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河把手举高不让她抢:“要,怎么不要,我拿回家裱起来。”
还要挂在客厅进门的地方,天天让许嘉海看,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保证他每天一进门就能看见。
又过了几天,吴青桃叫了办公室几个人,大家约着一块去电影院刷那部恐怖片:“一共五个人对吧,还有别人吗,没有的话我订票了。”
吴青桃打开订票app:“下架了?!”
“苏姐前天不是还在看吗,怎么这么快就下架了,一共也没上映几天吧。”
江不凡查了查:“票房太差了,影院也是要赚钱的,把排片给别的票房高的电影了,很正常。”
吴青桃懊恼地抓了抓头:“早知道我就早点去看了。”
苏瑶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没什么好遗憾的,在视频app上看也一样,反正视觉效果一般,不用非得大荧幕看。”
吴青桃搜了一下这部电影的相关新闻:“这个导演是真惨,为了追求梦想,卖车卖房砸锅卖铁、拉了一点投资,还借了高利贷,凑够了拍电影的钱,结果一大半都被财务卷走赌博输掉了。”
所以才有了往上那些评价,说制作粗糙,道具稀烂,八成就是因为经费不够。
吴青桃叹了口气:“电影扑街,梦想破灭,回不了本,整天被高利贷的追债,换成是我我得疯掉。”
“叮铃铃”苏瑶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打断了吴青桃的话。
苏瑶拿起话筒接通,是门卫刘叔打过来的,说有两个挺奇怪的人找她,不好随便放进去。
苏瑶实在想不出来这个时间会有什么奇怪的人找她:“什么人?”
刘叔:“你来门口看看就知道了。”
第52章 她向来知道他勾人,没想……
苏瑶起身站在窗边看了一眼,转身下了楼。
过来找她的两个人的确很奇怪,一个流浪汉大叔,旁边站着一个眼眶通红的小姑娘。
苏瑶走过去喊了那名流浪汉一声:“大神。”
大神叫李清松,是她在梁小宁的案子中认识的那名辞去百万年薪追求绝对自由的前外企高管。
李清松穿着一件破得露出了棉花的军大衣,手边拿着一个大麻袋,里面装着他捡来的各种饮料瓶子硬纸板。
李清松身旁站着的女孩大约二十出头。
女孩穿着一件款式普通的黑色羽绒服,扎着低马尾。她身形偏瘦,肤色偏黑,脸上的皮肤很粗糙。五官虽然不惊艳,但也算得上清秀。原本应该是个挺好看的姑娘,可惜嘴唇下面长了一大片暗青色的胎记。
苏瑶扫了那姑娘一眼就没再盯着她看了,转头问李清松:“大神,找我有事?”
李清松把那姑娘拉过来:“对,我们要来报案,有人失踪了。”
苏瑶把李清松和姑娘带进市局,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谁失踪了?”
李清松脸上的神情并不轻松:“我们的一个朋友失踪了,他也是个流浪汉。”
苏瑶坐在李清松对面:“市局没法受理一般的失踪案,这是辖区派出所管的,他叫什么名字,在哪失踪的,我帮你们看看。”
李清松叹了口气:“派出所我们已经去过了,给登记了,但是不好查。”
苏瑶:“说说你们那个朋友的情况,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李清松:“他叫小风,刮风的风,因为他门牙断了,说话漏风,所以我们都叫他小风。我跟他认识的时候他就是个流浪汉,他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名叫什么,早就忘了。年龄不大,最多二十。”
苏瑶明白了,这种没有名字没有身份又居无定所的人查起来是比较难。
李清松旁边的姑娘看了看苏瑶,刚才还听见有人喊她队长,似乎有点怕她,几次想开口都没敢。
苏瑶笑了笑:“没进过市公安局吧,没事,放松点,我又不吃人。”
姑娘怯怯地开口了:“我叫范霞,是我发现小风不见的。”
苏瑶点了下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范霞有点局促地握着水杯,眼眶依旧微微泛着红:“我是一个清洁工,负责清扫大街,每天晚上十一点他都会到我的工作区域找我,可他已经连续五天没来找我了。”
苏瑶:“除了他去找你,你们还有别的联系方式吗?”
范霞摇了下头:“没有,他没有手机。”
苏瑶:“会不会是他有事耽搁了,这几天才没来?”
范霞的眼睛泛着水花,努力克制也没克制住,一开口眼泪就流下来了:“不会的,他不会不来的,他肯定是出事了。”
苏瑶递给范霞一张纸巾,范霞接过来,轻声道谢,擦掉眼泪继续说道:“我们认识一年多了,他每天都会去找我,不管刮多大的风下多大的雨,他都会去找我,一天都没缺席过。”
说到这儿范霞更伤心了,握着纸巾哭得泣不成声。
李清松拍了下范霞的肩膀,算是安慰她,又对苏瑶说道:“我跟小风也认识很久了,他不是那种一声不吭就不见人影的人,我去他常待的落脚点找过他,还问了很多流浪的朋友,都说没见过他。”
苏瑶:“你们知道他在哪失踪的吗,大致范围也行。”
范霞和李清松同时摇了下头。
苏瑶叹了口气,这已经不止是难找了,是大海捞针:“你们有他的照片吗?”
范霞赶忙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递给苏瑶:“只有这一张。”
苏瑶接过来,这部手机看上去很旧,机型也很老,至少用了五年以上。但主人用得很珍惜,用布缝了一个保护套。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合影,眼前的姑娘披着头发,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碎花裙子,脸上洋溢着羞涩但幸福的笑容,旁边站着一个高了她一个头的小伙子。
小伙子穿着一件黑色T恤,长得浓眉大眼,笑得很憨厚,露出断了半截的门牙。
范霞看着照片说道:“拍照那天他特地花了五块钱剪了头发,剃了胡子,身上的衣服是我给他的,如果用这张照片发寻人启事找起来可能不好找。”
苏瑶:“他平时是什么样?”
李清松指了指他自己:“我这样的。”
典型的流浪汉装扮,衣服是破的,头发蓬乱,满脸胡渣,手边永远拎着一个口袋或麻袋。
苏瑶对李清松说道:“你把他经常活动的地点告诉我,我让派出所的巡逻警多留意一下。”
李清松带着范霞从市局大门出去,对她说道:“你那挺远的,今天天又冷,乘公交车回去吧。”
范霞:“不用,反正这个时间不是干活的时间,我走回去就好了,还能省两块钱的坐车钱。”
李清松点了下头,对范霞笑了一下:“行,等什么时候小风找到了,你们搬进新家了,请我吃个乔迁酒。”
范霞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好。”
范霞走后,苏瑶走到李清松身侧:“他们是情侣吧?”
李清松点了下头:“算是吧。”
“小风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之后发了高烧,把脑子烧坏了,其实也不算完全坏,就是反应有点迟钝,看上去傻傻的。人贩子就把他扔了,那时候他应该只有五六岁,然后就开始流浪了,小时候身体落过病根,干不了活,正常的社交也有困难,工地工厂嫌他干活慢,又没有身份证,不要他。”
苏瑶:“怪不得。”那个男孩的照片笑容非常阳光,不像是好吃懒做的。
不是他不想干活,是他只能流浪。
李清松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包劣质香烟点上,神色惆怅:“上个星期我还见到他了,他很高兴地跟我说他以后就不流浪了,说有人收留他了,说自己有家了。他连工作都想好了,不捡垃圾了,把身上弄得干干净净的,去工厂领那种计件的手工品来做,勤快点一个月也能赚一千多块钱。”
回忆起小风跟他说这句话时兴奋的样子,李清松吐了口烟:“那孩子吃了太多的苦了,以后肯定能过得很好。”
“范霞省吃俭用,用所有的积蓄在郊区买了一个四十多平的房子,今天本来应该是他们搬进去的日子,”李清松又吸了口烟,对苏瑶说道,“要是找到人了,你给我打个电话。”
苏瑶点了下头:“警方这边我会盯着的,另外我还有几个线人,让他们也帮忙留意。只要他还活着,肯定能找的。”
李清松:“要是找不到呢?”
苏瑶没说话,云江是她的地盘,找不到就是死了。
李清松吸完烟,拎着手上的破麻袋,对苏瑶摆了下手:“我先走了,等你电话。”
李清松走后苏瑶回了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好一会都没回过神来。
她没见过那个叫小风的男孩,脑子里却一直都是他,李清松和范霞的短短几句话概括了那个男孩二十年的人生经历,一大半的时间都在悲苦,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了,戛然而止地出了事。
陈星河看了看苏瑶:“在想什么呢?”
苏瑶回过神,把刚才的事讲了一遍:“你说他……”
陈星河的话冷得像是没有人情味:“死了。”
苏瑶不愿意相信:“这都还没开始找呢,你怎么能这么说。”
陈星河靠着椅背,看着苏瑶背后的窗外,看着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换成是我,除非我死了,不然不会在看见阳光的时候一声不吭地消失。”
他看着她,继续说道:“死都会抓住她的。”
苏瑶好一会没说话,她不希望结果是这样,但她也非常清楚地知道,一些变态杀人犯就喜欢挑流浪汉、妓.女、无家可归的人下手。
这些人生活在黑暗的地方,没有人关心和在意他们,就算他们不见了也没人发现,没人报警。
苏瑶叹了口气:“我先叫人找着吧,万一找着了呢。”
几天后,苏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小风的消息,却再次见到了那个叫范霞的姑娘,她申请了工作调动,市局这一片成了她负责打扫的区域。
范霞工作时穿着清洁工人的橘色工作服,戴着一只浅蓝色的口罩,拉在下巴下面,盖住了唇边那块丑陋的胎记。
她看上去很爱干净,干活的时候戴着白手套,擦汗也是从口袋里拿出干净的白毛巾来用,即使暴露在灰尘和垃圾下,她的衣服和鞋子也很干净。
清洁工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年轻人很少有人愿意干这份辛苦工资低还得不到尊重的工作。
范霞做得很娴熟,手脚也很利索,是个很勤快也很踏实的人,很快就把市局门口这条街扫干净了。
苏瑶买了一瓶水走过去,范霞看见她,神情又开始变得局促:“不用破费的苏警官,我自己带水了。”
苏瑶没勉强,拧开盖子自己喝了:“怎么调到这边来了?”
这里是市中心,人流量和车流量都很大,产生的垃圾自然也就多,清扫起来比别的地方都要麻烦,工资也不会多给一分。
范霞看着苏瑶:“这儿是公安局,万一你们找到他了,我能及时看见。”
苏瑶:“我留了你的电话,有消息会打电话给你的。”
“没事,我想在这儿,”范霞转身指了指旁边那条街,“而且那边有个救助站,也是我负责清扫的区域,如果他被人送去救助站了我也好看见他,接他回家。”
说到回家两个字,范霞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她心里似乎也已经知道了,这个希望很渺茫。
远处飘来一阵烤红薯的香气,范霞出神地看着卖红薯的车子:“每天这个时间,夏天他会带着一瓶冰水,冬天他会带着一个烤红薯,有时候是别的小零食,跑过来找我,让我坐在路边吃东西,自己替我扫地干活。”
苏瑶没打断范霞,继续听着她倾诉。
“他反应慢,不太会说话,但他会把饭钱省下来花在我身上,会替我干活,会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跟人打架,明明他谁都打不过,上去只会被人打,”范霞越说越难受,“我是个孤儿,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苏瑶递给范霞一张纸巾,默默地陪了她一会。
范霞擦干净眼泪:“谢谢苏警官,您去忙吧,我一会就走。”
苏瑶还有事,跟范霞道别:“行,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打我电话。”
范霞记下苏瑶的电话号码,感激得感谢。
苏瑶转身往市局走去,走到门口时转头看了不远处的范霞一眼。
她站在路边,看着卖红薯的车子消失在接到拐角处,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眼神开始变得茫然起来,像一只被抽去灵魂失了归途的孤鸟。
苏瑶又联系了一遍派出所和自己的线人,得到的答案依旧一致,没人看见过小风。
苏瑶回了趟市局办公室,拿起墙边衣架上的一件黑色羽绒服去了局长办公室门口。
下班后陈星河被姜局叫去了,一直到现在,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没出来,不知道在聊什么。
从那天看完电影发现陈星河的状态不太对劲之后苏瑶每天都会送他回家,把他送到楼下,看着他走进楼道门,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局长办公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先出来的是姜局夫人。
姜局夫人穿着一件墨绿色大衣,头发馆了起来,比起姜局的慈眉善目,她关心人的方式就是凶人。
姜局夫人一看见苏瑶就开始说她了:“你看看你,是不是又没穿秋裤。”
苏瑶笑了笑:“这都被您看出来了啊。”
她冬天从来不穿秋裤,嫌行动不方便,跑起来迈不开步,运动得多了还容易出汗,都是穿一条厚一点的牛仔裤或者高弹力的黑色皮裤过冬。
姜局夫人:“这方面你真该跟小陈学学,他都不用人说,该穿的该吃的一样都不带马虎的。”
苏瑶:“那是。”人家多精致,多娇贵。
姜局夫人看了看苏瑶手上的黑色羽绒服:“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