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云笺面不改色:“只要你想,两百岁都可以。”
陆云檀:“……”
不是我不想,主要怕活不到那个时候。
梁云笺:“还有问题么?”
陆云檀想了想,摇了摇头,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
梁云笺还有问题,严肃询问:“什么时候办上岗?”他又补充说明,“合法的那种。”
陆云檀眉头一拧,不满道:“试用期还没过呢就想办上岗?你见哪个单位这么随便?”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人家这里可是正经企业,审批很严格哒!”
梁云笺被逗笑了:“试用期有多久?”
陆云檀傲娇:“看你表现吧。”说完,她放下了圈在他脖子上的手,隔着层被子,用脚蹬了蹬他的腿,“我要去洗澡了。”又说,“房卡在背包里,回来的时候帮我把睡衣放在卫生间门口的凳子上。”
“好。”梁云笺起身,顺手从床上拿起了上衣,套在了身上。
陆云檀一直躺在床上没动,直到他拿着房卡出门,她才掀开被子起床,抱着胳膊窜去了卫生间。
由于空调温度太低,关门的时候,她的胳膊上已经被冻出了一片鸡皮疙瘩。
好在浴室里比较暖和。
花洒的力度很大,阀门一打开,哗啦啦的热水就从孔洞里喷了出来,刹那间蒸汽腾腾。
陆云檀先洗了脸,然后低下了脑袋,开始洗头发。
洗着洗着,忽然回想起来了那个鬼故事……身穿寿衣的老奶奶和红衣女鬼,还有老奶奶说得那句阴间话——
日落不进云海山,面朝北,有冤鬼;面朝西,有禁忌;东南两侧向阴关,有路去来无路还。
他们现在住的那个民宿是面朝哪里呀?
朝南?
面向阴关!
救命!!!
大作家梁的陆瞬间开启脑补模式:会不会她一抬头,就看到天花板上贴着一个穿红衣的女鬼,黑色干枯的长发从高出垂下,正在用没有眼珠的眼睛盯着她看?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一滴血泪从女鬼黑咕隆咚的眼眶里滴了下来,“吧唧”一下,落在了她的鼻尖上。
后脖子都开始发凉了!
陆云檀再也不敢继续低头,立即把脑袋抬了起来,还下意识地朝着天花板看了一眼,万幸的是,天花板上没有女鬼,但谁能保证,周围没有东西呢?万一怨鬼一直在,只是她看不见呢?
害怕害怕害怕!
好害怕!
她甚至不敢继续洗澡了,紧紧地抱着胳膊,一动不动地站在花洒下,指着耳朵聆听着门外的动静。
差不多五分钟过后,她听到了房门开合的声音,浑身一僵,关了水龙头后,试探性地喊了声:“臭书生?”
“怎么了?”
他的音色向来是低醇温柔,很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陆云檀长舒一口气,然后毫不客气地命令:“你站在卫生间门口不要动,我喊你的时候你必须回答我!”
“又害怕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
檀女侠忽然好没面子,大言不惭地回了句:“人家才没害怕呢,我是担心你害怕!”
梁云笺忍俊不禁,为了维护檀女侠的面子,他不得不回答:“好,多谢檀女侠的厚爱,我一定积极配合,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
陆云檀再次舒了口气,终于重新打开了花洒,接下来,继续洗澡的过程中,几乎隔十秒钟就要喊一声:“臭书生!”
他每次都会很耐心地回复:“我在,放心。”
冲掉身上的沐浴液后,陆云檀关上了水,拿毛巾擦头发,其实这个时候她已经没多害怕了,但就是想喊他,于是接连喊了三声:“臭书生!臭书生!臭书生!”
他也连续回了她三声,语气耐心而温柔:“我在,我在,我在。”
陆云檀开心地勾起了唇角,擦干身体后,拿起了吹风机,同时对门外的他说了声:“你能帮我把睡衣拿过来么?”
梁云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要内裤么?”
陆云檀:“……”
问得我好尴尬。
但不能不穿。
只能回答:“要……”
梁云笺去给她拿东西,陆云檀打开了吹风机的开关,开始吹头发,吹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件严肃事情:她的内裤,一点都不性感,甚至可以说是平淡无趣!
她买内裤的时候从不在乎造型和氛围感,只在乎穿上之后舒服不舒服,从而导致她的内裤基本全是纯色的、造型普通的纯棉三角裤……
刚才脱掉的那条还好点,是纯黑色的,和“性感”二字稍微搭个边,但是她装在背包里备用的那条,实在是,拿不出手——纯白色的棉内裤,正前方绣着一朵粉红色的小花朵。
梁云笺看到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会嘲笑她幼稚的吧?
哪个女侠穿这种内裤?!
我的面子!
她陆云檀决计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立即关掉了吹风筒,大喊一声:“臭书生!”
“怎么了?”
陆云檀还在试图悬崖勒马:“你把背包放卫生间门口就行!”
“已经拿出来了。”
陆云檀:“……”
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一定是故意的!
哼!
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气呼呼地吹完了头发,又气呼呼地刷完了牙,将卫生间的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她看到门外放着一张椅子,睡裙和内裤都已经叠整齐了,放在椅子上。
好在睡裙是黑色的,很潇洒,正面印着四个潇洒霸气的字体:唯我独尊!
穿好衣服后,她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卫生间,还双手负后门,生怕坐在床边的那个人看不见她睡裙上印着的字似的。
梁云笺正坐在床边想事情,听到脚步声后,抬头看着陆云檀:“过来。”
陆云檀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嘴上还在挑刺儿:“哼,你现在真是好大的胆子,都敢命令本、”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揽住了细腰,用力勾进了怀中。
但她还是坚持不懈地把话说完了:“女侠了……”
梁云笺抬眸看着她:“问你件事情。”
陆云檀下巴微仰,垂着眼帘,一脸傲娇:“问吧。”
梁云笺被她的小表情逗笑了:“你上小学的时候报名参加过校外的活动项目么?”
陆云檀并没有什么很深刻的印象,微微蹙起了眉头:“上小学?几年级呀?”
梁云笺:“一年级?或者二年级。”
陆云檀:“哇,那个时候我才七八岁呀,怎么会有印象呢?”
梁云笺:“我提醒你一下,是一个儿童训练营,活动时间一般是在周末,周五晚上去,周日下午回。那个训练营的旧址在西三环附近,有很多五颜六色的蘑菇屋。”
陆云檀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几个老旧的片段:“蘑菇屋?”
梁云笺点头:“学生宿舍,去参加活动的小孩晚上都住在蘑菇屋里。”
陆云檀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印象了:
上小学的时候——记不得几年级了,但年级绝对不高,肯定没到三年级,因为那个时候她写作业还在用铅笔——某天下午,学校发了宣传页,光滑的白色的广告纸上面印着一张漂亮的照片,照片内容就是五颜六色的蘑菇屋,看起来很像是童话故事里面的房子。
她听去过这个训练营的同学说,这个蘑菇屋就是晚上睡觉的地方。
也就是说,去了这个训练营,就能住进童话里的蘑菇屋!
她心动极了,当天下午放学回家后就开始求爷爷告奶奶地哀求她爸妈给她报名,但是她爸不同意她去,因为担心她的安全,所以不想让她在外面住,但是她不听,铁了心地要去,不让去就哭,撒泼打滚地哭,躺在地上不起来,直到她爸妈同意为止。
最终,在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无赖行经之下,她爸妈终于同意她去了,花了二百块钱的报名费,又花了二百多块钱带着她去商场买衣服——白色衬衫,粉红色背带裤,白色运动鞋——为了让她穿着光鲜亮丽漂漂亮亮地去参加活动。
“我好像去参加过。”陆云檀一边回想一边说,“我记得还有自己烤肉吃的环节,老师还叮嘱说不能把铁签子的尖头朝上,不然会戳到别的小朋友。”
“……”
只记住吃了?
梁云笺又问:“那你记不记得去训练营的第一天晚上,你半夜出门找厕所没找到,急得哇哇大哭的事情?”
那个年代的儿童训练营的设施还没这么先进,蘑菇屋外观看起来光鲜亮丽,内部却没厕所,晚上起夜还要出门找厕所,老师也不会跟着。
“怎么可能呢?”陆云檀的大脑向来有着极强的自我保护机制,会定期清空对自己的不利记忆,更何况又是这么年代久远的记忆了,真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本女侠怎么会因为找不到厕所哇哇大哭呢?你肯定是记错人了!”
梁云笺不置可否,继续讲:“我好心领着那个小女孩去了卫生间,结果她却不让我走,态度热情地问了我的名字,我以为她是想感谢我,结果当我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之后,她竟然要求我在门口等着她,并且只要她喊我的名字,我就必须回答她,不然就揍我。”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当时,她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有揍我的能力,直接从地上捡起来了一块红色的搬砖,心狠手辣地敲到了厕所的外墙上,搬砖碎成了好几块,她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听话,后果和这块搬砖一样,死无全尸。”
陆云檀:“……”
这这这手段,怎么这么像本女侠?
不会真的是我吧?
她莫名有点心虚了,弱弱地问了一句:“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呀?”
梁云笺不假思索:“白衬衫,粉红色背带裤,白色运动鞋。”
陆云檀:“……”
救命!
梁云笺看着她的眼睛:“是你么?”
陆云檀当然不能承认,心虚地垂下了眼皮:“肯定不是我!”她又开始倒打一耙,“你胡编乱造的吧?是不是为了诬陷我?都那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会记得这么清楚呢?”
梁云笺无奈:“我也是刚想起来。”
其实他本来也忘得一干二净,直到刚才,她在浴室里喊他,并要求他必须回应。
陆云檀还是死不承认:“肯定不是我!”她又谴责了一句,“再说了,人家一女孩子,大晚上的自己上厕所多害怕呀,你等等她怎么啦?还记仇记了这么多年!”
梁云笺语气淡淡:“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么?”
陆云檀:“……”
还有后来?
梁云笺:“第二天晚上,她又偷偷跑出了宿舍,来到我睡觉床位的窗外,不停敲窗户,直到把我敲醒了为止。”
陆云檀好像有了那么一点点模糊的印象——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很亮,她很喜欢——并且还预感到了,自己当时没干好事,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我、不是,不是我,是她!她喊你干嘛去了?”
梁云笺长叹一口气:“她说她看上我了,摁着我的脑袋和胳膊把我押去了游乐场,逼着我和她拜天地。”
陆云檀:“……”
哈?
我小时候就这么厉害么?!
她强压着唇角,假装同情:“那你拜了么?”
梁云笺苦笑一下:“她手里拿着搬砖,我敢不拜么?”
哈?!
原来本女侠早在七岁那年就得到你了!
陆云檀努力地绷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哦。“又开始假装好人,“哎呀,没关系的,我这人很大度的,小时候的事情怎么能当真呢?你不用自责也不用愧疚,我不会追究你和别人拜天地的责任的。”
梁云笺又气又笑:“这算是恩将仇报么?”
陆云檀瞬间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人家这叫以身相许,你竟然还不知好歹!”
梁云笺眉头一挑:“有拿着搬砖以身相许的么?”
陆云檀:“……”
好像没有。
并且听此描述,当时的她更像是个逼良为娼的土匪。
她眼珠子一转,开始胡搅蛮缠:“那你怎么不反抗呢?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呀,你是个男孩子,肯定可以反抗,但你没有反抗,也没有喊老师来救你。”
梁云笺很是坦诚:“因为我不想。”
陆云檀一愣:“你为什么不想?”
你这臭书生不按套路出牌呀!
梁云笺眼梢微卷,笑着说:“因为我喜欢她。”
陆云檀心头一喜,即便是抿着嘴,唇角也是翘起来的,眼角眉梢间全是洋洋得意。
只要一看到她这种小表情,梁云笺就想笑。
他喜欢她各种各样的小表情。
喜欢她的一颦一笑,喜欢她的耍无赖,喜欢她的小机灵和猖狂霸道。
喜欢她的全部。
爱意泛滥,情不自禁。
他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将她压向了自己,再次吻住了她的唇。
陆云檀来吻不拒,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热情洋溢地回吻着他。
又是一记绵长且悱恻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