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 出什么事情了吗?”
谢宁暮轻笑一声,“没什么事情,我还有事,就先这样吧。”随后跟电话那头的男人又交代了几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谢宁暮,你快放开我!”虞卿色厉内荏地叫道。
谢宁暮将手机放回裤袋中,并不理会虞卿的话,掐着她的腰把她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俯身凑近她,眼底有狂喜的笑意,“为什么画我,嗯?”
虞卿的脑袋“轰”的一声炸了,谢宁暮果然看到了,看到了那些她从巴黎搬回来的,一直舍不得扔掉的画作。
他刚才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接听电话,却在无意间打开了虞卿的画室。刚踏进画室的门,他就愣在了原地。
因为墙上挂着的画上都是他。
准确来说是十六岁时的他。
满满的一面墙都是,按顺序排列着虞卿和他发生的过往,有他爬树的,有他抓鱼的,有他躺在树荫下乘凉的……可以说他见证了虞卿的画技从稚嫩到娴熟的整个过程。
只是后面几张画上他没了正面,只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大概是虞卿想象不出他长大后的样子吧。
不过靠近窗边的画架上倒是有幅半成品,看上去像是最近画的,画布上只有半张脸,谢宁暮一眼就瞧出来了,虞卿画的是他。
见虞卿一直不说话,他捏了捏她的小下巴,“说呀,变小哑巴了?”
谢宁暮此刻的心跳动的很快,很快。
他快要按捺不住了。
他们分离的时间不是弹指一瞬,而是十年,漫长的十年。
每当谢宁暮被生活逼到绝境时,也难免会绝望的想他这样的坚持真的有用吗?说不定虞卿早就不记得他了,早就把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如今这一室的画作是不是也证明了这长长的十年并不是他的自作多情。在他思念虞卿的时候,虞卿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在某种程度上,虞卿长大的十年里,他从未缺席过。
“卿卿,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的坚持并不是一场笑话。
“啊?”虞卿还在组织语言,却突然听到谢宁暮跟她道谢,她也不知道谢宁暮在对她谢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回答,“不,不客气,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你一幅。”
谢宁暮将一旁的椅子拖过来,坐了下去,仰视着他最心爱的女孩,“卿卿,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当年的事?”
说实话谢宁暮对于当年虞卿突然离开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即使现在和虞卿重逢了,他也避而不谈这件事。
“你,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这事估计整个北市的人都知道。
“我想听你说。”
虞卿看向谢宁暮的眼睛,他的眼神已不似当年那般清澈明亮,反而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晦涩,但虞卿心里非常清楚他依然是花溪村那个会无条件纵容自己的谢宁暮。
“其实我来花溪村之前就隐约知道他们的感情出问题了,那时候家里的氛围很压抑,所以我不想待在家里,跟着我姐去了花溪村。
但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这么大,我真的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闹别扭而已,我后来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没有离开家,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了。”
谢宁暮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揉捏她的手背,“卿卿,你不要这样想,你父母婚姻的失败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即使她那时候没有选择离开家,也改变不了陶孟已经怀孕的事实,反而只会让她受到更多的伤害。
“我记得那天……”
虞卿记得很清楚,虞嫣正在准备上课的材料,而她正打算出门去找谢宁暮玩耍,家里的管家突然出现了,说爷爷住院了,情况不太好,让她们赶紧回家去。
“我原本想去跟你说一声再走,但管家说情况紧急,一分钟都不能耽搁了,我就跟着上车了。”想起那段可以称得上兵荒马乱的日子,虞卿的眼眶不自觉地红了,“我当时这样想的,我得先去看望爷爷,等爷爷的情况好转了我再回花溪村来。我也想到了你肯定会生气,我连赔罪的礼物都想好买什么了,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让你这个乡巴佬好好长长见识。”
“但你回家之后,你妈妈马上带着你出国了是不是?”
虞卿点点头,“谢宁暮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我妈妈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女人,她美丽、优雅、大方……这个世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她,可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快被我爸和那个女人逼疯了。她还是那么美丽,但我知道她快要枯萎了,”
不过赵晗到底是出身言情书网,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掺和这样一桩变质了的婚姻,她提出了离婚,唯一的条件就是虞卿必须跟着她。虞梁当然不同意,僵持之下还是由住院的虞老爷子出面同意了赵晗的要求。虞梁也差点被虞老爷子打死。
“你都不知道刚到巴黎的那段时间,晚上我都不敢睡觉,轮流和保姆阿姨守着我妈妈。因为妈妈的心理医生说她有自杀倾向,她不能再受一点刺激了,所以我不敢提我想回国,也不敢跟她说国内的任何事情。那时候,爷爷和姐姐来看我,都跟地下党接头似的。你说搞不搞笑?”
谢宁暮的拇指轻轻拂去虞卿眼角的泪珠,她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他后悔了,他知道虞卿的不辞而别是有理由的,却没想到这当中有这么多的隐情。才十四岁的她跟着生病的母亲来到陌生的异国他乡,她那时候该有多害怕啊!尤其是那时候她还觉得父母的婚姻出现问题有她的一部分原因。
又不免感到庆幸,还好他的小姑娘撑过来了!
还好!
看着谢宁暮满脸的心疼,虞卿努力露出一个微笑,“其实我还要谢谢你,让我在花溪村留下了这么美好的回忆,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就画一画在花溪村的那段经历,画着画着心情就变好了,你看我居然也攒了一墙的画了。”
谢宁暮知道虞卿在避重就轻,但他没有再追问到底,答案已经在他心中了。
“不过现在都好了。我妈妈再婚了,对方是个很浪漫的法国小帅哥,对我妈妈一见钟情,苦追三年终于成功抱得美人归!”说到这的时候虞卿的语气终于变轻松了,“妈妈有了归宿之后,我就回国了。”
“还好,你回来了。”谢宁暮喟叹道。
“谢宁暮,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你说。”别说一件,就算是一万件他也会答应的。
“你能把我的小蜻蜓、小花篮还给我吗?我当初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把它们带走。”不然也不会因为看到一个类似的小蟋蟀就在店里哭得跟个花猫一样了。
“……好。”
“还有,谢宁暮。”虞卿的声音有些轻,“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不确定自己对你的感情是不是喜欢,我现在只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谢宁暮的眼神幽深深邃,他看了虞卿很久,然后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好。”
他到底还是不舍得逼她。既然她不肯往前走,那他就朝她坚定不移地走过去吧
“以后不叫你小骗子了。”虞卿从来没有欺骗过他的感情,是他主动向她献上自己的心的。
“哼,我本来就不是小骗子。对了,谢宁暮,我都跟你说了我的事情了,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应该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啊。”虞卿的拖鞋在谢宁暮把她抱上桌的时候就掉了,她只能用纤细白嫩的脚踢了踢谢宁暮。
“我的故事就简单多了。你不告而别,我确实生气了好几天,差点又准备辍学了。后来想想,你欠我一个理由,我就想我一定要找到你,让你当面解释给我听,于是我就开始勤奋苦学,最后成功考进了Q大。”
谢宁暮跳过了所有他吃苦的地方,在他看来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说出来让虞卿难受。
“你看我就说读书能改变命运吧。”
“大学的时候我还差一点就进娱乐圈了。”
“真的啊?”
谢宁暮点点头。
那时候他跟江湛的工作室刚刚起步,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
有一天突然有一个星探找到他,说他的形态样貌都十分不错,如果进了娱乐圈肯定能爆火。
谢宁暮是真的心动了,一方面是来钱快,还有一方面是他找了虞卿这么多年却一无所获,说明单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也说明他太不显眼了,虞卿看不到他。
“正当我打算答应星探进娱乐圈的时候,我外公找到了我。”
“你外公?南老爷子?”
谢宁暮点点头,“没错。”
虞卿有些反应不过来,“等等,你说你大学的时候就被你外公找到了,那你怎么前一段时间才被谢家认回去的呢?”中间这些年,难道谢家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谢宁暮修长的手指放在虞卿嘴边,示意她别急,“这些事情我以后在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你……朋友没那么不堪一击。”
虞卿维护他,谢宁暮自然高兴,但他也不想让她担心。
虽然满腹疑问,但谢宁暮都这么说了,虞卿也就不再多问了。而且她总觉得谢宁暮停顿那里是原本是想说“你男朋友”的。
“好了,咱们该去超市了,再耽搁下去,晚饭都要变夜宵了。”
第25章 误会
要不是谢宁暮出声提醒, 虞卿差点都忘了他今天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了。在这么耽搁下去,这晚饭的确要成夜宵了。
毕竟买菜需要时间,做菜更需要时间。
虞卿踢踢谢宁暮,“那你走开, 我要下来了。”
这人什么毛病, 总喜欢把她拎来拎去, 难道是把她当成小玩偶了吗?
“好。”谢宁暮把身下的椅子挪开,然后弯腰拿起虞卿的拖鞋给她穿好, 再把她抱了下来,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正准备蓄力跳下桌子的虞卿:“……”
或许她之前的想法错了, 她在谢宁暮眼中并不是一个玩偶,而是一个需要人照料的小娃娃。
临出门了,谢宁暮看了一眼虞卿的穿着,微微皱了一下眉,“把鞋子换了。”虽然语气和缓, 却带了一丝不容置喙的语气。
虞卿当然不愿意, 拎着裙摆转了一圈, “我这一身就是要这么搭配,你让我换鞋子, 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面料精致的裙摆轻柔地扫过谢宁暮的裤脚, 她还嫌不够似的,伸出自己的脚,真诚的问道,“难道我的鞋子不好看吗?”
谢宁暮抿唇,鞋子当然好看,没有一处不精美, 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而且衬得她的脚踝莹润细腻,玉雪可爱,只是——
谢宁暮让她换鞋的理由也很充分,“鞋跟太高了,超市逛到一半你肯定会喊脚疼的。”
虞卿刚想说什么,谢宁暮就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我当然乐意背你,但你愿意让我背你吗?”
虞卿:“……”
大庭广众的,她确实不乐意。
她又不是十四岁的小姑娘了,第一次见面就丝毫不客气的叫谢宁暮背自己,于是她那一肚子反驳的话顿时偃旗息鼓。
“哦。”
谢宁暮看了一眼她的鞋柜,从中给她挑了一双白色板鞋。
虞卿:“……”
一鞋之差,就让可怜小公主一下子从性感魅惑小妖精变成了纯情少女,这跟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虞卿不情不愿地上了谢宁暮的车,突然发现车上的中控台上就有一只草编的小蜻蜓,她立马把那些小情绪抛到了脑后,把它拿在手里细细把玩起来。
“谢宁暮,这个能送给我吗?”
“这个本来就是你的。”
见虞卿面露疑惑的神色,谢宁暮说道:“你看看蜻蜓的翅膀上有什么。”
这些蜻蜓虽然被保存得很好,但毕竟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一定的磨损,虞卿拿起蜻蜓的翅膀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蜻蜓的两个翅膀上居然写着一些字母,她越看越觉得熟悉。
虞卿辨认再三,居然是她的大作。
记忆一下子开始回笼。
那时候虞卿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女孩,就算谢宁暮对她百般忍让,但还是有惹她生气的时候。
虞卿一生气就喜欢跟人冷战,那次她整整三天没跟谢宁暮说话,谢宁暮想了各种法子都没能让她气消。
最后,他实在是没招了,随手扯了一根草编了起来,以此来抒发内心的郁闷。
谁知被虞卿瞧见了,“谢宁暮这是什么?”
语气里有难以掩饰的好奇。
这是冷战三天后虞卿第一次跟他说话,谢宁暮高兴的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在编蜻蜓。”
见虞卿眼底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他飞快地把蜻蜓的最后一部分编好,递给虞卿,“喜欢吗?送给你。”
虞卿生了三天气,都有些记不清自己是因为什么跟谢宁暮置气的了,再加上谢宁暮的认错态度实在太过于诚恳,她顺势接过了谢宁暮手里的蜻蜓,“好别致啊,谢宁暮你也太厉害了吧!”
谢宁暮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微笑。
“快教我。”
虞卿自然是学不会的,一方面是编织的过程确实过于复杂,她记住这一步就忘了下一步,另一方面是她的手指细嫩,一不小心就会被割伤,在她第二次被划伤之后,谢宁暮就收走了她手里的材料。
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手指也被割伤了,结果还是没学会,挫败感划过虞卿的心头,她气闷的坐在一旁,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气鼓鼓的。
谢宁暮忍不住捏了捏她白嫩的小脸蛋,“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其实你学不会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会编啊,以后我编的每一个都是你的。”
听到这话,虞卿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谢宁暮见状,再接再厉,带着诱哄的语气,“蜻蜓是不是很好看,那我再给你编个小花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