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硕大的草原,是乌迩数百年的家,耶律加央想让这里的先灵看看,容姝是乌迩的王妃。
尼玛达娃也穿了新衣裳,草原上有烤肉和美酒,离吉时还有一个时辰,但从现在就开始了欢庆。
耶律加央想让时间过的再快点,他好快点把新娘子娶回来。
外面都是乌迩人,有给过容姝肉和奶干的婶婶,也有浴血奋战过的汉子,有的人脸上还带着刀疤,成亲是喜事,大家都把手里的活放下,丹增怀里抱着羊皮袋,袋子里装着不少奶块和糖块。
乌迩如今有糖了。
并不是从糖料作物里煮出来的糖,而是从哈密瓜,葡萄里煮出来的。
因为乌迩的瓜果实在是太甜了,吃不完的瓜果都被榨汁,然后做成这种用油纸包着的小糖块。
甜滋滋的。
小孩儿一人发一把,算是耶律加央成亲的喜糖,都沾沾喜气。
丹增偷摸给尼玛达娃一人一把,两人大男人,又不是小孩子,吃什么糖。
丹增道:“留着呗,都是好东西,路上吃也行吧。”
两人想了想,就把糖块收起来了,说得对,糖块总有机会吃的,这可是好东西。
丹增乐滋滋地去分糖,留了一大把藏怀里,准备晚上拿给乌音珠。
正午吉时,在这群人心急火燎地盼望下到了,鞭炮声大的吓人,耶律加央进帐篷把新娘子背了出来。
马头琴,喇叭,各种乐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还有穿着红色的孩童往地上撒花瓣。
“呜呼!王上成亲喽!”
“王上终于成亲喽。”
“王妃可真好看!”
最后面的小姑娘比他们年纪都小,扎着两个羊角辫,想了半天,才说,“喜糖真好吃。”
容姝趴在耶律加央背上,不是在山上,耶律加央走的更稳,耶律加央让容姝搂着他脖子,然后炫耀似的转了好几圈,这才扶容姝上马。
乌迩的婚俗和大楚不同,新郎官接上新娘子,跨火盆,撒艾草水,行礼,婚事就成了。
婚仪结束,耶律加央对容姝说:“我带你去转转。”
草原,蓝天,长风万里,耶律加央今天穿了新衣裳,颜色不是正红,而是暗红色。带着一点棕色,小辫子里还掺了红色的丝线,就额前有点碎发。
耶律加央的头发有些卷,但并不毛躁,相反,很好看。
耶律加央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搂着容姝的腰,“带你看看乌迩。”
马儿跑的飞快,快的容姝心脏都要跳出来,可身后的人是耶律加央,又有种难言的放心,“耶律加央,我喜欢这样子的乌迩。”
没有战火,没有硝烟,草地翠绿,远处山露着一个尖尖,去哪儿都行。
耶律加央点点头,“我也喜欢,乌迩一族世代都守护着这片土地。”
敌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大楚提出和亲,耶律加央答应了。
幸好答应了,耶律加央带着容姝去看了雪山,雪山严寒,乌迩又是七月底,两人穿的都不厚,只在雪山脚下待了一会儿。
容姝攥了个雪球,握在手心里,耶律加央看着也攥了一个,比容姝的稍微大一点,“走吧,回去。”
乌迩秋收还没结束,时间过的很快,秋收之后天冷的极快,马上就入冬了。
明年很快就来了。
耶律加央带着容姝回草原,草原上人们吃烤肉,喝青稞酒,一碗接一碗,见两人回来,挤鼻子弄眼的,“呦,回来了!”
乌迩人没有拜天地的仪式,耶律加央也不知道,不然指定拉着容姝拜一拜,
耶律加央抱容姝下马,直接把人抱到王帐去,对那些吹口哨的人踹了一脚,“吃也堵不上嘴!”
容姝倒没介怀,乌迩人天性如此,她抱紧耶律加央的脖子,眼前一黑,就进了王帐。
这里被布置过。
狼王的领地意识强,不让别人进来,所以都是他自己布置的。
红色的被子,桌子柜子上都盖着红色的布,帐篷的毡布上还挂着喜字,用木头裱起来,只要不被风吹日晒,就不会坏。
满屋的红色,是名副其实的新房。
耶律加央把容姝放床上,看着她的眼睛道:“阿姝,掀开被子看床下面。”
耶律加央的眼睛是琥珀色,很好看,容姝摸了摸被子,现在盖的还是夏天的薄被,耶律加央不说她也能感觉到被子下面有东西。
容姝低下头把被子掀开,下面有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枣,生,桂,子……
容姝:“……早生贵子?”
耶律加央道:“达娃带回来的,说是大楚成亲,床下得铺这个,还说要吃生饺子,但生的多难吃啊,这个意思一样,我就放了这个。”
容姝喜欢吃,生的东西多不好吃啊,所以耶律加央才往床下放了这些,红枣能吃,又大又甜,花生是炒过的,特别香,桂圆干和莲子也好吃,嗯了就能吃。
容姝凑过去亲了一下耶律加央的脸颊。
耶律加央被亲的愣了一下。
他眼睛有点红,头上的小辫子跟着他动了两下,他定定看着容姝,又看了眼帐篷的毛毡帘子,那里也贴了喜字。
耶律加央心想,天还没黑,可是,他们现在是正经的夫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有胆子在王帐周围玩闹,今天是他的新婚夜。
容姝刚刚还亲了他。
耶律加央握住容姝的手腕,俯身亲了下去。
第七十二章 回乌迩的第十三天容姝想……
外面阳光如瀑,屋内因为拉着帘子,光线昏暗。
容姝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明白,耶律加央是头狼,草原的狼,吃肉的狼。
倘若耶律加央有尾巴,他会用尾巴圈着容姝的腰,然后一只手把容姝的两只手腕攥住,床就那么大的地方,哪儿都去不了。
大红色的锦被被汗水湮湿,变成了暗红色,被面上绣着的红色牡丹花,有含苞待放的花苞,也有开得正艳的花朵,一朵一朵开了一片。
真是昏天黑地。
狼进了食,还不放猎物走,爪子按着猎物,只许她动一两下,还时不时地舔舔嗅嗅,意犹未尽。
容姝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刚从极乐脱身,动一下都费劲,正是热时候,整个人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发冠早就摘了,青丝散了一床,耶律加央束的发髻也拆了,辫子里缠着红色的丝线,和容姝的头发绕在一块。
大楚有句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耶律加央想把头发打个结,可打了结又不能解,容姝这么长的头发怪好看的,剪了可惜。
床上的红枣桂圆也扔的七七八八,都落在下面的地毯上,容姝伸手够了一个枣,放嘴里嚼了嚼,嗯,还挺甜。
耶律加央想凑过去吃另外半颗,容姝不耐地翻了个身,“又不是没有,自己吃。”
耶律加央又凑了过去,“你手里的好吃。”
容姝想了想,“现在连颗枣你都要抢了吗!”
耶律加央又安详地躺了回去,容姝变了,他把人伺候好了就不要他了,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枣核都不给他。
“我帮你扔枣核,还想吃别的吗,我去给你拿。”
容姝把脑袋转了回去,“想吃肉,想吃葡萄干……你把衣服穿上再去。”
衣服铺了一地,容姝的,耶律加央的,叠在一起,容姝看一眼就能想到刚刚的荒唐事。
的确荒唐,这还是白天呢。
耶律加央草草围了围,下床给容姝拿吃的去,屋里有炉子,把肉串热一热就好,烤一会儿耶律加央就回头看看容姝,烤一会儿就看看容姝,生怕容姝跑了一样。
两人胡闹了一个多时辰,容姝是真饿了,吃了点肉串,又让耶律加央去打水,身上黏黏糊糊的,怎么都得洗一洗,擦一擦。
耶律加央眼睛就没从容姝身上挪开过,“正好,我也想洗一洗。”
且不说王帐内又发生多少闹趣,外面太阳已经移到西边了,乌迩西面有山林,远远看青色的山尖尖染了赤红,清风吹过,乌音珠的头发都吹到后面,视线前所未有地开阔。
真好啊,没准过些日子,她就有小侄女了。
乌音珠对着天空嘿嘿傻笑,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丹增。
丹增黑了不少,老往大楚跑,很难不黑,他一笑,露出一嘴白牙。
“给你糖,是王上和王妃的喜糖。”
乌迩从前没糖,更别提喜糖了,乌音珠自小在草原长大,连乌迩都没出过,更不知道喜糖是什么,“喜糖?”
丹增解释道:“是大楚的风俗,喜宴会有糖块,能沾喜气,这是婶子们做的,熬的哈密瓜汁,你尝尝,很甜。”
剥开油纸,是块橙色的,亮晶晶的糖,有点粘,乌音珠舔了一下,是甜的,哈密瓜的味道,放在嘴里比哈密瓜还甜。
“真好吃啊。”
丹增看着乌音珠,目光柔和,“大楚的糖,是从甜菜,甘蔗里榨出来的,有白的,有红色,是一粒一粒的,跟这个不一样。”
乌迩以后兴许也能种甜菜甘蔗,也许会攻占大楚,到时候就有源源不断的糖。
没去过的大楚的人去大楚多少有两分向往,乌音珠也不例外,可看容姝回去又回来,她觉得还是乌迩好,不然容姝怎么愿意留下。
丹增和乌音珠说了很多大楚的事,两国打过仗,不能总以敌对的目光看大楚,大楚有很多乌迩没有的东西,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乌音珠是草原最好看的姑娘,丹增想保护好她。
丹增道:“你想要什么东西和我说,我常常往大楚跑。”
过阵子就要忙起来,但是商队还要保持原来的频率,一来买来乌迩需要的东西,二来,以防生变。
乌音珠道:“糖葫芦,我想吃糖葫芦。不然你买山楂来,嫂子会给我做的。”
丹增还是能买来冰糖葫芦的,“你等着,二十天之后就给你带回来。”
乌音珠咽了咽口水,晚上还有烤肉,锅子,这也太好了,全是好吃的。
天色暗了下来,容姝换了身衣裳,从王帐出来,乌音珠见了差点扑上去,被耶律加央拽住了领子,“谁的媳妇你就抱。”
乌音珠不甘示弱,“谁的嫂子你就抱!嫂子……你看我哥!”
姑娘天生就比男子柔软,会撒娇,容姝正看耶律加央不顺眼,当然想和乌音珠待着,乌音珠拉着容姝坐在篝火堆旁,“嫂子,有牛肉,羊肉,还有烤鸡!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烤。”
容姝腰酸,腿也疼,幸好有乌音珠这个好妹妹,“烤鸡,刷上酱,再刷一层蜂蜜……”
乌音珠自然而然地接上,“把皮靠的焦一点,这才好吃!”
姑嫂两相视一笑,这可是吃出来的感情,别看每顿饭都是容姝耶律加央一起吃,但是每次都给乌音珠送,包子,锅盔,哪回新鲜吃食都没少她。
乌音珠烤着肉,时不时转一转木签,整只鸡烤慢,乌迩吃只鸡不容易,还是传的串,鸡腿,鸡翅,鸡爪,鸡肉串,放在炭炉上很快肉变得焦黄,刷层蜂蜜,颜色好看,还更脆,闻着真香……
容姝托着下巴等着,乌音珠还没烤好,旁边却递过来好几个肉串,牛肉的,羊肉的,还有鸡腿鸡翅。
耶律加央道:“尝尝我的手艺,先吃点垫肚子,还想吃什么。”
乌迩的喜宴就是这样,一大群人烤肉喝酒,唱歌跳舞,想吃什么自己烤,或者让别人尝尝自己的手艺。
乌迩人也是进步非凡,按照容姝教的步骤,没有什么是不好吃的。
容姝伸手接了过来。
耶律加央俯下身,在她耳边小声道:“什么时候回去,今天是洞房花烛夜。”
容姝坐直了些:“外面热闹,我想在外面待着。”
狼王才吃了一顿,还没填饱肚子呢,不过吃之前得让猎物吃饱了,这样他吃着也香,耶律加央咳了一声,“你多吃点,有事叫我。”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草原的篝火堆一个接着一个,行酒声,笑语声响个不停,夜空中全是星星,明天又是个晴天。
已是深夜,耶律加央没喝太多酒,酒味太重,他怕容姝不喜欢。
吃了肉,饼子,耶律加央差不多饱了,目光就落在容姝那边,离得不远,容姝吃了什么,吃到什么的时候笑了,笑了几下,他都能看见。
耶律加央抿了下唇,然后站起来,先问了句容姝吃饱了吗,看她点点头,然后道:“天空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咱们回去了。”
一捞就把容姝抱在了怀里。
这下,起哄声一阵一阵的。
容姝锤了耶律加央好几下,“你干什么呀你,我还不想回去呢。”
“回不回去由不得你,”耶律加央笑着把人抱回去,“还难受吗?”
“你一直说疼,说重,我都不敢用力。”
容姝脸上一阵一阵地热,她眼睛瞪大,又拍了耶律加央一下,“你胡说什么呢!”
耶律加央道:“那就是不难受了?”
容姝一个愣神,耶律加央就拉着她的手往下面摸,“原来吃羊肉会热,是因为这个,我以前都不知道。”
那些浑话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成天练兵,也没那么多精力想这种事,容姝给了他所有的幻想,以至于食髓知味。
他老是想,现在忍不住用额头抵着容姝的额头,“阿姝,阿姝……阿姝。”
容姝最心软,最舍不得他,最喜欢他,耶律加央就是看准了这点。
夜色深沉,红烛垂泪,时不时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
次日。
耶律加央鲜少醒这么晚,醒来的时候怀里的人睡得正熟,耶律加央不敢动,就又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的时候自然已是日上三杆。
他一动,容姝就醒了。
容姝揉揉眼睛,“什么时辰了。”
耶律加央道:“快正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