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我想吃肉
时间:2021-11-26 00:38:45

  单良也是支持公孙佳出征的,他对荣校尉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君侯的身体确实不能上阵杀敌,可你别忘了,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就不会发生的。现在吃些苦头,是免得以后受苦。你也不想想,烈侯留下的部将被欺负得有多惨!再这么下去,君侯就要没有倚仗了。咱们也甭说那些虚的人,手里有兵,将士听你的,你才配说话!君侯现在倚仗的是陛下,陛下已老。且陛下看重君侯,好有一半儿是因为烈侯遗泽。遗泽从何而来?从来军功最重!日后相争,你出一张嘴,别人出一把刀!手上无兵,李铭的昨天,就是你的明天了!”
  荣校尉道:“君侯还年轻,恐怕也争不过纪宸。”
  公孙佳笑了:“他称病不朝,已然败了。”武人只是一柄刀,持刀人永远只有一个。
  单良也笑了:“跟陛下撒娇,以为自己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儿吗?”
  公孙佳道:“美人也不行。江山面前,美人不值钱的。”用武将最重的是什么?不是勇武,是“安全”,得能让上位者放心,相信这把刀不会划伤自己。公孙佳能说动皇帝,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变做可能,就是抓住了这一点。自己或许不是最能打的,但是公孙家的忠心一定是能够让皇帝放心的。更重要的是,纪氏太不让皇帝放心了。
  皇帝肯定能找到一个同样能平叛也同样忠心的人,比如钟氏、朱氏,但是,他们的年龄与眼光,公孙佳敢说都不如自己。她心里有数,如果钟家有跟钟源差不多的第二个人,钟祥都不至于把她也给算个人头去栽培。贺州勋贵里有一个跟她差不离的人,赵家也用不着把她亲娘娶进门。
  钟、赵能看到的事,皇帝也能看到,她只要把一切摆出来,就有八、九分的把握拿下这一局。
  出征不需要怀疑了,剩下的就是大略。公孙佳先说了自己的计划,先把各州的控制,最后才是围剿,更侧重于大局、整体协调,以及安抚百姓。
  单良道:“不错,烈侯征剿多年,悍匪早没了。能再起烽烟,必是有人伤害百姓了。追责可以等平叛之后,行军之时咱们自己得留神不能犯同样的错。”
  然后是对着地图指指点点,何处隘口是重要的地方一定要扼守,何处山头也很重要,但是被占据了,一定要夺回来。公孙佳道:“地方官府我来协调,你们管进兵的事。”
  待议定,几人才散去,就等次日公孙佳到朝上最后争下出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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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公孙佳上朝的时候,注意到朝上好些个人都到了。她是属于请假请得多的,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个人也经常请假,这时候也都到了。
  皇帝果然提到了出征人选的事。吕宏就提名纪宸,说纪宸虽然病着,但仍可勉力而行。赵司翰就说,纪宸为国操劳,这样的小事就不要用到他了,让他歇着吧,反正朝廷又不是没有人了。
  公孙佳应更而出,请命出征。
  别人也就算了,她一说话,钟保国跳了起来:“啥?你?你行吗?你站回去,我来!”
  吕宏道:“少卿职责在宗正寺,不要扰乱朝堂。”
  公孙佳道:“定襄侯荡平群寇从不落人后!”
  本朝定襄侯一共有两位,一位是真的厉害,可惜已经死了,另一位就是眼前这个,眼前这个要把自己跟过世的捆在一起,这就是在胡搅蛮缠了。连御史都出来说:“那是烈侯!不是你!”
  公孙佳道:“那是我爹!天下最该继承他的就是我!亲生的不像他,你们指望谁呢?”
  严格将同僚后辈按了回去,自己说:“君侯体弱,不若在京师参赞军机,朝廷另派大将。”
  “大将不是告病了?我却还站在这里,到底谁弱呀?”这就是指着纪宸的鼻子骂了。
  吕宏道:“征北是在养伤。”
  公孙佳道:“我说是纪宸了吗?就算是他,他伤了,我没伤。谁行?”
  许多人的心头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名字——钟祥,这风格太熟悉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多少回了都是这样。自打钟祥中风之后,钟保国等人虽然还有点鲁莽气,但是不大会歪缠,朝堂从此缺了几分烟火气。大家以为从此朝堂要清静了,不想又来了一个公孙佳。
  本来就不讲理,这要还是个女人,那就更缠不清楚了,何况她说的也不能讲完全没有道理。
  吕宏说:“藓芥之疾,君侯何必?”
  公孙佳道:“藓芥之疾,何必劳动大将?逼人抱病出征?我一个不争气的二世祖,刚好。陛下,您说是吧?”
  皇帝冷声道:“军国大事,岂能儿戏?事关安定,事关百姓!不是让你们争吵斗嘴分个上风下风的!”
  吕宏等人都伏地请罪,只有公孙佳说:“陛下,开国立基臣不敢妄言,可是这剿寇平乱,我定襄府敢认第二,谁敢认第一?他们干过几件安民的事?他们手下的家将亲卫又经过几阵?这些,我都有!我既承了父辈的恩泽,就要守住父辈的声望。还望陛下成全!”
  皇帝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命政事堂与几个老将退后议事。
  有经验如赵司翰,虽没入政事堂,却已明白——皇帝已经动心了。没有当场反对一件看起来有点荒谬的事,就代表着已经有了倾向。他小声凑到公孙佳身边问:“我不问你有没有把握,再有把握的事,也会有意外。我只问你,一旦出了意外,你有准备吗?”
  公孙佳眼睛一亮:“叔父高见!叔父放心,就算刚才没有,现在也要想到了。”
  赵司翰点了点头,说:“你的母亲和兄姐,有我们。”
  公孙佳笑道:“那再送我一个哥哥?”她想好了,顺便要带点人质上路,当然,你也可以说是……共同提携。几大家比较杰出的子弟,她打算点几个人,文的也行武的也行,一边给她出苦力,一边培养一点袍泽之情,有了功劳也分他们一些,让大家捆得更紧。她可不是纪炳辉那样的,有好处自己先要吃个饱才肯给别人留点剩饭。
  赵司翰微笑:“你挑吧。你的眼力,我们放心。”
  很快,政事堂和皇帝“商议”的结果就出来了。降下旨来,命公孙佳以定襄侯领兵出征,公孙佳正式被皇帝薅到御前,向皇帝陈述方略,兼讨论所领兵员将领问题。
 
 
第150章 生手
  公孙佳穿过含义不同的种种目光, 跟着宣旨的宦官进入了偏殿。
  她知道,这事儿成了一大半儿,剩下的就看她如何在皇帝面前应对了。
  皇帝对着一幅巨大的地图深思, 双手背在手里, 手里握着一枝细竹,竹枝淡黄像是经常抚摸, 表面泛起一层柔光。公孙佳在他身后站定,没来由有些激动。
  皇帝慢慢转过身来, 说:“过来看看。”
  公孙佳事先有所准备, 照她爹部将的说法, 这一场剿平匪类场面不算大, 搁公孙昂刚刚发迹的时候兴许算个事儿, 现在对公孙家来说并不难。公孙佳以自己的眼光来看,他们提供的办法也没有什么毛病。
  站到皇帝身边,皇帝问她:“你打算如何进剿?”
  公孙佳也就把这些部将说的步骤给讲了出来, 她这也是拿皇帝来验证一下这些家将们的本事有没有忘,相较家将, 她更信任皇帝。
  皇帝听她指出了几处要地、前后的次序,
  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中规中矩, 毫无特色。你爹带出来的这些人, 没有进益。”
  公孙佳道:“只要没退步我就放心了。中规中矩挺好的, 规矩,就是稳,这一回出去不定旁的什么地方会出意外,战事就一定要稳。”
  皇帝轻笑一声,轻轻摇头,似是欣慰。公孙佳道:“不是吗?比的就是谁不出错。”
  皇帝抬起手, 看到公孙佳的模样怔了一下,在半空顿了一顿,才放轻了一点力道拍在她的肩膀上。又问:“要多少兵马?”
  公孙佳道:“兵马只要不是太多或者太少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什么样的兵马。臣父的旧部,百战之余却大半在备边,调这些人不大现实。但凡能有一二千这样的人马,足矣。余下的臣全要年轻人,再将臣的家将部曲扩一扩,跟亲戚家借一点,也就差不多了。”
  “哦?”
  “害!有经验的我也使不动呀。”
  皇帝道:“唔,看来你是懂了些门道。请教过你外公了?”
  公孙佳摇摇头:“臣想等凯旋归来再告诉他。只要跟外婆说好了,应该能瞒得住。”
  皇帝的手按在她的肩上,稍稍用力,说:“去跟他讲一讲吧。”
  “呃?”
  “去。”
  “是。”
  “你要的兵马,我知道了,会给你安排好的。”
  “那……辎重粮草呢?天气寒冷……”
  “会安排的,去见你外公吧。”
  “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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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佳出了皇宫就先奔钟王府去了。
  她已经猜到了皇帝的想法——皇帝怕钟祥熬不到她回来。如今已不是她能不能拖着小身板活着回来,而是钟祥能不能熬过一个冬天了。钟祥的年龄、病情摆在那里。这几年说是休养,其实几件大事一件也没忘了他,他的子孙也都还没有立起来,操心一点也不少。一个那样的老人,能拖多久谁都说不好。
  皇帝这是安慰表弟——瞧,你的后人我都会给机会。万一钟祥死了,也不至于走的时候有太多的牵挂,总能安一安心。
  公孙佳打确定要争取剿匪的机会,已有了一个粗略的计划。皇帝点头之后,接下来想要将此事做成,她就需要马上开始协调己方内部势力的工作了。首先必然是自己家,家将、幕僚等等,这件事公孙家才是核心,必须上下一心支持她,这个昨天她先做到了。
  接下来她要争取的就是亲友,鉴于亲友们的身份地位,争取完了亲友,也就等于争取到了必要的朝廷上几方势力的资源,加上皇帝的意愿,最后再与分派给她的几个重要的朝廷指派到她麾下的武将沟通,这先期准备工作就算完成了。
  亲友里几个方面:一、钟氏,二、赵氏,三、贺州老乡,四、容氏、李氏等。
  反对的人应该也会有,但是只要这几条她做到了,再有意见也得等到她出了纰漏才能发难。现在有意见要么憋着,要么也就嗡嗡两声,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皇帝的态度很明显。他就是要让公孙佳出这个风头,甭管这事儿看起来有多么的不合理。许多人背地里议论,皇帝这样未必不够厚道。让公孙佳袭爵可以说是照顾她们家,让她出征就过份了。朝廷又不是没有男人了!畏于皇帝的权威,他们不敢放声说而已。公孙佳的眼光极准,开国皇帝的权威,不是寻常帝王可比的。尤其是在军国大事上面。什么奢侈、纵容公主、县主们胡闹,御史随便参,军国大事,他拿定了主意,所有人都得闭嘴。
  赵氏那里不需要太费力,见一面,礼貌到了、互相提携的意思到了就成。赵司徒拿出最有出息的儿子来娶钟秀娥,为的就是公孙佳,公孙佳再进一步,他是乐观其成的。容氏、李氏亦如此,早两年已是姻亲。他们这些人还与她有另一层的交情,她在宗正寺也没少为他们办事。
  贺州同乡们那里,她要见的是朱勋。朱勋还是比较好说服的,只要告诉朱勋,以后她要顶住纪氏。这次出征给贺州别的同乡,可能就只是一次赚军功的机会,给她,是以后的跳板,她需要。
  这么算来,主要游说的精力还是得放在外公家。
  公孙佳到了钟府,钟府里已知道了消息。公孙佳先拜见靖安长公主,叫了一声:“外婆。”
  靖安长公主问道:“要见你外公吗?”有朝廷大事来请教钟祥,这是许多人的习惯了。
  公孙佳道:“外婆知道了吗?”
  “嗯。”
  “陛下要我说给外公听,外婆,等我见过外公,再来对您解释。”
  “去吧,你哥哥正恼得不行,这小子,心眼儿怎么比小娘子还小?”
  这个事在整个钟氏家族里,钟源反对的声音最大。钟源非常的自责,他对钟祥的安排比其他人更了解,现在公孙佳是担了他本该承担的责任。
  公孙佳将脚步放到最轻,跟着靖安长公主去见钟祥。
  钟祥久不视事,整日昏昏沉沉,老得很快,却是所有人的定心丸。公孙佳单膝跪在钟祥的身边,小声说:“我照着单先生他们预估的数,多跟陛下要了三千人。我打算将自家的家将扩回阿爹在世时的数目,再请舅舅和表哥借我些人,配上朝廷拨的兵马,凑个整数一并出征。”
  钟祥如今的反应比以前稍慢一些,在钟源说了一句:“阿翁,药王这是替我受过,我想,她还是先顾好自家再说咱们家的事儿……”之后,才敲一敲扶手,慢慢想了一阵,指着公孙佳点了点头。
  公孙佳又说了刚才跟皇帝议定的一些事情,并郑重说了自己要求赵氏等人派出一定的子弟或者门生合作的事,她仔细地观察着钟祥的反应。钟祥浑浊的眼睛放出些光来,直直地看着公孙佳,祖孙俩对视片刻,钟源有些紧张:“阿翁!”
  钟祥复又倒回靠椅子,慢慢地点了点头:“好。”
  公孙佳道:“我这次出去没打算占什么便宜,只是练兵。我想,国朝腹地生出变乱来也是有限的。我的计策是,先钉住了四围,将叛乱之地锁定,再慢慢推进。凡我想练的,都练一遍,攻城、奔袭、合围、奇袭……都试一试,还有军纪,一定要严明……”
  她絮絮地说了许多,说一顿再停顿一段,比对皇帝说得还要仔细,留给钟祥思考的空间。她不确定钟祥的病情到了现在反应能有多快,她能感觉得出钟祥的反应比前两年要更慢一些了。公孙佳的心里有些难过,她一直以来极倚重的外公,也慢慢衰老,终有一日再不能成为大家的靠山了……
  我就只好自己成为靠山!公孙佳的心突然硬了起来。
  钟祥又思索了片刻,给了公孙佳一句话:“不可自大。”
  公孙佳道:“是。我是生手。”
  钟祥这才满意了。一般的新手,尤其是年轻人,还是他们这样人家的年轮人上战场就容易膨胀,以为千军万马都归自己掌握,一时轻狂得没了边儿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了。原本仗着大军数目就可以轻松碾压的事儿,往往会因为这些傻缺极其脑残的操作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自家大军给葬送了。复盘的时候他们的长辈都会惊愕——这每一步都能精确地踩到坑,故意的都干不到这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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