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春花——戈鞅
时间:2021-11-27 00:28:50

  待北辰与春花昏睡过去,甘华便将他俩提溜到寒池之畔,拨乱衣衫,做成个野合现场的情境。
  这事表面上看,就是一对神仙酒后失德,坏了修行。想要解释清楚也并不难,但需先说清楚甘华陷害他们的动机,那就要说到甘华的凡间孽缘,又要说到他们两人是怎样明知甘华的过错,还存心包庇,私下替她斩断情缘。
  唉,这又是另一桩罪过了。
  春花心中的小账本快速地点算着,心里越发佩服甘华。这位东海长公主如此谋定而后动,面上又丝毫不露痕迹,真是个不得了的人才,若是生在凡间,说不定能抢个女皇帝做做。
  北辰清醒后便一直垂首不语,春花叽叽喳喳与他说了自己的所有判断,见他还是一声不吭,这才察觉他的异样。
  春花推了他几把,他还是不做声。
  “呃,北辰,你该不会是在……害羞?”
  北辰陡然一震,紧握的拳头缓缓放下。
  “此事……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枉我还称她一声师妹,她怎能这样对我!”
  “唉,所以我才说情之一物最是害人。若不是为情所伤,甘华怎么冲昏头脑,做下这样的蠢事。”
  北辰深吸一口气,涨红着脸,看向春花:“我会向天帝禀明事情的全部原委,所有罪责都由我一力承担,还你清白。”
  春花急了:“仙凡相恋是大罪,我们也有包庇之责。与其扯出萝卜带起泥,倒不如就按甘华给我们安的这个罪名草草收场。”
  北辰不可置信:“你不记恨甘华?不想报仇?”
  “我当然记恨她,恨不得把她从东海拖出来打一顿!唉,可是我又打不过她。”
  “那你……你怎肯担此污名?我们两人明明不是……”
  春花叹了口气。
  像北辰这样生来便是神仙的,就是比她这种在凡间摸爬滚打过才登仙的要单纯许多。天上打坐一千年,不及凡间踩一回狗屎得来的教训深。
  “你是没看见那一群小仙娥又惊又喜的眼神。不论此事如何终了,咱们这趟八卦是免不了的了。唉,名声于我如浮云,唯有一个利字才是真实惠。”
  “北辰,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是认真同你打商量。虽说我们做女仙的,名声上是该爱惜些,但我又没有什么心上人要剖白心迹,只当是被野狗咬了一口,养养便好。至于甘华那里,呵,日子还长着呢,不愁没有报复的机会。”
  北辰面无表情地瞪着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庭朝会由天帝亲临,天衢圣君主持,议了整整半日,才有了定谳。法司下诏,将北辰与春花二人双双贬下凡间,历劫思过,三日后午时三刻行刑。
  期间倒是不少老神仙为春花和北辰求情,无非是修行日短,仙根不固,有些过错也难免之类的理由,全都被有礼有节地驳回。
  天衢圣君这回鲜见地少言,只在天帝问明了情由后忽然插了一句进来:
  “你二人相交多年,怎会突然酒后失德?”
  这糟心的老神仙鬼精鬼精的,随便一句话就问在紧要处。
  春花只得闭着眼睛漫天撒谎:“这个……北辰仙君丰神俊朗,芝兰玉树,小神心中暗暗恋慕已久……”
  “那北辰呢?”
  “咳咳,北辰仙君自然也觉得我聪明伶俐,貌美如花……”
  丹陛之上,帝座之下,负手伫立的天衢圣君微不可察地晃了一晃。
  “你二人既是情深爱笃,可愿同上雷镜台?”
  春花吓得险些扑倒。
  “不不不不,我俩完全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俩是……一时失德,一时失德,绝没有要结成仙侣的意思。”
  天衢圣君微微皱眉:“北辰,你如何说?”
  北辰一副形同槁木,心如死灰的样子。
  “一切都是我的错,与春花无关。我愿一力担下所有罪责,恳请师兄对春花从轻论处。”
  天衢圣君沉默了片刻,所幸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春花出了一脑门的汗。她知道天衢圣君针对她,厌恶她,却不知道到了要她死的地步。
  带着她七百年的道行上雷镜台?天衢是想把她劈成个臭虫吗?
  春花和北辰被暂羁在天劫牢,三日后就要下凡投胎。财帛星君赵不平一心闭门编纂他的《凡间好物大全之锁具卷》,到事情发生的第二日,才从特特上门拜访的寿星口中得知情况。神兽孟极和神兽貔貅都在宝蟠宫中为他分类锁具,故此没有一个陪在春花身边。
  赵不平仙缘半生,只爱金银财物,从不沾染爱欲,谁知到老了教出个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徒弟,当真是晚节不保。这一桩天界绯闻险些把他气吐了血,扬言要和春花断绝师徒关系,仙年可期不相往来。幸好寿星苦苦相劝,又为春花说了许多好话,这才勉强抚平了赵不平的怒气。
  两个老神仙驾了神兽去找福星禄星喜星,喜星与司命星君是交好的,又拉着他们一同去拜望司命星君,司命星君说这事光靠他不行,非得把月老拉进来,于是老神仙们又去紫阙仙山外头把月老截在了半路。一群加起来年纪超过五万岁的老神仙合计了一宿,终于在天明的时候浩浩荡荡地组团往天劫牢探监去了。
  作者有话说:
  打榜中,存稿有限,明天不更,后天更新,谢谢大家~
 
 
第16章 、金枷玉锁
  仙人贬下凡间历劫,尤其是历情劫的,定要写个狗血的本子,虐恋情深,一个多愁多病身,一个天煞孤星命,最终总要由爱生恨,阴阳相隔。不如此,不足以让受劫者对情爱欲念深恶痛绝,不如此,不足以让在天上观赏的吃瓜神仙们警钟长鸣。
  故此,历完劫回来的仙侣总是变成仇家,几千年都不说话。
  司命老星君抱了一大摞本子,七个老神仙在天劫牢外开了个研讨会,商量哪个本子比较适合春花。
  “这个好这个好。男角女角都是公侯世家,两家祖上有世仇,明令后人不得相恋。男女成年后一见倾心,背叛家族私奔,可惜男角一时冲动砍死了女角的亲哥哥。两人虐恋纠缠,为世不容,双双殉情而死。”
  “呸呸呸,自刎有损仙根,万万不可。”
  “那这个也可。女角女扮男装混入男角所在的书院读书,两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无奈女角家里早就给她定了亲,男角上门提亲被打出来,吐血而亡,女角在出嫁的路上经过男角的墓穴,下轿祭拜,伤心过度而亡。”
  “啧啧啧,这个也太惨了。换一个换一个。”
  “还有还有。这个男角分别是两邻国的王子公主,王子乔装平民潜入邻国,与公主相爱,却为了自己的国家率兵灭了邻国,杀了公主所有的亲人。公主爱恨交加,饮下了忘情水,王子也陪她饮下忘情水。公主为保族人踏上和亲之路,又嫁给了王子,两人不记得对方,又忍不住相爱相杀,王子又杀了公主身边所有重要的人……”
  “老禄,你虐我徒儿一次还不够,还要失忆重来再虐第二次?”赵不平大怒。
  “老财你别生气,我这不是助咱们小春花历劫修行么?”
  天劫牢内的北辰元君终于听不下去了。
  “各位上仙,各位长辈,你们这样,会不会太嚣张?”公然在天劫牢外讨论他们下凡的台本。不是该保密的吗?
  老寿星挥挥手:“天劫牢的守门天将是我的牌友,不怕不怕。”
  司命星君蹲在铁栅外,慈祥怜爱地道:“小春花,这么多本子,你喜欢哪一个啊?”
  春花听得要吐血:“哪一个我都不喜欢。”
  司命星君震惊:“这都是我压箱底的本子,每一个都荡气回肠撕心裂肺,可谓是经典中的经典。”
  春花皱眉想了半天:“有没有那种自小定了娃娃亲,生下来就死的本子?”
  “嗳?”
  “就是……能早死早超生的那种。我可不想在凡间和北辰虐恋情深,到时候回到天庭,见面多么尴尬。”
  春花双臂环抱,用下巴点点隔壁牢房的北辰:“咱们先说好了,不管下界发生什么,北辰你可不能记仇!”
  北辰失笑:“你怎么就肯定是你会对不起我?焉知不是我欺负了你?”
  春花两条眉毛十分嘚瑟地抖动了片刻,老神仙们哈哈大笑起来。
  “……”北辰无奈,“好,我一定不记仇。”
  一直沉思的月老开了口:“早死早超生的本子,也不是没有。”
  老神仙们立刻围上来。
  “我手上有个天煞孤星的命格,生来就克父母,克夫克友克自己的,倒是可以给春花用一用。不过从前神仙下凡历劫都是老老实实按本子,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命格,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啊。”
  春花大喜:“这个甚好,我要了。”反正她拢共修行就这么七百年,就算有什么不良反应,也吃不了大亏。
  老神仙们又合计了一轮,各自将压箱底的镇宅辟邪开光的宝贝凑了一堆出来给春花带上,方才放心离开。
  临走的时候老寿星还喊:“小春花,早去早回,等你回来打双陆啊!”
  春花连连应着,忽然觉得有些鼻酸。哎哎,这些矫情的老头,没有她也要过得好好的啊。
  只是没有见到她的胖猫孟极,不知道它听说了她要下凡,有没有不开心?还能不能快乐地啃它的小鱼干?
  依天界规矩,被贬下界的神仙须在南天门外往生池中洗去仙骨,方可投胎为人,待一世历劫后,再从往生池旁的回澜池重附金身,回归天界。
  春花戴着一个红漆大枷,双手被缚,气喘得比夔牛还粗。她腰里还绑着一坨赵不平给她的五斤重的金腰带,说什么出门不可身上无钱,沉得她整个人直往下坠。啧啧,只听说有人口含珠玉降生,谁家娃娃绑着金腰带出来的?
  大枷上还贴着两张鬼画符,这是月老替她求来的,说是能保她下凡后母胎单身,无牵无挂,英年早逝,早日重列仙班。
  隔着重重叠叠的人群,终于望见了往生池边依依惜别的两个男神仙。白衣的是北辰元君,温和朗逸,风度翩翩,青衣的是天衢圣君,肃穆内敛,冷眼如刀。
  天衢圣君偏心偏到姥姥家去了,自己的师弟就悉心爱护,下凡之前还来千叮万嘱,生怕他走歪路。而她呢,就因为老神仙们借着和天劫牢守将的关系来探了一次监,立刻受了牵连,天衢圣君亲自下令给她上了枷,免得她在牢中不安分,继续作死。
  她只七百年的道行,能作出什么死?
  穿过人群,来到池畔,听见天衢圣君淡淡规劝道:“你刚才这句话,我可以当做没有听到。师尊昨日传了仙诀过来,说早算到你命中有此一劫,只盼你不要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下界之后修身养性,悔过自新,早日回返。”
  咦,北辰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春花给了北辰一个探询的眼神,对方却撇开了视线,没有与她目光相接。
  往生池边围满了私心恋慕北辰元君英俊容颜的小仙娥,因不舍他离开天界,都一面凶神恶煞地瞪着春花,一面嘤嘤哭泣起来。
  春花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众怒,不由得隔开与北辰元君的距离,往天衢圣君身边靠了靠。
  天衢圣君眉心微蹙,微不可察地退了一步。
  春花瞪着他。
  怎么如今人人都一副怕被她占便宜的样子!
  她从前听到天衢的名字都是绕着走的好吗?那个山寒水冷的样子一点都不招财好吗?动不动就长篇大论的说教也是很吓人的好吗?
  正气恼的时候,突然发现财帛星君赵不平挤在一群小仙娥中,拧着一块帕子正默默抽泣。
  “师父!”
  因春花的缘故,赵不平这几日消瘦不少,胡子都稀拉了。此刻见春花看向自己,慌忙侧过身去,用一边侧脸向春花疯狂使眼色,还比着口型。
  春花盯着他的口型,艰难地辨认出他说的是:“孟极”。
  她回他一个口型:“孟极怎么了?”
  赵不平继续挤眉弄眼,对着口型:“吉……发……涨!”
  春花摇头表示不懂。
  天衢圣君冷冷望着挤眉弄眼的赵不平,又看看愁容满面的春花,终于道:“财神可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春花慌忙摇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下凡历劫不仅是为惩罚,若能多行善果,斩断情丝,于修行也是大有裨益。”
  “知道了。”春花规规矩矩低头。
  天衢圣君见她的脑袋被大枷压得抬都抬不起来,欲再说什么,勉强忍住了。
  这时北辰元君兜了个圈子,伸手握了握春花的手,柔声道:“时辰到了,春花,我们凡间相见。”
  春花正待说什么,天边忽地腾起一团黑云,如毒烟滚滚,轰隆隆声震百里,瞬息便到眼前。那黑云之上,一头蓝身蝠翼、足踏黑焰的巨兽腾地跃起,张开血红大口,迎面向往生池畔的众仙扑过来。
  人面,豺身,巨蹼,尾带金钩。不是凶兽化蛇又是哪个?
  整个九重天都知道,凶兽化蛇被天衢圣君以镇妖金塔镇入东海。这才短短几日,它就又逃出来了?春花忐忑不安地想,难道是她修复金塔的时候晃了个神,修的不够结实?
  往生池畔的小仙娥们齐齐静默了片刻,蓦然尖叫了出来,尖细雄浑各各不同,娇柔矜持亦全然不顾,一个个像没头苍蝇一般哆嗦逃窜,真是一派狼奔豕突的热闹景象。
  “天衢,拿命来!”凶兽化蛇的咆哮如晴天霹雳沉沉压过来。
  春花原本也是打算逃的,可是身子太沉了,实在跑不动。这一瞬间的功夫,她不小心就听出了蹊跷。化蛇的声音与她在东海之畔听到似有不同,却又十分耳熟。
  天衢和北辰都已眯起双眼,召出掌中雷电,严阵以待。
  联想起此前赵不平的挤眉弄眼,春花突然慌得一批。
  她师父刚才口型比得稀烂的那几个字,该不会是“孟极要劫法场”吧?
  孟极这个靠卖萌吃饭的,幻化变形还有几分本事,真打起来就是一碌废柴,天衢圣君一根小拇指就能把他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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