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舒娜嘴角噙笑道:“我们就不进去啦。”
旋即语气略带请求地撒娇说:“小姨, 小姨夫,能让一一跟我们俩一起去看烟花吗?”
辞旧迎新的日子, 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伊君婉也不想扫孩子们的兴,便同意下来, 应允道:“当然可以啊。”
心里忐忑的白伊霎时暗自松了口气,立刻就往门口走去。
她在衣架上取下红色的中长款棉服,又摘下围巾来系好。
就在白伊换鞋要出门的时候,伊君婉不放心地嘱咐:“一一,不要玩太晚啊,看完烟花就早点回家。”
白伊浅笑答应:“好。”
被表姐和星月从家里解救出来,白伊在她俩中间,一手挽着一个人的胳膊,开心地笑着往前小跑了几步。
吕舒娜高兴道:“我们去找他们吧!”
彭星月立刻应:“走!”
白伊心里登时一咯噔。
尽管心里隐约猜到了有谁,但她还是有点不太确定地轻软问:“找谁们?”
吕舒娜眉眼弯弯地回她:“周寻,何颂,还有周寻那个从南城过来玩的朋友,他们就在路口等我们呢!”
白伊依旧不免愣了愣。
彭星月随即扬声说:“知道你爸妈管得严,我和舒娜姐特意让他们等在那儿的,不然叔叔阿姨看到还有男生在,铁定不让你出来了。”
白伊轻牵嘴角笑了下,没有说什么。
拐过弯后,白伊远远地就看到三个差不多高的男生站在路口的路灯下。
而她一眼就捕捉到了周雾寻的身影。
男生穿着黑色羽绒服,身形颀长落拓。
他双手抄在兜里,姿态懒散地倚靠着灯柱,恰好正对着她们。
白伊也因此得以看到他在垂眼笑。
头顶的橘色的灯光泻下来将他包围住,柔和的光线给他平添了几分虚幻和朦胧。
让白伊有一瞬觉得,眼前的他就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他面前的那个男生正兴高采烈地跟何颂聊的热火朝天。
忽而,周雾寻抬脚踹了他朋友的小腿一下。
白伊听到他低笑着用方言骂那个男生:“你知道个锤子!”
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他一开口就有团雾气出现。
白雾萦绕在他面前。
她眼中的他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
何颂率先发现了她们,立刻挥手喊:“哈喽!”
彭星月抬手挥了挥,回应何颂。
等白伊跟着彭星月和吕舒娜走到他们跟前,彭星月就开心道:“这下人齐啦!我们顺利把一一给带出来了!”
周雾寻的朋友看向白伊,很大方地笑着说:“你好,我叫江信,阿寻的死党。”
毕竟是陌生人,白伊又天生慢热,此时有点局促地温糯道:“你好,我是白伊。”
“距离零点的烟花还有三个多小时呢,”彭星月冷地跺了跺脚,把双手放在嘴边哈着气问:“我们先去哪玩儿啊?”
江信说:“外边实在是太冷了,还是先回去呆着吧。”
吕舒娜笑他:“周寻家里也不暖和啊!”
江信也笑,“那总比外面呢!”
他们除夕夜跑出来,就是想躲开大人畅快地玩。
而他们六个人中,也只有周雾寻家冷冷清清,没有长辈。
关键是,外边是真的冷。
冻得人手脚冰凉不说,风一吹过来,脸就仿佛在被用刀子刮。
几个人对江信的提议都没异议,于是便结伴出发去周雾寻家。
走到半路,彭星月看到路边有卖烤红薯和冰糖葫芦等各种小吃的摊位,立刻就奔了过去。
她扭脸对他们喊:“你们吃不吃呀?”
三个男生对冰糖葫芦并没兴趣,但可以吃烤红薯和糖炒栗子。
女生在挑选冰糖葫芦的时候,周雾寻已经付完了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的钱。
江信拎着一袋烤红薯,何颂抱着一包糖炒栗子。
随即,彭星月就扭脸喊:“哥!我没带钱!你过来付钱啊!”
周雾寻本来也没打算让女孩子掏钱。
他打开钱夹,从里面拿出钱来递给老板。
可能因为他站的位置就在白伊斜前侧,也或许这个路口的路灯过于明亮。
白伊本无意偷窥什么,却意外看到了他的钱夹里放着一张照片。
不过白伊没有看清是谁,只大概辨出来是个年轻的女人和一个小孩。
可能是他小时候和他母亲的合照吧。
接下来的路,白伊跟彭星月挽着胳膊在最后面,一边吃冰糖葫芦一边慢悠悠地走。
江信和何颂走在最前面。
两个自来熟聊的倒是很投机,滔滔不绝地你一句我一句,根本停不下来。
吕舒娜已经挪到了周雾寻旁边,被一前一后夹在中间。
也因此,尽管白伊心底根本想不看他们的交流和互动,却还是被迫看到了全部。
吕舒娜把冰糖葫芦举到周雾寻嘴边,笑着轻声说:“吃一个?”
周雾寻偏开头躲避,拒绝:“不喜欢,你自己吃。”
“就一个嘛,”吕舒娜大概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里染了撒娇的意味,听起来娇娇俏俏的,“你尝尝,酸酸甜甜很好吃的。”
周雾寻还是不肯吃,甚至把头偏的更厉害了。
吕舒娜见他这么抗拒,有点失落地抿了抿唇,倒也没有再逼迫他。
冰糖葫芦外面的冰糖很甜,被冰糖包裹的山楂有些酸。
白伊吃进嘴里,却尝不到甜,只品到了酸。
甚至,有一点微苦。
她低垂下头,慢吞吞地咀嚼着嘴里的冰糖和山楂。
旋即,囫囵吞咽了下去。
可能有块冰糖没有完全嚼碎,在咽的时候微微划痛了嗓子。
白伊难受地蹙了蹙眉,默默忍下这份疼。
.
周雾寻家在清苑小区。
但因为多年没人住,家里根本没什么人气,特别冷清。
加之现在是冬天,他家又没供暖,导致室内温度也很低。
白伊坐在客厅里,没把大衣脱掉,但依然手脚冰凉。
实在太冷了。
彭星月坐在她旁边,和她一起吃热腾腾的糖炒栗子。
江信和何颂去了周雾寻的房间,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可以玩游戏的道具。
本来周雾寻和吕舒娜也在客厅,但吕舒娜似乎更想跟周雾寻单独相处,于是把他拉进了另一间卧室,并关上了门。
白伊垂着眼,心不在焉地用牙咬开栗子壳,再用手一点点把栗子剥干净,然后才把栗子吃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
过了会儿,江信拿着个东西从房间里出来,蹑手蹑脚地朝着白伊和彭星月在的沙发背后走近。
因为坐在沙发上正好背对着卧室的方向,白伊和彭星月根本没发现任何端倪,完全不知道有个人在偷偷地凑过来。
忽而,一条玩具蛇弯弯扭扭地从侧面出现在白伊的视野中。
而此时白伊正巧要把嘴里的栗子咽下去。
眼前的玩具蛇瞬间把白伊惊吓到。
她身体本能地想逃离,但因为被吓得腿发软,白伊直接从沙发上滑了下去,一屁股跪坐到了地上。
她想惊叫,然而张了张嘴,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反而被栗子噎住了。
也不知道是被噎的,还是被吓的,白伊开始不断地打嗝。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
恰好还被从房间里出来的周雾寻和跟在他身后的吕舒娜看了个全程。
江信是从周雾寻的卧室里发现的这个玩具蛇。
玩具蛇是用塑料做成的,一节一节连接着,只要摁住尾端,玩具蛇就会弯弯曲曲地扭来扭去。
他本来就是闹闹女孩子,没想到会把人给吓得不轻。
江信看着坐在地上的白伊表情惊恐地打着嗝。
她的眼周红红的,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江信立刻敛了笑快步绕过来。
他有点手足无措地弯腰站在白伊面前,特别愧疚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
会把你吓成这样。
话还没说完,江信就被周雾寻一脚给踹进了沙发。
周雾寻没好气地骂他:“你他妈的!”
随后他就敛眸看向坐在冰冷地板上的白伊,歉意道:“阿信就爱逗女孩子,有时候没个分寸,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已经从沙发里爬起来的江信也附和:“对对对,我这人就这点臭毛病,对不起啊白伊。”
白伊本想说没事,结果话没说出口,嗝先打了出来。
周雾寻似乎也没想到她的回应是个嗝,一时稍愣住,旋即就偏开头短促地低笑了声。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笑起来。
大家都只是单纯地笑,没有一点取笑白伊的意思。
吕舒娜甚至宠溺道:“我们一一也太可爱了。”
可爱。
周雾寻像是不置可否,轻挑了下眉。
白伊本来就尴尬,这下更加难堪。
而她之所以觉得难堪,仅仅只是因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出丑了。
她知道他们的笑并没有恶意。
白伊羞红了脸,瞬间耷拉下脑袋。
她不敢再张嘴说话,怕又对着他打嗝,还是发出声音的那种。
白伊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只对周雾寻点了点头,表示她没生江信的气。
而始作俑者江信为了表达诚恳的歉意,亲自给白伊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白伊正需要喝水缓解噎住的难受,立刻就接了过来,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水下肚。
喝过水后,白伊的嗓子才终于舒服通畅。
嗝也渐渐地收住,没有再继续打。
没多久,周雾寻又一次被吕舒娜拉进房间里去。
江信本来是想玩国王游戏的,但周雾寻和吕舒娜都不在场,他们就只能玩玩斗地主。
白伊不会,主动提出来不参与只旁观。
于是彭星月就和江信还有何颂三个人玩了起来。
不善言辞的白伊乖乖地挨着彭星月坐在沙发里,但不敢继续吃糖炒栗子,怕再被噎到。
她垂眼盯着茶几的一角,安静地发着呆。
过了会儿,白伊想上厕所,便起身朝着卫生间走去。
周雾寻家的卫生间在两个卧室中间,卫生间的门距离主卧更近些。
而周雾寻和吕舒娜此时就在主卧。
尽管房门紧闭,可白伊走到卫生间门口时,依然能听清从卧室里传过来的说话声。
隔着一道门板,吕舒娜的声音听上去更加轻然:“你亲亲我。”
周雾寻的声线很低,也很淡:“别闹。”
吕舒娜不满地娇嗔:“就亲一下嘛。”
“周寻,你喜不喜欢我?”
“你不亲我就是不喜欢我。”
白伊一直都知道表姐很大胆也很放得开。
之前表姐跟初恋谈的时候就跟她提过,说他们抱抱了。
周雾寻没开口回答吕舒娜。
他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白伊并不打算听墙角,甚至根本不想听到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做什么。
她快速地推开卫生间的门,想要把自己关进卫生间,以此隔绝从主卧传来的声音。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白伊真切地听到一声“啵”。
是只有亲亲才会发出的那种啵声。
旋即,主卧里传来吕舒娜很闷很小的声音:“周寻……”
她的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说出来的话有些含糊不清。
白伊登时浑身僵硬,脸紧绷地像在被往硬生生地往两边拉扯。
胸腔里的心跳似乎停滞了,心脏跟中了一枪似的。
他们在……亲。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白伊立刻仓皇地躲进了卫生间。
白伊从未想过要去破坏表姐和他的感情,甚至因为表姐跟他在一起了,她接下来都不想再和他有过多的交集。
诚然,她喜欢他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但暗恋他,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和其他任何人都无关,包括他。
这份隐秘的暗恋,白伊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她还是会因为他难过。
胸腔里堵闷得难受,几乎要让白伊喘不过气。
她打开水龙头,怔怔地望着极速冲刷着洗手池的水流,眼睛酸胀得厉害。
白伊用力地睁了睁眼睛,拼命地往回吞快要掉出来的眼泪。
而旁边的主卧里,周雾寻在被吕舒娜问喜不喜欢她的时候,眸子坦然而平静地望着她。
他的心潮就和他的目光一样,根本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周雾寻甚至不知道,喜欢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因为想让吕舒娜消停,周雾寻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在亲完了自己的手背后,他就直起了身。
只是周雾寻还没来得及把手挪开,吕舒娜就不满地喊了他一声:“周寻!”
她要的是他亲她,谁让他亲自己的手了!
周雾寻垂下手,人懒散地靠住墙,语调漫不经心地说:“学姐,不可以。”
吕舒娜疑问:“为什么?”
周雾寻歪了点头,嘴角噙笑道:“没为什么,就是不行。”
说完,他就率先拉开门走了出去。
吕舒娜站在原地,眸中闪过一丝失落,心里多少也有点挫败。
白伊调整好情绪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周雾寻和吕舒娜早就在客厅坐着了。
六个人在周雾寻家里一直消磨到快要零点,才结伴出门去沈城的江边看烟花。
零点一到,一簇又一簇绚烂漂亮的烟花霎时将夜空点亮。
恍如白昼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