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眼睛不听理智使唤地望向周雾寻的那一刻，白伊突然无措起来。
因为他正在看着她笑。
那么动人心魄的桃花眼里含满了笑意。
他单手撑着微歪的脑袋，整个人慵懒至极。
“不好意思，飞机不听话。”周雾寻笑着说完，又坦荡自然道：“扔回来吧。”
白伊无意识地轻抿嘴唇。
她捏起他折的纸飞机，心悸到呼吸艰难，恍若缺氧。
白伊暗暗平复着急促的气息，咬住下唇，而后奋力将纸飞机向着他在的方向扔去。
然而，飞机在她面前打了个旋儿，像片落叶般，一头栽到了旁边过道的地上。
周雾寻倏的笑出来。
他笑的不大声，也没有任何要嘲笑她的意思。
但白伊看到了他脸上止不住的笑意，登时尴尬地满脸通红。
正巧经过的章骛恂弯腰将纸飞机捡起来，递给白伊。
白伊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她伸手接过纸飞机时对章骛恂说了句：“谢谢。”
语气透着天然的轻软。
章骛恂总是一副清冷不苟言笑的模样，平常也很惜字如金，但跟白伊说话却没他看起来那么冷淡。
白伊觉得可能是高一时，他俩当过一阵同桌的缘故。
他低缓地回她：“不用。”
白伊没有再给周雾寻扔回去。
她一只手拿着纸飞机，另一只手还捏着几张数好的试卷。
可是，白伊垂头盯着手中捏的试卷，已经想不起自己刚刚数到第几张了。
她只好松开手，重新数试卷。
在把试卷发完后，白伊回到座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新的答题卡，而后朝教室后门走去。
“周雾寻。”白伊轻声唤他，嗓音温温软软的。
正低着头看题转笔的他听闻，撩眼望过来。
白伊把答题卡连同纸飞机一起递给他。
周雾寻伸出左手接过。
“答题卡……”白伊的喉咙发紧得厉害，她努力克制着这种陌生的感觉，却无济于事。
“从第21题开始涂。”她语调有点快地说完，而后听到周雾寻声音低懒地回了句：“晓得了。”
白伊眨巴了下眼，正要转身回去，彭星月就出现在了后门。
“哎……一一！”彭星月把白伊要的一排旺仔给她，说：“呐，你的。”
白伊接过来，鹿眼轻弯，声音微微扬起：“谢啦！”
彭星月怀里还抱着零食。
她扭脸问周雾寻：“哥你吃吗？”
白伊见彭星月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直接撕开旺仔的外层塑料纸，往彭星月怀里塞了一盒旺仔。
何颂刚巧凑过来，见状开玩笑道：“有我的吗？”
白伊很大方地分了他一盒。
何颂其实是在问彭星月，没想到白伊会错了意，直接给了他一盒旺仔。
他微愣了下，也没戳穿，笑着对白伊说了句谢谢，然后就对彭星月厚脸皮道：“我也要！”
彭星月嫌弃地用胳膊肘拐他：“就不给你！”
旺仔一排四盒。
白伊手里只剩两盒。
她看了看双手中的旺仔，而后飞快地伸出左手，把一盒旺仔放到了周雾寻课桌上。
“给你。”她小声说完，人就快速转身离开。
周雾寻拿起旺仔看了眼，又撇头望了望已经回到座位背对着他坐下的女生。
旋即把旺仔随手放进了桌屉的书包里。
.
下午四上完，放学铃一响，学生们从各个教室鱼贯而出。
走廊里霎时充满了人。
白伊和彭星月跟着人流慢吞吞地往楼梯口走。
何颂和周雾寻在他俩后边。
何颂看着周雾寻手中的滑板，问：“寻哥，你就踩着滑板上下学吗？”
“嗯。”
何颂惊叹：“酷啊！”
“老班居然允许你带滑板来学校！”
周雾寻说：“不允许，早上专门跟我提了从明天开始不准带滑板来学校。”
“啊？”何颂问道：“那你明天还带滑板来吗？”
“带啊，”周雾寻懒散的语调里隐约含着些许叛逆和狂傲，他漫不经心地反问：“为什么不带？”
何颂佩服地对周雾寻竖了个大拇指。
白伊没插话没回头，只默默地听了全部。
走出教学楼，学生瞬间四散开。
空气也仿佛重新流通起来。
何颂和他们不同方向，在校门口跟他们分开。
彭星月和白伊一如既往地去公交站牌等车。
周雾寻放下滑板，因为校门口人多，他一只脚踩上板子，在人群中左右拐动着往前慢慢地滑。
公交车到站停靠。
白伊被彭星月拉着手上车。
在上车的那一刻，白伊似有察觉般扭头。
周雾寻已经穿过拥挤的人群，加快了速度，随后双脚上板。
男生穿着蓝白色校服，单肩背着黑色书包，渐渐远离她的视野。
黄昏时分的天际绚烂无比，通红的火烧云大片大片地连着。
落在他身上的光晕都染着薄薄的红。
晚风掠过，少年柔软的短发被吹乱。
同时也吹乱了望着他背影的那个女孩的一整颗心。
像平静的湖面被一块石子溅起涟漪。
石子只一瞬就下沉，毫无踪迹。
可涟漪却久久不散，再难平息。
——
2010年9月6号。
他今天一共叫了三次我的名字。
周雾寻。
周雾寻。
周、雾、寻。
——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让人心动的名字。
白伊放下笔后，盯着摊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彩色纸张的本子，像是发起呆来。
过了会儿，她突然起身，从书桌旁拉出那个蓝色的收纳箱。
白伊把装在收纳箱里的书本都收拾出来，放进了书桌的柜子里。
收纳箱就被她搁在床尾靠墙的位置。
白伊拿了日记本和笔上床。
她曲腿靠在床头，把日记本放在腿上。
然后，将这一页撕了下来。
白伊认真地折了个纸飞机，在上面写了个日期，2010.09.06。
她的嘴巴对着纸飞机的头部哈了哈气。
旋即，瞄准收纳箱，轻投出去。
清新绿色的纸飞机在房间里划过弧度，盘旋着落地。
白伊继续将前两天的日记也撕下来，叠成纸飞机后写下日期，扔向收纳箱。
没有一个精准地落入收纳箱。
白伊爬到床尾，下床，光着脚在地板上捡起三只纸飞机，放进这个收纳箱里。
而后盖好盖子。
将她的秘密封存在里面。
第5章 遇少年05 某个人在我心里钻洞。……
隔天上午大课间。
白伊正在发作业，吕舒娜突然出现在了高二13班的教室前门。
“一一！”她扬着语调喊。
白伊扭脸，看到吕舒娜手里拿满了零食。
她微微惊讶地往门口走去：“姐？”
吕舒娜把手里的零食塞给白伊，笑说：“给你买的，都是你爱吃的。”
确实都是白伊爱吃的，旺仔牛奶，彩虹糖，Q蒂，牛奶含片。
从小一起长大，吕舒娜格外了解白伊的喜好。
“一一，”吕舒娜弯唇笑问：“星月她表哥在吗？”
白伊扭头往教室最后一排看了眼，那里空空的。
她的目光又扫向别处，依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白伊摇了摇头，“不在。”
吕舒娜登时有点失落遗憾，“那你帮我给他个东西行吗？”
白伊心里不想答应。
但是，她讲不出拒绝的话。
最终，白伊藏着满腔酸涩，轻点了下头。
吕舒娜立刻从兜里掏出一封信，偷摸地递到了白伊手里。
这封信用的粉色信纸，还特意叠成了心形。
临走前，吕舒娜忽然又拉住白伊的手腕，好奇地问：“他叫什么？”
本来想亲口问他名字的，可谁知没有见到。
吕舒娜等不下去，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的名字，所以问了白伊。
白伊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地回：“周雾寻。”
“周我知道，wùxún是哪几两字啊？”
白伊恍惚了一秒才说话：“浓雾的雾，寻找的寻。”
吕舒娜笑开，“好听诶！感觉蛮有意境的。”
“我走啦，不然要迟到了！”她对白伊挥了挥手，就快步离开了高二年级在的区域。
白伊把吕舒娜给她买的零食放到桌上，手心里藏着那封信，继续发作业。
周雾寻不多时就从后门拐进了教室。
白伊看到他后，踟蹰犹豫了几秒，才慢吞吞地朝他走去。
她佯装要出教室后门，就只是单纯地经过而已。
在走到他座位旁时，白伊趁没人注意，飞快地把手里的信放到了他的桌上。
周雾寻似乎很惊讶，抬起头来瞅向她。
白伊脚步都没顿一下，甚至突然加快了步伐。
走到他身后的那一刹那，她刻意压低声音轻喃：“我姐给你的。”
说完她就出了教室。
往卫生间走的路上，白伊双手无措地绞着，松开后又收紧，食指的指甲一下一下地抠着大拇指的边缘。
连着心脏的十指仿佛感受到了胸腔里那颗心脏的不安，也跟着慌乱如麻。
到了卫生间后，她在洗手池前洗了把脸冷静。
但脑子里还总是忍不住想，表姐信里写了什么？会不会直接挑明告白了？
那他呢？会答应吗？
白伊胡思乱想了一通，再回教室时，刚走到后门，似乎在特意等她经过的男生就忽而喊了她的名字：“白伊。”
白伊蓦地停住了脚步，身体突然变得很紧绷僵硬。
她梗着脖子缓慢扭脸，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只看到周雾寻脊背靠墙侧坐着，他的两条长腿大剌剌敞开，分别在凳子两侧。
周雾寻抄起桌上的书，直接翻开某一页给她看。
这一页夹着一张叠好的纸。
是给表姐的回信。
白伊心酸之余不由得惊诧。
他居然这么快就写好了。
看来回信时根本没纠结犹豫。
她不想当表姐和他维持联系的中间人。
可她还是伸出了手，从他的书中拿走了这张叠好的纸。
因为第三节 课的老师拖了堂，白伊等下课后去找吕舒娜的时候，高三已经在上第四节课。
信没能送出去。
直到上午四上完，白伊吃饭时在餐厅遇见了吕舒娜，才把随身携带的信给她。
学校广播每周二和周四中午都会放几首歌。
几个人吃过午饭从餐厅出来，一首歌刚好唱完。
须臾，新的歌曲前奏响起。
挽着彭星月胳膊的白伊突然激动地晃了晃彭星月的手臂，还不自觉地小幅度跺了跺脚。
彭星月被她弄得莫名，扭脸不解地问：“怎么了？突然这么兴奋。”
白伊的脸上漾开明朗的笑。
她歪头凑近彭星月，语调扬着轻声说：“是我偶像的歌！”
“五月天的歌？”彭星月轻蹙眉听了听，还是没听出来，便问：“哪首啊？”
“《一颗苹果》！”
白伊在提到五月天的时候，语气总是开心地上扬着，连眼睛都在发光。
“我好像没听过。”彭星月完全不记得五月天还有这么一首歌。
白伊眉眼弯弯地骄傲道：“我听过！”
说完，她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广播轻轻哼了起来。
突然，白伊的哼唱声戛然而止。
直到这首歌结束，她都没有再跟着哼。
彭星月还在笑着说白伊：“你啊，心里也就只装着滑板和五月天了。”
白伊但笑不语。
之前她确实只有两个愿望：可以自由地玩滑板，和去看五月天的演唱会。
而现在，是三个。
第三个是，周雾寻。
.
这天放学。
白伊和彭星月和往常一样，要一起坐公交车回家。
上车后，白伊在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然后她才从书包里掏出手机。
也是这时，白伊看到了吕舒娜十分钟前给她发的Q.Q消息。
【表姐：今天在信里忘了问他的Q.Q号了，我放了学还要练舞蹈，没办法过去找你们，一一你有吗？】
白伊如实回：【我也没有诶。】
吕舒娜很快就回复了她：【能不能帮我问问星月？麻烦宝贝一一了，拜托拜托！】
白伊咬了咬嘴唇，扭脸望向车窗外。
结果她就凑巧看到了周雾寻。
非机动车道上，正踩着滑板前行的那抹蓝白色突然被一个女生拦住。
女生还是他们班上的，叫陈敏。
长得很漂亮，身材也很好，学习也不错。
跟陈敏比起来，白伊自知她只有学习略胜一筹。
公交车没停。
尽管白伊歪头贴靠着窗，周雾寻的身影还是渐渐淡出了她的视线。
他真的好受欢迎。
追他的女孩子一个接着一个。
等再也望不到他，白伊才低头看向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