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黑化仙尊——九月流火
时间:2021-11-29 09:50:59

  江少辞出手快,拔剑也快。利剑入体又抽离,内脏受到两次重创,争先恐后爆发出痛意。詹倩兮捂着心口,缓慢倒地。
  她躺在祭坛上,感受到体内灵力飞快流逝,汇入屠魔大阵。这个阵法是宁清离一手设计的,他动动手,就能改变沟渠流向。詹倩兮唇边划过一丝苦笑,是啊,外面那些散修修为不过一星二星,能有多少灵气,她和桓致远,才是真正的祭品。
  可笑她目下无尘,心安理得践踏别人的生命,殊不知,在更高的人眼里,她也是尘埃。
  践踏别人的人,终将被人践踏。
  江少辞现在可没时间耽误,他解决詹倩兮后,立刻奔向牧云归。他看到牧云归手腕上斑斑血痕,心狠狠一抽:“云归,停下!”
  “不要。”牧云归拿出慕策给她的最后一件法器,罩在身外,说,“你想报仇,我同样有我想做的事情。我们经历了多少巧合才终于走到这一步,言家已经为此付出举家流放的代价,三代破妄瞳的努力,不能毁在我这一步。”
  江少辞不是打不破慕策的法器,但是,这是牧云归的态度,他怎么能去攻击她?江少辞试图说服牧云归:“我会击败他,阻止这一切。你不信我吗?”
  “我信。”牧云归因为失血,嘴唇已经发白。她唇角勾起些笑意,声音虚弱低哑:“我信你,所以更要保护你。”
  江少辞第一次知道牧云归也有这么倔的时候,怎么说都不听。江少辞看向无底洞一样的黑色伴生花,照这个趋势,牧云归抽干血都未必能催开此花。江少辞心知牧云归说不通,很果断放弃,去对付宁清离。
  只有他及时杀了宁清离,毁了这个阵法,牧云归才会停下。她不能再流血了,再这样下去,她有生命危险。
  宁清离垂袖站在另外一边,显然,已经准备好了。江少辞没有动手,而是先去了詹倩兮身边。
  詹倩兮心脏破碎,已无活路,但并没有立刻死亡。她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停到她身边,还不等她明白为什么,经脉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江少辞拔剑划开詹倩兮的经脉,没有丝毫技巧,暴力抽离入星脉。詹倩兮痛苦大叫,她当初吸收入星脉时吃了很多苦,她以为那就是人世间痛的极致,没想到,真正的痛比那强烈百倍都不止。
  詹倩兮痛得痉挛,她无法想象,江少辞当初是怎样做到一声不吭的?此时詹倩兮才知道,原来痛感太强烈,会引发窒息。
  惨叫声回荡在祭坛,可是根本无人关注。屠魔阵外横七竖八倒着许多尸体,那是詹倩兮带来的弟子,如今詹倩兮都作为祭品,她的弟子如何能幸免。不会有弟子给她出头,江少辞下手没有丝毫犹豫,而宁清离漠然站在不远处,不说话也不阻止,就那样无动于衷地看着。
  牧云归听到詹倩兮的惨叫声一阵阵心悸,但想到江少辞当初也经受了这些,又觉得她活该。牧云归撇开眼睛,不看不听,用尽全部力气逼出鲜血,催开伴生花。
  伴生花的花苞已经长大了,花瓣将落未落,含苞欲放,开花近在咫尺。然而屠魔阵一连吸收了好几个祭品,庞大的灵力汇入阵法,法阵颜色不断加强,牧云归不修炼魔气都能感觉到威压沉沉地落下来。
  她必须加快了。所有人都知道,谁抢夺到时间,谁就是赢家。
  无声的战争打响,而詹倩兮躺在冰冷的祭坛上,无人搭理,无人营救,就这样失去了呼吸。
  江少辞在詹倩兮断气之前抽出了入星脉,入星脉是灵物,通体玉白,晶莹剔透,散发着悠悠柔光,没有丝毫血痕。江少辞用法力将入星脉清洗了一遍,他专心看着眼前的经脉,没有抬头,冷冰冰说:“在你眼里,是不是谁都可以牺牲?”
  詹倩兮、桓致远虽是江少辞动手,但却是宁清离想杀的。可能他被江少辞的域困住,都是顺势而为。
  天下修士是祭品,詹倩兮和桓致远是储备粮,一旦遇到变故立刻舍弃,而江少辞又何尝不是他求道的踏脚石。
  尸横遍野,血流满地,鲜血汇入阵法线,一层层加强着屠魔阵法。宁清离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仿佛无论死多少人,在他眼里,都是尘埃。
  宁清离不想回答没意义的问题,他伸出手,感受到冥冥之中一种玄威应和,他的瓶颈微微松动,即将跨入新的境界。祭天是有效果的,他终于感受到天道的加成了。
  而江少辞,同样摆出起手式,炼化入星脉。入星脉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回归本源后如鱼归水,没有丝毫抵抗就并入江少辞经脉。江少辞体内全是魔气,而入星脉却是灵物,按理魔气会疯狂撕扯,但事实上,魔气却十分温顺,远远躲在另一边。
  因为有另一股气息,顺着入星脉,进入江少辞体内。
  入星脉是至今已知的吸收灵气最快的途径,可以说这是一种资质,也可以说是一种法宝。魔气会吞噬灵气,灵气会排斥魔气,仙魔不得共存,算是如今修真界小儿皆知的常识。
  但谁说,常识,就一定是对的?
  宁清离率先出击,江少辞从外界吸收了魔气,但另一只手接招时,却打出一道灵气。
  屠魔阵克制魔气却不限制灵气,这一次,江少辞的招式没有再大打折扣,而是发挥出原本威力。
  宁清离脸色微变,仙魔同修?他竟然能同时操纵灵气和魔气,并且在体内自由转化?
  宁清离错神的功夫便失去了先机,江少辞霎间逼近,夺回主导权,招招进攻:“师父,多谢你带我进入三生镜,给我解了一个困扰多年的疑惑。我一直想不通灵气魔气如何转化,但三生镜中我修了一千年魔气,犯下许多错误,倒一下子点醒我了。三生镜磨砺心境,名不虚传。”
  宁清离很清楚,江少辞说这些话是一种心理战术,但攻心战强就强在你即便知道,也无法摆脱。宁清离沉着脸,二话不说,指示红翘去攻击牧云归。
  攻心谁不会,看谁先受不住。
  江少辞心中狠狠骂了一句,这个妖孽!他手中下了狠意,只攻不守,招招致命。
  宁清离没机会观察牧云归身上的禁制,不知道如何解,不能直接一招打死牧云归。但没关系,抓住牧云归,让她停止浇灌黑花,就已经能达到目的了。红翘转瞬逼近,容玠已经被宁清离打得陷入沉睡,牧云归只能召出桓曼荼。但桓曼荼修为不及红翘,很快不敌,即便她极力阻挡,还是消散了。
  红翘自己就是剑灵,对剑领悟极好。她接连几招打在结界上,没多久,慕策的法器便裂开了。这是牧云归最后一件法器,如今,法器报废,剑灵沉睡,她只剩下自己了。
  牧云归横了心,反正她也不准备活着出去,索性不抵抗,一门心思催开伴生花。她的生命在十八岁那年就该结束了,她侥幸多活了几年,找到了亲生父亲,结识了至交好友,还遇到了今生所爱,她的人生已经圆满了。虽然没法陪他度过接下来的岁月很遗憾,但若她的死能保护江少辞,能挽救更多人命,便也值得。
  红翘拔出鞭子,向伴生花甩去。鞭子缠上黑色花茎,牧云归不肯让她将伴生花带走,伸手,用力握住鞭尾。
  鞭子上长出尖刺,将牧云归手扎的鲜血淋漓,牧云归依然不肯放手。红翘再用法术就要激活禁制了,她只能换个办法,握着鞭柄使力,打算靠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法子,把伴生花抢走。
  牧云归咬着牙,不肯松手。牧云归失血过多,身体里已经没力气了。她手臂发抖,很快被红翘拉动,牧云归咬着牙,放出长福,虚弱说:“长福,帮我。”
  长福是傀儡人,不如器灵聪明,不如灵兽攻击力强,但有一个优点毋庸置疑,那就是力气大。
  长福不明白局势,但并不影响它听牧云归的话。它站在牧云归身前,用力握着鞭子,牧云归的颓势顿时止住,她也能空出手,全力浇灌伴生花。
  红翘实在没料到竟然多出这么一个怪模样的蠢物,她无法攻击牧云归,还整治不了一个傀儡人吗?红翘手里凝了剑气,一掌下去便削断长福胳膊。傀儡人没有痛感,一条胳膊断了,那就换另一条,两条都断了,那就换牙咬。无论红翘如何攻击它的身体,就算把它的头踩扁了,它也不松口。
  牧云归说了,让它帮她。
  红翘是剑灵,没有善恶和情感,主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在正常人看来已经是个怪物。然而此刻她面对长福,却觉得这才是一个怪物。
  无论红翘如何打长福都不松口,她也气狠了,道:“一个死物,也敢学人恩义。我看没了机关,你还怎么办。”
  红翘手心凝聚出火,投向长福,长福仅剩的躯壳被烈火炙烤,不断熔化。对一个傀儡人来说,身体毁灭不是死亡,只要保留核心机关,换一个身体,它们睁开眼就能重生。但脑部机关被熔化,却是“长福”永远的消亡。
  对长福这种制作时出了岔子,和合格品相比太过油滑和废话的傀儡人来说,融化它的核心机关,应当是非常有威慑力的。但长福依然咬紧牙关,直到最后一刻,依然挡在牧云归面前。
  它一直不懂人类的感情,不懂他们为什么为了另一个人而牺牲自己的利益。就比如牧云归现在的行为,就算其他人活下来,他们也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甚至都不会记得牧云归是谁。她为什么要舍弃自己的命,换其他人活下来呢?
  长福词库极为庞大,和同批伙伴相比它的废话实在太多了,但有几个词,长福一直没法区分。比如,牺牲和死亡,理想和愿望。
  长福不懂,但它知道,牧云归和江少辞都是很好的人,虽然江少辞总是嫌弃它、打它,但它依然希望他们活下去。
  牧云归给它取名,长福,意为长长久久有福气。长福也屡次从灾难中死里逃生,或许只要它保持原定程序,它确实可以活得很久。但这次,长福却不想。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福气,它希望能让给牧云归和江少辞。它不懂幸福是什么意思,却希望他们长长久久,幸福美满。
  长福的脑袋被熔成铁水,眼睛里的光芒闪了闪,彻底熄灭了。即便最后它都执行着牧云归的命令,牙关紧紧闭合,哪怕它已经死亡。
  牧云归眼睛里不断涌出泪,她不知道是眼泪模糊了视线,还是失血太多产生幻觉,她在眩晕中,仿佛看到黑色花的一枚花瓣打开了。
  牧云归连仔细看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倒在冰凉的屠魔台上,手腕里的鲜血依然源源不断涌向黑色花。牧云归望着晦暗的天空,光芒闪烁的大阵,心想江少辞当初昏迷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吗?
  霜玉堇中有他的血,而伴生花是她的血催开的,想来,她满腔鲜血注定要献给江少辞。前世,她死于十八岁,为了掩护南宫玄以血祭祀江少辞的剑骨;今生,她死于二十四岁,用自己的血,抵消他未来的罪恶。
  他今生已经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若前世的他欠下因果,那就让牧云归来消除。他前世受了那么多苦,这一世,上天不要再为难他了。
  伴生花已经壮大,即便没有牧云归供养,它也可以自发吸收牧云归的血液。红翘终于解决了长福,朝她走来,牧云归倒在地上,不断祈祷,快一点,再快一点。
  倒立的视线中,牧云归看到外层庞大的阵法忽然闪了闪,随后,西南那个方位的阵法熄灭了一块。阵法讲究的是天地五行,相生相克,一旦缺了一环,哪怕其他部分都完好无损,也无法运行了。
  血祭大阵停止,牧云归终于感觉到体内灵气不再继续流逝了,屠魔阵也随之受到影响。牧云归现在已无力去想血祭大阵为什么会出现问题,她意识模糊,沉沉闭上眼睛,昏沉中,好像听到了“郡主”之类的声音。
  ·
  西南方,言语冰倒在地上,听到外面人气急败坏地争论:“阵法线为什么断了?快,想办法启动阵法!”
  许多人走来走去,气愤咒骂,其中有不少话是骂她的。但言语冰已经不在意了,她放弃尊严,放弃人格,辗转到另一个男人身边,就是为了这一刻。为此,仇大赔上了自己的命,在不知道言语冰会不会反悔的情况下,明知死路依然义无反顾,最终连转世的资格都失去了。
  他相信她,她越发不能失败。她不知道蛊虫提前服下会不会失效,所以一直等到被纪崤带来启动阵法的秘密基地后,她才趁人不备,吞下噬元蛊粉末,然后跳入阵法,用自己的血破坏阵法线。
  这些天她曾无比痛恨,为什么她没有破妄瞳,为什么她不能预示危险?因为没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她必须时刻警惕,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行动。在成功跳入阵法的那一刻,言语冰忽然不怨了,没有破妄瞳又如何,只要她足够小心,靠人力,完全可以弥补破妄瞳的遗憾。
  天空阴郁晦暗,没有一点光彩,可能这就是涿山的气候,地处腹部,湿润温暖,连阴天都是缠缠绵绵的。言语冰忽然有些怀念流沙城的风,她在流沙城时,十分讨厌没完没了的大风、干燥粗糙的空气,但现在,她倒有些喜欢那种来得轰轰烈烈,走也走得痛痛快快的天气了。
  言语冰穿着白色嫁衣摔在地上,血将衣服浸染,一半猩红一半洁白。她连动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望着阴暗的天,心里默默念道,父亲,霍礼,她来了。
  父亲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再做傻事。所以她一直逼自己活着,今日,她终于能来找他们了。
  言语冰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夏虫不可语冰,那就让她,死在夏天吧。
  ·
  牧云归感觉自己好像睡过去了,她猛地从梦中惊醒,红翘还在,她怎么能昏迷过去?伴生花呢,开了吗?
  牧云归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如有千钧之力,简简单单一个动作怎么都做不到。她感觉有人给她嘴里塞东西,牧云归下意识咬紧牙关,对方急切地在她耳边喊道:“帝女,快把丹药吞下去。”
  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随后,另一道声音插过来:“她还没醒吗?”
  “郡主,帝女失血过多,昏迷了。您怎么样?”
  “没事,这些血不算多。”
  她说着没事,但语气低哑,看起来并不像她话语里那么轻松。牧云归心防卸下,牙关不知不觉放松,丹药沾到她唇舌后,自动化成一股暖流,汇入她四肢百骸。
  冰冷的四肢渐渐温暖起来,牧云归借着这股力气睁开眼,看到黑色伴生花已经完全开放,亭亭玉立,花瓣高傲,和霜玉堇一模一样,唯独是黑色的。牧云归用仅剩的力气打开储物空间,拿出装霜玉堇的玉盒,说:“霜玉堇在这里。”
  牧云归用尽力气,但发出的声音只有微弱的气音。好在慕思瑶会使用玉盒,无需牧云归解释,她便打开盒子,取出霜玉堇。
  两朵花放在一起,像是镜像一般。根本不需要慕思瑶做什么,两朵花感应到彼此后自动靠近,根系纠缠在一起,神圣的白和纯粹的黑融合在一起,从根节开始,一点点向上蔓延,最后连花朵也变成半黑半白。霜玉堇和伴生花形态本就相似,现在连花朵颜色也变成一样的,彻底分不出来。慢慢的,花朵颜色越来越淡,最后化成一阵碎光,缓慢朝上空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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