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原以为容誉见到赵颜兮会照顾一些,没想到他是这样一幅冷心冷情的态度,赵颜兮性子软,长得如此也不是她想要的。
“你太偏激了,母后只是看赵姑娘合眼缘,所以才招她进宫说话解闷。”
“盛京这么多姑娘,母后见谁都行,但绝不能是赵颜兮。”容誉的确无法对着那张脸狠下心,他更怕自己像母后一样,所以想从根本上杜绝这件事。
赵颜兮不能进宫。
太后点点头,“哀家知道了,皇上回去吧。”
而后太后又接赵颜兮进宫一次,像是像,但有许多地方不一样。
容姝四岁的时候进宫,那时她父亲战死沙场,母亲大病一场去了,小姑娘眼里含着泪。
太后只有容誉一个儿子,当下就决定收容姝为养女,大楚多了位长公主。
从四岁到十六岁,一共十二年,容姝虽不是她亲生,但比容誉贴心更胜亲生。
远嫁无异于在她心里挖一块肉。
看着赵颜兮,就好像阿姝还在身边。
虞秋送赵颜兮回去,太后靠在榻上养神,“明日不必去侯府了。”
虞秋应了声是,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太后想召见就召见,不召见了赵夫人
次日,赵颜兮早早就起来,沐浴穿衣,梳妆吃饭,她早饭用的极少,吃过饭就在前厅等着宫人来接。
赵夫人拢了拢赵颜兮额间的碎发,“进宫多陪太后说话,不许耍小性子,知道吗?”
赵颜兮点点头,“在娘眼里女儿就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吗。”
“兮儿最懂事了,一会儿走了你把这盒点心带上,就说是你亲手做的。”赵夫人听闻长公主未出嫁时,就常常亲手做点心给给太后娘娘吃。
赵颜兮愣了一会儿,“娘,女儿不会做点心,干嘛拿着这个骗太后娘娘。”
“怎么是骗呢,你若不想说是你做的,就说是家里带的,”赵夫人温声道:“也让太后尝尝咱家里的点心。”
赵颜兮这会露出个笑模样,“知道啦娘。”
她坐在椅子上等,平日里辰时马车就来了,可这都巳时了。
赵颜兮咬着下唇,赵夫人神色更是焦急,毕竟比起赵颜兮,她才是更在意能不能讨好太后的人。
“兴许是忘了,管家,备马车,送小姐进宫。”赵夫人也想不出其他法子,只能把女儿先送进去。
平阳侯府的马车到了宫门口,护卫并不知情,依着令牌把赵颜兮放进宫。
赵颜兮抱着点心盒子,一步一步往永寿宫走,正前面一个明黄色身影,是容誉。
赵颜兮想起那个滚字,脚步不由往后退了半步,但她没想到容誉会朝着她走过来。
容誉在她身前五步远的位置站定,“你怎么在宫中。”
赵颜兮手指捏紧衣角,“……太后娘娘召见臣女。”
容誉看着赵颜兮,不得不说,这张脸像极了皇姐,对着这张脸,他无论多讨厌赵颜兮,也说不出狠话。
可想到皇姐人在乌迩,心中那点怜惜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容誉道:“平阳侯府想讨好太后,竟派一个女子来,那朕就告诉你,你不配。”
赵颜兮从小到大,哪儿听过这么重的话,所遭两次,全是拜容誉所赐。
她年纪尚小,当即红了眼,“太后娘娘召见臣女,臣女先行告退。再者,并非所有的事都是掺杂着讨好谋划的,臣女对太后无一丝一毫的算计。”
容誉扯了扯嘴角,母后并未把他的话听进去,为何还见赵颜兮。
赵颜兮抱着点心盒子去永寿宫,虞秋嬷嬷着实愣了一下,她以为不派人去接就是说明了,不想赵姑娘还是过来了。
看来令牌得收回来。
虞秋道:“今日太后娘娘凤体抱恙,忘记和赵姑娘说了。”
赵颜兮:“太后现在可好了,臣女可否进去看看。”
虞秋道:“太医说不能见风。”
“那劳烦嬷嬷把点心送进去。”赵颜兮轻咬下唇,“这是臣女亲手做的,希望太后能喜欢。”
虞秋接过点心,“赵姑娘有心了。”
赵颜兮脸上热热的,匆匆拜别。
从宫门向里看,宫殿一座挨着一座,赵颜兮回过头,坐上平阳侯府的马车,里面不够宽敞,也没有小桌子,更没有茶水点心。
宫里的东西都是好的。
马车慢悠悠地朝侯府驶去,赵颜兮正出神呢,就听车夫在前头说:“小姐,前面那位好像是徐公子。”
她掀开帘子,眼睛骤然亮了,“徐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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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宫
虞秋把点心放桌上,“这是赵姑娘亲手做的点心。”
太后看了一眼,“放那儿吧。”
阿姝常给她做点心,她养了个好女儿,就忍不住和那些夫人炫耀,只可惜吃不到了,“拿过来哀家尝尝。”
点心小巧精致,和从前的味道很像,太后又有些于心不忍,“那孩子也是可怜,以后让她一个月进宫一次,瞒着皇上点。”
容誉不喜她见赵颜兮,那就不让他知道。
如今大楚安定,却不知阿姝在西北过的是什么日子,马上到十月了,阿姝能在她心里留几年呢。
阿誉这么惦记她,又能惦记几年。
没有赵颜兮,还会有别人。
太后看着那盒点心,幽幽叹了口气。
————
乌迩可算迎来了一个晴天,地上的雪全化了,枯黄的草地湿漉漉的,趁着晴天,金庭玉阶把被子晒了出去。
然后在太阳落山前给拿回去,晒过的被子蓬蓬的软软的,闻着还香。
容姝也喜欢晴天,只不过天一晴,她冻得豆腐全遭了,孔没有那么大,被晒得软耙耙的。
吃一口口感还是趋向于豆腐。
只有那么一点沙软的感觉。
总之这次冻豆腐没做成功。
容姝道:“再磨点豆子,重新做。”
容姝把做豆腐的法子教给了乌迩人。
大楚的四个厨子也会做豆腐,这么教,几乎家家户户都学会了。
可算是个晴天,不用担心风月,乌迩的男人们就去山林里挖石头做石磨。
石磨乌迩是有的,只不过那是用来磨青稞的磨盘,大,也磨不了豆浆,而容姝用的又太小,所以打算多做几个正好的。
石磨一做好,就开始磨豆浆做豆腐了。
容姝带过来八袋豆子,留种用了两袋,剩下的打算一半发豆芽,一半做豆腐。
毕竟总吃白菜萝卜也会吃厌,豆芽也算是青菜。
冬日里,男人有用不完的力气,个个都是推磨的一把好手。
泡好的豆子放进孔里,随着磨盘被推动,豆浆就从下边的孔里流出来。
和黄豆颜色不一样,豆浆颜色偏白。
乌迩的男人也不嫌累,吭哧吭哧地推磨,还能顺便说几句闲话。
“王也来推磨呀。”
耶律加央嗯了一声,“闲着也是闲着。”
容姝的豆子分了好多给乌迩人,虽然那是他的子民,但耶律加央不用他们帮容姝推磨。
容姝的豆子,应该由他来磨。
耶律加央力气大,推的比别人快到了,豆浆汩汩就进桶里,装满一桶之后再换新的桶。
磨好的豆浆倒进铁锅里,灶台里柴火烧的旺,豆浆很快就开了。
煮的豆浆先起豆皮,豆皮挂在木棍上,晒干能存放好久。
剩下的豆浆里面加盐水,慢慢搅拌,凝成雪白的豆花。
点豆花都是女人做的,女人心思更细,样样都能照顾到,豆花装进纱布里,慢慢滤出其中的水分,然后放进盆里用石头压上。
压上三四个时辰豆腐就成型了。
点豆腐压豆腐都是容姝亲力亲为,她做的比大楚几个厨子还好。
“豆渣别扔,看看牲畜吃不吃。”容姝看豆渣还挺多的,以前有人用豆渣喂猪。
乌迩的女人把豆腐放进帐篷里,剩下的豆渣男人提着喂牲畜去了。
比起干的牧草,牲畜似乎更愿意吃豆渣。
一个个凑着脑袋抢着吃,旁边的牧草看都不看一眼。
这是乌迩人没想到的,他们立刻把这事告诉耶律加央。
耶律加央看了容姝一眼,“本王先过去看看。”
耶律加央去了羊圈牛圈,一大桶豆渣已经吃完了,而干牧草还没怎么动。
“王,牛羊更爱吃豆渣。”尼玛也有些疑惑,每年从春天开始,就要准备牛羊冬日吃的牧草。
牧草肯定不能新鲜存放,所以冬天牛羊马匹吃的都是干牧草。
干牧草只能填饱肚子,牲畜自然更爱吃鲜嫩多汁的草叶。
如今它们更爱吃豆渣。
豆渣是什么,是磨豆浆剩下的渣,人不吃的东西。
那豆子可浑身都是宝呀,可以炖着吃发豆芽,磨豆腐。
打的豆渣还能喂牲畜。
尼玛由衷道:“王妃才是乌迩的太阳。”
达娃赞同地点点头,“王,如果明年乌迩种了很多豆子,大可把豆渣混在干草里喂牲畜。”
爱吃自然会吃得多,吃得多了冬天就不会掉膘,说不准还会长肉。
乌迩人以放牧为生,靠的就是这些,豆渣对乌迩大有裨益。
耶律加央看着抢食的羊们,笑了笑,“你说的对,剩下的豆渣先别喂,看看混着吃怎么样。晋阳那里还剩两袋豆子,她是打算留种的。”
但两袋豆子,绝对不够乌迩种,耶律加央得和容姝商量商量。
这会儿已经过了正午饭点,耶律加央简单吃了两口就过去了。
容姝记得以前就把豆渣喂猪,她想牛羊没准也吃。
耶律加央道:“容姝,牛羊吃豆渣,比牧草爱吃。”
容姝道:“吃就好,不过没多少豆子了,也打不了太多豆浆。”
“我打算明年开荒地,种豆子。”耶律加央想试一试,豆子是好东西。
容姝:“只有两袋种子,种不了两亩地吧。”
耶律加央点了点头,“的确不够,所以本王打算再让商队去大楚一趟,容姝,你想换什么东西吗。”
十月份,乌迩已经严冬了,大楚这时虽然没下雪,但也分外严寒。
乌迩商队一年才出去一次,往年这个时候都在家里猫冬,今年实在是不得已才出去。
先准备两个月,一月份出发,如果顺利的话三四月份就能回来。
耶律加央道:“你想带什么吗,写下来,我让商队带回来。”
耶律加央把怀里的纸摸出来,“这是本王写的,你看看。”
容姝看了眼纸,她没猜错的话,上面应该写了耶律加央是傻子。
有什么好看的。
“那帮我带一点东西吧。”容姝给耶律加央列了张单子,“不用去县城省城买,这些村子里就有。”
菜籽菜干,腌火腿,农家妇人下的酱,还有些土货。
容姝又看了一遍,把上面的墨迹吹干,“差不多就这些。”
耶律加央把纸接过来,“腌火腿,菜干,大酱,桂皮,八角……这些是调料吗。”
耶律加央心碰碰直跳,他低头,小心看了眼容姝的脸色。
容姝脸色并不好看,“耶律加央。”
耶律加央低着头,“容姝。”
容姝仰头看他,“耍我好玩儿吗。”
第二十六章 来草原的第二十六天“胡……
容姝早就想问了,这么耍她好玩吗,看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耍的团团转,耶律加央是不是觉得特别好玩。
大楚的公主来和亲,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耶律加央一噎,“容姝,我并没有耍你……”
起初不告诉容姝,只是想看看她会说他些什么,后来容姝教他学大楚话,他学会一个词容姝就很高兴。
他是想让容姝更高兴一些才那样做,不然跟个傻子一样鹦鹉学舌做什么。
他若真想耍她,不,他根本不会理容姝。
大楚的公主又如何,给个帐篷给点吃的,只要别死在乌迩就成,他犯得着耍容姝吗。
耶律加央真是有口难言,“容姝,我并没有想过……”
容姝看着耶律加央的眼睛,她并非原身,此时此刻也能感觉到几分委屈来。
锦衣玉食长大,原本可以安安分分选个驸马,住进公主府,结果一道圣旨远嫁。
一边是家国兴亡,一边是毫无分量的自己,她能有什么法子,只能去和亲。
光是从大楚到乌迩就走了三个多月,这三个多月什么景色没见过。
宫廷楼宇到大漠长河,最后来到这么一个地方。
草原一望无际,身边的人全都不认识,数万的乌迩人中只有二十多个大楚人。
容姝和金庭玉阶守着一间帐篷过夜。
容姝的确对大楚没什么感情,可原身呢,她在这里的时候心中想的是什么。
是故乡。
可大楚那些人把赵颜兮当做了她,一个个把她忘了,就算最后为了一己私欲灭了乌迩,大楚早就没她的位置了。
对大楚没有感情是真,容姝在这儿过的日子也是真的。
容姝希望自己在乌迩过的好一点,所以每天下厨做饭,还给耶律加央做一份。
传闻中乌迩的王身高八尺,样貌丑陋,举止粗鄙,是个老头子。
耶律加央还不如老头子呢。
容姝问:“没想过什么?没想过耍我吗,可你学说话的时候不是学的挺好的吗,若非我知道了真相,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骗下去。”
耶律加央又是一噎,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害怕容姝发现,所以求天求地,后来他在容姝这儿“学”得越多,心越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