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黑化仙尊——九月流火
时间:2021-11-29 09:50:59

  言适睁大双眼,他虽然容貌已老,可是眼睛依然熠熠生辉,此刻,他左眼中的星辉像是会移动一般,慢慢凝聚成一粒宝石,从他的眼眶中脱出。宝石离体的那一瞬,言适的左眼失去光彩,虽然形态和往常无二,但已经看不见了。
  言适托着流光溢彩的宝石,递到牧云归面前,语气中似有感怀:“这还是多年前,言霁堂叔亲手为我融入的。先帝追杀多年,终于找到盗走破妄瞳的邪修,亲手将他的眼睛挖出。先帝找回破妄瞳后,赐还给言家。言家视如至宝,族中经过商议后,将此眼赐予我。”
  “当年言霁师叔为我护法,众多兄弟姐妹齐聚一堂,连宫中都派了人来观礼。可惜我无能,继承了先辈的眼睛,却无法像先祖一样预天下大势,只能疲于奔命。如今我将此眼传给你,望你能挣脱言家的命运,真正做到让预言为你所用,而不是被其奴役。”
  似乎是想到了往事,言适长长叹气:“可惜,先帝只找回一只破妄瞳,另一只不知所踪。”
  牧云归听到,心中轻轻一动。她从储物项链中拿出一枚璀璨的墨色晶石,问:“是否是这一只?”
  灯光照到牧云归手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辉。言家人看到惊呼,言适大喜过望,连连呼道:“这正是我们丢失已久的破妄瞳!言家几代人寻觅多年都没有结果,没想到,竟然落到你手上。看来,这就是天意啊!”
  言适叹完,郑重地将自己的那枚破妄瞳放入牧云归手中。两枚晶石靠近后,仿佛产生某种感应,内里的光芒如星辰一般流动起来。
  言语冰看到这一幕莫名觉得眼酸。这仿佛是某种预兆,纠缠言家数千年的悲剧命运终于要结束了。言语冰悄悄拭去眼睛中的泪,对牧云归说:“恭喜。破妄瞳完整后,修炼会更快。我此生与修炼一途无缘,你一定要好好修炼,勿要辜负了你的天资。”
  言家生来体质不同,可以用独特的功法修炼眼睛。后来不知从哪一代开始,父辈临终前会把自己的眼睛传给最出息的子女,让子女在自己的基础上修炼。如此一代代相传,这双眼睛越来越珍贵,能看到的预言场景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年,新的继承者被邪修暗算,失去了性命和破妄瞳。
  邪修抢走了一双眼睛,后来逃窜到极东大陆,像恶作剧一样把其中一只送给桓曼荼。结果殷城沉没,桓曼荼埋葬海底,容玠镇压海怪,世间再没人知道破妄瞳的踪迹。邪修带着剩下的一只破妄瞳躲藏多年,最终被北境击杀,然而慕景只带回去一只眼睛,却永远失去了另一只的消息。
  阴差阳错,牧云归在多年后接受师门任务,来到殷城。她本来也会死在殷城,却因为自己一念之善,唤醒了江少辞,机缘巧合活了下来。后来他们两人来到流沙城,遇到了言语冰,由此找到了另一只破妄瞳。
  牧云归看着掌心两枚漂亮的晶石,只觉得叹息。这上面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难怪言语冰不喜欢别人称赞她眼睛漂亮。拥有这样的血脉,到底是幸运还是悲惨呢?
  言适问:“牧姑娘可有修炼功法?”
  牧云归摇头:“没有。我母亲从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事情,后来某个巧合,我才发现我可以看到未来的景象。”
  言适叹了一声,道:“不知道也好。我明白我没有资格这样说,家族没有将破妄瞳赐予嫡系,而是传给我,已经是对我的恩赐,我如何能挑挑拣拣?但我自从得到这只破妄瞳后,就再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没看到预言时我担心会不会有危险,等看到后又时刻注意着预言中的场景什么时候发生,再也无法享受生活。如今,我终于解脱了。”
  言适瞎了一只眼睛,脸上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或许如他所言,他再也不必战战兢兢,永远活在对未来的惶恐里,终于能获得平静了。言适拿出一枚玉简,说:“这是多年前我在本家得到的修炼功法,我不敢疏忽,时刻携带左右。上面还有我的一些修炼心得,姑娘对我、对小女都有大恩,我腆颜将这些东西赠与姑娘,望牧姑娘不嫌。”
  牧云归连忙道“不敢”,双手恭敬接过玉简。江少辞看着言适黯淡下去的左眼,突然问:“等等,这双破妄瞳曾经落入邪修之手,你们检查过吗?”
  江少辞的话像是警钟,骤然惊醒了言适。言适怔松,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什么他总能找到我们的踪迹,原来是因为这只眼睛!”
  江少辞心想这一家简直祖传傻白甜,但是看在牧云归的面上,江少辞没有说出来,而是委婉道:“现在仇闻,或者郁溯,反正随便什么名字都已经死绝了。但邪修过手的东西,谁也不敢保证没有后患,怎么样可以彻底清洗这双破妄瞳?”
  言适想了想,犹犹豫豫开口:“我知道有一种异花名佛叶莲,可以洗涤世上一切污垢。但是,它十分稀少,并且一百年只开一次,恐怕未必找得到。”
  银霜天兰还没有找到,现在又增添了一样东西。江少辞叹气,道:“说吧,在哪儿。”
  “在沂山西麓。”
  江少辞挑眉,定定盯着言适。言适仅剩的一只眼睛坦然回望:“仙尊去过那里,应当知道北境秘宝都长在沂山。信与不信,仙尊自便。”
  牧云归默不作声,眼睛悄悄看向江少辞。江少辞咬了咬牙,最后道:“好,长什么样子?”
  言适本来想自己画,但是他说了这么久的话,气力逐渐不继。他扫过周围,忽然说:“语冰,你可记得佛叶莲?”
  言语冰怔了下,飞快咬唇,说:“我记得。”
  “你去外面,把佛叶莲的习性、模样,一五一十誊给二位。”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言适在故意支开言语冰,言语冰眼睛里含了泪,顺从地起身。牧云归和江少辞静静走到外面,出来后,牧云归特意留意了一下,霍礼没有出来。
  言语冰握着笔,一边画画一边流泪。她眼睛都花的看不见了,依然不肯放下笔。牧云归叹了口气,轻轻覆住言语冰的肩膀。
  言语冰将画好的佛叶莲交给牧云归,而这时,外面也传来细微的哭声。
  言适走了。
  言适最后和霍礼说了什么不得而知,牧云归又在西流沙上停驻了几日,终于找到银霜天兰。霍礼邀请他们回流沙城休养,牧云归拒绝了。她解了毒,和言语冰告别,背对着茫茫大漠,头也不回走向北方。
  言语冰在沙漠上站了良久,一直到那两个人的身影化成黑点,再也看不见。霍礼静静站在她身侧,为她挡去风沙。最后,霍礼将外衣披到言语冰肩膀上,说:“回去吧。”
  没人知道言适和霍礼说了什么,言语冰只知道,最终言家没有加入流沙城,霍礼也没有为难报复。唯一的代价,大概就是她。
  父亲已经死了,言家这一支的族长换成婶母。言语冰和婶母关系很普通,她在言家瞬间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最后大概是默认,言语冰留在了流沙城。她依然可以和言家人通信,只要她不害怕暴露言家的踪迹。
  事实上,言语冰也没什么人可联系。霍礼仿佛就成了她唯一的归处。
  未曾同生,终将共死。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言语冰握紧手指,她想起父亲去世那天,牧云归去外面叫江少辞和霍礼时,父亲悄悄对她说的话。
  这是她唯一瞒牧云归的地方。
  言适写了一封信,昨日深夜,在牧云归解毒、江少辞无暇关注外界的时候,她亲手将那封信发往北境。如今,大概已进入沂山山脉。
  ·
  沂山,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里仿佛是一块被四季遗忘的地方,积雪终年不化,放眼望去天地皆白。
  一封传讯符飞快掠过雪地。上面用鲜血画了符,如果有北境的人路过就会发现,这乃是言家独特的禁制,必须用心头血绘制,代表着至高机密。
  信里面字迹寥寥,只写着几句话。
  “陛下万安:
  罪臣言适,给陛下请安。臣自知祖上擅作主张,冒犯皇命,罪无可恕。臣斗胆来信,不敢求陛下开恩,唯望陛下念言家劳苦,暂信此中之言,莫付之一炬。
  臣于苍洱遇一少女,年十九,肖似陛下。臣以佛叶莲之名,引其前往沂山西麓。臣已交待小女,在其出发前一日发出此信。
  遥祝陛下圣安,太后康泰。
  ——罪臣言适敬上。”
  ——《同命记》
 
 
第90章 冤家   江子谕,你竟然还敢来北境。……
  帝御城,皇宫。
  天地茫茫,白色的宫殿矗立在雪中,仿佛要与背景融为一体。积雪堆满枝头,树枝被压成拱形,终于不堪其负,猛地弹起。白雪抖落在地,露出下面黑褐色的树枝。
  这大概是宫殿中唯一的色彩。
  一行白衣侍女疾步从回廊中走过,她们每个人都是乌发雪肤,冰霜冷傲,纤细高挑,乌黑笔直的长发仅用一条丝带系在身后,发间简单点缀着冰色首饰。
  皇宫中其他人见了,远远就垂下眼睛,双手合在身前,恭敬等着这行女子经过。帝御城无人不知雪衣卫的大名,她们是陛下近身侍卫,拱卫、仪仗、巡查、情报皆可涉足,后宫也在她们的监管范围。因为职责紧要,所以雪衣卫的选拔最为严苛,才智、天赋、文采、武功无一不佳,能入选的基本都是大家族自小精心培育的女儿。
  而在帝御城,血统等级分明,同等级的世家之间才会通婚,若与血统不如自己的家族结亲会被视为耻辱。一代代积累下去,家族血统等级越高,后代的天资越高,相应的容貌越美,身形越匀称。所以久而久之,在帝御城,看一个人的长相,就足以猜出对方的阶级。
  雪衣卫网罗帝御城最出色的世家女,容貌每一个都是顶尖。雪衣卫巡逻皇宫和帝御城的雪一样,已经成为每日必见的风景线。但是今日,她们行走的步伐却急促许多。
  雪衣卫疾步走到宫殿,她们在殿门外整理了仪容,才肃着脸,轻声入内。为首的女子走到落地罩前,垂下眼睛,双手高抬至眉:“陛下,言家来信。”
  过了一会,里面才传来一个清贵优雅的声音,未见其人,仅听声音就知其华贵:“拿出去,烧了。”
  雪衣卫大统领目露紧张,她手指绷紧,暗暗吸气后又试着开口:“陛下,信上用了子规引。”
  子规怨艳,声声泣血,代表里面写着最紧急、最机密的东西。又是一阵令人胆战的沉静,在雪衣卫统领忍不住想请罪的时候,落地罩内终于传来声音:“拿进来吧。”
  雪衣卫大统领如释重负:“是。”
  大统领垂眉走入落地罩,落地罩内装饰清净,却十分雅致。东墙正中开着一扇拱形窗,窗前放着一张矮几,一位男子坐在座位边,繁复的衣襟堆叠及地,正扶着袖子烹茶。
  雪衣卫大统领视野中出现一袭白色描金衣摆,她却不敢看,只是抬手将信函呈上。信函从她手中浮起来,她立刻后退,恭敬地垂手立在一边。
  信函浮在半空,许久没人理会。男子将水温好了,才不紧不慢抬了下手指,信函立刻如一枚羽毛般,轻缓落到男子手边。
  一双清瘦修长、白皙胜雪的手拿起信件,轻而易举将封印打开。随着信纸抖动,露出一截乌黑笔直的发、薄凉精致的唇、笔直高窄的鼻,和一双极尽工笔的眼。他眼瞳乌黑,神情倦怠,睫毛微微向下垂着,一目十行看完了信。
  慕策刚扫到言适的名字就想扔下,但是他看东西快,在动作之前就已经扫到了后面的内容。他注意到“十九”这个数字,微微停顿。
  慕策抬眼,意兴阑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情绪。
  “十九……”
  ·
  江少辞走在及膝高的雪地里,一边走一边吐槽:“住在这种地方到底图什么呢?出行不方便,练武不方便,生活也不见得方便。里面出不去外面进不来,有意思吗?”
  自从一个月前进入北境开始,入眼便全是冰和雪。雪地里找路其实比沙漠还难,而且看久了伤眼睛。他们跋涉许久,终于找到了沂山西麓。
  然而找到山脉只是开始,他们要在白茫茫的雪山里,寻找一支只有手掌大的花。佛叶莲是浅白色的,和冰雪的颜色很像,混在雪地中,不走近根本看不见。
  牧云归在雪地里行走稍微轻松些,积雪松软,深可及膝,可是她踩在雪上,只压下去薄薄一层。牧云归用剑鞘震开前方的碎冰,说:“省点力气吧,早点找到佛叶莲,我们才能出去。”
  幸好牧云归这段时间修为提高很多,有灵气护体,寒暑不侵,全天待在雪地里也不冷。牧云归跃过一道冰隙,问:“言语冰说北境常年寒冬,积雪不化,修士在这种环境中都举步维艰,那普通人要怎么存活呢?”
  “所以凡人在北境是最低等级的血统。”江少辞说,“慕家不知道脑子有什么病,一定要留在这种地方。这里环境恶劣,仅是最基础的衣食住行就要耗费大量能量,为了让他们眼里有资格保存的血脉流传下来,他们给人划分了三六九等,高等人和高等人联姻,低等人和低等人杂居,跨阶级结合被视为耻辱。其中慕家是最高等级,被称为公族,也叫皇族;其次是有自己传承的世家,称为卿族;再次是普通家族,士族;最后,才是数量最多、人数最广的凡人,也就是凡族。因为公族只有慕家,所以唯有慕家往下挑选才被允许,但历代王妃也全出自卿族几大姓。言家没出事之前,便是卿族。”
  牧云归若有所思:“难怪霍礼提出娶言语冰后,言家人那样排斥。原来,北境还有这么根深蒂固的血统观念。在他们看来,恐怕霍礼是最低等的凡族吧。”
  “不止。”江少辞轻嗤一声,道,“上面那四种分类仅针对北境内的住民,对他们来说,世界上的人分为外人和北境人,北境人中又分为公、卿、士、凡。外人比北境本土凡人还要低一层。”
  牧云归听着感慨不已:“都流放了,竟然还固守着曾经的门第观念。如果他们只和内部人联姻,能力岂不是越来越固化?”
  “是啊。”江少辞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所以言家过了这么多年,依然又弱又菜,只能依靠预言。他们始终不肯放下身段引入新鲜血液,其实凡人中能人最多,他们要是选取擅长修行的凡人血脉流入言家,不过三四代,言家的弱鸡体质就能得到改善。但是他们宁愿清高地死,也不愿意被低等血脉污染。”
  牧云归若有所思,突然问:“既然北境从不和外界来往,那你是怎么与慕家结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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