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我想吃肉
时间:2021-11-26 00:38:45

  所有人都知道,不理会皇帝,或者拿他当个牌坊,又或者拿他当个召唤兽是最有利于自己的。然而人人开不了这个口,章熙在世时,大家心里都有一股志气的——开创一个盛世。没几年就自己泄气?这几个人好歹也不都是只要自己权位的人,都有点追求,他们没办法马上就自己降格。
  面面相觑间,公孙佳道:“你们发什么愁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得了。就当先帝还在,先帝在的时候怎么干现在还怎么干!从正月到现在,日子不也这么过下去了么?陛下那么一个孝子,会愿意完成先帝的志愿的!”
  这话说得不阴不阳的,在座的个个都是阴阳大师,赵司翰道:“不错不错!古来圣君都是垂拱而治,我们一定要……”帮他垂拱!
  人人都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可人人意难平!
  江平章嘀咕一声:“呵,先帝尸骨未寒,后宫要添新人,哦,旧人。”
  赵司翰轻咳一真:“既然认了就别说怪话啦!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又让大家不要太打扰公孙佳休息,然后对公孙佳说,“你也不能一直歇到孩子生下来吧?每逢大朝你都出来一下?会不会很辛苦?”
  公孙佳道:“我无所谓呀,我还能头天住太皇太后那儿呢,吓不着你们就不好了。”
  赵司翰想到几个月后一个孕妇站在朝上,那画面,美得不敢想象了。他哆嗦了一下:“那你?”
  公孙佳道:“我休养好了就上朝,有公文给我送过来呗。”
  也只能这样了,延安郡王道:“我去告诉你外婆、阿姨她们!”说完就跑了,霍云蔚、江平章亦各有事,赵司翰故意留了一留,看别人都出去了,趁隙问了一句:“你不觉得陛下的样子不太对?倒像个寻常富家子。”
  他有句心里话不好与同僚讲,他总觉得章嶟还没有把他自己当成皇帝,章嶟是知道“我现在是皇帝了”,可要怎么做他是一点谱也没有的,如果把章嶟当成一个普通的死了爹的宗室或者纨绔就一点问题也没有了。别说小嫂子了,京城里这些纨绔,不拘京派、贺州派又或者什么土财主家,亲爹死之后霸占小妈的也不罕见。人人骂畜牲,这畜牲从不绝迹,反而是君子越来越少了。
  这一点公孙佳还真没想到!她自己个儿十一二岁上死了爹,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我得当家做主把这个家撑起来,谁敢闹事夺权我打烂他的狗头。她自然就认为帝位的传承也应该是像她这样,那是江山、是皇位!咋能不认真呢?
  可赵司翰一说这么说,公孙佳也悟了,是哦,心里但凡有点数都不能干出章嶟现在干的这些事儿来!
  公孙佳对赵司翰道:“还真是……”跟她修理的那些贺州纨绔们还挺像的,除了比纨绔们上进些。章嶟如果与贺州纨绔们相比,还能算个上进的、只有点小瑕疵小癖好的好孩子了!
  两人面面相觑,公孙佳道:“您眼尖。”
  赵司翰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主意,说:“如果真是这样,那倒还有转圜的余地。陛下对先帝满是孺慕之情啊!”
  “有劳。”公孙佳说。
  赵司翰与公孙佳交谈了几句,发现自己落在了后面,匆匆追着同僚们走了,心里是有点轻松了,他觉得自己摸着门了。章嶟如果有意识的垂拱而不是被迫,这个朝廷还是挺不错的!切入点也就是“您是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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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是天子了。”
  这话却被另一个人抢先说了,说话的人眉眼温柔,声音和婉,眼睛里还闪着晶莹的泪花。
  章嶟看着吴宣,激动地握着她的手:“姊姊!我终于能够接你回来了!”
  王济堂把吴宣接了回来,封为才人的诏书也是章嶟自己签、眼盯着舍人读的。被他盯的舍人心里并不很自在,吴宣是什么人他不太了解,至少知道吴宣有个弟弟叫吴选,哦,现在改名叫吴瀹了!
  这个吴瀹,当年……嗯……在京中颇有些名气的。
  舍人忍到读完诏,将诏书交给吴才人的侍女就退走了。章嶟此时眼里只有吴宣了,说一声:“来,看看咱们的家。”
  吴宣内心并不平静,她双颊透红,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年轻了,能回到宫来已是意外之喜,何况章嶟仍爱她?她的手握在章嶟的掌中,这个傻孩子的手轻轻地颤动,很用力地握着。有点疼,吴宣却一点也不想挣开。
  两人逛遍了后宫,章嶟给他讲解各处,有些地方是吴宣昔年在东宫做章昺妾时也不能轻易踏足的。章嶟刻意避开了中宫,他不想吴宣入宫就给谢氏叩头,倒是带她见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这两位一个和气一个淡漠,礼貌上都还过得去,这给了章嶟和吴宣极大的信心。
  慢慢走着,吴宣凝望前面花树间若隐若现的一角屋檐,章嶟讪讪地说:“哦,那是纪太妃住的地方。”
  吴宣慢慢地笑了起来,回头望向章嶟笑得越发的甜软温婉:“是吗?”
 
 
第275章 说亲
  秋季的早晚已有了丝丝的凉意, 余盛坐在马上紧了紧斗篷,背后车上传来乔灵蕙的声音:“你呆看什么?城门快关了,想发呆了进去再发呆, 咱们回家还要先收拾安置下来呢。”
  余盛扭过身子冲车上说:“好嘞!”
  余盛是回京参加考核的, 这本不是他的考核年,但是新皇帝想见见亲民官,政事堂不得不划片儿让全国各地的地方官员轮番过来给章嶟看, 雍邑是副都,离得又不太远,余盛就在秋收刚结束的时候被薅了过来。
  回来的只有母子二人, 他弟在雍邑的国子学里读书,他爹和他爷爷都不能擅离职守。母子二人回京, 两人也一点担心也没有,京城里有公孙佳光这一条就够了。乔灵蕙的亲族都在京里,关系也比以前要更好些, 乔灵蕙自然是放心的。
  二人回到了府里,余盛的叔嫂们早就等着了,接了二人一阵寒暄。余盛有点受宠若惊, 接风宴之后,带一点点醉意地回到长房,对乔灵蕙说:“二叔他们怎么这么热情了?不对呀!还有婶婶,好奇怪哦,她以前对娘没这么客气。”一家兄弟里, 各房之间也难免有点小磕碰,妯娌间更是这样。
  乔灵蕙道:“你看出来啦?以前瞧着咱们长房出风头,占好处,当然不乐意。等咱们走了, 你阿翁也到雍邑任职了,以前嫌伞遮眼,淋了雨又想穿蓑衣了。你知道就行,都是自家人,别太远了,也太掏心掏肺。无非是,谁对你好你就对谁好就行了!别学那些书呆子!”
  余盛道:“书呆子才讲究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呢,我明白的,阿娘,您先歇着,明天我下了朝就陪您见阿姨去。”
  乔灵蕙道:“还等你?我明天一早就过去,她现在不用上朝了,肯定能多睡会儿了。哎哟,不容易呀,终于是怀上了!哎,你睡吧!”
  余盛也算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这一夜睡得还挺香,第二天又不是大朝会,他还多睡了一会儿,很稳重地穿好衣服,还能心态平稳地吃早饭,饭后轻车熟路到了宫门外。先核身份,再被引入,与十几个各地的县令一起在一间大房子里等候。这是规定的步骤,皇帝得等跟心腹大臣们开完朝会,然后才有时间接见官员。
  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这里,余盛左右打量了一下,心道:每个人的习惯也都不一样,这次换个地方也是正常的。
  余盛也不怵这阵仗,先帝都见过了,还怕见新君?他自认现在比当年的业务水平又精进了不少,肯定不会被考住的!
  才扫完一眼,就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余盛一看,乐了:“钱兄!你也来啦?!什么时候到京的?我昨晚才到,好险没赶上哎。”这位钱兄也是雍邑附近的官员,当年统筹副都及周边事务的时候是见过的。
  钱县令比余盛大上几岁,颔下蓄须,一拱手:“余世兄。”说自己到了有两三天了,住在会馆里,问余盛家在哪里,面圣之后他也有时间了,不急着回去,要在京城盘桓几天,到时候要登门拜访。
  余盛道:“我不一定要家,我娘肯定得要我去阿姨家,阿姨家的饭好吃,嗦——”
  钱县令知道他阿姨是谁,不免有点羡慕,小声说:“也不知道新君是何模样,是否严厉?”
  余盛道:“不好说,不过听说以前挺和气的。”
  才说几句,就有个官员模样的人来宣布:“噤声!”一挥手,一串小宦官走了进来。摆弄出十几张书案来,又有人抱来笔纸。官员模样的人说:“依次坐下,先答卷。”趁着皇帝那儿上朝,先让官员们做卷子。
  题目由此人公布了三道题,让他们即时作答。
  日上中天的时候,所有人几乎都答完了,卷子被收走。又有两个宦官端上茶点来给他们程快。
  钱县令与余盛是前后座,伸手戳戳他的后背,问:“你答得如何?”
  余盛端着茶说:“还行?”
  接着又有人来说:“请诸位依次觐见。觐见之后不必急着离京,吏部、户部还有召见。”然后才开始念名字。
  按着品级、重要程度来算余盛这个县令都是拔尖儿的,他也是最早被叫过去的。跟着小宦官往前走,一路上看到一些个穿红着紫的人陆续从大殿往外走。小宦官低声提醒:“见到陛下只管如实回答就好。”
  余盛大大方方地跟他道谢,还问他叫什么。小宦官低笑一声:“戴金。”余盛眨眨眼,觉得有点耳熟,点点头:“小戴。”
  到了殿里,余盛就更放心了,因为他看到自己小姨妈也在呢,他瞪大了眼,心说,不是告假了吗?
  公孙佳瞪了他一眼,余盛傻乎乎地露出个笑容来,规规矩矩地给章嶟行了个大礼。
  章嶟还挺喜欢他的,章嶟曾见过余盛,知道他比较实干,章熙生前给他说过一些官员的情况。中高级官员都都解说过,像余盛这样品级的并不能人人都被章熙点名,余盛能被夸几句,章嶟自然记得住。
  章嶟与他说了好些话,余盛感觉良好,章嶟问的所有问题他都烂熟于胸,问题的难度也没有之前被章熙考的深。余盛还能在心里像模像样地感慨:哎,新君果然年轻啊,能力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呢!唉,怪不得历史评价不是很高。
  公孙佳却听出一点不对劲来,因为章嶟最后一个问题问的是:“当地可有劣绅?有倚仗宗族不遵法度者?你是怎么办的?”她对余盛微微摇头。
  余盛答道:“雍邑新建,都是新苗,来不及扎根呢。”
  章嶟一手模拍在自己额头:“哦!险些忘了这个。那……迁移过去的望族,可有违法之处?”
  余盛道:“违法的人什么样的都有,倒不会因为出身不同就不违法了。臣都依法而断也就得了,只要防着他们比臣学得好。还好,臣与李存中熟识,他对律法十分娴熟。”
  章嶟记下了李存中的名字,然后对公孙佳夸奖了余盛。公孙佳道:“功夫总算没有白费。”又对余盛说:“陛下还要见其他人,你甭在这儿耽误别人面圣表现,嗯?”
  余盛乖乖地答应了,告退,出去就看到公孙佳的一个侍女在殿外守候,说:“小郎君!君侯吩咐了,请您晚间跟乔大娘子过府一叙,夫人也在咱们府住着呢。啊!对了,君侯说,要与同僚有什么应酬,也尽管约。”
  余盛想自己与钱县令是熟人,不妨等他出来之后与他约个日子,自己再出宫。便说:“那我等一下。”侍女就给他领到了一个转角,有小宫女笑嘻嘻地拿了张小托盘过来,上面盛着热茶、肉饼:“听说是小郎君爱吃的。”
  噫!余盛开心了:“谢谢小姐姐,我刚才也不敢放开了吃,现在可以放心吃了。”小宫女指了指一个小偏门,跟侍女挤挤眼睛,走了。余盛边吃边说:“姐姐,那是什么意思?”
  侍女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没好气地说:“那里有马桶的。”余盛觉得嘴里的肉饼不太香了,深怪自己嘴贱。
  又过了一会儿,钱县令也出来了,余盛把一个肉饼塞给他:“来,吃。”
  “哪儿来的?”
  余盛嘿嘿直笑。钱县令道:“别别别,一顿两顿的饿还挨得起,人有三急……”余盛给他指了路,等他出来了才与他约了明天再聚。
  钱县令道:“我看他们今晚可能就要喝酒了,你要去相府?”不与同僚聚会呢容易被排斥,但是相府肯定更重要。
  余盛道:“他们还有心思喝酒呢?吏部不用说,户部恐怕还要跟他们算账,不忙个两三天,哪个敢吃酒?”又说自己知道好吃的馆子,等应付完了再请钱县令一起吃。
  钱县令一拍脑门儿:“害!瞧我,差点忘了这个事儿,既然这样,应付完了两部咱们再聚。”
  两人分手,余盛又等了等,等到公孙佳也从殿里出来,急忙上前跟侍女两个一人一边扶着。公孙佳道:“叫人呐!姨翁不认识了?”
  几个丞相,个个都是他“翁翁”。延安郡王也是乔灵蕙的亲姨父,这是真亲戚,赵司翰是钟秀娥现任的丈夫,大小也算个外公了,霍云蔚、江平章都是他姨妈愿意称呼一声长辈的。
  余盛挨个叫完了,心道,我该过年的时候来的,还能收几个红包。几人看他也都欣慰,余盛做地方官是很合格的,虽然相貌不是特别的英俊,却是子弟里十分少有的实干派。他们甚至觉得,余盛这么干下去,三十年后进政事堂倒也不算是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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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们还有别的事务,公孙佳带着余盛到了政事堂,指着一边的角落让他坐着。余盛就听公孙佳与其他人说些某地的灾情,某人又挨参了之类。然后是审一下明天要考核的官员的名单,最后是与霍云蔚商量,这些县令他们都要再见一见,谁先见,别撞了日子。
  一切忙完,赵司翰对余盛道:“小心侍奉你姨母回府去。”
  余盛道:“哎!”
  屁颠屁颠地陪着公孙佳出了宫,他的马也在外面,拉过自己的马,余盛东张西望的:“我小姨父呢?”
  公孙佳道:“他有自己的事情。”元铮又不是没别的事儿干了,天天跟自己身边岂不浪费?回京不久,公孙佳就给他塞到京营去练兵了,反正,手不能生了。
  余盛道:“那我跟车!”
  “你给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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