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
少年抬起湿濡濡的黑眸朝她望去,表情看上去更像是一只纯洁的小奶狗。
沅沅心口蓦地一软。
呜……
小奶狗什么的,最会拿捏姐姐的小心肝了……
沅沅吐出一口气,觉得小奶狗是无辜的。
她那么坏,给他骂两句怎么了?
她不和他计较就是了。
当然,她之所以会回头的重要原因是小奶狗手里那块绿色石头。
那倒霉催石头,搁谁手里谁就倒霉,还是不要糟蹋这鲜嫩可口的小少年了。
所以沅沅和少年去索取玉佩,并且告诉对方,这块玉佩是她的。
她希望少年可以把玉佩及时归还给刚才不小心失手把玉佩从墙那边丢失到了墙这边的玉佩主人。
少年淡定地瞥了一眼玉佩,拒绝归还,并且认为这块玉佩不是她的。
沅沅:哟呵?
这剧情她熟。
论如何将一个根正苗红的小青年黑化,让他经不起钱色的诱惑,是第一步。
当初多少电视剧里比男主都要优秀百倍的男配,可不就是因为没能经受得住考验,硬生生给黑化成了反派?
好好个五讲四美的潜力股,就像天边坠落的陨石一样往坑里砸,不知道伤透了多少屏幕前美少女的小心肝。
她能让他这个颜值堪比明星的小奶狗做这种见利忘义的事情?
别说女友粉,妈妈粉都不许他做!
沅沅看着他,又看着玉佩,看着他,又看着玉佩。
然后顿悟。
男人最难舍弃的东西无非就是钱和色。
但能打败钱的东西,只有色。
沅沅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上现在顶了多大的女主光环。
她决定用自己这张升级并加持了女主光环的脸去对他进行一场循循善诱。
“大根哥……”
每当郁厘凉准备走神的时候,这个声音就会突然响起。
虽然只是声音,但却愣是让郁厘凉听出了梨花酥一般清甜的滋味。
少年眼睫轻轻抖动了一下。
肚子又开始饿了。
那股清甜中混着瓜子香煎的气息浓浓地靠近了他。
躲在隐蔽之处的下属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女踮起脚尖,对着少年略微发红的额角轻轻吹了口气。
“一定很疼吧?”
少女杏眸扑闪,语气轻软地说。
“大根哥,跟我回去上药好吗?”
少女的手指顺势贴到了少年的手背,细嫩的指腹就像是柔棉一般,贴在他微微凉沁的肌肤上。
然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并且一把抓住了玉佩……
她扯,她扯,她用力扯……玉佩仿佛被焊在了少年的掌心里,纹丝不动!
沅沅:“……”
沅沅改变了战术。
“我给你做好吃的。”
吧嗒——
无可撼动的玉佩瞬间挣脱了少年的掌心,掉进了沅沅的手里。
沅沅:“………………………………”
色/诱都搞不定的事情,被一句“给你做好吃的”给打败了。
看样子,他是真的被饿坏了。
回到了马奴的宿舍里,沅沅把一片不知名的叶子嚼成了糊糊,吐出来拍在了少年的脑门上。
糊了一脑门口水的少年:“……”
这么原始的上药方法,也是郁厘凉从未有过的体验。
额角上被药糊糊敷上的地方顿时变得清清凉凉,减轻了肿痛。
他抬手想碰,却被少女按住了手腕。
“要等它干了以后才能碰。”
这好像不是干不干的问题……
他好像不干净了。
二皇子殿下的心头诡异地浮现出这个念头。
暗处的下属们痛心疾首地看着被丫鬟口水玷污了的主子,几欲落泪。
沅沅见少年脸上略有些微妙的表情,面上不显,心底却偷偷为自己打击报复的行为而幸灾乐祸。
叫他丫的说她是荡/妇。
想到少年对自己的误解,沅沅清了清嗓子,决定向他委婉暗示,打开洗白自己的第一步,“大根哥,从前我确实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我以后肯定不会再随便勾三搭四了。”
当然,等他们分手后,那就不算勾三搭四了。
那个时候的她只是一个心碎成了无数片,每一个碎片里都装着一个男人的普通女人而已。
郁厘凉瞥着她,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我要玉雪缀梅冰糖糕。”
就像是一个无情地点餐机器,好像根本没在听她说话,生怕她反悔一般,连忙下好了单。
沅沅:“……”
作为一个先进的穿越时髦少女,她发现她无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这个男人,好清纯,好有趣,好不做作。
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呢。
目送着少女离开,郁厘凉抬手重新抚上了额角。
抚到了一手口水。
郁厘凉:“……”
“殿下……竟然是她?”
窗口冷不丁探出颗头,是范湍那张表情凝重的脸孔。
郁厘凉从袖子里摸索出一块干净的白帕,垂眸去擦手指。
范湍思考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更是怪异地说道:“这块玉佩和殿下没有任何关系……”
但真要细细理论起来,说完全没有关系也不可能。
总之,这就是一种没有关系、但却又有关系的复杂关系。
范湍感到很是棘手。
所以,到底是有关系还是没关系,其实还得看二皇子吧?
坐在榻旁的少年没有理会范湍的纠结。
在看到那块玉佩的时候,他并不惊讶。
既然把东西给了出去,那么落在任何人的手里当然也不足为奇。
一个时辰之后,少女才带回来承诺给少年的点心。
一个粗陋的白瓷盘里陈列着两个白色梅花状糕点,和少年下单的玉雪缀梅冰糖糕的要求里,没有一项符合。
放在某平台上,这种糊弄傻子东西恐怕一个差评都不能善了。
但食物的气息让少年眼眸愈发漆浓,食指也轻轻抽动。
好饿。
好想吃。
沅沅看着报废了一堆之后残余下那两个珍稀无比的糕点,心头无不唏嘘。
她一个连饭都不会做的女大学生,有一天竟然会亲自为一个小奶狗去向厨房的张大嫂学习做糕点,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好吧,她其实是为了玉佩。
张大嫂虽然有点耳背,但厨艺却特别出色。
沅沅当时去厨房找到她的时候,提出学习做糕点的要求时候,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啥(四声)冰糖糕?”
沅沅在她耳边怒吼:“玉雪缀梅冰糖糕——”
张大嫂不耐地掏了掏耳朵问她:“玉雪追梅甚莫???”
沅沅:“……”
最后热情善良的张大嫂决定教沅沅做梅花糕。
好歹三个字里有一个“梅”字,勉强也算是沾了点边。
沅沅报废了一堆面粉,一堆调料,以及一个铁锅之后,成功的保留下了两块完整的梅花糕。
张大嫂面无表情地安慰沅沅,告诉她厨艺不错,但下次别再来了。
想到这里,沅沅将目光落到了那两块糕点上,仿佛农民伯伯看到了自己亲手种下的庄稼终于结出了美丽的果实一般,一丝成就感油然而生。
少年白皙手指捏起了绵软的梅花糕。
食物的芳香与食物的温暖更加迫切地向他袭来,让他的意志力渐渐土崩瓦解。
他眸色幽幽,盯着梅花糕雪白晶莹的身体。
在沅沅期待的目光下,少年缓缓地将梅花糕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然后下一瞬,一小块梅花糕毫无防备“吧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恰是少年刚才咬的那一口。
吐出来的时候,少年脸上的情绪是空白的。
作为一个连掉在地上的食物都捡起来吃过的二皇子殿下,在这一刻深深的迷茫了。
锦衣玉食的生活让他根本接触不到什么太难吃的东西。
哪怕味道不鲜,在饥饿的加持下,食物也同样会变得美味异常,可口至极。
即便药不好喝,但他也很清楚药是苦的,而这个梅花糕是甜的。
大抵从未想过这世上竟然还有一种可以这样被嘴巴排斥的食物。
所以,他茫然得很是真情实感。
甚至完全没有想要把这珍稀难得的食物重新捡起来吃的欲望。
对于一个陷入食欲而不可自拔的二皇子来说,属实是一次相当罕见的体验。
他试着咬了第二口,那种古怪又奇妙的味道让他的舌尖死死抵住了糕点的入侵,无情地将糕点重新推出了口中。
当第二口糕点掉在地上的时候,沅沅有些坐不住了。
“不好吃吗?”
不是她不想尝,就成功了这么两个,她再吃剩一个,她自己都送不出手。
少年抿了抿唇,“好吃。”
他说罢,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下次不许再做了。”
沅沅:“……”
他好有礼貌……
面对着盘子里一个完整的梅花糕和一个残缺了两口的梅花糕,沅沅还是决定相信大根哥的说法。
她其实也已经猜到了。
想来是刚才少年被烫到了舌头,连吐了两口,想再吃却又实在是脸皮太薄,不好意思再继续吃了。
为了不使得对方陷入这样的尴尬事情当中,沅沅觉得现在气氛很好,和大根哥提出退婚的事情应该恰到好处。
她清了清嗓子,叫了对面的少年一声,“大根哥。”
少年眼睫微抬,侧对着她的脸庞慢慢转了过来,那双湿润柔黑的乌眸便对准了她。
沅沅艰难地摁住了心口。
他好帅……
“那个……”
她舔了舔唇。
退婚两个字就在嘴边。
“快点把糕点吃掉。”
她凶巴巴道:“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做了一个时辰做出来的!”
知道一个时辰有多久吗?
一个时辰是现代社会的俩小时!
她看出来了,他明明很饿,就不要那么矜持了好不好?
少年表情明显抗拒。
“不吃掉它,你就得请我吃饭!”
这是当代社会狗室友经常压榨沅沅的霸王条款。
狗室友为了做美食给男朋友吃,把其他的姐妹都当做小白鼠实验,并且在姐妹月底钱包空瘪的时候趁人之危,进行比道德绑架还要残忍的霸王绑架。
只要一想到那惨无人道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沅沅就……差点笑出猪叫。
虽然离开室友的日子很不舍,但终于不用天天吃黑暗料理掉头发。
同样黑暗料理沅在暗暗嘲笑室友的时候,很显然对自己没有丝毫正确的认知。
然而少年的眸色却在这瞬间陷入幽沉。
少年的面相偏于冷清,一旦冷下了眼神,整张脸都宛若凝覆了冰霜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竟然提出了这个要求啊……
换做普通人,这当然算不得什么。
可眼前的二皇子殿下就如同一只极端护食的凶兽,要让它让出自己的食物,引发的后果必然让人难以承受。
这个天真无知的少女显然是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罢……
躲在暗中的范湍瞬间敛住了呼吸,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她竟然敢……让二皇子请她吃饭?
任何人都有自己不能碰也不能提的东西,而沅沅这句话,无疑是踩到了二皇子殿下最为危险而不可触碰的底限。
范湍遗憾地看了沅沅一眼,为她侥幸重生以后,却又重新进入倒计时的生命而感到一丝丝的叹惋。
少女却浑然不觉,嚣张跋扈地伸出那双柔软到让人怀疑一捏就碎的软嫩小手,捏着盘子递到了尊贵的二皇子殿下面前。
“吃、不、吃——”
危险冷酷寒气四射的大魔头:“……”
“好。”
什么?
看着少年下一秒就犹如一只垂落了艳丽尾巴、萎靡不振的小孔雀,失落地垂下眼睫,轻轻地吐出这么个字来。
沅沅还有些茫然。
好什么好?
直到沅沅得知,少年答应请她吃东西。
沅沅干笑了两声。
她只是开玩笑罢了。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凄惨。
作为一个吃瓜子连皮都不吐的人,简直穷到家了好吗?
他哪里来的钱请她吃饭?
最重要的是,踏马的他宁愿请她吃东西也不肯吃她亲手做的东西,简直是对她手艺最高级的羞辱!
沅沅不死心的要尝一尝到底有多难吃,却被少年毫不犹豫地起身给带出了屋去。
留下了躲在旮角里跌了一地下巴的下属们。
良久之后,范湍一脸麻木地戳了戳附近一个暗卫问他:“二皇子殿下刚才说了什么?”
“殿下说,要……要请她吃饭。”
暗卫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范湍埋头抹了把脸,心中不禁真情实感地怀疑:所以,真的有那么难吃吗?
要不是二皇子碰过的点心他们没资格碰,范湍都忍不住捡起来尝一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