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额角沁出冷汗,亦是不敢先行言语。
半晌,直到郁厘凉微微启唇,“再杀一个,吃梨花酥。”
“绝对不行。”
对方毫不犹豫地拒绝,随即便看见郁厘凉幽眸中泛出浓郁阴鸷的情绪。
对方咬紧牙关,跪在了少年的面前。
“殿下,陛下已经数次派人召您回宫,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吃的越多,力气只会流失的越快。
他只会越吃越饿,哪怕到了撑死那一刻都不会得到餍足。
一旦明白这个道理,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不吃。
古人说食色性也。
可见食欲本身也是一种欲望,在人饥饿到极致的时候,这种欲望下驱使人做出来疯狂的事情比情/欲只会可怕百倍。
渴望食物的过程中,求生几乎成了一种本能。
范湍听说,曾经和郁厘凉一样遭遇的人,到了最后会变成一个彻底失去理智生食活人的魔鬼。
郁厘凉自然该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其中的利害。
这帖名为“饕餮”的毒,侵蚀了他七年之久。
解药就在卫国公府。
范湍以为他会发怒,可他这次却并没有。
良久,少年瞥着窗外漆黑静夜,询问于他,“做别人的童养夫,很好?”
范湍微怔之后,含冰带霜的脸上浮现几许轻视。
“殿下,倘若是方才那个女子,她是个……”
他顿了顿,试图从博大精深的语言中找出了两个准确的形容字眼。
“荡/妇。”
范湍身为郁厘凉的侍卫,当然不会去留意一个丫鬟做过什么,但他一直在留意卫国公府的三个公子。
就在前不久,这个丫鬟去了三公子的房里给对方跳了一支青楼里独有的艳舞。
府里能勾搭的男人,她几乎都勾搭过。
可见她之所以会把二皇子错认为未婚夫,并不是因为她真的头脑迷糊,相反,她只是借此借口故意接近于二皇子。
“荡/妇……”
毫无意义地跟着下属重复了一遍。
郁厘凉垂着脑袋慢悠悠摊开手指,掌心里还躺着最后一枚瓜子。
在范湍的注视下,那枚瓜子在两截白玉般的指节间轻轻一合,顷刻化为粉尘。
少年乌黑的眸底幽沉暝寂,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
哦……
是荡/妇啊。
第5章 哥哥们为什么会那样(1)……
二皇子是当今圣上还年轻英俊的时候,睡了一个傻子睡出来的风流产物。
这个傻子就是卫国公府最小的千金,宁珠珠。
小傻子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卫国公府里头,而彼时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从战场上厮杀回来之后,才得知自己多了一个儿子。
之后将自己的儿子接进宫来,又娶了太后侄女赵氏巩固皇权。
至如今,后宫犹如虚设,当今圣上独宠表妹赵贵妃一人,更是让众人笃定未来的太子之位定然由三皇子所得。
而当初那个生下二皇子后没多久便死在了宁府的小傻子,已经没人再记得了。
若是记得,多半也是背地里羞辱郁厘凉的,只道那傻子生下来的还能是什么?
自然也是傻子。
至于眼下,很多人都揣测二皇子为何要杀自己母族之人,恐怕未必不是嫌弃自己母亲是个傻子,而怀恨在心。
除此以外,旁人几乎无法找出第二个答案。
夜里沅沅顺利拱进自己的狗窝,迷迷糊糊中看见一条咸鱼翘着二郎腿坐在她床头优雅喝茶。
沅沅发出一声惨叫。
“你是什么鬼?”
咸鱼仰天流泪,反手掏出了一包两块五毛的盐往自己身上均匀地撒了撒。
“我是因为生前太过于消极怠工,所以死后变成了咸鱼的咸鱼鬼。”
它一边说一边甚是好心地给沅沅翻了个身,说:“还没腌入味,别急,我再给你撒点。”
沅沅低头,惊恐地发现自己也是一条咸鱼。
“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一包盐?!”
咸鱼:“因为我为自己带盐。”
沅沅:“……”
好冷,好冷的笑话。
这个冷笑话直接把她给冻醒了。
沅沅睁开眼才发现被子被她蹬到了地上。
但比被子被蹬到地上更加悲惨的事情正在窗外上演。
天,已经亮了。
日上三竿的太阳仿佛正在对沅沅送来资本他全家温暖的问候:早安,打工人!
睡过头了。
早饭没来得及吃,怀着不吃早饭很有可能会得胆结石的隐患,沅沅恍恍惚惚地去恭松院上工。
冯奶妈站在廊庑下,对着沅沅怒其不争地一顿痛斥。
“为什么昨晚上没有睡在大公子的怀里?”
想象中荒淫无度的限制级画面竟然没有发生,冯奶妈简直是失望透顶。
“大公子让我滚。”
冯奶妈仿佛没有听见,“今晚上无论如何都要再接再厉!”
沅沅:“……”
对不起,她真的不想再努力了。
吱呀——
两扇精致雕花檀门打开,一群伺候洗漱的小丫鬟鱼贯而出。
宁崖衣冠整洁地最后一个迈出门槛,身后跟着红萍绿萍两个面带嘲讽的丫鬟。
得知沅沅昨晚上别说爬床,就连大门口打地铺的资格都被大公子给剥夺了,她们就分外的得意。
冯奶妈见到主子脸色迅速一变,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上的菊花瞬间绽开。
“哟,大公子晨安,大公子昨夜睡得可好?床铺可还软乎?夜里风凉,大公子可要多多注意身体……”
宁崖淡淡地唤了她一声“奶妈”。
他今日穿着一袭玄青长袍,双手背在身后,常年习武的身体厚实英挺,气势宛如山渊。
待他目光微微一错,扫过冯奶妈身后的沅沅时,两条遒劲黑眉顿时又挤到了一处。
“她——”
大公子抬起他高贵的手指,指向了冯奶妈的身后。
“日后,房里,伺候。”
他虽然是个结巴,但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并不费力。
红萍和绿萍脸上的冷嘲热讽瞬间凝固,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公子手指指去的方向。
冯奶妈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了。
和她点名去让人伺候不一样,这可是大公子亲自开了金口要的丫鬟!
她回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眼角还挂着眼屎的少女,心说这原来是个扮猪吃虎的角色。
虽然还没有得到大公子的身体,但很显然已经进入了大公子的心。
高,实在是高,看来是她小瞧了这个小丫鬟的段位……
突然被一道无形聚光灯笼罩在c位的眼屎沅:“???”
发生了什么?
她有点孩怕.jpg
宁崖早上说了句留沅沅身边伺候之后,便再也没有对她多看一眼,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疑心沅沅昨晚上到底对这位长公子做了什么。
上午宁崖练了套拳之后,仍然是心不在焉。
他在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那个丫鬟……是他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她目光贪婪,爱慕虚荣,放荡无耻,为了往上爬,可以没有底限……
那样的女子,无疑是品性堕落在底层的人。
莫要说沾身,便是多看一眼,都会令人嫌恶。
所以,他今天早上到底为什么要鬼使神差地指向她?
是因为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吗?
宁崖不禁朝廊下看去,看到了昨晚上没睡好的少女目光呆滞,双目无神,思维迟钝,一副“灵魂外出散步只留下了虚空肉/体”的失智模样。
宁崖:“……”
她还是堕落了,但以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
“你,同我,进来。”
练完了拳之后,宁崖披上了红萍递来的干净衣服,路过沅沅身边的时候忽然对她说道。
作为头一个得到了大公子独一无二指定的丫鬟,沅沅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默默跟上。
沅沅进去后,自觉地给主子倒了杯茶,“公子请用。”
宁崖品了一口,再三迟疑之下,正要开口,却见红萍进来道:“大公子,三公子打发了身边的画璧过来有事相求。”
宁崖眉头一拧,让人进来。
不一会儿,门外便进来个面白清秀的小厮,笑说:“大公子,我们三公子派了人来,要请沅沅姑娘过去一趟。”
宁崖听到自家三弟,嘴边的话微微一顿。
画璧又说:“咱们公子说了,沅沅姑娘约好了要向三公子展现优美绝伦的舞姿,怕沅沅姑娘是忘记了。”
屋里旁的丫鬟听见“优美绝伦”的时候,嘴角都纷纷抽搐起来,彼此脸上互相传递着“狗改不了吃屎”的表情。
沅沅努力将腰挺直,显出自己的清白:她不是,她没有,她不去。
宁崖神色莫测地放下了茶碗,扫了沅沅一眼。
于是沅沅就被下人带去了百花院。
三公子的屋子里装点得与大公子那冷清房间里截然不同。
进入室内,能瞧见的便是层叠青色纱幔,风一吹,便飘飘扬扬。
三公子本人就坐在那层叠轻纱后,沐着袅袅炉香,宛若飘飘欲仙。
宁珈见到来人,恍若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故友,微微一笑,“沅沅。”
沅沅一边上前去行了个礼,一边在这飘飘欲仙的环境里,难免被他这如沐春风的笑容给波及几分。
当然,她没忘记她像个提了裤子不认人的渣男一样,毫不惭愧地鸽了他好几天的事实。
可他不仅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是一派和善可亲的姿态。
和善到让沅沅都忍不住生出些许动摇。
作为这三条狗里唯一一个面部表情稍微正常的男人,看在他这么温柔的份上,她把他当个人看也不是不行……
宁珈上下又打量了一眼,温柔笑说:“开始脱吧。”
沅沅:“……”
好一只纯正的狗逼。
沅沅脱不了,因为今天她的衣服里面没有穿上那件放浪形骸的杏红色透明纱裙。
三公子遗憾表示,好吧,那就不脱,今天要和沅沅来谈谈心。
沅沅坐在他对面,喝了他一杯亲手斟的茶后,额角忽然流了一滴冷汗。
她忽然想起来,三公子除了女主角和他敬爱的人以外,他非常不喜欢亲自斟茶给正常人喝。
想到这点之后,沅沅看他哪哪都觉得怪异。
眼下的三公子很不对劲,非常地不对劲。
他唇角无懈可击的笑容,他眉眼间流动的暧昧情绪,以及他手指轻快弹碰桌面的节奏。
这种种的细节习惯外人虽不能知道,但看过书的沅沅非常清楚。
他在兴奋。
属于一只变态的兴奋,开始觉醒。
沅沅:“……”
沅沅放下手里的杯子,嘴里的茶水忽然变得难以下咽。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什么事件的改变,让这位三号狗逼忽然间变得如此兴奋?
沅沅喝完茶后,宁珈亲自握了一块帕子来给她擦汗,“看你,妆都花了。”
沅沅今天没有化妆。
“跟我来。”宁珈笑着将她牵去了一面铜镜面前,将她按坐在绣墩上。
“三公子,我……”
“嘘,让我来帮你梳头。”
宁珈对她说道。
哦,原来他隐藏的职业竟然还是位托尼老师。
但真不用了。
沅沅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和三公子说清楚。
“只怕往后沅沅就不能再来给三公子跳舞了……”
少女幽幽怨怨的声音缓缓从铜镜前传来。
宁珈动作一顿,唇角笑容仍旧保持不变。
“为什么?”
“因为沅沅以后是大公子的人,若再时常过来给三公子跳舞,只怕会连累大公子和三公子的名声。”
“这样啊……”
宁珈似乎有些失望。
沅沅照着镜子,模仿紫薇忧桑地咬了一下唇瓣,发现自己真是楚楚动人。
“所以今日,沅沅必须忍痛与三公子情断于此。”
宁珈笑容微微收敛,“你想清楚了吗?”
他的变态气质开始收敛,仿佛真的受到了打击。
要不是知道他是女主深度妹控,沅沅差点就相信了。
“你走吧。”
他退后几步,给沅沅让出了离开通道。
沅沅余光瞥见他到了这个时候变态地小拇指还在快节奏地敲打着袖侧,心口促促跳跃,猛地起身就要往外冲去。
结果还没冲到门口,沅沅就觉得膝弯猛地一麻,整个人天旋地转地往后倒去。
晕倒之前,沅沅听见他笑说:“说好与我情断于此,怎还……投怀送抱?”
怀里的少女翻着白眼渐渐失去意识。
他的自我洗脑系统又一次圆满进入循环。
“看来,你也是不舍得我吧……”
沅沅:“……”
你脑子瓦特了,你知道吗?
宛若陈列一道鲜润美味的菜肴一般,将昏迷的少女放在一张长案上。
顺着峰峦叠起往上描摹,是少女红润樱唇,秀挺琼鼻,一双卷翘鸦黑的长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