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先生送来的这两幅画,跟当年我见过的临摹作《天王送子图》风格高度吻合,而且画作的流畅度和表现力,绝对在我见过的那幅临摹版本要高了不止一两个档次!”
高宇这下真懵了,他脑子一片空白,一时间有点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所以你是说……敖老三拿来的那两幅,极有可能是吴道子的真迹?这……这要真是的话,那这玩意儿……能值多少钱?”
陆掌柜叹道:“这我也不清楚,没经手过,我也不敢说得太绝对啊,但吴道子在唐代就是第一流最负盛名的画家,没有之一,唐寅在他这儿,怕是连提携都不配呢,唐寅的作品到现代都能件件拍卖出天价,那您能说,吴道子的真迹,真要是出现了,会是个什么地位?”
高宇这下哪里还记得什么滑雪啊?他二话没说就对着陆掌柜道:
“你帮我好好招待敖老三,我们哥几个马上就回来!”
正说着呢,门外车窗就被敲响了,后面跟着的三个,看高宇车子突然停在半道上,又一直没动静,一开始还骂骂咧咧,但慢慢地就察觉出不对来了,几个人都急匆匆地下车跑到前面来,想要搞清楚是怎么个情况。
“几个意思啊?忽然停车干什么?这半道上你搞什么飞机呢?”车窗被敲响,高宇把车窗摇下来,那边杜斌余承阳三人已经在车外探头探脑了。
高宇眼睛里都快要冒出火光了,恨不得插上翅膀立马飞到店里面去,他看着杜斌几个,激动又急切地喊道:
“不去滑雪了,赶紧的,掉头打道回府吧,公司那边出大事了,敖老三上咱们公司砸场子去了!咱们来滑雪这事儿,昨天就在群里面说了,那小子明明知道咱们不在,却趁着这个时间跑去咱们公司搞事情,肯定是故意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高宇脸上可是堆着满脸的笑,对敖丙这故意捣乱搅合他们滑雪计划的行为一点生气着恼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很是兴奋期待,迫不及待地就打方向盘紧急掉头。
那边三个听了高宇这话,皆是一头雾水。
啥玩意儿?敖老三去他们公司砸场子?他们最近好像没干什么事儿得罪敖老三吧?那这砸场子是几个意思?
杜斌几个面面相觑,都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高宇都掉头回去了,他们几个也不可能单独行动,忙回到车上跟着高宇掉头回市里。
很快,四人就开着车一路狂奔疾驰回到了古玩街,到了公司后门的停车场,高宇停下车就脚步匆匆地往大厅那边跑,剩下三只不明真相的,在后面缀者跟三个傻子似的,连发生了什么事儿都不知道。
不过等到进入大厅,看到那边笑等着他们的敖丙,以及这小子身边那三口大箱子之后,杜斌几个这一路的困惑终于得到了解答,但这会儿,不光是他们仨,连之前就得到消息并且有所准备的高宇,都齐刷刷震惊当场,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来了?”敖丙笑道,“东西老掌柜都已经看过了,但是他说他只能算是初步掌眼,东西他鉴定过,但要最终拿到更具权威的鉴定书,还得找更专业的人来过眼才行。”
“找专业人士鉴定,这个也不难,文物局甚至故宫博物馆那边我都有认识的人,我去找人帮忙,那边肯定能给我鉴定。”
“我就想问问,你们几个是个什么想法?东西都在这儿,老掌柜刚刚统计了一下,孤本一共有74本,画有27幅,另有剩下的文房四宝16件,这些东西如果都是真的,完全可以直接办一个专场拍卖会了。”
“上次那个龙宫翁戎螺的拍卖会,你们是跟佳德拍卖行那边联合举办的,说起来其实算不得是翰园博古斋的实战业绩,所以,要不要这回,你们翰园博古斋,自己再单独承办一场?”
这话让高宇几个都是一震,猛地就朝着敖丙这边看了过来。
敖丙这话还真没说错,虽然上次龙宫翁戎螺的专场拍卖会举办得很成功,也给翰园博古斋打出了不少名气,但是这事儿真要说起来,靠佳德搞起来的专场,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水分掺杂得太多了,圈内对这个业绩也并不是多认可,甚至还让翰园博古斋引来了不少流言和嘲讽,笑话翰园博古斋强行抱佳德大腿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不在少数。
只是高宇几个确实在文玩这方面属于不怎么擅长,加上几个人又都是咸鱼的性子,在公司发展上不是多积极,所以导致如今翰园博古斋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那就是名不符其实,圈外人甚至有些网友都能说得出翰园博古斋的名字,但真正常年混迹文玩圈子的那些内行,却鲜少有登门的。
所以,眼下高宇他们,确确实实需要拿出一点东西来,向外界证实翰园博古斋的实力,但要能震慑整个圈子的东西,又岂是那么好寻摸的,岂是他们几个人这段时间也没少去外头打听,但因为他们本来就不算这个圈子里的玩家,只能算是纯粹的商人,这个圈子的人又多少有一点文人的高傲和气骨,所以大多都不愿意跟商人接触太多,所以他们要想找到合适的物件,这个过程相当艰难,短时间很难实现得了。
这也是为什么这四个选择躺平的原因,反正是被这个圈子排斥在外的,他们被嘲笑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所以都懒得挣扎了,爱咋地咋地吧。
不过这几人实在是没想到,在这个当口,敖丙会给他们送来这么大个惊喜,眼下敖丙这箱子里的东西,不说吴道子的那些画了,就是那只宣德炉,还有那些从未见过的孤本,无论是拿出哪一件,都足以在整个文玩圈子里引起轩然大波,现在这么多东西都凑在一块儿,真要办个专场,翰园博古斋想不打响名头都难,怕是得圈内圈外红遍全国了。
这四个立马眼前大亮,看向敖丙的眼神跟看金主爸爸没啥两样,这几个都不是傻子,知道这三大箱文玩古董,对翰园博古斋而言意味着什么。
“好,那就敲锣打鼓办一场盛大的,找人鉴定这事儿也交给我们去办,不用你浪费你这边的人脉资源,我们做这一行的,收不到好东西是常事,但平时打交道接触到的鉴定师不在少数,也有京市那边有头有脸的名家大手,人品和专业能力都毋庸置疑,你只管看着就是,保证不会让你的这些东西流拍一件,全都给你卖出去!”高宇拍着胸脯保证道。
剩下仨个也跟着点头,一时间四人志气高涨,全不似之前那副死气沉沉吊儿郎当的模样。
敖丙点了点头,也没啥好质疑和不信任的,毕竟他是早就知道高宇他们现在陷入了什么样的困难尴尬时期,所以他才会拿着这么多东西来找这四个,目的就是想给翰园博古斋带来一些转机,让翰园博古斋能够跳出当下的窘迫处境,不然他只是要凑钱买别墅的话,随便挑一两个变现就绰绰有余了,完全没必要把这些东西都拿出来。
按照流程,老掌柜这边安排了徒弟帮忙,先将这些物件拍照并登记造册,然后东西先让敖丙这边自己带回去,等高宇他们联系好其他的权威鉴定师再说。
然后高宇他们就要开始制作宣传册,为接下来的专场拍卖做准备了,怎么打广告把这个拍卖会的消息发布出去,并且引来那些对这批文玩古董感兴趣的收藏者,才是这场拍卖会成功的关键。
拍照的过程中,杜斌几个也在旁边盯着,等到看到一个小伙计拿着相机给其中的几沓黄纸拍照的时候,余承阳忽然“咦”了一声,盯着这黄纸问道:
“这个不是黄纸吗,跟老三你画符的那个纸材质很像啊,这玩意儿也是古董?”
敖丙其实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这个黄纸是被摩羯那小子藏在了暗格里面的,而且这个纸纸张暗黄,两面加蜡磨光,而且纸质的手感相当顺滑,不软不硬但是很坚韧,很难撕破,也不会晕墨,除了颜色之外,其他方面确实比他之前拿来画符的纸工艺要高级很多,所以敖丙就猜到这个纸应该不是凡品,所以他就拿来了。
所以余承阳这么一问,就连敖丙都很是好奇。
“平时让你们多读书多读书,你们偏偏不停,一个个不务正业,一开口就暴露了你们的无知,连这个都不认识,你们玩什么古董文玩,直接回去玩泥巴去好了!”陆掌柜很是没好气地冲着高宇几个训斥道。
高宇几个被陆掌柜骂得狗血淋头的,但一个个都耸拉着脑袋谁也不敢反驳,就连敖丙脸上都讪讪的,感觉陆掌柜这话,把他也给骂进去了,因为这玩意儿,他也不认识。
“看到这纸心钤盖的小红文方印了吗?‘金粟山藏经纸’,这是这个纸的名字,产自宋代熙宁至元丰年间,专供寺院道观写经文之用。”
“这个纸是用楮树皮加工的,外加蜡加砑使之变韧,再用黄药濡染,纸厚重而不硬,纹理粗但精细莹滑,用这样的纸张书写出来效果极佳,且哪怕历经千年,纸面仍然黄艳坚韧墨色如初,久存不朽。”
这话一出,把高宇几个都给吓着了。
“这个纸是宋代的?!”这玩意儿看起来可跟新的差不多,他们还以为就是近几年产的呢,谁能想到居然都快存在了上千年了。
陆掌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要不我说你们一个个都是学渣呢,这个纸这么出名,你们都能认不出来,这么说吧,这纸,算是造纸术发明以来纸坊历史上的技艺巅峰,很多纸张爱好者心目中的白月光,一张这样的纸,比有些收藏家手里收藏的名家画作还贵!”
第192章
在场的这些人, 还真没听说过这个金粟山藏经纸,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两眼迷茫的学渣样子。
敖丙比其他四个要积极不少, 这是原身这些年学习下来养成的一个习惯,不懂的就会去查资料,所以他很快就掏出手机来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这个纸的名字。
这不搜不知道, 一搜却是吓一跳,看清楚这个“金粟山藏经纸”词条下面的科普介绍后, 敖丙忍不住直呼一声“好家伙”!
金粟山藏经纸是唐代硬黄纸的延续,但在工艺上有了更多的改善和进益, 该纸原是用于金粟寺抄写经文所用,该寺曾经藏有北宋纪年的藏经纸数千轴,然而因该纸的独特属性, 一经出世就名扬四方, 求购该纸者众多, 导致金粟寺内藏有的藏经纸日渐失窃,不到四十年就已经被好事者盗取殆尽。
至乾隆中叶,因盖章狂魔对文翰墨宝很是痴迷狂热,底下有不少官员豪绅进供各种名纸, 其中金粟笺是得到乾隆嘉赏最多评价最高的,当时宫中因此存在大量金粟山藏经纸呈供御用,并且出现了大量仿制品。
但至宋朝倾覆后,该纸的技艺就已经失传,所以乾隆时期仿制的所谓“宋笺藏经纸”, 较之真正的金粟山藏经纸品质要劣等了数倍,想要复制当时的技艺已然不能。
这样的纸,流传至今, 想也知道有多珍贵。
高宇好奇问老掌柜:“那照您这么说,这纸比画还贵的话,能卖多少钱?”
老掌柜瞥了那沓纸一眼,沉吟了一会儿后道:
“按照这个纸的大小篇幅加上保存得这么完好无损的品相,大概能值个十几二十万吧。”
高宇一愣,忍不住皱眉:“您不是说很贵吗?把这个宋笺形容得天花乱坠的,结果就值个十几二十万?”
老掌柜这下真是忍不住朝着高宇翻白眼了。
那边敖丙已经查过了资料,听到高宇这么反问,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老掌柜说的这个价,是指的单张纸的价格。”
高宇闻言吓了一大跳,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单张十几二十万?!我去,这么一沓,差不多得上百张了吧?这是抢钱吗?”
文房四宝里面的纸都是按刀卖的,没听说还能按张卖的,而且一张这玩意儿竟然价值十几二十万,那这么一沓,岂不是得好几千万了?这特么也太离谱了吧?
离谱吗?也未必吧,这可是早在宋代可就是书画家和收藏夹们珍藏的名纸,到如今能寻得到的,大部分都是已经书画绘写的成品,诸如各大博物馆和收藏夹们手中典藏的书画作品,像这种空白纸张,估计国内甚至国外都难能寻到一张了,金粟山藏经纸绝贯古今纸中冠名的名头绝对当之无愧。
总之,不管是这些纸,还是敖丙箱子里的那些书籍和其他文房四宝等,大部分都属于绝版,流传到现代的已经非常稀少甚至可以说没有,这些东西每一件拿出来都能让圈子里的那些文玩大家们疯狂,真要是宣传出去,这个专场拍卖想不轰动都难。
总之,这事儿既然高宇他们准备接手,敖丙也就不打算自己再插手掺和了,他也并不是很想跟官方那边的人打交道,如果联络到了文物局或者故宫那边,万一那位大领导甚至单院长提出捐赠的请求的话,那他手里这些东西到底是捐还是不捐呢?
敖丙卖掉手里这批古董之后也有专门的想法和计划,并不是单纯想要赚钱,暑假的时候他要接父母爷爷来津市,肯定要回云梦泽呆一段时间。
之前老家那位村长就一直给他打电话,提点他多跟官方打好交道,对他考公有很大帮助之类的,并且还给敖丙带来了不少消息,甚至就连县里面和市里面都有几个相关领导主动联络到了他这儿,话里话外有让他毕业后回家乡为家乡建设贡献一份力的意思。
敖丙当时并未直接回绝,但他的工作室和店铺已经在津市扎根,短时间内他肯定是不可能回家乡的,而且他也对仕途一道并不感兴趣,从未想过要走这么一条路。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远离了云梦泽,就真的就斩断了与家乡的所有感情联络,一去就不回头了。
他很是感念家乡对他的养育栽培,虽然敖家早些年很穷,但是他从小学到中学都一路遇到了不少好人,无论是村长、村民还是老师同学们,都曾经给予过他善意,所以敖丙觉得,他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感恩和回馈给家乡一些东西是很应该的。
所以这次回云梦泽,敖丙想要给村里捐钱修路,在乡里面弄个公益性质的养老院,再给母校购买捐赠一批教育类的设施等;
同时,敖丙还有一个不算太成熟的想法,他想在县里或者是市里面,弄一个专门的游泳培训学校,收一些在游泳这方面有天赋,但是家里条件比较艰苦,送不起孩子参加培训学习游泳相关特长的家庭的孩子。
原身自己就是从这个特长上面吃到了甜头,上学那会儿是凭着学习考上的津大,但在学校,他却是靠着游泳这一门特长在游泳社团扬名的,所以他太知道,拥有一门特长对一个乡下家庭的孩子来说,这事儿有多艰难。
农村孩子大概除了读书之外,并没有更多别的出路和选择,而云梦泽湖区最不缺的,就是从小就在湖里面浮水潜泳,各种花招耍尽,水性好到逆天的孩童,这些孩子他们的游泳技能都是靠着自己摸索出来的,因为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所以这样的天赋会在他们慢慢成年之后就逐渐退化消失,只剩下了浮水这个简单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