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拉着领子的老大夫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是这样的事情他不是没遇到过，说实话，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是不怨和不气的,不过入这一行的时候,他们便知道自己选择的不是一条轻松的道路,没有心中秉承的救人治病的信念,他也不能走到如今。
这会儿心里最牵挂的是躺在产床上产妇的情况。
八爷这话也给他提了个醒,这会儿也忙喊道：“请宫里的唐太医，他擅长针灸之术，曾多次用针灸刺激穴位，帮助难产的产妇顺利生产。”
得了这话，八爷忙松开手，快速的道了声：“得罪了。”转头忙叫人拿着他的腰牌去宫里请唐太医，又怕那些低眼看人的侍卫故意墨迹，耽误了时间，福晋这里可等着人救命呢。
想到这里，忙又再叫人分头行事，去边上的四贝勒府请人帮忙。如今他着四哥在朝中的地位他也是知道的，都是他不好，福晋生产本就是大事，因为他私心，想着皇阿玛既然嫌弃他，说出那样的话，那他也不想去皇阿玛面前碍着他的眼。
所以福晋生产，他便没有去请宫里的太医，只在民间寻了名声不错的老大夫，那想到竟然出了这事。
没过多久，四爷和四福晋得了八福晋难产的消息，忙急匆匆的换了衣服赶了过来。妇人产子就如同一脚跨进鬼门关，孩子奔生，娘奔死。现代医学发展，那怕有了剖腹产这么伟大的发明，但是仍然每年也有不少孕妇生育的时候遇到生命危险。
更何况这会连剖腹产都没有。
“我过来的时候也往宫里递了牌子，请了太医，顺便还让人去京郊请了余大夫过来。”这余大夫便是当年的余寡妇，她唯一的儿子和亲人便是因为天花没有的，之后一路硬是跟着四爷他们的队伍来到了京城，开始不过是在药物研究所里面负责做饭，后来不光帮着种痘的试点做后勤，还自学起了医术来。
那怕她中年才开始学习医术，不过格外刻苦，药物研究所的大夫们有空也愿意指导她一二，甚至治疗妇科的大夫，也喜欢找她打下手，这段时间不仅能够治疗一些常见的妇科病，在助产上还格外有一手。
这次八福晋难产，四爷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人。虽然听说她的手段出奇了一点，但是经她手助产的人，那怕是难产十有八九都顺利平安产子了的。
听了这话，平常最是八面玲珑，能说会道的八爷，这会儿却只道了声谢，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四爷也不介意，他看的出来，这个八弟这会儿已经慌傻了，四福晋也生过孩子的人，而且当年也是遇到难产，九死一生剩下弘晖，但是到底伤了身体，难在有孕，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膝下再无所出。
所以知道八福晋这个妯娌难产后，她最能感同身受，这会儿和慌了神的八弟说了声，便进了产房，四福晋的到来，虽然不能帮到什么，但是有她坐镇，下面慌乱的下人在她的指挥下，也不在慌乱。
守在八福晋身边的心腹丫鬟，这会儿含着泪一边给她家主子擦汗，一边替她家主子给四福晋道谢。毕竟这个时候若不是好心，四福晋完全可以在外面站着等消息，不必进来这一趟。
都已经疼了一个晚上的八福晋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精力，眼神甚至涣散起来，嘴里还喃喃的念叨着：“孩子，孩子...八爷。”
四福晋看她这样心里咯噔一声，都顾不得其他，忙上手抓住八弟妹的手，对着虎口就掐下去，还一边大喊道：“八弟妹，你一定要坚持住，孩子还在肚子里，想想孩子，还有外面的等着的八爷。只要在坚持坚持，生下孩子就好了。这可是你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呀。”
听了这话，八福晋人清醒了些，但是若是再没有法子，单靠她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候，宫里的唐太医们也来了，因为四爷跟着也去了人，整个太医院闲着的妇科太医都来了。
八爷忙迎了上去，这个时候有顾不上交谈，一行人进去隔着纱幔先给八福晋诊断了，唐太医又看了之前老大夫给开的催产药。
这方子其实处处都是最恰当，即便是他来开也不过如此，现在他能做的便只有针灸一道，若是能通过针灸刺激产妇的潜能，产下孩子便好，但是若是用针灸还没有用的话，那他便也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唐太医也不敢隐瞒，把实情一一向八爷禀报，而且若是要针灸，到底也需要八爷的同意。
八爷愣愣的听完，忙让唐太医准备好给福晋针灸，都这个时候，还在意什么，唐太医今年都已经快七十来岁的老人了，而且这会儿什么都比不上福晋的命重要。
但是半刻钟后，随着唐太医针灸之后，八福晋虽然精神振作了些，但是孩子还是迟迟无法降生。
就在大家都愁眉不展的时候，八爷都忍不住跑进产房抱着自家福晋哭了起来。便是这个时候，余寡妇这才急匆匆的赶到。
这人本来就是个雷力风火的性子，一进来便把八爷给赶了出去，她明明是来接生救人的，偏这会儿看着眼前八爷被人拽着赶了出去，还一副依依不舍，仿佛那牛郎和织女，要被恶毒的王母娘娘分开。
余寡妇撇了撇嘴，她可不敢在皇子面前充当什么王母娘娘，但是当一个凶神恶煞的助产婆子，却也是敢的。
自从儿子没了，开始学习医术之后，余寡妇可以说在放飞自我的人生道路上越走越远。当初林子真提了几句的剖腹产的内容，其他医者，即便感兴趣也不过讨论几句，到底不便实施，倒是余寡妇放在了心上，自己开始研究了起来，同时还向有经验的产婆学习，话说民间还真有胆大的产婆在孕妇难产的时候动上刀子的，这也更加验证了剖腹产的可行性。
此后，余寡妇不仅给病人治疗妇科病，还拓展了助产这个项目，因着她妇人的身份，积攒了不少接生的经验，其中，不少都是难产。
这会儿面对八福晋的这情况，倒也很是镇定，忙让边上的产婆充当助手，把带来的工具分拣出来，该消毒的消毒，一边淡定的吩咐起边上的四八福晋。
“给八福晋拿个东西咬着，接下来怕是有些疼，不过这样才能把孩子生下来。”
转头又对疼的恍惚的八福晋道：“打起精神来，等孩子生下来了再休息。”别说她这淡定的态度，倒是让四福晋和八福晋精神一震。
余寡妇在边上产婆惊恐的视线下，淡定的用上了刀子.....再配上有技巧性的轻压腹部的手法，很快孩子便慢慢的露了头出来，大家精神一整，在一众打气声中，一道细弱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余寡妇让边上的产妇给孩子收拾了下，先抱出去给外面的大夫看看，她这边则继续做收尾工作，该缝合的缝合，该嘱咐的嘱咐。
外面一直在转圈圈的八爷，一听到孩子的哭声，先是一喜，然后急吼吼的忙朝屋里问道：“福晋呢，福晋呢，她怎么样？”
余寡妇手稳当的忙活着，还顺便回到一声：“还好，别吵，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而八福早在听到孩子第一声哭泣的时候，已经昏了过去。同时，外面得了这话的八爷，突然一下子有晕了过去。
边上的太医看了，没事，脱力而已。
四爷看得这一幕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忙让人把他们爷扶下去，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今天这些事情可有够折腾的。
倒是把边上正抱着孩子出来的产婆看的呆愣愣的站在一旁，四爷倒是看了眼，感兴趣的朝人示意了下，产婆忙抱着孩子。
四爷看了眼孩子，小小的一个红团子，正捏着小拳头睡的正香甜，四爷伸手抱了抱，还别说丑萌丑萌的，怪可爱的，比老八那个当阿玛的看着顺眼多了。
这才想起来问了句：“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
“是小格格。”产婆小心的说道。
.......
八爷家有了嫡女，很快一家子兄弟都知道消息了，想到八福晋这一遭也不容易，又想到八弟如今这处境，怕是到时候满月酒都不好大办，忙吩咐各家福晋提前送份厚礼过去。
倒是因着这事，得利最多的便是余寡妇，终于顺利从四爷这里拿到了一笔项目资金。
第87章
余寡妇生在田野,她的前半生和寻常大多数女子没有什么区别，在家做女儿时，被父母唠叨着勤快本分长大,手脚麻利，种地烧饭，出嫁后,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这样过日子。
生活纵然时常有愁苦,但是平凡的背后也有甜意，每年卖了粮，交了税，丈夫总是会特地给她买份礼物，或是红头绳，或是绢花，或是木钗铜钗。第一次诞下孩子，为人母的喜悦.....
可惜,夫妻缘浅，丈夫患病没了,她也不想再嫁,守着两人的孩子过日子，眼见儿子一天天长大，聪明能干孝顺,偏偏一场该死的天花，她的儿子就这样没了,似乎也带走了她的半条命。
生活没了寄托的她，心里不知道那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背井离乡什么都不顾也要跟着这些京城来的贵人上路,当初只是凭着一口气,想要看着天花这个夺走她儿子的病魔彻底的在这边大地上消失。
那里能想到官府的速度那么快，种痘开始从京城，一步步向地方施行下去，这次多久，除了个别偏僻的地方还未接种完毕，大半个大清百姓都完成了种痘，身体有了抗体，以后便不会再染上天花，便不会在经历天花带来的恐慌和生离死别。
只是这下她的生命有没了寄托，一天天帮着这些厉害的医者大夫们处理草药，看着外面来求医的百姓，她突然萌生出了学医的想法，当初要是她也能有一手好医术，是不是便能救下丈夫，还有儿子，那怕不能把人救下，但只要再拖一段时间，熬到京城这些贵人到来，她的儿子是不是也有希望活下来。
怀着这样的想法，余寡妇一头扎进医学的海洋里，再加上药物研究所的大佬们也愿意指导，到也给余寡妇提供了一个有利的条件。
这才有了帮八福晋接生的一幕。
而且因为有了这一功劳，以余寡妇为首的剖腹产研究项目正式成立。
林子真带着人过来的时候，余寡妇这会儿正意气风发指挥着人怎么装修她刚分给她的院子。
“这里面多做几个隔断，外面招待人，里面用来做检查室，还有储存室。”余寡妇说完，又领着人，指了几处，告诉人该怎么修整，等人走了这才过来招呼林子真。
看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姑娘，眼睛一亮，要说余寡妇的长相不是那种有亲和力的，甚至可以说有些凶，特别是学医后，为了镇住病人和病人家属。
平常去下面十里八村，给人接生，一些村里人高马大的壮汉，屋里他家婆娘正在给他生孩子，前一分钟还很重视，结果一听生个闺女，态度马上就变了，就在外面咒骂起来。
有些产妇伤了身体，坐月子期间少不得好好补一补，她吩咐人给产妇准备小米红糖粥的时候，那个汉子敢逼逼叨叨，她便出来把人一通骂，用词之丰富，直叫他们怀疑人生。多的她也帮不上，最多也只能为这些女子争取些月子期间的营养。
这些汉子一来忌惮她背后的药物研究所，那可是官家修建的，而且百姓除了怕官，对读书人，还有医者大夫都颇为尊重，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求到人家头上。二来，余寡妇也是真的凶。
自己也知道自己凶的余寡妇，这会儿故意板着脸，打量起林子真带来的几个孩子。
不想这几个孩子都没有害怕，反而崇拜，带着些讨好的看着她，她们来的时候，林子真便同她们说了，带她们过来的原因。
她们这趟是来拜师的。
这些女孩子是当初林子真从育婴院带出来的孩子里的，原先还没有学院的时候，他们都在药厂里面白天做事情，晚上学基础药物知识。后来林子真建了技术学校，男孩子还好，学习出色的，有天赋的还可以分到学校脱产学习，但是女孩子这边就不好办了。
这里毕竟还是大清，即便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公开弄个男女混读的学校出来。那怕这在后世，现代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是这里却是往往行不通的，不然真的是害了这些学生，他们这学校怕都办不下去。
倒是可以试着开办一所女校。不过这些都要徐徐图之。但是现在少不了要为这几个学习刻苦，又蛮有天赋的孩子寻给更好的出路。
回过神来的林子真，看着余寡妇这才道：“你现在也是妇产科大夫之一了，手里还有项目，手下少不了要跟几个徒弟了。你看看这几个姑娘怎么样？这些可都是胆大心细的好姑娘。”
林子真说完，只觉的自己这台词怎么和卖人的人贩子没什么两样，不过能把人推销出去就好，若是能跟着余寡妇手下学习医术的同时，真能把剖腹产弄出来，那这些姑娘至少在医学史上都不会是默默无名的。
对这几个没有被她吓着的小姑娘，余寡妇心里其实是挺满意的，之前不少小姑娘看到她总是远远避开她，眼神都不敢和她对上，她都要怀疑自己又不是会吃人。
不过那怕林子真时常给她一些好的提议和灵感，但是她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师傅，而且她们干的那可是动刀子的活，虽然现在这点不过是小打小闹，但是到了后面，怕真要切开腹壁的，所以丑话先说在前面。
“想在我手下干活，给我当徒弟，少不来要吃苦头的，而且还必须胆子够大。我们这可是会动刀子的，你们可要做好准备，还有干不好，我也是会赶人的。”余寡妇严肃的道。
还不等林子真说话，他带来的五个，如今也不过十三十四岁的小姑娘便挨个先开口了，也严肃的立起了军令状。
如果她们干不好，不用余师傅撵她们，她们自己就走，不敢给林大人和余师傅添麻烦。
听着小姑娘们这话，林子真和余寡妇心里都高兴起来了，好孩子便是这样的，别人帮助，也要自己立起来。
这事解决了，林子真又和余寡妇说了几句，除了恭喜她外，还聊了一会儿剖腹产有关的知识，除了要做好无菌消毒工作，还需要考虑当下人们的接受度，这也是很重要的。
说实话，他还挺羡慕余大娘的，人家可是凭着自己的能力在四爷争取到了一笔经费。当然剖腹产这个最伟大的外科手术之一，的确也值得重视，不然他也不会时常和余大娘谈论这个话题，引着人为这个方向发展。
但是对比他当初开学校的时候，什么都自己出，那可是幸福多了。
不行，该让大清出力的时候就需要去申请，女子学校也不要拖了，也可以开办起来了，不然再拖下去，大清赚的钱，到时候又被皇上拢去肥自己的私库了，修建园子了。
葡萄牙明明是最早拓展海外殖民的国家之一，为什么从海外截取来财富没有转化为前期的原始积累，导致后期国力衰退，霸主的地位从荷兰转让到英国手里。便是因为他们国家的上层阶级把大量的财富都拿修建教堂了。
一座座富丽堂皇的教堂，那里比的上做实事，搞教育来的实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