琏正推杯换盏,一时杯盘迭晋,海味山珍,不需赘述。
直吃到酉时,宴席方散。
柳氏命人备了厚厚一份程仪,送走了贾兰叔侄。
甄母越想越气,命人将甄荣与冯氏叫到了跟前,屏退了众人,指着冯氏骂道:“你今儿是犯了什么糊涂?好好的一桩亲事都叫你给搅和了,如今可好,结亲不成反结仇了!”
冯氏从未见过甄母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闻言不禁瑟缩了一下,嘟囔道:“我本来就没同意这门亲事,都是老太太的意思,瑶儿的品貌便是做皇妃都使得,贾兰那小子哪里配得上?”
作者有话要说:还在值班中,封闭第十一天,一切正常,就是食堂每天都是白菜萝卜南瓜,一盆菜里零星可见几根肉丝,还是要靠抢的……
ps:今天好像是情人节,虽然作者君是单身狗,不过还是祝小可爱们情人节快乐!(下一更在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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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回
甄母闻言越发气的头疼, 冷笑道:“兰哥儿这样的家世人品你都瞧不上,难不成还真想招个皇家女婿不成?!”
自家人知自家事,甄家虽然在江南赫赫扬扬, 其实细说起来真正发迹也不过这二十来年,当年上皇也是看在她这个乳母的情分上,才大力提拔甄家, 后来她又果断将女儿送进宫中,才有了这些年的荣华富贵, 与那些世家大族相比,甄家不过是暴发新荣之家。
自新帝登基, 他们家在朝中的势力早已大不如前, 江南官场也逐渐失去掌控,若不是上皇尚在, 只怕连最后的体面都保不住。
如今上皇虽然不肯放权, 然而毕竟年事已高,新帝却年富力强, 心思又缜密, 这几年不拘一格提拔人才, 朝中已有颇多拥趸,掌控朝堂不过迟早而已。
而贾家当年却是因功勋封的国公, 繁盛了近百年, 这些年虽然渐渐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军中还有不少贾代善与贾代化的旧部, 又与四王八公皆联络有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子腾不必说,位高权重,简在帝心,林如海虽已致仕,但却有不少同年故旧在朝为官,况且林家世代列候,根基深厚,手中掌握的人脉亦不可小觑。
甄贾两家虽是老亲,但距上一次联姻已有数十年,这些年来渐渐有些疏远,她这才动了再次结亲的心思。
贾兰人品才华样样出众,根基门第也相配,正是四角俱全,冯氏竟然还瞧不上!
冯氏心中不服,然而见甄母神色不同以往,到底不敢回嘴,便只低了头不言语。
见冯氏依旧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甄母越发恼怒,冷笑道:“你还不服气?既如此,打明儿起府里的事交给瑞儿媳妇,你给我回房好生反省!”
冯氏没想到到甄母竟然要夺了她的管家之权,这才惊惶起来,哭求道:“老祖宗息怒,我知道错了,我也是爱女心切,才一时犯了糊涂,您就饶了我这一遭儿罢。”
甄荣初时一头雾水,听了半日才明白原委,瞥了泪流满面的冯氏一眼,不禁有些无奈,冯氏是老太太娘家侄孙女,因着父母早亡,自幼便在甄府长大,老太太多有疼爱,与亲孙女儿也
不差什么。
后来结了亲,两人既是夫妻又是表兄妹,甄荣因着这层关系,平日里也多有维护,冯氏自幼被娇宠着长大,这些年来又被人奉承惯了,自视甚高,平日看着行事倒也妥当,没想到小处聪明,大事糊涂。
甄荣虽然不悦,然到底是相伴多年的结发妻子,再生气也得帮着求情,忙上前道:“老太太别恼,冯氏虽然糊涂,但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方才吃酒时我着意打探了一番,这结亲之事还是缓一缓的好。”
甄母闻言一惊,忙道:“这是怎么说?”
甄荣道:“孙儿今日打探到了一些消息,与荣府有关……”
说到此处顿了顿,悄悄给冯氏使了个眼色,道:“涉及朝政,不是你能听的,不过今日是你失礼在先,如何赔罪你自个儿看着罢。”
冯氏会意,忙拭泪道:“我这就回去备一份厚礼,明早打发嬷嬷给兰哥儿送去。”
甄母哪里不知道他们的眉眼官司,只是冯氏到底是自己娘家的人,敲打了一番便罢,便摆了摆手,对冯氏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不下去!”
冯氏闻言松了口气,忙趁机退下了。
甄荣这才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细细说了:“先前咱们都以为贾家是以那位郡主的性命向当今投诚,实则不然,宁府如今面上虽然同宁郡王疏远,暗中却往来甚密,并未因此事交恶。”
甄母闻言一惊,忙道:“此话当真?”
甄荣道:“这是贾琏的心腹小厮酒醉后亲口所言,言谈间贾琏也漏了口风,多半错不了。”
甄荣心思缜密,极善谋划,命人特意与贾琏的心腹小厮昭儿一道吃酒闲话,酒席上又频频敬酒,贾琏虽聪明机变,到底缺了历练,对朝堂上的形势也不甚明了,况且因两家是老亲,也不曾设防,不经意间竟被套了不少消息。
甄母闻言沉吟半日,道:“如此看来贾家并未改弦易辙,他们倒是瞒的好。”
宁郡王乃废太子长子,废太子虽亡,遗下的人脉却不少,荣宁二府先前便是废太子一脉,甚至不惜娶了个外室女为冢孙妇,原本还以为秦氏之死是贾家为了向当今表忠心,没想到却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甄荣道:“此事于我们
而言未必是坏事,如今该着急的是宫里那位才是,荣宁二府在军中可是有不少旧部,如今的平安州节度使孙延寿当年便是出自荣国公贾代善部下。”
甄家如今是进退维谷,他们家与十五皇子已绑在了一条船上,即便他们想退当今也不可能放过他们,如今只有拼着一争之力,看能否博上一博。
当今登基不过数载,宁郡王却已经营了十几年,根基深厚,若是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他们甄家与十五皇子只需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便可。
甄母思虑半晌,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与荣府结亲一事确实不必急于一时,横竖兰哥儿还年少,瑶儿也才八岁,缓几年也无妨。”想了想又道:“你明儿修书一封与你伯父,叫他细查此事。”
甄荣闻言答应一声,自去料理不提。
却说贾兰离了甄府,又去拜了座师并几处世交故旧。
贾王薛史嫡系虽迁去了京城,本家却还在金陵,还有李守中所在的金陵李家等等,他已打定主意尽快启程,众亲友处少不得一一拜访辞行。
各家都留吃便饭,又送了些土仪盘缠,直忙了两三日方完。
贾琏已令人打点好了行囊,又雇了一艘大船,二十三日一早,众人登船启程,赶往姑苏。
再说贾政同王夫人在家,时刻惦记着贾兰,端阳后接了李纨送来一信,说是秋初才考,须得冬初方可回京。
那日正同贾母坐着,说兰哥儿不知考了不曾,忽听大门外一片喧哗声,王夫人顿时皱眉,正要叫丫头们传问,只见贾政拿着个刷印的红报条儿,素来严肃的脸上布满笑容,进门就说道:“老太太大喜!兰哥儿中了!”
贾母与王夫人听了大喜,接过报条来,递与探春,叫她看。探春就念道:“钦命提督金陵等处学政李,取中覆试文童贾兰第十二名。”
话音一落,房中众人当即上前磕头贺喜,贾母与王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当下贾母赏了报子银二十两,王夫人、贾政又加赏了十两,两个小厮欢喜拜谢而去。
不多时贾兰中了秀才之事便传遍了府里,上下人等皆来道喜。
王夫人笑容满面,吩咐凤姐每人赏两个月月钱。
贾母前些时日偶感风寒,一直
有些懒懒的,不妨今日得了这个好消息,顿时神清气爽,百病全消,笑道:“我今日心中欢喜,病已痊愈,就我这里取几两银子去,吩咐厨房好好收拾几样菜,备几个果子碟儿,开一坛陈酒,咱们今夜吃酒说话,明日都去寺里烧香拜佛,谢菩萨保佑。”
众人听说,俱皆大喜。
王夫人笑道:“老太太身子大安,今日又得了这个喜事,心中又乐,这个东儿原该我请老太太,怎么倒要老太太花钱?”
薛姨妈忙笑道:“这个东,让我请了老太太罢。”
尤氏笑道:“哪里能叫姨妈出钱,这是咱们贾家的大喜事,老太太吃我的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