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二哥的算数不错，想得也挺美。
唐父瞪了二儿子一眼：“尽想美事，兔子要那么容易养为啥没见谁家养一大群的。兔子爱病、好斗又要打洞，我看咱家早晚得被挖穿了。”
唐强脑袋又往被子中间钻了钻，他家可能已经被兔子挖穿了，他决定等回家悄悄把床底下的洞给堵上，至于兔子会不会闷死就和他无关了。
反正他是不想被唐父揍的。
“哎，不是还有我们看着吗？再说还有笼子关着呢。”唐二哥掰着手指头，“爹啊，就凭咱们爷仨爷白天黑夜不停歇也做不出那么多兔笼子。”
唐父哼哼两声：“要你真能养出那么多兔子也不是咱们一家能养的，得归集体养。”
他虽然是个老农民，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唐二哥自私一些，扯着脖子想问为啥，脖子一伸他爹就知道他不满啥，一句话给他堵死了。
“你弟是在集体的菜地里捡的，要是只有几只也就罢了，多了就得归大队。咱们家八代贫农根正苗红可不能当富农。”
唐二哥不吭声了，贫农多光荣，他可不想当富农。
大队长唐前进笑着说：“老唐觉悟高！你们要是真能养出那么多兔子，我给你们争取个劳动模范，去北京成见毛.主席去！”
唐父和唐二哥激动起来，就是唐强也心动，悄悄掀开被子往外看。
他也想去北京看□□，不过正好看到他爹粗厚的铁巴掌，又合拢被子装睡觉。还是再好好想想吧，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被唐母叫起来吃饭，统共一个饭盒，大家也不讲究啃着馒头就菜吃。
别看唐前进是大队长，看见饭盒里肉占了大半盒子喉咙不住上下吞咽。他家过年也没这样吃肉啊，还有白面馍。
“前进叔，赶紧吃，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了。”唐二哥招呼他。
“哎，哎！”可真香！
唐强只吃了一筷子就不想吃了：“没有放酱油，吃着没味。”
他生病嘴巴苦，吃肉都尝不出味道了。
“等回家娘给做红烧肉，先对付几口。”唐母苦劝。唐强委屈巴巴的掰开馒头随便塞了几口，放到了一边不吃了。
“我吃不下，娘，能不能让大夫给我开个证明买个水果罐头吃。”唐强只见一个生病的同学吃过水果罐头，听说一瓶要3块钱呢。要知道一公斤猪肉才一块五毛两分，几乎抵得上2公斤猪肉了。此外，还要副食品票，他家可没有。
唐强手上有钱，又生病，因此就想趁着这个机会拿着大夫开的证明去买点水果罐头尝尝。
“这……听说贵得很。”唐母犹疑，心疼儿子却苦于手上钱不多，“还没交看病钱呢。”
唐前进吃饭快，拿袖子抹了把嘴，对唐母说：“你先别急，我以前听过一耳朵在所属卫生所看病不收钱。咱们大队穷没有卫生所，没处看病，我去问问能不能直接免掉。要是能免掉那钱不正好给强子买罐头点心吃。”
“那可太好了。”
唐前进离开没多久就回来了：“好了，医院说要大队开个证明，我这回去开证明去。”说完急匆匆赶着牛车走了，不说吃了人家一顿肉，唐强是他们的大队的人，身为大队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唐二哥砸吧着嘴：“原来咱老农民看病也不要钱，真好。”
他为人灵活，打听了一圈回来喜滋滋说：“一支青霉素5毛钱，一共省下1块钱呢。”
兜里有五百多打底的唐强望着外面被风吹得狂舞的树枝，想说前进叔可真不容易，为了那么一块钱寒风里跑一趟，来回少说也要三个半小时呢。
第34章 买罐头
洗好碗筷,唐强连忙催着唐母去找大夫开证明好买水果罐头，证明开得顺利，只是大夫却说水果罐头数量有限得很,恐怕是买不到的,建议唐母去的供销社买蜂蜜。
“年前供销社收购了一批蜂蜜,每户二两听说还有剩,不妨拿着我开的证明多买一些，那东西能放。”大夫诚心建议，“蜂蜜泡水喝能润肺止咳、提高免疫领正好对症。”
唐母听了，也没回病房,直接拿着证明去了供销社。
果然没有买到唐强指定要吃的菠萝罐头，南方来的罐头路途遥远供销社统共没进多少,每日卡着数量卖，往往一大早就卖完当天的量了。倒是蜂蜜还剩下一些，查看过病例证明足足卖给唐母半斤。
“这批蜂蜜货好，若非今年大家手头紧巴巴的早就卖完了。”卖蜂蜜的售货员是郑晓燕，因为蜂蜜算她找的货源也愿意和唐母多说两句，“听说西京那边有意将剩下的蜂蜜调到西北工业大学专门供给上海来的教授吃呢。”
“是吗？”唐母没文化不知道教授是干啥的,可她听见两个关键词——大学、上海。都是了不起的地方，对她而言能和这两个地方挂钩就意味着不是普通人。
“那我再买上半斤？”想到幺儿也能吃上人教授吃的东西，唐母狠下心想再买半斤，不过郑晓燕却不肯多卖了。
“看在你拿着医院证明的份上已经多卖给你了，不然每户就二两的量。”
唐母只好遗憾地回到医院。
唐强盼着吃菠萝罐头盼得脖子都长了几厘米,结果唐母买来了自己卖出去的蜂蜜,顿时蔫吧了。他房子里还放着好几大罐呢,一点都不稀罕。
他也无法怪谁,物资匮乏,买不到就是买不到。
半下午的时候，唐前进带着证明赶来了，交给医院便要赶着牛车回队里去。
唐二哥没有闲着，中间抽空出去买了几个包子留在病房，然后他和唐父随着牛车回村去了。
下午又打了一针，唐强身体好转，觉也睡够了，肚子饿了。只好拿起一个包子啃了起来，外面卖的包子个头虽大面发得也好，但终归不如新手村大肉包肉多油大吃得爽，吃着没滋没味的。突然，一股浓浓的奶香味在鼻尖萦绕。
唐强不禁顺着味道寻了过去，香味从对面病房散发出来的，那人瘦高白净，他认得。
“刘鸿章！”他们当了好几年的同学，两人都不太受人待见。唐强是因为性格恶劣又娇气，对方则被出生牵连，他娘是一个国民党军官的小老婆，解放前他爹带着大老婆去了宝岛将他们母子丢了下来。
那人转过身，凤眼飞扬偏生长了个看着乖巧地月牙嘴，看着竟然不比唐强逊色。
“我说了，我改名了，叫刘鸿文。”
唐强叫错同学的名字一点儿都不尴尬，眼睛紧紧盯着他手里拿的饭盒。
“你带的什么？好香啊！”
刘鸿文一看就知道唐强馋病又犯了，饭盒往他面前一推：“我自己做的蛋糕，你尝尝看。”
唐强嘿嘿一笑：“还是你大方。”
伸手就拿了一块蛋糕，表皮油大，一口下去绵软香甜，美味极了。
吃完还提了点小意见：“要是加点蜂蜜更好吃。”
刘鸿文早就习惯唐强的作风，见怪不怪，将饭盒放到床头柜上。那头唐强已经向他娘问好了：“阿姨好，我是刘鸿文的同学唐强。”
刘母点点头，很是欣慰地对刘鸿文说：“我没事，你先和同学玩。”
刘鸿文十分了解唐强的性格，自私自利，不过倒没啥坏心眼也愿意和他这个狗崽子打交道。遂拉着唐强在旁边空置的病床上坐下。
“听说你要复读？”刘鸿文问。
“你都知道了，是听甄亚青说的吗？”唐强有些不好意思，“对了，你考得如何？看我，一直都忘记问你了。”
刘鸿文沉默片刻：“我没参加高考。”
唐强立刻明白过来，是成分问题，不然以对方的成绩就算考大学没有问题。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于是岔开了话题。
“主席说行行出状元，你做的蛋糕那么好吃说不准以后能当糕点师傅呢。”唐强说着竟然有些羡慕，“当糕点师傅多好，不缺蛋糕吃。”
刘鸿文笑了笑，说，“我报名支边新疆，等上头招够人就走。”
唐强大吃一惊，霍地站了起来：“你怎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走了你娘怎么办？谁给她养老。”
刘鸿文苦笑：“县城里那么多成分好的社会青年都找不到工作，我留在家找不到工作也得饿死。报上说了：出身不由已，道路可选择。去了新疆就不追究成分，而且报了名就算军人，有工资有口粮还发了一身军装。”
刘鸿文从怀里拿出自己穿着军装照的照片给他看。
唐强几乎快把自己脑袋挠破，半晌干笑：“你倒比我先一步坐火车，我得等9月考上大学了才能坐火车。”
莫名地，气氛缓和下来。
和刘鸿文告别后，唐强一夜好眠，竟然没有去西万尼。唐强仔细回想，发现昨天因为在医院主观上特别不想去。想来要想进入新手村也好，西万尼也罢，前提是自己愿意去。他心里稍稍有了底，也不急着回家，一大早直奔供销社。
郑晓燕见是唐强，热情得很。
“你还有蜂蜜要卖？”
他们供销社因为收购地蜂蜜量大质量好收到西京的表扬，郑晓燕也得到了领导夸奖。
“没了，没了，我是来买菠萝罐头的。”唐强忙摆手，他现在去不了新手村，家里剩下的蜂蜜是留着自己吃的，不准备卖。
郑晓燕也没太失望，季节不对，不过是看见唐强顺口问一下。听到他要菠萝罐头，忙说：“柜上没了，你跟我来。”
领着他去了仓库，拿出一瓶菠萝罐头：“总共就剩两瓶了，给你匀上一瓶，喏，拿去吧！”
唐强生病嘴巴苦，一瓶哪里够便问：“还有别的罐头不？梨子的也成。”
这个倒真有，郑晓燕还给他推荐了黄桃罐头：“其实水果罐头里最好吃的还是黄桃罐头，菠萝罐头不过给咱们没见过菠萝的北方人尝个新鲜劲而已。”
唐强相信郑晓燕的口味，见黄桃罐头量大一口气买了三瓶，以及一瓶梨子罐头。他还想多拿几瓶，只是郑晓燕不卖给他了。
“仓库里货也不多了，这些还是后头几天销售量里匀出来的。”
菠萝罐头3块钱一瓶，其他都是2.5元一瓶，一共13块。唐强付钱利索，郑晓燕见状一面给他找了个篮子，一面忍不住劝道：“水果罐头虽然好吃也不是这个吃法，钱要省着花，以免万一有个事手头没钱。”
唐强笑笑没有辩驳，心里却不认同，好不容易有钱又能买上还不得多买几瓶放着慢慢吃。
提着5瓶罐头，走在半路上他将三瓶趁没人的时候放进了空间，怀里抱着菠萝罐头和黄桃罐头回到医院。
唐母已经收拾好在外头等着了，唐强却进医院先去了自己病房的对门，刘鸿文不在。
“阿姨，我今儿个出院等下就要走了，这个您拿着吃。”将黄桃罐头放到病床床头，“可别推辞，昨天我还吃刘鸿文做的蛋糕了呢。”
说着不等刘母反应拔腿就跑。
一面跑一面想，他高中统共也就交了两个朋友，一个是甄亚青，剩下就是刘鸿文了。现在他们俩一个去北京念书，一个要支边到新疆，天南海北的不知啥时候能在见上面。这么一想还怪伤感的，鼻头有点酸胀。
唐强和唐母二人本来打算找个去中王堡的牛车回去，不想出医院没多远就碰到了唐前进。原来他想着唐强病刚好怕他回去的路上再冻病，专门赶着牛车进城接人。车上还垫着被子，招呼唐强赶紧捂上。
“前进叔对我真好，我娘买了蜂蜜，等到家您装二两带回去尝尝。”唐强最不稀罕的就是蜂蜜了。他房里还有好几大罐，一罐2斤，可以说是量大管饱。送出去二两一点都不心疼，唐母有些心疼，但想到人大队长因幺儿生病跑前跑后的，昨儿个还专门赶回去开证明便也默认了唐强的举动。
“不用，不用，人老了不爱吃甜的。”唐前进拒绝，“倒是你家的兔子可得好好养，昨天下了30只小兔子，至少也得养活20只，这是政治任务懂吗？”
比起蜂蜜，唐前进更关心兔子养殖的问题，今年就靠兔子出彩了。
“咱圪塔梁土地贫瘠，就是往死力种地也比不得别的地方产量随便就能翻一翻，但是咱们地方穷志气不短，也要鼓足干劲力争上游，争取养兔子□□给全中国百姓放颗大卫星！也上回报纸！”
一提到兔子，唐强头皮有些发麻。他知道兔子是好东西，可是将近二百只的兔子从唐洋床底下打洞跑了，闹得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说了唐洋肯定要闹，他爹也心疼房子，不说吧，又想当个先进去北京见毛.主席。真真成了烫手的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正犯愁，忽然灵光一闪，是了，对于别人而言兔子难得。可他只需要陪小姑娘玩上一阵子老鹰捉小鸡轻轻松松就能得几百只怀孕的母兔子，既然那么容易得到他何苦在意那放跑了一百来只？
大不了到时候他将声势弄大点，钻进林子然后赶着几百只兔子出来说运气好就行了，谁还能说他啥不成？他不过恰逢其会，兔子都要跟着他出林子而已。有本事自己去林子抓兔子呀！
想通了唐强决定当一切都没发生，找个机会准备去把洞给填上。
牛车慢悠悠进了村，陈大婶正和几个上了年龄的女人在河边洗衣裳，看见唐强回来了极为热情地打招呼，然后说：“强小子，你家兔子下崽子了，整整下了30只小兔崽子呢。”
陈大婶口气不乏艳羡，这人的运气还真说不上。勤快人多了，也没见谁捡到兔子，就唐强早起勤快那么一回捡到4只揣崽的兔子不说，那几只兔子也争气，捡回家第二天就齐齐下小崽子，每只兔子都下了10只，足足有30只小兔子。
唐强笑着回话：“嘿嘿，不到30只，其中一只是答应给你的，等满月了你上门挑一只强壮的拿回家养着。”
陈大婶等得就是唐强这句话，对他又是夸又是赞，最后期期艾艾地说：“那等兔子满月了你陈婶子我可不客气，真上门去挑了。”
“你可别和我客气，尽管挑。”唐强的大方让陈大婶在一众大娘中倍有面子。
唐强不心疼大方送兔子，唐前进却心疼坏了，到底想着兔子是唐强捡的没有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