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琛把软被摔在地上,怒目道:“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见你,你们这些人仗着自己的武功,不懂别人的拒绝是怎么回事,我这里是想来就来?这是我楚琛的王府!”
胡泽脸色铁青,双手握着的拳头松开又拽紧,他冷哼一声,转身跳出窗户,人影就不见了。
楚琛一口气吐完,心头好受很多,但他也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靠在墙壁上,低头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
不管他怎么想,想怎么做,都无济于事,因为世间任何事物不会以他的意志力为转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而后从中为自己找到一条生路。
“那我的生身母亲是谁呢?”楚琛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心头低低思量了起来,他懒得去调查,因为连父皇都没有查到,他要查到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呢?
“大家都说我和杨家人长得挺像,鼻子像舅舅,眼睛和母妃其实挺像的,等等……眼睛?”
楚琛仔细回想了一下杨修然的五官和杨贵妃、嘉钺帝,而后他困惑道:“如果他真是的话,为什么一点都不像呢?”
“不管了,他既然知道全貌,可见其实早有心理准备。”楚琛心念一转,再次回到自己的身世上面来。
他长得像杨家人,虽然不是完全相像,既然他不是真正的五皇子的话,那他还是出自杨家人……
“姨妈?哈哈哈哈……”楚琛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只要想通,那就什么都知道了。
楚琛病了,不是真的生病,而是放出了病了的消息,嘉钺帝和杨贵妃立即派了太医上门诊治。
所谓心病,十个大夫十一个大夫诊不出病因,就算是神医在世也不行。
甚至,楚琛还冲宫里来的人发了火,不管是嘉钺帝派来的小太监,还是杨贵妃派来的宫女、嬷嬷。
密切关注着楚琛动向的四位皇子,像四皇子就唏嘘一叹:“老五这般放肆……”
不过是仗着有人宠罢了,他却不敢,甚至还得诚惶诚恐,还得感激涕零……
倒是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他们刚刚收到一件消息,那就是这个老五也可能是假的呢?
他们正在盘算着,怎么揭穿楚琛的身世真相?
怎么揭穿呢?是冲墟观观主盖棺定论的,冲虚子乃是中州国国师,他会看错吗?
那楚琛到底是不是皇子呢?
……
会试结束后,大哥薛云沛榜上有名,居于二甲三十多名。
而后就是殿试。殿试结束后,春闱才是真真正正落下帷幕,薛云沛的排名落后了两名,不过这个名次无所谓在前还是在后,总归只要榜上有名就行。
因为白媛的关系,薛云沛只怕没法在京城久呆,所以托小姨父的帮忙,谋了一个不好不坏的地方县令一职,九月份左右上任。
拿到户部出的任职文书后,薛云沛和白媛就离开京城,先回密云城去祭拜祖宗,拜会父母,而后就直接去上任。
临走前,白媛把暗骁约了出来,并且再三叮嘱他,不管他是怎么来到中京城的?都不要掺和皇家的事情,他一个妖精,掺和不起。
暗骁臭着脸,一声不吭,但也没有再出言讽刺白媛,他先离开后,又折了回来,目送白媛进了薛府,才彻底转身离去。
于是,薛府就剩下云微和师弟、俩小妖四人,并七八个仆从,他们本就是府上有的仆从,关门负责看顾宅子。
入夜后,城里热闹,城外也热闹。
屋顶上满是飞檐走壁的高手,半空中满是飞来飞去的黑衣人。
云微琢磨着,难道他们就不怕撞车吗?
镜宝无语道:【撞车?亏你想得出来。】
镜宝一惊:【那个谢云亭,他闯进来了!】
云微皱眉,从屋子里出来,轻轻一跃,上了房顶,就见隔壁院落,两人已经打起来了。
“谢云亭,你有毛病啊?”杨修然是真没留手,也就是天一剑没有抽出来,直接拿着剑鞘拍。
谢云亭一边挡,一边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我管你找谁,跟我没关系!”杨修然直接一剑拍下去,长剑压在谢云亭的手上,他双手撑着,下盘很快就稳不住了。
“修然,我就想知道一个答案。”谢云亭嘴里直叫苦,黑灯瞎火之下,都能看到他眼里的黯然无光。
“关我屁事!”杨修然再次挥舞着长剑,把这人一剑打出薛家。
当然,谢云亭也就是顺势跑出薛家,他本人其实并没有任何事情。
站在薛家大门外面,谢云亭理了理自己散乱的衣服,他的衣服是标准的黑色,大晚上的出来,穿一身白衣或者红衣,太扎眼了。
杨修然冷哼一声,而后进了屋,继续刚才被打断的修炼,他正在稳固天一心法第五层。
喧闹的庭院,渐渐的恢复了安静,下人们提着的心也都跟着松懈了。
云微一脚出了薛家,谢云亭还没有走,他还是十分懊恼,他本来是在睡觉,但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从前,谈千流还在的时候,他高居于崖台之上,四周的人都很虚幻,他只看到了他。
他脸上永远都挂着温和的笑容,从未见他生过气,顶多就是无奈。
他看他的眼神,永远都是小孩子,每当有人向他告状,他都一派大家长的做派,回头看着他就是十分无奈的表情……
但他那张绝世美人脸,慢慢地变成了杨修然的脸,他就是觉得他们是一个人……
“谢公子,深夜这般造访,可不是朋友之为?”
谢云亭后背一僵,而后慢慢松缓,转过身来,反而理直气壮道:“如果是朋友,自由来去便是了。”
云微静默半晌,说道:“谢公子似乎对我家师弟,有什么误会?”
谢云亭眼睛一亮,他冲云微拱手一礼,笑道:“薛姑娘,可否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云微挑眉,失笑道:“谢公子,你有问的权利,而我有不答的权利,你这般行为,惹我师弟生气,我自然也不喜,所以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谢云亭瞬间蔫了,他叹道:“好吧,是我鲁莽了。”
他拱手一礼,而后脚步往前一步,人影已经去了十米之外。
云微觉得挺好笑的,难怪师弟会觉得烦心,一个谢云亭就够烦了,再来六个,那真的确实会十分烦心!
既然今夜的好梦被打搅了,云微也就不回房间了,打算夜游中京城,说不定能撞见什么好事呢!
一夜过去,中京城倒是没有过于甚嚣尘上的传闻,但宫里有啊。
是专门说给杨贵妃听的,而杨贵妃一听有人传谣言,说楚琛不是她儿子,她立马就哭哭啼啼找皇帝做主了。
嘉钺帝着令大总管整顿后宫,但这传言倒是真的听进去了。
“陛下,为什么会有这般莫名其妙的传言?理儿是假的也就罢了,琛儿怎么会也是假的?国师总不会出错吧?”
杨贵妃泪眼朦胧,她是真怕了啊,当年她生产后,莫名其妙陷入了昏睡当中,直到十日后才醒过来。
结果却被告知,她儿子不见了。
她也就仅仅记得昏睡过去前,听到稳婆说孩子后背上有七个红痣,十分的惹人醒目。
“陛下,当初抱走五儿的贼人,为何就是查不到?”杨贵妃开始怀疑嘉钺帝,是不是其实他指的是谁做的?但手心手背都是肉……
嘉钺帝皱眉道:“当年从百花庄抱走五儿的丫鬟已经被灭了口,我查过她的情况,她是你们杨家的丫鬟,总不会是你们杨家所为吧?”
这么说着,嘉钺帝突然心头狂跳,他想起了那个和他有一腿的小姨子。
当时,贵妃怀孕了,他又素来荤素不忌,酒醺之时,那女人自荐枕席,他也就受用了。
那一个月,他们俩也就厮混了两三次,她提过想要有一个正当名分,但他知道她比不得贵妃单纯善良,进了宫只怕不是一件好事,且也不想贵妃伤心,所以最后拒绝了。
莫不是小姨子记恨,联合外人抱走五儿的吧?
国师不会看错,楚琛是他的孩子,且楚琛长得像他和贵妃,楚琛就是他们俩的孩子呀。
“爱妃,别多想,琛儿怎么就不是咱们的孩子?他就是咱们的孩子,你看他和咱们长得多像啊。”
安抚好了贵妃,嘉钺帝回到朝殿,立即就吩咐大总管,他要见国师。
然而,一个时辰,信使来回,说国师闭关了,要七八日才会出关。
“怎么就闭关了?”
“回陛下,听说是来了同道中人切磋,国师心有所悟,便闭关参悟去了。”
嘉钺帝挥退下属,嘀咕了一句:“还真是巧了。”
这确实只是巧合,冲虚子和天一道长、文一道长、长梧道长谈经论道,若有所得,便欣喜若狂地闭关参悟去了。
此后,这传闻非得没有被止歇,反而越演越烈。
楚琛十分坐得住,但有人坐不住,这便是杨夫人。
杨夫人其实早前十六岁便嫁了人,但夫婿却英年早逝,十六岁就守了寡,此后就归娘家,一直未再嫁,被称之为杨夫人。
她当先一个来到宁王府,楚琛见了她,见她这般着急,且一派为他着想的心思,他心情十分复杂。
杨夫人可谓真的是焦心万分,她唯一的所求便是这辈子儿子活得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哪怕她不与他相认。
但为什么会有人传那种谣言?是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所为吗?
当年,她是被皇后拿住了把柄,才不得不那样做……
目送杨夫人离开,楚琛的面容渐渐凝固起来,回头寝室后,贴身小太监连忙跑上前来搀扶他。
“殿下,您该好生歇息。”小太监路荣很心疼主子,而后小心翼翼地掀开主子的衣衫,果然见那些伤口出了血,他连忙再撒药粉,再重新包扎一遍。
路荣实在不明白主子为何要自己虐自己呢?想到大前日是他下的手,他又一次手软脚软。
主子比他把他后背那十个烫伤伤疤的皮都给揭下来了,然后敷了太医院尚好的伤药,因为不得章法,手法粗糙,伤口总是流血,路荣担心主子的伤口就算好了,也好不全,说不定比先前的烫伤伤口更丑。
自从上次他把胡泽骂走后,不仅仅胡泽没有上门,其他人一个人也都没有来。
楚琛不禁想着,到底是为了自己感到可悲,还是为杨修然感到担心呢?
他们是兄弟,他的身份却如此尴尬,他会丢失,说不定就是他亲生母亲掺和其中,那等真相大白,父皇如何看他?天下人如何看他?他将会何去何处?
而胡泽他们,陷入了有史以来第一次争吵,胡泽当时被楚琛问住了,所以回去后,就自个喝闷酒。
直到凤玉晗他们找到他,提起外面的传言,他心头当即狂跳。
“这么说来,楚琛也是个假的?很多年前,就有人在布局?”
“谁?谁做的?楚琛后背七个烫伤伤疤,绝不是巧合,一定是有人做局。”
“废话,我才不管楚琛是谁做得局,既然楚琛是皇帝的儿子,那左不过是后宫哪个皇妃做的吧?我现在就想知道,真的五皇子人在哪里?”
“你们说老谢,他特么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他对楚琛不冷不热,一直冷眼旁观……”
扶双月猛地一下坐起来,震惊道:“老谢、老谢他是不是找到真的了呢?”
张敬西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之间,巫伦忍不住说道:“如果说真的谈美人转世,那就只可能是杨修然那小子……”
胡泽瞬间激动,连连摇头道:“不可能!”
凤玉晗冷笑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呢?有时候,就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不是所谓的证据。”
韶严冷声道:“等老谢回来吧!”
然而老谢,谢云亭知道他们在等他,压根没回去,他早就另起炉灶,有了另外歇息的地方了。
当然,谢云亭再是狡兔三窟,他最后还是会被逮住,因为既然被怀疑了,那他们会守株待兔的。
杨修然从薛家走出来,就看到对面的张敬西、韶严他们五人一妖围着易了容的谢云亭,就差把谢云亭给拔了脸上那层脸皮了。
他只是扫了一眼,扭头往右边走去,他还得去帮师姐做交接呢!
薛家商队到京了,师姐让他去验货,顺带他想要什么药材,都可以从薛家库房里取用。
荼茶冲对面的六人一妖做了鬼脸,转头过来拽着杨修然的手臂,笑吟吟道:“修然哥,他们真好玩儿!”
杨修然拍了拍熊孩子的脑袋,无语道:“玩什么玩儿?”
现下是盛夏了,日头猛烈,街上行人步履匆匆,有的还头戴斗笠,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傍晚时分,等到杨修然和荼茶从药铺走出来,就被扶双月他们给拦住了。
“那个……杨公子,打搅了……”扶双月行了一礼,她双手搅合,神情局促,显然十分紧张。
杨修然看了看一群人,目光在最后的谢云亭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皱眉道:“你们有事儿?”
又是来问七颗红痣的事情吗?挺烦的……
但他又不自觉的心软,毕竟如果他真是谈千流,他牺牲自己补天,本就是魂飞魄散了,结果他们七人把他的魂魄一片片找回来了,这份心也确实难得。
荼茶嘻嘻笑道:“你们也想和谢公子那般,问修然哥哥背上是不是有七颗红痣?”
他一派天真无邪可爱的样子,说道:“你们问修然哥哥,他又看不到自己的后背,怎么知道?问我啊,但我告诉过谢公子,我没看到过哦。”
他一句假话都没有说过哦,真的没看到过,就是薛姐姐说有而已。
巫伦一把掐着谢云亭的脖子,愤怒道:“老谢,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杨修然琢磨着,还是先打发走他们,先让自己获得几个月清净罢了。
“你们想知道?跟我来吧,我让你们亲自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