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胡同养娃记——溜溜猪
时间:2021-11-28 00:45:59

  韩海觉得自己不饿了。
  不光肚子不饿,心口好像也疼。
 
 
第5章 
  韩海当时就头脑不清醒的进的门。
  回到屋里,就看见彭彩兰正躺在床上发着呆。
  这大清早的,这懒婆娘怎么就往床上躺着了,他走过去拍了彭彩兰一把:“有东西吃没?”
  彭彩兰让他这一巴掌给打懵了,然后木木的看着他,最后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指着正屋说不出话。
  “怎么了媳妇儿?”这不会是疯了吧。
  “她,她,啊啊啊啊!”彭彩兰发出崩溃般的呐喊:“饭票都给我拿走了,都给我拿走了啊。”
  饭票可是她的命啊!
  两人加起来一个月的饭票有百来块,这可都是要拿出去卖钱的!
  “你说啥?”
  “我说饭票都给那女人拿走了,我今天才从单位拿出来的饭票啊。”范晓娟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还懂得借力打力了:“当着大哥的面拿的啊,还要我交伙食费,我哪好意思说在家吃饭不给钱呢。”
  韩海是公交公司的大巴司机,彭彩兰是勤杂工,两人工资都不高,靠着省吃俭用一个月能存好些。
  饭票是单位发的,吃饭却跑回家里吃。
  “全拿走了?”韩海也傻眼了。
  真没瞧出来啊这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亏他那双眼睛明亮着呢,没答应给她供应票。
  当下好些国企会发一些供应票,供应牛奶雪糕什么的,吃不了还可以换成日用品,韩海他单位效益好就总发。
  好家伙啊,当着大哥的面问。
  这下好了,大哥这心里肯定不舒服了。
  彭彩兰跟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就弹了起来:“你说她是不是知道咱要户口的事了,故意恶心咱们呢!”
  韩海不知道,真不知道,可以后要是一见到他就追着他要飘柔,那他可吃不消。
  不过户口嘛,他是志在必得的。
  —
  房间里,范晓娟数着大把的饭票,心里美滋滋的。
  下次韩海过来要饭吃,照样问他要飘柔!
  范晓娟可不管韩海两口子多心塞,转身进屋里抓了两把花生糖去孙爷爷院子。
  孙爷爷家人口多,十好几口,老大老二老三家都住在一起,相当于四户人家,两户住一间,中间离着一道帘子算是分了开来,家里孙辈都有七八个,热热闹闹的。
  孙家这一排是朝西的厢房,位置最不好,跟正房一样也是大大的两间,后来大家一起商量着加建,三家分别画出地方来,互相在边上加盖了一小间房,作为厨房。
  至少各家各户有单独的厨房。
  这会儿孙家奶奶在厨房准备晚饭,两个孙子在门口捏雪球,看见范晓娟过来头也没抬。
  范晓娟给了一人一颗花生糖。
  两孩子就从地上弹起来,一人手里接了一颗糖:“谢谢婶婶。”
  臭小子,这会儿知道嘴巴甜了。
  孙家奶奶见外头有人过来,抬了一下头骂了句臭小子,看见范晓娟过来把一把花生糖塞她口袋里,抬着沾满水的手笑:“客气啥,客气啥啊。”
  这年头也不缺吃缺喝的,可老人家节省,孩子们多了就很少给买零嘴。
  “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知道您喜欢吃花生糖,我家刚好买了些,顺道过来看看您。”
  人情往来都靠日积月累,平日里打交道的少,听到的风就少,一个院里住着都不亲近,她年轻时候宅的很也不出门,也难怪上一世孙家跟王家要卖房子,她居然连个音讯都不知道。
  孙家奶奶就太感动了。
  平日里几个媳妇最喜欢挤兑小范,依她看小范多好的孩子啊,人勤快又扎实。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范晓娟也因此知道了孙家条件也没有那么差。
  九十年代是经济高速发达的年代,不少人因为下海赚到了钱,孙家几个孩子其实也不差,孙家老大在铁路局上班,单位其实也准备分房,老二是个闺女,虽然嫁出去了,这些年也都关照着家里,还有一个小闺女现在住在厂里。
  可为什么这些年三个儿子要跟父母蜗居在此呢。
  其实大家都很清楚,四户人家住在一起,以后迟早得分家,现在父母还没有摆明了态度,谁也不想便宜了别人,退一万步来说,谁也不想别的兄弟分到最后的卖房钱。
  孙家奶奶说完就叹气:“谁能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呢,都不想我们卖了房子跟他们住,可又都想要卖房子的钱,谁都不想吃这个亏,老大现在有了房子了也不搬,我们能怎么办,就这样住着吧。”
  真刺激,一家十几口就这样住着,有房子的也不搬。
  如果没猜错,彭彩兰肯定是找了个机会跟孙家和王家搞好了关系,才会在她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房子给买了。
  否则,一般都会卖给以前的老邻居的。
  那她以前邻里关系维护的是有多差啊。
  说着说着孙家奶奶就准备生火做饭,老人家的习惯,炒菜的时候还是会烧柴火,老人家的腰不好,弯腰下背的时候就不利索,老人家一弯腰就啧啧喊疼。
  范晓娟赶紧帮她把柴火加上,看见她屋子里面的柴火都是大根大根的,子孙那么多也不见给她帮忙劈开,两个孙子也就蹲在门口玩,不曾理会奶奶。
  她摇摇头,蹲下来帮老人把火烧起来了。
  几个儿媳妇都只会躲懒,可把老人家给感动坏了:“你这孩子真是……”她以前只知道老范家的小姑娘长得好看,性子也是顶高傲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好。
  孙子们都不会帮忙,自己亲妈吩咐过呢,谁也不想干太多活。
  范晓娟笑道:“柴火太大了些,等韩江回来让他帮您劈开些,我也要回去做饭了,您先忙着。”
  说完赶紧闪人,她真的也要回去做饭了。
  范晓娟确定了自己重生以后要干的几件事儿了,第一是要搞定女儿的户口问题,以后让她读个好的公立学校,第二是要抢先在彭彩兰前头,跟两家搞好关系,方便以后买房子,第三就是要发财,要赚钱让全家人都过上好的生活。
  寒风冷飕飕的,韩星辰费劲的从厨房拖着扫帚撮箕往主屋走。
  王家那边安安静静的,很少有人出来。
  那头就一个独生子女,早早就搬出去住了,一直喊老人家搬,可老人惦记着老邻居,一直都不肯搬走,这种天气胡同还没拉入到集中供暖的行列,外面冷风刺激的人骨头都是酥的。
  见到妈妈回来,韩星辰抬起小脸,一脸惊慌。
  不然呢,家里但凡有孩子的,安安静静的肯定没啥好事情。
  然后就看见孩子下意识的哭出声来:“妈妈,你别打我。”
  这回她是没地方跑了,妈妈就堵在门口。
  范晓娟:“……”
  她以前到底是有多凶?
  往里看过去,地上躺着一个红糖罐子,胖乎乎的倒在地上已经碎了,里面的红糖散在地上,大头已经让韩星辰给捡出来了,还有一部分捡不干净的,跟碎瓷器渣子一起躺在地上。
  偷吃的小猫嘴边上还有一点点红糖,更醒目的是孩子手上红红的冻疮。
  范晓娟心里一酸,因为她记得上辈子自己狠狠的打了女儿一顿。
  那天下班回来,就看见一地的碎渣子,她心情很糟,打孩子的声音整个院子都听得见,韩星辰甚至哭着保证这辈子都不吃红糖了。
  要一个孩子保证这些做什么呢?
  这年头条件差,取暖设备也没开进落后的胡同里,一到冬天冷的呀,整个人都不好了,女儿又在家里窝不住。
  她想韩星辰好,懂事且能干,却忽略掉了这只是一个小孩子,她才五岁。
  想吃红糖了,从妈妈的柜子里取出来,结果冻疮痒痒了,手没端住就掉了,那天范晓娟的怒气一只持续到打完孩子,可打完了又怎么样,她后悔的要命。
  重活一次,也要重新学会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韩星辰想象中的打骂没有到来。
  范晓娟叹了口气,从她手里接过来扫帚跟撮箕,一边扫一边说:“吃了多少?”
  小小声:“一点点。”
  范晓娟说:“没听到妈妈说快做饭了吗?”
  小手紧张的揪起衣服的下摆:“可是我饿了。”
  幼儿园也供应午饭,可是没有油水,孩子的胃口也没有大人这么大,能够吃多点管久一点。
  就算是后世幼儿园,下午供应茶点,这些孩子们一放回家就跟饿了好几天的呢,更何况这是九十年代初期,条件相当有限,管好是不可能,管饱估计都困难。
  是该给孩子准备点东西,让她放学回来吃点垫垫。
  范晓娟叹了口气:“手痒痒了?”
  小手瞬间攥紧了衣服,大眼睛充斥满满的泪水,妈妈说哪里痒痒了就是要开打的前奏。
  偷吃小猫委屈巴巴的,语言组织能力瞬间提升好几个层次:“妈妈,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又心酸又搞笑,范晓娟拉住她的小手:“痒痒?”
  韩星辰先是点点头,再摇摇头,眼神看着尤其可怜样:“有时候很痒痒。”
  范晓娟说:“打破东西没关系,只要你不是故意的,而且今天囡囡很棒,没有撒谎,主动给妈妈承认错误了。”
  原来主动承认错误就不用挨棍子肉了吗?
  韩星辰努力点点头:“我回来的时候家里还没人,可是我肚子饿,所以我就翻红糖吃,我真的不是故意打翻的。”
  手上的冻疮有时候很痒,她也控制不住啊。
  北方冬天冷,范晓娟自己小时候没少生冻疮,可到了孩子身上却不好受,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外面那么冷。
  她帮孩子搓热了手,拉着她往外面走。
  完了完了,听说妈妈扔孩子之前,态度都很好。
  韩星辰有对小伙伴叫香香玲玲,她们妈妈走之前,还给她们买了鸡蛋糕吃呢!
  韩星辰下意识的以为妈妈会把她扔掉,含着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
  心里害怕但又不敢说话。
  范晓娟:“放学回来饿,就自己吃点东西,妈妈买了鸡蛋糕给你锁在柜子里,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取来吃,但是记得一次只能吃一个。”
  完了,鸡蛋糕。
  鸡蛋糕就是断头饭啊!
  香香的鸡蛋糕,五毛钱一个,有小碗口那么大,还有更小一点的,两毛钱一个,味道特别香,韩星辰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
  牵着孩子走到巷子口卖南北货的大妈那里,掏出钱来拿了五个小号的。
  这年头的东西没什么添加剂,也就不耐放,她记得这种鸡蛋糕放久了会长霉。
  也就能放心给孩子吃了。
  韩星辰的眼睛里面都有星星,鸡蛋糕的味道香得要命。
  可要想到这是断头饭,龙肉都不香了。
  她咽着口水:“妈妈,真的给我吃哒!”
  范晓娟点头:“真的。”
  “那你不会丢下我走掉吗?”
  “为什么要丢下你走掉?”范晓娟反问:“我生你生的这么难,养你养到这么大,就是为了把你丢掉?”
  小孩子的脑回路也是很清奇。
  韩星辰捧着鸡蛋糕默默的想,妈妈要是不走掉,我就吃了吧。
  因为鸡蛋糕实在是太好吃太香了,她嗷呜一口就扎了下去。
  又带着小家伙到附近的小商品店里面,给她挑了一双带帽盖的毛线手套。
  黑色的,五个手指有四个颜色。
  韩星辰的小手特别小,带上手套以后很滑稽,手套的帽檐可以盖上也可以拉上去,小家伙带上以后就舍不得取下来,骄傲的像一只小孔雀一样的说:“我们班孔妙妙也有这种手套!”
 
 
第6章 
  “那孔妙妙是你的好朋友吗?”
  “算是吧。”小女孩的情绪比较敏感:“刚开始去幼儿园的时候她还跟我玩,后来就不跟我玩了。”
  “为什么不跟你玩了?”
  “她不喜欢别人说我漂亮。”韩星辰对自己的美貌似乎迷之自信:“因为小星星是班上最最漂亮的小姑娘。”
  小时候的星星真的很美啊,像个漂亮精致的洋娃娃。
  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人生就没经历过尴尬期,到三十多岁都还是美人坯子。
  三十好几的韩星辰去坐地铁,还被高中小男生追了一路呢。
  范晓娟突然就想起来这个孔妙妙是谁了,打扮的精致漂亮,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穿着漂亮的小衣服小裙子,家庭条件应该很不错。
  因为这个女孩子跟韩星辰关系蛮好,她还经常带零食给孔妙妙,可后来孔妙妙就不跟韩星辰玩了,原因是去年元旦表演,学校选了韩星辰做领舞。
  在此之前,领舞一直都是孔妙妙!
  孔妙妙是韩星辰第一个朋友。
  也是韩给了星辰人生第一个暴击的人。
  时间久了,旁人可能都没了印象,但范晓娟记忆的特别深。
  女儿就在家附近的幼儿园上学,起初跟一个女孩子关系特别好,小女孩还经常上家里来玩。
  孔妙妙的妈妈是个学校的宿管员,有一次来接女儿,到过她们家,那是一个打扮的特别精致洋气的女人。
  看上去有些冷漠,不管谁跟她讲话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也不喜欢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孔妙妙的妈确实不是好相处的。
  后来不知道怎的,让孔家人知道了女儿是外地户籍,刚开始还是去学校闹,要求区别对待本地人跟外地人,吵着不让外地人就读,后面又跑了教育局。
  就算是在当年,上幼儿园也是竞争很激烈的。
  于是韩星辰这个在京市出生,一天都没出过京市的姑娘,被划拨到外地人的行列中。
  幼儿园当然不能开除已经入学的学生,但是第二年开始就不招收外地户口但是长住在京市职工的居民的孩子就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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