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子烤得两面金黄,厚薄适中,咬开的地方白糖汁儿混着花生碎流出来,闻着就又香又甜。
男人笑笑,看向宋致远和安然,当然主要是安然,热情的伸出手,微微弯着腰,“你好呀,美丽的女士。”
这口怪里怪气的口音再加这种翻译腔调调,安然猜他应该是个外国人,单看五官的话应该是东南亚这一带的。说实在的,因为上辈子跟越国人做的生意也不少了,有些老客户自己还帮助他们的亲戚来看病买药啥的,可最终她被宋虹晓搞得声名狼藉时第一批毁约撤资的不是本地人,不是华国人,就是这些越国人。
所以安然还真对他们没啥好感。
她没伸手过去,只是客气的说了句“你好”,就假装看书去了,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注视下她真没办法啃大饼啃得心安理得。
男人脸上的笑意丝毫未见,但也识趣的没有再热脸贴上去,只见他把手收回去,跟兄妹俩打个招呼,一会儿,从隔壁过来一个胖胖的少年,递给小野和包文篮每人一包方便面,就跑了。
兄妹俩张大了嘴:这是送他们的?不用花钱就能吃到的方便面吗?
包文篮大声吼:“谢谢你啊哥们,谢谢你叔叔!”抱着方便面就要拿饭盒去接开水。
安然虽然对按个高度疑似越国人的男人没好感,但她知道礼尚往来,从包里掏出四个巴掌大的花生饼用纸袋包上,教小野送过去,谢谢人家。反正两边的门都是开着的,倒是能看见小野,丢不了。
安文野不愧是社交牛逼症患者,就送个饼子的工夫,站门口跟那一家子聊起来,也就几分钟的工夫转回来,把包厢门一关,小声道:“妈妈妈妈,那个叔叔和阿姨是R本人哦,他们从银川上车,也要去京市哦。”
安然一愣,看来自己是误会人家了,不是越国人,“你没说咱们的信息吧?”
下一秒,她又庆幸刚才自己跟宋致远等孩子的空隙没有聊到任何工作相关的事。
“没,我只说我们要去京市探望亲戚,我也没说你们是干啥的,那个R本阿姨人很好,还给我糖果呢。”
安然看了下,决定还是别吃的好,不知道为啥她就是对那个国家的人没好感,方便面倒是密封袋包装的,可糖果是可以剥开糖纸再裹起来的,要做手脚很容易……就当自己阴谋论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宋致远把糖果接过去,看了看,也没还给闺女,直接放包里去了,不过还回头看了一眼那边……虽然啥也看不见。
安然见小野看了看面,又皱着眉头不解的样子,忙小声说:“怎么了?不想吃的话咱们就不吃,下火车妈妈给你们买,好不好?”
小野咬着嘴唇,伸头往外面看,发现隔壁的人没出来,才超小声说:“妈妈,这个哥哥我见过。”
“送你们方便面的哥哥吗?”那是个小胖子,穿着一身很漂亮的洋装,带领花的半袖白衬衣,背带裤,很西洋的穿法。
“是的,我暂时想不起来,但很快,我想一会儿肯定能想到。”
安然真是爱死了她这个自信的模样,仿佛这世上就没有她记不住的事,“好,不急,咱们先吃饭。”
很快,包文篮呼呼喘着抬着一盒泡发的方便面回来了,“妹快来,这也太牛啦,一烫就熟啦!”
兄妹俩围着一盒香气四溢的卷卷的面,你一根我一根数着吃,还非得让爸妈也跟他们尝一尝这稀罕玩意儿。
宋致远全程不感兴趣,这种东西以前在海城的友谊商店他没少见,也吃过,其实也就那样吧,不如自家厨房里的手擀面条好吃,那散发的是小麦的原香,是丰收的味道,这种油炸的东西,已经散失了本味,没意思。
吃完一包,安然怕他们还要吃,忙阻拦道:“这东西上火,万一喉咙发炎,别影响竞赛。”
小野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那个哥哥就是在竞赛上见过的!”
原来,几年前兄妹俩来书城参加那场决赛时,他们阳城小队里不是有一个隔壁市落单的小男生嘛,表现还挺不错,跟哥哥抢答比哥哥还快呢,她连名字也想起来了,“妈妈他叫张一帆,不是R本人哦。”
安然相信自己闺女的记性,可她没记错的话,刚才小野回来说,阿姨介绍她的儿子叫池上亮二,怎么隔壁市的华国人的孩子,改了名字不算,还多了一对外国的爹妈?
这事,不简单。
她拐了拐宋致远,“你觉得呢?”
“嗯,我同意小安同志的观点。”
于是,接下来的旅程,两口子就都不睡了,也不看书了,几乎是不错眼的盯着俩孩子,基本不开门,即使开门出去上厕所也有个大人陪着。
包文篮一听这啥池上亮二就是那年的张一帆,专门跟他对着干还看不起妹妹的人,他恨不得把刚吃的方便面吐出来。
安然低声训了他一顿,多大人了还这么冲动,屁大点事儿,反正最后小野也得奖了,他怎么还耿耿于怀呢,但也觉着奇怪,这小子这两年跟着黄文厂长学武,心智沉稳不少,怎么又炸了?
连续两次见到张一帆的反应,安然都觉着他激动过头了,这到底是冥冥中的注定?还是就是单纯的看这小子不顺眼?
“哎呀妈你放开,我不会过去揍他,就是要揍,也得等我妹安安稳稳把竞赛过完再说。”妹妹可是从去年就开始准备这场竞赛了,天大地大没有妹妹的事大。
不过,隔壁“一家三口”似乎没发现他们的态度转变,过来好几次,要么是送点糖果,水果,要么是小胖子邀请小野一起下五子棋,或者是男人来找宋志远聊天,反正他们想安静也安静不了,到最后干脆就把舱门关紧,他们敲门就不出声,假装睡着了。
一直到驶入京市境内,安然才把门打开,列车员又查验了一次火车票和干部证,那个男人终于忍不住又过来了。
这一次没有再找那些虚头巴脑的幌子,抓住即将进站的几分钟,直接开门见山说:“你们好,冒昧打扰你们,很抱歉,我想问一下,你们女儿的项链可以卖给我吗?”
包文篮闻言立马将妹妹拦在自己身后,挺着少年逐渐硬朗的胸膛,恶狠狠的野狼崽子似的盯着他。
安然一看,原来是嫌车上热,小野逛了一圈回来就把外衣脱了,只穿着一件男女皆可的海魂衫,项链绳子就直接露出来了。
“不好意思,我们不卖。”
“先别忙着拒绝,你们考虑一下开个价,多少钱都行。”
安然已经不耐烦了,“谢谢,真的不卖。”他为啥想要,还用说吗,不就是当他们是土老帽不懂钻石,买去无论是自用还是投资,都是升值非常快的。
为了彻底打消他的想法,安然很冷静地说:“请你们记住,这是我们华国人的土地,我们说不卖就是不卖。”还以为跟以前一样呢?
男人一怔,没想到这个美丽的玫瑰花一样的女士居然毫不留情面,急忙解释道:“对不起,很抱歉,我不是有意冒犯,我就是太喜欢她的项链了,你们开个价吧,我买。”
“我们不卖。”宋致远拦到妻子身前,也挺气的。
“先生女士你们看,一万块怎么样?可以卖给我吗?”
安然是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家伙,自己都已经把话说这么清楚果决了,他还要纠缠,正打算叫乘务员把公安叫过来,那男人又说:“是美元,一万美元。”
说着,趁乘务员过来之前,迅速的塞了一张名片过来,“你们随时可以联系我。”在他看来,连方便面都吃不起的华国一家人,听见一万美金估计腿都得吓软了吧?
不过没关系,他们要是不同意的话,他还可以再加。
第103章 三更合一
直到下了火车, 安然的气也没消下去,池上一家子,尤其是狗皮膏药似的池上, 安然实在是不爽。
可要说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吧, 又没有……单纯就是听不懂人话, 死皮不要脸。
“妈,一万美金相当于咱们多少钱呐?”偏偏包文篮个棒槌还敢问。
安然一巴掌拍他肩上, “边儿去,就是一百万也别想打你妹东西的主意。”
不说以后能值一栋楼,就单凭闺女喜欢这一点,她也不能卖。试想一下, 除非真走到万不得已那一步, 谁会把宝贝的宝贝卖人呢?
包文篮倒不是打主意, 他就是好奇,一万人民币那都得富得流油, 要是美金那还不得流骨髓了啊?反正现在开放了, 他也常听“敌台”, 对外面的事比别的孩子知道得多一些。
再加上现在社会风气潜移默化也会影响到孩子:以前是藏富,谁家有钱都得藏着掖着, 怕被打成资本主义,现在是要夸富,通过表彰勤劳致富的劳动者们, 来鼓励大家多多自主择业, 上个月还搞了一场万元户表彰大会呢!
毕竟,短短几年间忽然回城的知青们,已经引起了社会的很多治安问题,以前自行车都不用锁, 放大院里安安全全,现在可不行,邢小林叔叔有一天晚上忘记锁自行车,第二天早上起来车就没了。
门后的小黄一家理所当然的成了大院护卫,逮到好几个小青年了。
就这,还是603,戒备比一般街道胡同森严多了,要是别的地方,都不知道丢了多少了。
就业问题现在是全国的大问题,严峻问题,挣钱是多么重要的事啊……包文篮忧心忡忡地想着,眼睛倒是一直看着妹妹,韩启明的车子已经派到火车站了。“小宋,小野这儿。”
小野跑上去,开心地叫了声“师兄”,宋致远对他点点头。话说这父女俩的辈分有点混乱,俩人都是姚老的学生,只不过一个入门一个没入门而已。
韩启明两年前调燕京大学来了,算是高升,现在是燕京大学数学系教授,大家打过招呼,坐上车就往燕京大学去。
一路上,大人聊大人的,兄妹俩就在说京市的变化,毕竟上次来也是两年前的暑假了。小野指着一个地方说:“那年这里还没盖房子。“
韩启明看过去,“记性不错啊小野,这栋楼确实是去年年底才盖起来的。”
“还有这里,这里以前是国营食堂。”
“对,现在已经转私人饭店了,刚开业没多久,味道不错,咱们晚上吃这家成吗?”
这是小野自己的人际关系,安然和宋致远都默契的不多嘴,由她自己沟通和做决定,毕竟开学就要上初二了,得让她有被尊重的感觉不是?
安然上辈子也是经常来京市的,不过每次来去匆匆,不是谈生意就是开会,或者是给孩子看病,好好的放心的游玩还从来没有过。
她看着陌生的原汁原味的胡同,那四合院的结构,心里的想法忽然就更加坚定了。接下来三十年,将是这个城市大刀阔斧开发的三十年,现在一栋小四合院,五十年后可是上亿的价格。
车子很快驶入燕大校园。说实在的,两辈子安然第一次来到燕京大学,跟书城的省立大学和各种工大农大财大师范比起来,燕大不愧是燕大,不仅百年名校的气质和底蕴在,就是里头的学生,仿佛也更富有朝气,更自信。
安然总觉着自己的眼睛带有名校滤镜,连带着看韩启明也比以前更意气风发似的。
韩启明家住在教师宿舍楼里,安然他们不好去打扰一家老小,就在燕大旁不远处的招待所开了两间房,等安顿好提着特产去拜访了一下,韩家老太太以前就是京市人,很热情的一定要留他们在家吃饭。
宋家四口推脱不过,只能留下。吃完饭,小野说要跟哥哥去大学校园里逛逛,韩启明还把自己的图书证借给他们,让他们想看书就去图书馆,可把兄妹俩高兴坏了。
安然将下火车前让闺女解下的项链贴身带着,先回招待所洗个澡收拾一下,妥妥的睡个午觉。
“醒了?”宋致远一直坐在一旁看书,其实有时候也会直勾勾看着妻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安然睡得本来就不是很深,知道旁边有人这么看着自己,能睡得好才怪。“你干啥啊,不睡觉就出去溜达呗。”
刚睡醒的她,脸色有点点潮红,声音喑哑,懒懒的靠在床头,居然有种不自知的风情。宋致远有点意动,凑过来道:“趁孩子不在……”
安然一把将他脸推开,“少来腻歪,我还有正事要干。”
宋致远其实也倒不是真的要干啥,只是故意逗逗她,顺手就一把搂住她,“什么正事,说来听听。”
“当然是挣钱的正事。”安然只跟闺女腻歪,对家里这两个男的实在腻歪不起来,踹他,“赶紧起开,你知道现在京市的普通四合院多少钱一套吗?”
宋致远看着她漂亮的眉头,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这真的是……怎么说呢,中年男人忽然腻歪起来,让安然受不了啊!
她干脆起身换衣服,最近半年这人总是怪怪的,“你别去了,就在附近等着孩子,督促他们洗澡换衣服,再看会儿书,换下来的衣服让他们自己洗,找前台借几个衣架,肥皂咱们包里有。”
正要答应,小野跑得呼哧呼哧的回来,“妈,开门啊妈。”
满头大汗,脸红成小番茄,一头撞进妈妈怀里。
安然再次被胸口碎大石,还得忍住不哼出来,“跑这么急干啥,你哥呢?”
“我在这儿妈,热死了,咋这么热呢,就是个火炉!”包文篮也没好到哪里去,室外三十二三度的气温,他们没帽子也没个长袖衣服,就这么一路晒着跑回来的,越跑越热,越热越跑。
安然摸了摸他俩的胳膊,全都又红又烫,在603待惯了,那里背靠大山,夏天阴凉阴凉的,很舒服。赶紧用冷毛巾给他们捂捂,包文篮还不让,“妈你给妹捂吧,我可是男子汉,黑点又没啥。”
“那不捂就赶紧洗漱去,睡个午觉。”
“你们刚才说要去哪儿?我跟你们去呗?”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精力无穷,压根不知道困的。
“我也去我也去!”小野火速的穿上外套,“妈别忘了把我的项链带上。”放招待所别被人偷了哟。
安然比她还上心,直接挂自己脖子上,又调节了红绳长度,直接深深地藏衣服里呢,不过走了一段,她忽然觉着哪里不对劲,“刚才你叫我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