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也被带动的有几分兴奋。“出去了，从这里到林老爷给的地址，最慢也就两刻钟，那边得了信，赶过来我们这边应该也差不多了。院子里的丫鬟都叮嘱好了，必定不会让人早早把消息透到外面去，特别是老太太那边，路上我都让人看着呢。
只是这珍珠衫怕是可惜了...”
林黛玉听了这话，叹了口气，只觉的有些辜负了叔叔的心意，但是转念一想，若不是这珍珠衫贵重，不然即便她闹上一场，到时候老太太再说上一同软话，硬要她留下来，她再想走，叔叔来接，怕也不大容易，毕竟外祖母的确对她存在养育之恩。
当下只好道：“没事，到时候好好把珠子收起来，回了林家，我们闲了再重新做一件，不就好了嘛。”
听到这话，紫鹃便笑了，道：“这真是要回家了，不然往日姑娘总爱说些丧气的话，今儿却已经开始安慰起人来了。”
只希望姑娘这位族叔真的能成为姑娘的依靠，她们这些女子生来就是受罪的，不管多要强，多有本事的人，一辈子总需要依靠别人，要么是父亲，要么是丈夫，要么是兄长。
黛玉听了这话，又笑着和紫鹃笑闹了一会儿。
直到听到外面一阵动静传来，来了。
黛玉又恢复到往日模样，娇弱的依靠在摇椅上，边上紫鹃慢悠悠的给黛玉打着扇。
若是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两人眼里暗含的兴奋。但是这时候的周瑞家眼里看到的，只有那放在一旁桌子上的珍珠衫。
只觉的连哄人把东西拿出来的功夫都省去了。
“表姑娘，这是在看书呢，还是你们这些做姑娘的闲适呢，这几日我们太太可地愁的不行，娘娘这段时间身子总不大舒服，而且眼看着就快要到颁金节，太太总盼着能给娘娘寻些好看新颖的服饰。
这不，就想到表姑娘这里这件珍珠衫了，太太也知道表姑娘向来不看重这些东西，让我来问问表姑娘，先把这拿去给娘娘，以后寻到好的的再补给表姑娘。
而且我们太太也不白拿表姑娘的东西，这不让我带了银票来，不够以后再补也是使的得。”
说完，一边把那亲飘飘的五十两银票塞到紫鹃手里，用眼神示意身边两婆子，让她们拦着人。一边小心翼翼的捧起这珍珠衫。
紫鹃也格外配合，一边做气愤状，一边想要冲上去拦人。
声音里带着急切的道：“你们不能这样，我们可没答应，你们这样硬抢，不怕老太太知道了，把你们都撵出去嘛”
这话一出，这两个婆子不免有些迟疑，这时，周瑞家的忙喊道：“别听她的，我们是给二太太做事，为的是娘娘，老太太即便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当下两个婆子更加卖力了。
黛玉也有些兴奋的上来凑热闹，见她手搭在珍珠衫上，似乎要来抢这东西，周瑞家的也急了起来，但是到底顾忌着林黛玉的身份，她们可以抢东西，但是却不能伤人。
但是就在这时，突然林黛玉就倒在地上了，一副跌狠了的样子，可把周瑞家的吓了一跳。她明明就没有用力，也没有碰到人呀。
不过东西已经到手，她们还是快些走。
而这个时候紫鹃也似被激怒了，冲了上来，作势要和周瑞家的扭打起来，周瑞家的被拽着头发，反手一个用力把手里的东西朝紫鹃打去，但是还没打到紫鹃身上，只听劈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原来是那珍珠衫全然散落开，一粒粒珍珠散落在地上。
这下可把大家都吓坏了。
而一下子外面涌进来不少丫鬟，看到这一幕，哭天抹泪起来，黛玉也艰难的爬了起来，哽咽着叫人道：“如今这府里连个下人也敢这样作践我，又是打，又是抢，既然这样我也不愿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来人，紫鹃，藕官收拾东西，我们这就走。”
这个时候王妈妈让两个小丫头扶着出来了，也是哭天抹泪的喊着人收拾东西，道：“老爷太太走的早，留下姑娘孤零零的，如今住在外祖家，也被人容不下了。好好一件珍珠衫，如今这样，实在是欺人太甚。收拾东西，我们走。还真当我们没了去处，这样欺负人。”
只见紫鹃和藕官也哭着真去收拾东西了，周瑞家的也知道坏事了，忙上前想要拉人，但是这个时候却没有人理她的。
眼看一个个箱匣抬出来，周瑞家的也慌了，最后咬了咬牙，忙让人去通知二太太。潇湘院这么大的动静，消息在府里很快传来了，宝钗和三春听了消息，心里咯噔一下，很快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就见潇湘院一片狼藉，黛玉被紫鹃扶着站在一旁眼睛通红，而院子里丫鬟们抬着东西进进出出的，一副要搬家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玉儿这是怎么了。”宝钗一进来，三步并两步，走到黛玉身边，焦急地问道。看她这样，黛玉则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对她俏皮的眨了眨红通通的眼睛。
宝钗瞬间反应过来什么，但是很快收敛了表情，仍然焦急的围着人，继续安慰，不过细看，她正偷偷的用手轻轻的捏黛玉的手。
真把她吓着了，也气着了。她这姨母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欸
三春也同样问道。
这下，紫鹃就红着眼道：“几位姑娘你们看，这周瑞家的好大威风，一进来便要抢着珍珠衫，不仅言语上冒犯姑娘，还把姑娘推倒在地，伤了不轻。这府里，我们姑娘实在呆不下去了，这会儿正收拾东西，要走了。”
听了这话，再看紫鹃手里的盒子，正是刚收集起来的珍珠。
一行人一下子都气的不行，这实在是太过了。迎春和探春不好说什么，但是惜春到底不是荣国府的，说起话来格外不顾忌，而且她到底年纪小，脾气也执拗。
当下对着周瑞家的就喊道：“刁奴，不要脸，林姐姐你也敢动手，主子的东西你都敢抢，怕不是不要命了，谁给你胆的，这样的人就应该打一顿，送官去，送官去。”
迎春则怜惜的看着黛玉，上下打量着，不停的问道：“可伤到那了，这些人，这些人....”说着说着，眼睛就红起来了。
她自己爹不管，又没娘，在这府里还不抵一个有地位的下人，她从小便这样，也没什么，但是林妹妹，还有老太太看顾着，这些人都敢这样，实在是太过了太过了。比水还要温柔的迎春，这下难得也有了怒气。
倒是探春，涨红着脸，却不好说什么。周瑞家仗的是谁的势，大家都知道，向来明抢东西的是谁，大家也明白。
这让她感觉格外的难堪，又无能为力，甚至连说上两句也不行，因为这是她的嫡母。
正好这边孙管家带着人赶到的时候，老太太也已经醒来了，听了这事，忙让人扶着，赶到潇湘院的时候，就看到已经收拾空了的潇湘院。
这会儿只有王熙凤正拉着黛玉一个劲的劝说，她这段时间一门心思都在如何处理尤二姐的身上，府里的事情便少了些关注。
等听到这事的时候，心里也忍不住想问问她着姑母，这做的是什么事呀，吃相实在太难看了。林家的财产都已经被府里挪用的差不多了，这会儿还惦记这人家手里这点东西，说起来真不敢相信这是她们老王家养出来的姑奶奶。
但是她又能说什么，很多时候她都需要仰仗这位姑母的，现在她和丈夫又分了心，还有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若真出了事，少不了还要靠着姑母和娘娘给她撑腰。
所以不官心里如何腹诽，这会儿也少不了给人擦屁股。
老太太一来看到这幕情况，一下子震怒起来，高声喊道：“老二媳妇呢，还有那个刁奴呢，这会子都躲到那去了，这是打量我老了，收拾不了她了。”
而另一边，王夫人的确不担心，虽然有些不高兴周瑞家的做点事，弄成这样。但是她还真不虚，她有娘娘，老太太又能那她怎么样。
而且现在很多时候，贾家还得依靠她们王家。
第15章
话说这头老太太震怒，一边让人把二太太唤来，一边拉这黛玉的手，摩搓着道：“我的儿呀，我最疼的边是你们两个玉儿，都是我心尖子上的肉，这会儿不过那些个小人作祟，你便要收拾东西离开。我可是白疼了你，白疼了你。你这一走，不是要了我的命.....”
这话还没未说完，便被宝钗开口打断:“姨妈来了，老太太这会儿正急着呢，您快来，这些下人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背着姨妈如此行事。”
宝钗上前搀扶着二太太，顺势将老太太将要说出口的话给打断了。毕竟孝字重千金，不然贾赦即便犯了事，但是皇家罚也罚了，那里需要把当家人赶出荣禧堂，居住在侧院。
反而二房一家居住在象征着当家人的荣禧堂中。
贾家如今真不是好地方，她是没有选择，而且哥哥那事，她们只能依托在贾府和王家，贾家是她如今唯一的好去处。
至于林妹妹，既然有机会何必留在这地方，所以她打断了老太太即将说出来的娜话，就怕林妹妹一时心软，而且即便林妹妹真的下定决心离开，老太太这话势必会引来流言蜚语。
毕竟在外人眼里，贾府的确对林妹妹有抚养之情。
看着王夫人慢悠悠的出现的时候，老太太心里即便这一刻恨毒了这个儿媳，但是想到宫里的娘娘，即便心知肚明，若是没有她，周瑞家的怎么敢如此行事，但是老太太却也不好在众人面前落了她的面子，毕竟她到底也是娘娘的亲娘。
而且以后，不管是宫里的娘娘，还有以后宝玉，少不来也要王家多多照拂。老太太只能压下对这个二儿媳妇的厌烦。
想到这里老太太不免也有些埋怨黛玉，为了两个玉儿的事情她这些天操碎了心，不想关键时刻，黛玉这里却如此让人不省心。这会儿还闹着要走，走了离了这荣国府，她一个丧母丧父的孤女，以后可怎么办。
“周瑞家的呢，不过一个老奴，耍威风都耍到主子面前来了，这样没有规矩的人，给我撵出去，以后她家的人也别进府里来了，实在是用不起。”老太太厉声道。
难得抓着这次机会，正好把这周瑞家的给赶出去，也震慑住这些下人，别觉的这府里真是这二儿媳当家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也有些焦急了。要知道周瑞家可是她左膀右臂，这些年她私下多少事情都是由着周瑞家的经手的，府里公库里的那些古董，族中的族田，还有外面的那些印子钱，那样翻出来都不得要了她半条命。
当下少不得抹着泪，跪在老太太面前求情道：“老太太，这事闹成这样，的确事周瑞家的不是，但是她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为了宫里的娘娘。你是知道的周瑞家的也曾奶过娘娘，她心里也惦记着娘娘，不过是听我念道了几句，娘娘似乎又有了好事，而且颁金节近在眼前，我这不是想给献点什么给娘娘，让她喜上加喜。
周瑞家的也给我提过表姑娘这里的珍珠衫，儿媳虽也觉得不大好，但是到底抵不过一颗爱女的心，便让她拿了些银钱过来和表姑娘商量，若是表姑娘不同意，也没什么的，不想周瑞家的却这般....”
说到这里，王夫人不免假模假样的摸了两把泪。
倒是林黛玉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出来。
“是呀，五十两银票甩过来，二舅母的银票必然是比别人的值钱呢。我能说什么，被人抢了，还是我不识象呢。”
这话一出，大家都替二太太脸红。
老太太也怨二媳妇吃相也太过难看了些。但是她现在也顾不上什么，而是忙追问道：“娘娘那事准了吗？”
王夫人矜持的点了点头。
“阿弥陀佛，佛主保佑呀，太好了，太好了。”老太太当下双手合十，娘娘有孕，要是诞下皇子，那么她们贾家这一辈的富贵无忧了，宝玉以后也有靠了。
这会儿也顾不上责怪二儿媳。虽然她这事做的不好，到底是喜昏头了。
老太太转身拉着黛玉劝道：“这事是你二舅母的不是，我这不已经训过她了嘛，你也不要记挂在心头，你就当体谅体谅外祖母，可好。”
边上的王夫人也凑过来，拉着黛玉道：“这事是舅母的不是，舅母这里给你道个不是，你就别小性了，好不好？”
什么叫小性，黛玉当下挥开二舅母的手。
冷笑道：“是呢，我今儿若不说原谅，便成了那小性的人，但我可不是那种吃了委屈还往肚子里咽的人，我人小，也受不住舅母的道歉，也知道这歉意里含着多少恶意。既然如今这府里觉的我碍眼了，我也有了去处，便次别过吧。”
正巧说到这里的时候，外面的下人来报，府外来了一群人和车马，说是林府那边派来给表小姐搬家的。
听到这话，林黛玉当下对着老太太一拜，“还请老太太让我走吧，我在这里不快活，别人看着我厌烦。”
老太太这下眼泪就掉下来了，她唯一的外孙女，她哪有不疼的，但是这个疼爱的分量也是有限的，就如现在。
“你一点点大，就到了我跟前，我怎么不心疼你，我还不够心疼你嘛。你若真走，我这些年白养了你，白养了你。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这个老人家嘛？”
外祖母疼她，她知道，但是同时她其实心底也明白，外祖母最看重的是贾家，是宝玉，这才到她。
为了贾家，她随时都是可以被牺牲的那个，她不是傻子，开始被那些多嘴的下人说小话，说她在这贾府打秋风的。开始她还为此自卑过。
但是当看到宝玉拿着那块难得的徽砚来给她炫耀时，说是老爷赏他的，奖他读书读的好。她便认出来，那砚台也是他父亲的心爱之物，只因为她小时候调皮，在父亲书房玩耍时，被那砚台打了头，哭着让父亲把它扔了。
上好一块徽砚，即便父亲正爱不释手，也被束之高阁了。
但是她却在贾府看到了，还有后面其他陆续出现的摆件，她心里便有了猜想。只是她也明白，她一个孤女，没有别的依靠，即便手里握着什么，都很难保住的，而且她又不大看重这些身外之物。
但是到底是伤心的。
说来也奇怪，当她下定决心，要离开贾府的时候，她的泪就不像以往那样，说掉就掉，甚至还不大能哭出来。
为了做这场戏，她怕自己哭不出来，还用姜汁染了手帕，之前几次都用它来把眼泪熏出来。
但是这会儿听着外祖母责怪的话，这次不用帕子，她也泪流满面，她还要如何体谅，没有去揭穿这一切，将林家的东西讨要回来，已经是她最大的体谅。
黛玉没有转身，而是背对着大家，轻声道：“体面的离开，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大体谅了。”
说完便带着人走了。至于那些行李，自然会有堂叔的人来接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