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怀瑾把手机熄屏，“可以。你目前有考虑报考什么大学吗？”
苏芷一听到正经话题，也正襟危坐。
“北岭大学。”
“京市的？”程怀瑾看过去。
“是，”苏芷点点头，“我的成绩在北川上不了什么太好的学校，北川大学估计考都考不上。但是同样的成绩出省的话倒是可以上到更好一点的学校。”
程怀瑾安静地听着她的解释，“你最近还和你父母有联系吗？”
他忽然提到苏昌铭和齐美玉。
苏芷顿了一下，“没有，一直就没有了。”
程怀瑾嗯了一声，“大学的学费有着落吗？如果苏昌铭就永远都不再联系你，你有什么打算吗？”
他今天忽然把这件事提到桌面上，苏芷有些不理解。
但也还是缓声回复道：“我到时候去看看助学贷/款什么的，好像大学里有这样的东西。”
“那你有你父母提供的贫困证明吗？”
“这是什么？”苏芷问道。
程怀瑾侧身看着她：“那你就没办法申请助学贷/款。”
他一语笃定，苏芷心口哑然。
摁在桌面上的手指慢慢收紧，却又听见他说：“我每个月打给你的钱都还存在卡里吗？还剩多少？”
“还剩三万五千多，具体我得看看。”苏芷说着就要拿出手机。
“不用告诉我具体数额，”程怀瑾把她手机按下，“你都没怎么花钱。”
“没什么需要花钱的，除去这学期的学费，我吃和住都在你家了，没什么需要花钱的。”
程怀瑾点了点头，“苏芷。”
他忽然喊她的名字，苏芷身子一震，眼神不确定地看着他。
“你高考结束，不管卡里最后剩下多少，我帮你补到三十万。”
程怀瑾语气依旧平淡，苏芷却着急了起来，她正要开口说话又听见程怀瑾说道：
“你不用拒绝我，这是我借你的。你借助学贷/款也是借，借我的也是借，没必要拒绝我。”男人目光温和地落在她的脸颊上，继续说道：“不需要在自己的前途上矫情，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道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苏芷看着程怀瑾的眼眸，他好像知道她心里想的所有。
三言两语，就将她想要拿出来的借口拆分肢解。
那些“过分矫情”的拒绝，不应该拿来与她的前途相比。
“那我给你写张借条。”
“不需要。”
“那我万一赖账怎么办？”
“我相信你不会。”
“你为什么相信我？”苏芷不解，却又在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半晌，吱唔道：“你不是说那张纸条是玩笑话谁也不能保证的吗？”
程怀瑾点了点头：“的确是无法保证。”
“那你——”
“主要是三十万你还不还对我都没差别。”
苏芷：“……”
程怀瑾一脸正经，苏芷只能在内心将他暴揍了无数遍。末了，还要假惺惺地笑一笑，说道：“程叔叔，您真有钱。”
“太假了。”程怀瑾瞥她一眼。
苏芷：“……”
两人热腾腾地吃完了晚饭，程怀瑾从饭店后面取了车。
苏芷系好安全带，还在回味最后喝的那碗汤。目光一瞥，看见程怀瑾从后座拿来了一只银棕色的盒子，上面的牌子她虽然没买过却也早有耳闻。
【BVLGARI】
苏芷立马看向程怀瑾，不敢动作。
程怀瑾把盒子递到她面前，“拆开看一下。”
苏芷仍是没动：“这是什么？”
“别人送的，”程怀瑾语气很是随意的模样：“我家里没有女性，摆在那里也是浪费。”
苏芷知道这牌子的东西不便宜，即使程怀瑾这样说她仍是有些犹疑。
“不喜欢丢掉也可以。”
苏芷：“……”
她最后迟疑了两秒，还是接了过来。
精致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玫瑰金色的精细项链，下面是一只红色的扇形吊坠，周边一圈细碎透亮的小钻石。
昏暗的车厢里，丝毫不遮掩璀璨的光泽。
“平时可以随便戴戴。”程怀瑾淡声说道。
原本心中的犹疑早已被汹涌的兴奋所掩盖，苏芷将项链取出，搭在自己的手背上。
纤细白皙的手背，更衬得这红色的吊坠鲜艳明丽。
她微微晃动，能看得见项链折射出来的微弱光芒。
程怀瑾一手扶在方向盘上，侧身看着嘴角笑起的苏芷。窗外零星的灯光也同样照射在她的眼眸里，像是湖面上投射而来的月光，一把细碎的银子，轻盈地上下起伏。
程怀瑾嘴角勾了勾，启动车子驶入了马路。
“谢谢，不过那位送礼的朋友不知道你们家没有女性吗？”一会，苏芷从兴奋中回过神来转头问道。
“知道。”程怀瑾面色不变。
“那他为什么还送你们项链？”
“送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送礼这个行为。”
苏芷不能完全理解他们大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安静了一会感叹道：“可是这条项链好贵，送给我会不会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
“不值呀，我又没什么可回报你的，也不能帮到你什么。”苏芷看着程怀瑾的侧脸说道。
车外，红灯亮起。
程怀瑾踩了刹车侧脸看过来：“不值吗？我觉得很值。”
“哪里很值？”
“我现在都还能听到。”
“听到什么？”苏芷不解。
程怀瑾最后瞥了她一眼，绿灯亮起，他一脚踩上了油门。
“听到你刚刚的痴笑。”
第29章 明目张胆
二十九/明目张胆
那张曾经摆放过程怀瑾宣传单的抽屉已经空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一张写有程怀瑾名字的白纸和一个摆放着项链的盒子被妥善摆放进了抽屉的深处。那些无处可说的秘密和蔓延生长的情愫，被苏芷小心地存放在了这个小小的抽屉里。
圣诞过后，程怀瑾在京市的忙碌彻底告一段落。他在家休息了两天,又重新开始在学校上班。
元旦假期前一天晚上，他问苏芷假期有什么安排。
“写作业。”
苏芷坐在餐桌上喝着李阿姨煲了一个下午的鸡汤。家里开着暖气,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和灰色短裤。头发扎成丸子头束在头顶。
整个人很是惬意。
“多吗？”程怀瑾接过李阿姨手里的一份饭后小甜品，递到苏芷面前。
苏芷眼角笑起接过,“不多,今天放学之前我就在教室做了一大半了,元旦你要带我出去玩吗？”
程怀瑾眉尾轻挑：“看你有没有时间，愿不愿意。”
他放下筷子，把手机日历表调出来递给苏芷：“明天早上我去京市,后天是江哲生日，第三天上午从京市回来。如果你去的话，可以假期第三天下午写作业。来得及吗？”
“来得及！”苏芷毫不犹疑地回道。
程怀瑾顿了一下，“这么想去给江哲过生日？”
苏芷点了点头。
程怀瑾把手机收回来：“作业确定做的完吗？如果做不完还是学业为重。”
“做得完，我一会吃完晚饭就去写,写得快今晚就能写完！”苏芷语气里信誓旦旦。
她常年被苏昌铭丢在乡下,后来即使在北川读书也很少有机会出去玩。
京市离北川远，她更是没机会去。
“要是方便的话,可以也带我去看看北岭大学吗？”苏芷也把筷子放下,认真地问道。
她两条手臂上课听讲般规矩地搭在餐桌上,额头微微偏着。明亮的灯光下，看得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像是一层柔亮的光圈。
程怀瑾点点头：“可以,明天下午我们就可以去。”
苏芷心里一阵兴奋，脸上肌肉也完全不受控制地上扬：“程怀瑾，你真是个好人！”
“是吗？”程怀瑾言语淡淡：“谁对你好一点就都是好人了。”
“是啊,”苏芷说道：“只要对我好一点，我就很满足了。”
她脸庞微微扬起，笑起的狐狸眼尾像是沾了花蜜的狐狸尾巴，每一滴都看得清晰。
程怀瑾目光收回，起身拿起了手机，最后叮嘱道：“明早八点出门，收拾两件衣服就行。”
“好！”
-
第二天早上八点，李阿姨帮着把两人的行李放进后备箱。
苏芷上车后就把外套脱了放在后座，程怀瑾开了暖气，将车驶离小区。
他今天在衬衫外面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针织衫，手腕处白色衬衫多出来恰到好处的一节，最后是他那块银色的手表。
苏芷目光不敢转过去看他的全身，只能余光看着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掌。
温热的车厢里，他手指也染上一层淡淡的血色。脉络清晰的手背，每一条纹路都让她的心跳落空半拍。
让她想起那次在医院，他们并列而放的手掌。
热气从高领毛衣里溢出，苏芷目光偏回了窗外。
“之前去过京市吗？”车厢里，程怀瑾调低了音乐的声响开口问道。
苏芷转过头去：“没有，太远了。我家没什么人在那里。”
“那去过哪些地方？”
苏芷想了一下：“除了北川的市区和乡下，好像最远就去过旁边的夏川。有个亲戚在那里结婚，去过一次。”
“以后上了大学可以多出去看看。”
“有空的话。”苏芷说道，“我都不知道大学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不需要去打工赚钱。”程怀瑾一秒就看穿她的心思，“有条件的情况下，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毫无益处的打工上，如果钱不够可以直接告诉我。”
他语气从始至终的平淡，苏芷也知道程怀瑾从来不会借故奚落她或是任何。但是她仍然感受到了一丝窘迫，来自她自己最后的一点自尊心。
“我到时候再看看吧。”她没有把话说绝，却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红灯亮起，程怀瑾将车停稳偏头去看她。发现她目光几分出神地看着他的手腕。
“在看什么？”
苏芷一愣，才发现她有些走神了。
却也随口一说：“看你的手表。”
却没想到程怀瑾听言之后直接将自己的手表解下，递到了她的面前。
“拿着看。”
苏芷连忙伸手接了过来。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程怀瑾时，他从后门处走来。刺眼的一道光芒正是来自于这块手表的折射。
温润的表带上，还残留着他熨帖的体温。并不冰冷。
苏芷将表放在自己的手掌细细观看，鬼使神差地，她试戴了一下。
“咔哒”她扣上表带。
手腕悬空晃了晃，多余的表带也跟着左右轻晃。
他手腕比她大上一圈。
苏芷不由地眼角笑起。
“这块表是不是很贵？”苏芷看着表上的英文说道，“我听过这个牌子。”
“看你怎么定义贵。”程怀瑾目光看着前方说道：“不会影响到你正常生活的消费都不算贵。”
苏芷哼哼两声，趁红灯又把手表还给了程怀瑾。
“随随便便就把手表给别人，也不怕被人偷走。”
程怀瑾侧目瞥了她一眼：“我没这个习惯随随便便给别人看。”
他忽如其来的回话叫苏芷耳后一热，厚重的毛衣变成了热气腾腾的蒸箱，叫她有些无所适从。
“什么什么。”她小声咕哝道。
程怀瑾侧目看了眼后视镜驶上高速：“毕竟也没几人像你一样直勾勾地盯着看过。”
苏芷：“……”
此次去京市，拜这晴好的天气所赐，程怀瑾一路开得顺畅。
大约下午一点多两人就到了江哲家。
与程怀瑾家不同，江哲一个人独居在一座高档公寓。大平层，苏芷粗略看过去并无法判断到底有多大。
极其现代的装修风格，吊顶是巨大而极富艺术感的螺旋吊灯。
光是站在客厅里，都能看见两幅色彩浓郁的抽象派画作，沙发的后面是一整面摆满书籍和艺术品的书柜。
一切显得很有生机也很有人气。
和程怀瑾所居住的地方有极大的差别。
两人一到门口，家里的阿姨就送上了拖鞋，并且接过两人的行李往卧室去了。
江哲喜上眉梢，将手里新点的烟掐灭，吩咐阿姨开窗通气。
“路上堵吗？”他迎着程怀瑾和苏芷往家里去。
程怀瑾显然是常来，他将外套脱下挂在门口的挂钩上，淡声说道：“不堵。”
随后站在苏芷身边，伸手等着她脱下外套。
苏芷原本还慢吞吞，一看程怀瑾在等她立马把外套快速地脱下。
程怀瑾接过将她外套挂在自己的旁边，转头对江哲说道：“别让她住你对面那间客房。”
“怎么可能？”江哲笑笑，对苏芷说：“过来，小丫头，哥哥带你看下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