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几个千户一时语塞。
白山再次开口,“应该有两千一百人。”
差五百二十七人!
戚承禛笑了,面上带着嘲讽的笑意,“本王第一天来南镇抚司上任,你们就让本王看这个?看来那五百多人并未把本王放在眼里啊。”
这话说得着实重了。
几个千户立刻吓得跪在地上,“王爷息怒。”
因为以前不曾接触过,他们也摸不清戚承禛的脾气,生怕自己被殃及无辜。
戚承禛摆摆手,“起来吧,与你们无关,你们现在立刻派人给本王去调查那五百多人现在何处,又是因何缺席今日的点卯,凡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的,全部罚三十军棍,本王会亲自监刑。”
“是,属下遵命。”
五个千户已经看出来了,戚承禛是想借这些人立威。
新官上任三把火,戚承禛的心思无可厚非,只能是那些人倒霉,正好撞枪口上。
不过戚承禛也并非一味的立威,他没让白山去调查,而是交给几个千户自查,便是给他们机会保下自己的亲信,显然他并不打算赶尽杀绝,也是在主动释放善意。
五个千户感受到戚承禛的善意,心里对这次立威便没有什么抵触,因为戚承禛显然并非狠辣不讲理之人,这样他们就不用时刻担心自己的安危。
而且跟着这么一位有背景的上官,总比他们之前谁都不敢惹要强多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五个千户对于戚承禛有了初步的认同。
在五个千户调查时,戚承禛也在看五个千户的资料,有点出乎戚承禛的意料,这五人中竟然还有一个勋贵,而且巧的是这人和戚承禛有些关系。
宁致方,宁忆萱二叔的儿子!
因为老平远侯夫妇早逝,所以平远侯府的大房和二房早就分家了,宁忆萱二叔是个武将,常年在边关驻守,他的妻儿也一直跟他住在边关,也不知宁致方什么时候回的京,还成了锦衣卫千户。
按照戚承禛猜测,他这个位置应该是平远侯帮他运作的,宁忆萱二叔可没那么大能力,这样的话,平远侯府大房和二房之间的关系应该不差。
戚承禛没见过宁致方,所以方才也没有认出来,宁致方应该是知道戚承禛的,不过刚刚人多,再加上又是戚承禛初次立威,也不是他表明身份的时候。
按理说,在如今戚承禛对南镇抚司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出现这么一个亲戚,戚承禛应该高兴才对。
但因为宁忆萱和平远侯府复杂的关系,戚承禛也不知该如何对待宁致方。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暂且冷处理,等他问过宁忆萱的态度后再决定如何做也不迟。
毕竟在他心里,自然是宁忆萱更重要,他不能无视宁忆萱的态度。
除了宁致方以外,剩下的四个千户都是从底层一点点爬上来,目前的锦衣卫中高层大多都是家世一般的人,靠自己的能力或者熬资历,一点点升上来。
会有这一现象,还是多亏了太上皇不重视锦衣卫,这才给了普通人机会。
要知道以前锦衣卫可是个香饽饽,勋贵都想要进锦衣卫,那时候的锦衣卫中高层一多半被勋贵占据。
所以因为太上皇的不重视,锦衣卫误打误撞摆脱了勋贵一家独大的局面。
不过这种情况可能会在今后改变,毕竟谁都知道梁熙帝想要重用锦衣卫。
而且戚承禛就是勋贵,他现在已经是锦衣卫二把手,这也是一个勋贵重新进入锦衣卫的信号。
作为既得利益者,戚承禛自然不会拒绝勋贵进入锦衣卫,但前提是听话,他不会要自恃身份不听命令的勋贵。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而且即便今后勋贵再次进入锦衣卫,想要重新变得一家独大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现在这四个千户对于戚承禛来说还算好掌控,毕竟他们不论官职还是身份地位都比不过戚承禛,他们努力了一辈子才得到的千户位置对戚承禛来说,不过是一个起点。
这种从底层爬起来尝试过权利滋味的人,最害怕的就是失去这一切,只要他们稍微有点脑子就不会和戚承禛作对。
至于不服戚承禛资历太浅,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只有小孩子才会妄想得到公平。
戚承禛品尝过不公平的滋味,在那样和平没有明显阶级的世界他都已认命,更别提现在是明确将人划分三六九等的时代,能爬上来的人怕是也认命了。
戚承禛简单看了几个千户的资料便将其放在一边,此时宁致方等人已经将没有点卯的人召回,又把有“正当借口”的人摘出去,剩下的人都被押在南镇抚司中央广场处,以藐视上官,玩忽职守的罪名。
其实仅从这个罪名看足以让他们蹲几年大牢或者流放发配。
戚承禛仅让人打三十军棍已经是很仁慈了。
这般想的人定然不了解军棍,这么说吧,哪怕是身强体壮的士兵,六七十军棍就能要了他们的命,五十军棍有很大几率让他们落下终身残疾。
至于三十军训,身体好的休养几个月就能好,但若是身体不好或者平日里养尊处优比较虚的,三十军训即便要不了他们的命,但足以把他们打残。
所以,戚承禛的惩罚并不仁慈,相反今日这一幕会牢牢地刻在南镇抚司观刑的众人脑海中。
因为,必然会打死几个人!
戚承禛来到广场上,看着被押着跪在地上的二百来人,他没有多看,直接大手一挥,“开始吧。”
话音一落,便有十个人高马大的校尉提着长棍站在长木凳旁,紧接着十个要被打的锦衣卫被强迫着趴在木凳上。
旁边还有监督的锦衣卫,等十个人趴好,旁边监督的人顿时大吼一声,“一!”
顿时,十个校尉同时落下军棍,看那力度没有留半点情。
毕竟戚承禛就在一旁看着,谁要是敢徇私,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二!”
“.......”
监督之人一个数一个数地喊,被打的人越来越坚持不住,开始哀嚎,承受能力弱的不停跟戚承禛求饶。
戚承禛自然不做理会,冷眼看着他们继续行刑。
这一批被打完,立刻就被拖下去,换下一批。
众人看着坐在上面神色淡漠的男人,心里皆是一颤,传闻不是说昭平王脾性温和吗?怎么他们今日瞧着这位更像是个魔鬼。
已经有人被活活打死,三十军棍下去就没了呼吸。
但即便如此,戚承禛也不曾让人停止,可见在他心里死人是早有所料。
这一点更让人打冷颤,果然在他们这些勋贵眼中,人命根本不值钱。
第43章 二更
戚承禛就这么坐在广场上,看着一批又一批的锦衣卫被压在长凳上受军棍,哀嚎声就没有消失过,整个广场上都是受刑锦衣卫的叫声,人数一多,听得就有些瘆人。
等所有人都被打完,戚承禛才起身离开。
经过最后统计,总共有五人被打死,数十人被打残!
这个结果在戚承禛预料之间,他并不意外。
但对于南镇抚司其他人来说,戚承禛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烧死了五人,这个下马威足够震慑。
自此以后,他们不论想要做什么事,都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戚承禛的怒火。
在京城,身份低的人要想过得舒服大多要找靠山,按理说锦衣卫最大的靠山是皇帝,但因为他们被自己的靠山冷落了数十年,他们中的不少人已经另找了靠山。
但今日看到这一幕,不少人心里都犯嘀咕,或许找准靠山也是门学问。
论背景,戚承禛是亲王,得太上皇恩宠,梁熙帝也看重他,论身份,戚承禛是他们的直系上司,没有哪个靠山能比戚承禛更合适。
一时间,南镇抚司人心浮动,都在思考自己今后的打算。
但不论他们想什么,经此一事,没有人再有胆子敢和戚承禛阳奉阴违,戚承禛算是初步掌控了南镇抚司。
这一日,戚承禛待在办公房看了一天的卷宗,南镇抚司的卷宗多得数不清,戚承禛也就是有选择性地看。
他现在是掌管南镇抚司,很多事情他只需要吩咐下去,并不需要他亲自去处理。
所以戚承禛主要看以往掌权者是如何处理的,以及对下面五个千户的制衡之法。
......
下值后,戚承禛径直回了王府,宁忆萱早就弄清楚他的下值时间,等他回府,晚膳已经准备好。
戚承禛和宁忆萱一同坐下用膳,夹了一块鱼肉放在碗中,戚承禛突然想起宁致方,道:“夫人,我今日在南镇抚司看到宁致方了。”
宁忆萱听言并没有惊讶,“是妾身忘了和王爷说,堂兄一年前就回了京城到南镇抚司任职。”
这件事宁忆萱是知道的,她还和宁致方见过面,只是宁忆萱不知道宁致方的具体官职,而且他们兄妹二人关系不远不近,这一年也不过见了一两次,宁忆萱就把宁致方给忘了。
戚承禛颔首,问道:“夫人和宁致方的关系如何?”
这才是他想知道的。
宁忆萱微微弯唇,“堂兄幼时便和二叔离开京城,一年前才回来,我们并不熟悉......王爷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不必顾忌妾身。”
宁忆萱不了解宁致方,只是偶尔听平远侯说起宁致方,听起来是个有能力的人,至于品性如何,需要戚承禛自己去观察。
宁忆萱只是讨厌平远侯,对于宁致方一家她并没有别的情绪。
戚承禛明白宁忆萱的意思,笑道:“夫人这话说得可不对,我们是夫妻,我怎么可能忽视你,夫人如果不喜尽管和我说,我定是站在夫人这边。”
宁忆萱听言眨眨眼睛,“真的?那如果我让王爷罢了堂兄的官呢?”
“宁致方是正五品千户,我没资格罢他的官,不过我有很多办法让他丢官,夫人可要试试?”
见戚承禛说得认真,宁忆萱忙摇头,“不必了,我只是开个玩笑。”
戚承禛脸上认真的表情瞬间消失,“我也没打算真算计他,不过我没骗夫人,夫人今后如果有看不顺眼的人,尽管和我说,我会帮夫人。”
宁忆萱听着戚承禛的话,抿嘴道:“如果我不占理呢?”
哈哈——
戚承禛忍不住大笑两声,“那又如何,夫人是我的王妃,这便是最大的理,何况我这人向来帮亲不帮理。”
“理”是什么?
他为什么要在乎!
宁忆萱目光闪烁,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总是这样,说的话从不曾让她失望过。
“那......王爷可要说话算话。”
宁忆萱嘴角翘起,眼中带着笑意。
戚承禛看到宁忆萱的笑,勉强压下正要脱口而出的“好”,故作苦恼道:“我的记忆不太好,可能需要夫人时常提醒我。”
宁忆萱心中的感动瞬间消失,这段时间她早就摸清了戚承禛的性格,听言面无表情地问:“比如?”
“比如每天给我一个吻。”
戚承禛说着就把侧脸凑到宁忆萱面前,显然已经不知道脸皮为何物。
宁忆萱一点意外的情绪都没有,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脸庞,她握着筷子的手微微用力,然后扭头在戚承禛脸上落下一吻。
很轻!
但这吻仿佛吻在戚承禛心里,痒痒的。
戚承禛忍不住心神一颤,他方才虽然那么说,却没指望宁忆萱会答应,毕竟他们两人之间一直是他主动。
没成想,宁忆萱答应了,而且还照做了。
戚承禛懵圈了。
宁忆萱本来很紧张,但看到戚承禛仿佛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顿时笑了,“王爷这是怎么了?”
戚承禛猛然回首,然后目光缱绻地看向宁忆萱,柔声道:“我在想啊,我定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让我今生得以遇到夫人。”
又是这般直白的话。
宁忆萱心里多了一份甜蜜,面上却是不显露分毫,“菜要凉了,王爷快用膳吧。”
“.......”
戚承禛很是幽怨地看宁忆萱,“夫人,你这话很破坏气氛。”
宁忆萱一脸无辜,“王爷不饿吗?”
戚承禛:“......饿。”
算了,他大人有大量,不和她一般见识。
两人暂且停止交流,专心用膳。
等用完膳,宁忆萱才问道:“王爷今日在南镇抚司可还算顺利?”
戚承禛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呷了一口,淡淡道:“打杀了几个人,想不顺利都难。”
宁忆萱面色不变,眼中浮现笑意,“顺利就好。”
戚承禛看她,“夫人觉不觉得我有点狠?”
“王爷做事自有王爷的道理,就像王爷方才所说,妾身只知道王爷是妾身的夫婿,至于其他的,妾身只是内宅妇人,并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戚承禛听言,忍不住从喉咙发出几声低笑,“我们啊,还真是天生一对。”
宁忆萱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天生一对吗?
那挺好的。
.......
既然宁忆萱不讨厌宁致方,戚承禛便有心用一用宁致方。
次日到了镇抚司后,戚承禛便召见了宁致方。
“属下见过王爷。”
宁致方走进戚承禛的办公房,恭敬地行礼。
戚承禛起身扶起宁致方,脸上带着笑意,如沐春风般,一点没有昨日的威慑。
“致方昨日应该表明身份才是,你是王妃的堂兄,我们可是一家人。”
宁致方性格内敛沉稳,听言不卑不亢道:“私下里是一家人,在衙门还是要注意分寸,王爷掌管南镇抚司,属下岂能拖王爷的后腿。”
听到这话,戚承禛笑意更深,面上却是轻斥道:“胡说什么,一家人就是一家人,还分得这么清楚做什么,你和王妃应该有段日子没见面了吧?等改日休沐带着夫人去王府做做,王妃也想见见娘家人。”
“好。”
宁致方显然不是个死板的人,他没有主动提起这层身份,并不代表他不想借势,能和戚承禛搞好关系他自然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