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当爹那些年——蓝艾草
时间:2021-11-26 00:37:54

  金不语笑的杀机四溢,握着茶盏的手用力一捏,茶盏顿时碎成了几片,她随手扔了,起身四顾:“宗班主最近有点闲,也该排一出新戏了。侯爷送我灭门大礼包,我也应该还一份厚礼回敬他才对!”
  亲卫们从来没见过世子这副模样,都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随着真相不断浮出水面,在幽州城里名声奇佳的定北侯露出了真面目,原来不过是个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凤凰男!
  “属下听凭世子差遣,一定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黎英向世子郑重行礼,他身后跪倒一片亲卫。
  金不语身边的亲卫都是姜氏旧部之子,世受姜氏大恩,才愿誓死追随,姜鸿博之死的真相浮出水面之时,便对金守忠恨的咬牙切齿,何况现在。
  金不语重新坐了回去:“你们且先起来,去唤阿默过来,唱新戏总要有戏本子。”
  独孤默当年高中状元,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沦落到写戏本子的地步,而且还是被人关在屋子里催稿。
  世子爷给了他大致的故事,守在书桌旁一宿没合眼,盯着他直写了一夜,结果交稿之后她极不满意,哗啦啦翻完了便开始批语:“你这写的是什么啊?不行不行,一本正经谁会来看?总要香艳一点,懂不懂?”
  独孤默:“不懂!”
  金不语:“我忘了,你可能确实不大懂,男女之情你也没经历过啊。阿默你可有爱慕的女子?”
  独孤默:“……收过荷包。”只被人爱慕过,至于爱慕别人,不曾有过。
  金不语对着少年郎清透的眼神,试图让他了解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吸引力:“你想想啊,比如你身边有一位妙龄少女,两人朝夕相处,总之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你总要让这少女对你死心塌地,总也要用些手段吧?”
  独孤默:“不必。”他从来也没想过让别人对他死心塌地,而他掉落泥泞之后,当年时常出现在他周围对他示爱的小娘子们早都一哄而散,他有时候都会想,她们到底喜欢的是他的容貌家世才华,还是他这个人?
  没有答案。
  没有人告诉他答案。
  而他也早已懒得寻根究底。
  金不语扶额:“这倒也是,以你的才华与容貌,恐怕死心塌地的小女娘不在少数,何用手段?”
  她倒是对独孤默高看一眼,似乎从来也不在意他只是个流放犯。
  “不过金侯爷讨好表妹的手段想来不少,你且待我想来再写。”
  她深入了解了金守忠的性情之后,对他与苏溱溱当年的男女情爱持保留意见,不管是他对苏溱溱的深情不悔还是苏溱溱对他的念念不忘,都值得推敲其中真意。
  金守忠其人,为了富贵权势前程可以不择手段抛弃一切,少年时代的情爱在他心里又值几分呢?
  世上或许有生死相随的男女之爱,但那些深爱的男女必然内心高洁坦荡,重情重义,而不似金侯爷一般毫无底线。
  独孤默见识过世子风流模样,再加上她挥金如土的性格,据说很讨欢场女子的喜欢,也不知道那些人平日如何讨她欢心:“世子不如想想别人如何讨好你?”
  换个角度世界大不同。
  金不语拊掌而乐:“阿默你真是太聪明了。”
  两个人坐在桌边,边讨论边写,独孤默时常被世子爷嫌弃,嫌弃他写的太过板正无趣,不够香艳,还要时不时加些情节进去,他想到戏班子将这场大戏搬上戏台,幽州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去猜测戏中之人。
  世子爷排演的这一出大戏,写的便是一个寒门小子与青梅竹马的表妹情投意合,却因为舅父棒打鸳鸯而不得不独身投军。
  没想到寒门小子在军中数年飞黄腾达,后来还娶了军中大帅之女,一跃而成为大将军。数年之后与表妹偶遇,彼时表妹腹中已有别人的骨肉,大将军却强夺人妇,将表妹带回府中做了妾室,并且派人截杀了表妹的丈夫,更百般宠爱妾室气死了正室夫人……
  大将军不但极为宠爱表妹,还疼爱表妹生的野种,视他如亲子,连自己嫡出的骨血都视若无物,一心一意只疼爱这个野种……
  独孤默边写边想象这出戏搬上幽州戏台之后,定北侯看到的反应。
  他老人家殚精竭虑为长子谋划,不知道能不能从这出戏中嗅到蛛丝马迹,重新开始审视他心爱的长子的血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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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五月中, 幽州城内十余家戏班子都收到了同样的戏本子,名唤《银簪记》。
  送戏本子的小厮有言在先:“我家主人闲来无事写了一本新戏,送往各家戏班子排练, 六月初八开演, 他会前往各家观看评判, 谁家演的合他心意便赏银五百两!”
  各家班主喜出望外:“当真?”
  小厮扔下二十两银子:“这是定银,无论演的好不好, 都不必退的,算是我家主人的一点心意。”
  众人得了赏银,除了每日照常演出之外,都关起院门紧锣密鼓的开始排演新戏, 以期未来得到五百两赏银。
  江庆跟着世子北上幽州, 滟滟被定北侯收入房中, 他便从侯府客院搬了出来,在城里租了场地经营起了戏院, 接到世子派人送过来的戏本子, 粗略翻过一遍, 不由大乐。
  “劳烦黎兄弟给世子爷带句话,江某一定排演好这出大戏!”
  六月初八, 幽州城里所有的戏班子都推出了新戏《银簪记》,为了争取到更多的观众,有不少戏班子竟然在城内集市或者人多热闹处搭台子公演, 声势浩大。
  城内百姓闻讯纷纷出动,扶老携幼来凑热闹。另有点心茶水铺子、卖零嘴的小商小贩们也来凑热闹, 不少街道都堵了起来, 比元宵灯会还热闹。
  金不语正逢休沐, 约了邓利云等人在宋记二楼吃饭, 推开窗楼下正对着江庆搭的戏台子,后台云板起,何莲掀开帘子婀娜上台,娇美如湖中菡萏初绽,甜如蜜糖般软语轻扬:“表哥……”
  英武俊朗武生打扮的表哥紧随其后,少年郎的心事昭然若揭:“表妹……”
  满目春光,新燕衔泥,妹有情兄有义,早晚争相见,觑着那无人之处,把粉面儿桃腮香遍,纤纤儿玉手握紧,柔肠百结恨不能鸳鸯枕翡翠衾一处寝,把亲来成。
  忽然帐后杀音起,那老来颟顸图财的舅父执棍棒,将情哥哥赶出了魏州城,放言教他听:“呔!寄得你豺狼心,虎豹胆,生了异心,敢将我家姐儿勾引?竟想坏了她名声,嫁于你个穷困孤鬼,无人疼爱!
  ……
  暮雨江天,情哥哥孤身北上投军,临别时隔窗偷赠银簪,留作表记,待他日再相见。
  硝烟起,战鼓响,哥哥阵前杀敌忙,妹妹倚门盼郎归,怎奈得三春景,四时烟雨,五更愁肠,点点泪流不尽到天明。
  台上琵琶如急雨,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老帅女儿年十八,阵前招婿情哥哥,将军抱得美人归,新人红帐锁春情。
  别后三年又三年,执手泪眼再相见,使君有妇妹有夫……
  “好一对儿痴情妹郎!”邓利云仰头饮尽杯中黄汤,难得感慨:“哥哥我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怎没有妹妹牵心挂肠?”
  世子:“大概还是你太有钱了吧,没有妹妹怜惜?”
  邓利云:“……”
  石嵘:“可能不是钱的原因,更有可能是脸长的不行吧?”
  邓利云:“……”
  宋记门前人潮拥挤,台上何莲的表哥周诚娶了军中大帅的女儿,而她被父亲抵债嫁给了老丑男子,与周诚相逢之后旧情复燃,心上人在云端,她却零落成泥。
  笛音幽怨凄诉,她声声质问情郎,闻者共潸然。
  情郎旧情难舍,驱杀妹婿,将表妹接进府中,却不知表妹已怀有身孕,未及十月便产下男胎。
  ……
  邓利云想开了:“如果有妹妹牵肠挂肚的结果就是替别人养孩子,还是算了吧。”他最近开始相亲,对婚姻还是比较慎重。
  金不语:“反正又不是你养,你着什么急?”
  台下看客议论纷纷:“你说周诚知不知道这孩子是前妹婿的?”
  “八成不知道吧?”
  “那他什么时候知道?”
  “这谁知道呢?不过他敢杀人夺妻,活该替别人养孩子。”
  “我就想知道他几时才能知道这孩子不是自己的?”
  公演第一日,各家戏班台下站满了人,所有观众们原本是奔着免费看戏的噱头去的,罢场的时候都揣着疑惑回家,互相私底下议论,周将军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养了别人的崽?
  幽州城内从来没有一件事情让所有人都有了共同话题,无论贵富贫贱,对剧情的走向纷纷猜测。
  金不语喝了几杯酒,隐隐觉得肚子不舒服,推辞了一众狐朋狗友如意馆约酒的邀请,赶回家中换衣服,才发现这辈子头一回来了月事。
  高妈妈见她冷汗涔涔,心疼的摸摸她的额头,得知她是来了月事,恨不得去姜娴灵前上香:“阿弥陀佛,世子总算是成人了!”
  姜娴将世子将到她手上,这些年她夜不能寐,生怕世子身份被揭穿,又怕她没有将来,连世子迟迟不来月事也忧虑不已,好几次提起让舒观云给瞧瞧,都被金不语拦了下来。
  她煮了姜糖红枣茶,让她甜甜喝了一碗,侍候着世子换了小衣儿,将人塞进被子里,这才派人去请舒观云。
  舒观云还当世子得了什么急症,进了卧房听高妈妈讲起来,不由大骂:“小兔崽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从来没讲过?”
  他嘴里再骂的厉害,世子到底是女儿家,她不提高妈妈不提,舒观云还当她月事正常,自来不曾过问。
  金不语闷闷的钻进被窝,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裹起来——高妈妈也真是关心则乱,这等小事也要劳动舒观云。
  “这算什么大事?不来正好啊,省得麻烦!”
  舒观云在她身上狠拍了一记:“小混蛋!你一个女儿家乔装打扮本就不容易,就算现在做世子,总要为将来打算,难道不嫁人生子?”
  隔着一道屏风,忽然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响动,金不语枕下匕首飞了,厉喝道:“什么人?!”
  她的卧室鲜少有亲卫不经通传便悄悄摸进来,也是高妈妈大意了。
  匕首扎透屏风,后面的人受到惊吓朝前扑云,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楠木云母屏风被人扑倒在地,砸在屏风上的人抬起头来,鼻尖滴血狼狈不堪,竟然是独孤默。
  他今日也在宋记听戏,只是与世子不在同个雅间,回来之后还想与世子讨论一番观戏感想,结果见高妈妈匆匆带了舒观云进来,还当世子生了急症,想都没想便闯了进来,结果听到里面的话,顿时傻了!
  ——定北侯府的世子,依红偎翠的风流人物,竟然是女子?!
  他一定是没睡醒!
  独孤默傻愣在当场,直到差点被匕首刺瞎眼睛,匆忙躲避之际扑倒了屏风,与惊起上半身震怒不已的世子爷来了个眼对眼。
  “我可能在梦游……”危机关头,独孤默发挥了自己难得的幽默:“肯定是写戏本子写懵了。我在哪?”
  他爬起来转身便走,被金不语喝破:“独孤默,别装了,你都听到了!”
  独孤默转身,与世子坦诚相对:“是的,我都听到了。”将难题抛给她:“世子预备拿我怎么办?”
  金不语披衣坐了起来,散着头发唇色发白,竟难得的透出一丝娇弱之气,以前独孤默不知道她是女子还在肚里不知道骂过多少回狗世子,现在知道真相内心复杂不已。
  “杀了还是活埋,你自己选一个吧?”
  金不语从来玩世不恭,难得露出冷酷的一面,满眼杀气,抽出了床头悬挂的长剑,剑锋直指独孤默:“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为我保守秘密!”
  独孤默注视着她的双眼,想起两人共同度过的许多日夜,还有被她护着一路从北狄逃回来的艰难,他一步步走近世子,莞尔一笑:“我这条命是世子救回来的,现在你想拿回去,悉听尊便,我并无怨尤!”
  他走的并不快,可是到底还是一步步站在了金不语的剑尖之下,寒意森森的剑尖抵在了他的咽喉处,很快便有一粒血珠从剑尖处沁出,沿着脖子流下一道细细的血线。
  舒观云冷眼旁观,高妈妈被吓到了,急忙要拦:“世子……”又想起姜娴的重托,万一独孤默泄秘,等待世子的是什么都不用去想。
  她又不敢拦了。
  金不语静静看着他,少年人的骨骼好像竹子,经过一季的春雨就拔高了一大截,他初来的时候比自己还要矮一些,后来从北狄回来也将将与她齐平,可是现在夏季未尽,他已经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如果没有流放至幽州,他或许在京城的暖风之中观春柳夏荷、秋菊冬雪,吟四时风月,写激昂文字,度闲淡人生。
  命运何等奇怪?
  少年人执意往前,无惧生死,她常年手握刀剑,能感知剑尖刺破了肌肤,刺破了肌肉,再刺下去便要刺穿了喉咙,这样美好的少年郎便要委顿倒地,命殒黄泉。
  她手中长剑仓啷一声落地,少年郎茫然的站在她面前,沉静的眸子瞧不出悲喜:“你……不杀我了?”
  他能感受得到世子在刹那动了杀心,且杀意坚定。
  “你的脑袋就暂时寄存在你脖子上,哪天要是让我听到一点秘密泄露,必将你扒皮抽骨,大卸八块!”她说:“滚吧!”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写个戏本子,于是翻开西厢记看了大半日,然后看到一段描写: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但蘸著些儿麻上来,鱼水得和谐,嫩蕊娇香蝶恣采。半推半就,又惊又爱。
  捂脸,好香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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