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错换人生——老胡十八
时间:2021-11-28 00:47:31

  安然有点头大,这个宝英难道是还不死心吗,她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份上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她没有回旋余地,她还时不时要打来,一来啥也不说就是哭,安然都害怕接电话了,你哭啥呢你儿子只是失去几年自由,人家儿子差点失去的可是生命!
  想到这种可能,她还真不想接。
  可那电话机真是锲而不舍啊,响了一轮她没接,刚准备进卫生间洗漱,这又响了。
  “妈!咋这么久才接电话啊?”包文篮有点不爽地问。
  不过,下一秒,他就很关心地说:“妈你是不是很累,不行咱们请几天假你回来家里休息下,咋样?到时候我保证不气你,好吃好喝供着你,还要告诉你一好消息。”
  安然心头一喜,“通知书来了?”
  “妈你咋知道?”文篮本来想卖关子来着,没劲。
  臭小子,你但凡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想干啥。不过,高兴是真高兴啊,“通知书啥样的,给我描述一下。”
  文篮嘚吧嘚吧,恨不得用鼻孔说话了好吗?他等了这么多天,这段日子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里也挺着急的,每天得往邮政所跑两次吧,搞得工作人员都知道他在等空军指挥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他一到门口人就打趣他“小飞行员又来了”,其实他还连飞机屁股都没摸过呢。
  你就说吧,这牛批得吹多大?反正小野是受不了这个臭屁哥哥了,每天看见他那张嘚瑟的脸就来气,现在正式收到通知书,那不得了,走路都能飘起来了。
  安然哈哈大笑,“好样的啊包文篮,放心吧,车子给你买,但得等我这儿培训结束,你先开着家里那辆,行不?”
  不行也只得行啊,因为财政大权在妈妈手里,妈妈不回来他就是想屁吃。不过,文篮现在学会一招以退为进,“嘛,车子买不了的话,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说。”安然脑海里其实已经知道了。
  果然,小伙子哼哼吃吃,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能抽烟吗”,安然想也不想,“不能。”
  “可我都成年了妈,我这些朋友谁还不会抽烟啊,堂堂一名准飞行员居然不会抽烟多丢份啊……”
  安然不许他抽烟,当然是为他健康着想,“你以后要是不想开战斗机,那就抽吧。”
  “为啥?”
  安然具体的不太清楚,只说:“肺活量。”
  留下三个字给他自己琢磨去吧,现在距离开学报道也没多久了,等他把这个道理弄明白的时候,已经进学校了,到时候有老师管着,安然也懒得操心。
  从现在开始,做一个少操心的妈妈,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一旦有了个开头,好消息总是接二连三的,先是文篮收到通知书,第二天严斐奶奶也脱离危险醒过来了,接下来几天复查都说手术效果不错,等恢复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借着这个机会,她提前退休了,回家养病不能太劳累,虽然大家都很舍不得这位开明的干劲十足的老领导,但爱戴她则更希望她能养好身体,健康长寿,以后好好看看这大好河山。
  第三个好消息,就是东风纺织厂,已经完成了新一轮的招工,新招进来二百名工人,现在成为整个纺织系统里工人第二多的厂子了,但要是算效益的话,那是排第一的。
  能用第二多的工人,创造出第一高的效益说明啥?说明安然的产研结合的路子走对了呗!
  当然,她在特区也学到了更多实用的管理技巧,以后回去说不定还能事半功倍呢。
  有了这份动力,安然感觉整个人充满了干劲,恨不得现在就能立马回厂大干一场……只不过,这种幼稚冲动的热血也就是一瞬间,冷静下来她也觉着不可能,要把沿海地区的经验照搬过去是能少走弯路,可两地情况不一样啊,搞不好会变成更多的弯路,她明白任何成功的经验都讲究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必须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所以,回去以后到底应该怎么干,这还是个问题。
  接下来的日子,安然电话遥控指挥着家里人,买铺盖新衣服新鞋子新袜子,以及各种生活用品,给包文篮配了一套,几乎是他喜欢啥买啥,就当奖励他了。
  九月初,包文篮被他师父在胸前硬绑了一朵大红花,坐上火车,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学生了……老宋和岳母小野都准备送他来着,他硬不让,说自己已经成年了,要独自闯荡去了。
  全家人:“……”
  他们现在对他的大学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能治一治他那臭屁脾气,这才考上就狂成这样,以后要真开上战斗机,那怕不是要上天?
  不过,这个狂拽酷炫的哥哥走了,家里一下就冷清下来,虽然姥姥还在家帮忙做饭,可小野居然有点点伤感。
  “姥姥你说明年我也考走的话,你们得多孤单呐?”
  包淑英摸摸她脑袋,“不孤单,知道你们挂着我们,我们就不孤单。”
  不知道想到什么,小野眼圈一红,“姥姥你们搬来书城把,我可想你们了,你一个人想我们的时候怎么办呀?”她都能想象出那画面了,姥姥一个人孤苦伶仃,想到曾经欢声笑语的房子里只剩自己一个人,仿佛每一个角落都还回荡着他们的笑声,可现实是人去楼空。
  这两个多月妈妈不在家,小野就是这么过来的,家里到处都是妈妈的气息和痕迹,可妈妈就是不在身边,这是能预知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的,要是那些孩子或父母去世的怎么办呢?那就是明知道不可能回来了,却还是能感觉到他们存在过的痕迹,那才是真的痛苦。
  十二岁的安文野第一次意识到,父母和子女之间的牵绊是深入骨髓血脉呼吸的,也第一次开始思考,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
  包淑英笑得舒心极了,“姥姥虽然不在你们身边,但姥姥知道你们都惦记着呢,心里很满足,在阳城给你们看着家,给你们陈爷爷帮帮忙,两个人也有话聊。”这种陪伴,是不同于子女的陪伴,她还小,还不懂。
  子女重要,配偶也重要。
  可小野理解的却是——因为跟陈爷爷结婚了,姥姥有了自己的家庭,都不来陪伴他们了,她以后可不结婚,要一辈子陪着爸爸妈妈姥姥才行,对,就这样!
  不过,因为思考这两个巨大的宏观的哲学问题,小野情绪有点低迷,高二作为整个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年,课业忽然繁重起来,学校也准备组织大家上晚自习,她很想参加来着,但老宋不同意。
  以前有文篮跟她作伴,现在光她一个小姑娘,十点钟还骑自行车在路上,别说老宋不同意,就是安然听见也要强烈反对。
  大人接送倒是可以,但他俩都忙,也没时间天天保证按时按点接送,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不上晚自习,反正这都是自愿的。
  为此,小野和老宋据理力争,争到后面老宋直接板着脸就两个字“不行”,无论小野说啥都不接茬。
  小野呢,也是第一次知道父亲居然是这种油盐不进不讲道理的老古董,俩人谈崩了,直接进入冷战模式。
  ***
  过完国庆节,安然终于是回来了,包淑英昨天回书城了,说是医馆那边负责收银的小姑娘家里有急事,临时又请不到人,她得回去照看一下。
  母女俩分居两地,好容易回来居然连面也没见上,安然有点失落。
  更失落的是,丈夫和闺女的样子,怎么……也不是很开心?她没回来,这俩一天一个电话催她回来,就像这家里不能缺她一样,十万火急,回来了吧,他俩又没个好脸。
  “喂,老宋这是咋了?”
  老宋以眼神示意坐后排的闺女:你闺女跟我冷战。
  安然憋笑,回头问:“小野这是咋了?”
  小野以眼神示意前面的司机:你老公跟我冷战。
  不愧是亲父女啊,这斜着眼睛看人的样子可真是如出一辙,连角度都是一模一样,安然于是也就不说话了,主要是太累了,住酒店再高档,那也没自家的床舒服,她回家第一件事先从头到脚洗一遍,倒头就睡。
  倒是小野,今天是周末,主动把妈妈拉回来的几个大行李箱收拾出来,衣服该规整的规整,该洗的洗,还有妈妈带回来的很多纪念品小东西,她一件件拿出来擦拭干净,干完吧,一看老宋冷着脸回来了,她就躲回房间里了。
  有家人在的地方才是家啊,安然闭着眼睛在大床上打两个滚,闻着熟悉的气味,真是说不出的舒服。
  “醒了?”宋致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直接就坐她床边。
  “嗯。”
  老宋看着妻子绯红的双颊,散开带点凌乱的黝黑的头发,以及迷离的眼神,自然不会错过她翻滚间滑下肩带的睡裙……那雪白的骨肉均匀的肩颈,让人想要看看肩颈以下的美景,虽然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但此时还是控制不住。
  毕竟是分开三个多月的夫妻了,安然听见他喑哑的声音就知道,一脚踹开:“少来,大白天呢。”
  “白天又不是没来过……”宋致远去把卧室门反锁上,这就准备脱衣服了。
  安然笑,“这都多少年了你咋还这么猴急呢,边儿去,我问你,你跟小野怎么回事?”
  宋致远本来兴致高昂,一提这个瞬间就清醒了,“你闺女现在脾气可大,像你。”
  “好好说话你干嘛人身攻击啊,我还觉着像你呢,倔驴一头,你是没看见那小嘴都能挂油壶了。”
  两口子相视,不禁哑然失笑。
  可不是嘛,他们的骨肉不像他们像谁?遗传了他们的美貌和智商还不允许人遗传一点小毛病啊?
  宋致远一笑,厚厚镜片后的眼睛也带出笑意,那是真笑,颇有种云开见月的明朗之感,仿佛连眉心的皱纹也少了一点。他仰躺在床上,“唉,是啊,谁让咱们就是这种歪瓜裂枣呢?”
  “我可不是歪瓜裂枣,我是人中龙凤。”安然故意唱反调,这定睛一看,忽然发现他头上有好几道银光,以前只是一个区域里有一根白发,怎么现在看着更多了?
  安然不确定是不是光线导致视觉差异,忙急道:“老宋赶紧,赶紧开灯。”
  “怎么?”
  “哎呀别废话,让你开灯就开灯。”
  白天睡觉,窗帘拉得严实,屋里只透进一点点光,等白炽灯一开,他头上的银光更明显了,“你过来我看看。”
  宋致远不明所以,还有点激动,莫非是要来极致快乐?结果头就被妻子一把抱住,然后毫不留情按到被子上,“不许动。”
  安然仔细看,发现不是眼花,也不是光线的原因,是真的白发又多了,以前就是零零星星一共十来根,分散出去一点也不明显,可现在已经能一眼看见了,光她几下子数的就有二三十根,这还没算扒开头发藏在里头的……哪怕按照虚岁来算,这也才四十岁的人啊。
  “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她温声问。
  宋致远当然是知道她为啥这么问的,“还行。”
  多年的夫妻默契,安然知道他说“还行”就是确实有点烦心事,但还在忍耐范围内的意思,“说来听听。”
  宋致远就着软和的被窝,翻滚到她膝旁,“邢小林出事了。”
  “邢小林,不是搬出去住了吗,咋了?”安然还记得,那是因为当时小两口求到她,请她帮忙在研究所给他们分一间宿舍,她当时没能帮上忙,就一直记着。
  一直帮忙留意着,研究所的房子正好够用,也没多余的,倒是后来杨宝生那间腾出来了,她想让小两口写个申请试试,毕竟这不是东纺,不是她说了算,嘴上肯定只能说“试试”,不能把话说太死。
  结果袁晓莉让兰花嫂转告她,说他们已经在外头买了房子,不需要了。
  她当时还为他们高兴来着,心说这小两口可终于在这城里有归属感了,就是不知道在哪儿,他们怎么也不说一声,搬家的时候她应该去一下,给他们送点乔迁礼物的。
  怎么没几年时间,再听说消息的时候就是犯法了呢?
  还不是一般违法犯罪,而是出卖国家机密,虽然尚未造成严重损失,但因为接头人找不到,所以现在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还有没有从别人手里买机密,有没有更大的泄密漏洞存在,所以一直没给个准话,到底是怎么判刑。
  安然心里是很能理解他们的辛苦,宋致远也一样,他们也年轻过,也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当年一家老小五口人挤在筒子楼里,一岁的孩子冻得起冻疮,铁蛋手指和耳朵上的冻疮层层叠叠化脓流血……他们知道底层工人有多辛苦,有多艰难。
  可是,他们无能为力,因为从大局来看,有更多比他们更需要房子的人,只能先来后到,多熬几年。
  谁知道,就是这多熬的几年,把两个年轻力壮,本该拥有美好未来的青年给毁了。
  “说心里话,我其实,不怪他们,我只是……”宋致远把脸埋进被窝里,只是什么,他不说,安然也懂。
  去年,安然提出希望提高科研人员待遇的建议,高美兰那边是通过了,可财政吃紧,到处都在大刀阔斧搞建设,能同意厂矿自己拿出盈利的一部分改善职工生活已经是能力范围内最大的改革了。
  只可惜研究所和603都是军工企业,挣不了大钱,只能保证温饱而已,也没多余的钱啊。后来还是宋致远想办法,又写了一封信送到京市部委里去,才要来几万块。
  几万块放一个家庭里是巨款,可在一个科研型单位,还不一定够买一台设备,发到每个人手里也就几百块钱,解决不了根本性问题。
  更何况,上头的钱不是说发就能发的,又被陈家从中作梗,不卡这儿卡那儿,各种程序跑不下来,宋致远都烦了,事情一拖再拖就成了这样。
  可以说,通过审讯能看出来,邢小林和袁晓莉不是天生的十恶不赦,可没有房子,母亲重病,小舅子染上赌瘾,任何一个因素单独放在普通人身上都是足以致贫的困难因素,一旦同时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那无疑是灭顶之灾。
  安然叹口气,“别想了,当务之急是找到跟他们接头的人,顺藤摸瓜。”
  俩人都不说话,躺着闭目养神,先是隔着一条被窝,各躺各的,后来变成钻进同一个被窝,再然后自然就是小别胜新婚,宋致远这倔驴还一直问“是不是嫌我老”,安然真是个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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