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与娇娇——春眠欲晓
时间:2021-12-01 00:22:14

 
 
第91章 .  避难   这天,真要变了
  周谡要做什么, 周窈从不干涉,他要做的事,也不是她能管的。
  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平安,不要缺胳膊断腿的, 待小馒头能跑会说了, 自以为得意地跟小伙伴炫耀, 他爹跟别人的爹爹都不一样,一只胳膊一条腿儿, 还能将你们全打趴下。
  此次再返潼关,周谡并未待多久。
  戎狄内部矛盾重重,是和是打, 各部争论不休,又有周谡安插进去的线人从中挑拨,便是要打,起码也要拖上个一年半载,更何况, 主张和的居多。
  在潼关呆了半个月, 周谡便悄然离开, 并没有回清河县,而是带上周卓和怀瑾直奔京城。
  起初周卓和怀瑾全然是懵的, 他们甚至搞不懂此番进宫的意图, 就被周谡带到了一座破旧的城隍庙里。
  “七天内,我若未归,你们就来这里找我。”
  之后,周谡又在夜里单独叫周卓出去,给了他一个玉牌,又带着他进到密道, 走到一半的路,停在一块石门前,让他记住路,便不再前行,折返回去。
  一通周折,周卓也知不对劲,直问这地道通向哪里,有何用。
  周谡这回亦是在磨练周卓,有意抛出饵:“你若按我说的做了,我便告诉你。”
  第二日,周谡就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一张字条告知他走了。
  周卓和怀瑾四目相对,均是愕然。
  这人莫不是下凡历劫的神仙,神出鬼没,完全猜不透在想什么,又要做什么。
  到第四日,京中出了件大事,各大城门口都贴上了告示,梁太尉梁文远利权职之便,卖官鬻爵,中饱私囊,结党营私,侵吞赃款数额庞大,诸多罪证不下十条,不惩治不足以振法纪纲常,是以特判斩立决,当日行刑,梁家资产悉数充公,子孙贬为庶民,三代内不可入仕。
  梁家是太后的母族,皇帝的舅家,这一回梁家被抄,梁文远被斩,皇帝可谓是大义灭亲。
  民间一片沸腾,山呼万岁。
  然而朝廷上,各官宦世族却愁云惨淡,心思各起。
  几个宗亲更是直接找上太后,问皇帝想要如何,先是亲征,后闹失踪,总算回了,却是比亲征前更为狠绝地肃清,大张旗鼓砍人脑袋,今日梁文远,明日又该是谁。
  长此以往,又有几个臣子愿意为朝廷效忠。
  礼亲王更是拿出先帝密诏,使得太后面色大变。
  那日,太后和皇帝彻夜长谈,谁也不知这对世上最尊贵的母子谈了什么,唯有候在外头的宫人瞧见皇帝从殿内走出来,那沉戾得好似要毁天灭地的铁青脸色,便是回想起,都觉可怖不已。
  而太后更是头疾发作,一病不起,浑浑噩噩,嘴上呢喃不止,唯有身边人才能听到。
  “报应,都是报应!”
  却是一个字都不敢透露出去。
  柱国公安插在宫里的人悄悄递信出来,柱国公一宿未眠,翌日一早就命亲信立马出发,去往清河县找人。
  当日晚上,礼亲王悄然寻到安王府上,与他密谈。
  安王垂眸,看不出情绪,良久才问道:“父皇又是如何知道的?”
  “纸包不住火,那种事,一来二去,总要透出些风来。”
  安王轻笑:“他身份尴尬,但好歹是肖家人,你又怎知我这民间寻回来的,是不是冒牌货。”
  “王爷的面貌像极了我肖家人,且是皇帝亲认的,谁又敢质疑。”
  礼亲王年纪大,实在折腾不起了,肖家的江山,需要一个能守成的继承者,而不是随心所欲,六亲不认,听不进劝言的独裁者。
  “七叔公可知,梁文远最不可饶恕的罪,通敌叛国,被皇兄压下,避免了诛九族的极刑,已经是得饶人处了。”
  “罪不罪的,都是人说了算,梁文远若真通敌,潼关又如何能守住,怕早就失守了。”
  安王沉默半晌,才幽幽道:“就由七叔公安排吧。”
  礼亲王走后,高媖从里屋出来,手里牵着三岁的稚儿,任由他捉着自己,一步一晃地走到男人跟前。
  安王一看到儿子,眼里一片柔软,弯下腰将儿子抱起,与小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他当不了皇帝,允儿又该怎么办。”明面上的身份可变不了。
  安王捉着儿子软绵绵的小手,不在意道:“他年事已高,能再活几年,等他不在了,又有谁知,我们的允儿总能如愿的。”
  听到男人的保证,高媖放松了些,现下又有些庆幸:“好在,歪打正着地,把你摘出去了。”
  谁又能想到,兄弟俩竟然是那样的身世,太后当真奇女子,如今再论她该不该,错没错,罪不罪的,已经无意义。
  就看如何保住秘密,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
  到第七日,周谡仍是行踪全无,周卓不免着急,与怀瑾来到城隍庙等了小半日,依然不见人来。
  “你在这盯着,我到里面找找。”
  周卓记着周谡的话,去到后头破院里,找到密道出口,一头扎进去,七弯八拐,走了不知多久,终于来到小石门前,依着记忆找到隐藏的机关。
  小石门缓缓转开一条缝,刚好够周卓钻过去,结果过去没走几步,就见倒在墙边的周谡,面色乌白,嘴角溢出的一点血,乌黑得可怖。
  “姐夫,姐夫,你怎么了?醒醒啊!”
  废了好大的劲,周卓才将昏迷不醒的男人拖出密道,提声朝前头喊。
  怀瑾久等不到,正要过来探看,听到周卓喊他,小跑着进到后院。
  见到周谡一副像是中了毒的虚弱样子,怀瑾大吃一惊,忙问怎么了。
  周卓解释不清,只能道:“快请大夫,姐夫,姐夫快要没气了。”
  大半夜的,怀瑾强行捉了个大夫过来,然而大夫抖抖索索地诊完脉,无能为力地直摇头:“此毒甚奇,老夫平生未见过,救不了。”
  任由怀瑾如何威胁,大夫怕归怕,可对此奇毒,当真是束手无策。
  怀瑾又捉了几个大夫,说辞一致,叫他不信都不行。
  最后,还是谭钰循着怀瑾的行踪赶到,带来了一味特效解毒丸,不能将周谡体内的毒全部清除,但至少能保住他一命。
  几人在谭钰的私宅里暂且安置,周卓经此一事变得寡言,又像是顿悟了,等周谡的高烧退下后,他夜半找到谭钰,打算问个明白。
  “薛进是一品大将军,能让他恭恭敬敬唤大人,这世上有几人?”
  “就连礼亲王那样德高望重的宗亲都不曾享有的食邑,你轻而易举就有了,这么大的面子,试问又有谁能给?”
  怀瑾私下与他道的那些疑虑,加之谭钰的这些话,使得周卓茅塞顿开,可又不敢置信。
  “我姐夫要真是皇帝老儿,又怎么可能落得那么惨,皇帝不是有九条命吗?他险些命就没了。”
  “你也说了险些,这不保住了。”谭钰没好气道,捂嘴打了个哈欠。
  紧赶慢赶,两三日没怎么合眼,就怕来迟了,如今放松下来,只觉困顿不堪,只想把小子轰出去,睡个一天一夜再说。
  周卓似梦游般晃晃悠悠走出屋,怀瑾坐在台阶上,回头看他。
  “我说了,你不信,这回,信了吧。”
  他能理解周卓的心情,这事儿过于玄幻,谁又能想到,一个给人做上门女婿的乡下汉子,会是金銮殿上俯瞰众生的九五之尊。
  怀瑾仰头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月色淡去,稀疏几颗星,黯淡无光。
  这天,真要变了。
  清河县。
  周窈动作熟练地穿针引线,不知为何,心口忽然剧烈一跳,手上一滑,针扎到指腹,瞬间冒出一个鲜红的血点。
  周二妹掀帘子进屋,就见大姐盯着自己冒血的手指头出了神,不禁快走过去,抽出帕子给她擦掉血渍,且用力摁住,以防再流出更多。
  “你总说我不当心,你看看你自己,出血了都不当回事。”
  周窈仍是不当回事,抽回自己的手,拿起衣裳,想早些做完,男人回来就能穿上了。
  却不想,男人没等回,倒是游起神色匆匆地赶来,一来,就要他们搬家。
  “说什么笑话,没头没脑地,要我们搬去哪里。”周二妹最是激动,好不容易在清河县站稳脚跟,还寻了份她喜欢的差事做,哪里肯走。
  游起只看着周窈道:“京城那边已经得知了小主子的存在,必会派人过来。”
  桂喜一听,比周窈更急:“主子还没消息,不能再让小主子涉险。”
  周父沉着脸:“他人呢?去了哪里?是否还在潼关?”
  面对周父的逼问,游起说也不是,只能沉默。
  周窈更直问道:“他是不是回京了?”
  不止是周谡,周卓也没消息捎回来,必是被男人一并带走了。
  游起仍是沉默,周窈当默认了,再问往哪搬。
  老九风尘仆仆赶来,弄了几辆马车,道:“先到寨子里避避。”
  “去你那土匪窝?”周二妹不客气地问,不是很乐意。
  周窈果断拍板:“把重要的东西都收拾了,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卖掉,或者毁掉,尽量别留。”
 
 
第92章 .  生机   我可做不了主
  是夜, 有两队人马前后到达清河县。
  一批去到县衙,先休整过后再办事。另一批找了城里的包打听,几锭碎银子,就套到了万户侯家的住址。
  然而赶得再快, 也比不上人家走得快, 到了周家门前, 已经是人去楼空。
  领头的男人面覆黑布,眸光灰暗, 周身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他在前后墙徘徊许久,有更夫路过, 他便逮着人,一把短刀架脖子上,厉声要挟。
  “说,这户人家去哪了?”
  更夫腿肚子发软,颤巍巍道:“搬了, 据说是到外地投奔亲戚, 大人饶命, 小的跟周家不熟,只知道这些。”
  拳打脚踢, 仍是问不出太多信息, 梁实只能作罢。
  身边仆从劝道:“公子,我们现在已是庶民,且有案底在身,实在不宜这般行事,依属下之见,倒不如先行西去, 有了盟友的助力,再成事。”
  梁实心有不甘,眼底更显阴鹜,掩在袖子里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从喉头逸出一声。
  “走。”
  另一头,柱国公派来的人马有公文在身,由着县丞迎入府衙,领头人四下张望,见不到县令谭钰,不由问起。
  县丞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京里来的人,压了他不知道多少级,只能如实相告。
  “游山玩水?我倒不知一方父母官当得如此轻松,不必处理公务,想玩就玩。”
  “大人有所不知,谭大人为官多年一直未休,这是把假都攥到一块,一次休够,且已经上报怀大人,怀大人盖印批准的。”
  提到怀谦,男人还是有所忌惮,听后恩了声,便不再追究,随后步入正题,问到周家的事。
  “这万户侯也只是个虚封,并没有实在的户邑,他们搬去了哪里,也无需向官府报备,小的确实找不到,还望大人体谅。”
  见男人神色还算平静,县丞又道:“依小的之见,人家如今财大气粗,小庙容不下大佛,不愿意在县城里住了也属正常。”
  男人一阵沉默,半晌后又问:“周家可有孙辈出生?”
  “周家大娘子生了个儿子,前段日子满周岁,还在酒楼里摆了足足七日的宴,可热闹了。”
  县丞只当是朝廷派人来查万户侯底细,也不敢隐瞒,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告知。
  那周家人交友极谨慎,便是宴请全城,真正能入他们家门的没几个,县衙里,也只有县太爷与周家打交道多。
  他便是有心示好,也寻不着太多机会。
  “你所言每一句,我会再去查证,若是所言非虚,决不轻饶。”放下狠话,男人便准备密信,复命去了。
  哀崂山之所以匪患不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地势复杂,崇山峻岭,层峦叠嶂,物产极为丰富,即便隐在山中,彻底与外界断开,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肚子是饿不着,但到了寒冬腊月也难熬,哪怕是这般炎炎六月天,隐在深山密林里头,遮天蔽日之下,也是凉爽至极。
  周窈给小馒头多加了一件褂子,换上薄棉的靴,放在地上让他自己走几步,靴子底面就已沾上了点点微润的泥。
  周父坐在竹楼门前,吹一口寨里老人给的老旱烟,瞧着女儿半牵半放地带孩子玩耍,心里头止不住地发酸。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女婿身份变来变去,山匪头子,流落的皇子,到如今,又变成了做梦都不敢想的皇帝。
  哦,不对,该是先帝了。
  昨日放的公文,寨里兄弟出外打探消息,在城门口瞧见的,谥号都出来了,荣显帝。
  太后骤失爱子,悲痛欲绝,病情加重,整日卧床不起,怕也要随着儿子去。
  最为春风得意的,便是办理完皇帝丧事后就要正式登位的安王。
  还有代为理政的礼亲王,和柱国公。
  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帝王,周父对这些早已看淡,原本已经没什么情绪了,可一想到已经不在了的荣显帝就是自己下落不明的女婿,情感又不一样了。
  女儿还这般年轻,孙儿又年幼,男人要是真没了,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皇帝,那可是皇帝啊,便是人没了,也得守上一辈子。
  常顺常安两兄弟亦知二当家非同一般,却没想到这样的不一般,皇帝老儿不做,跑来山里当大王。
  内心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们,他们居然给皇帝做马前卒,要命了,这是祖上几辈子烧高香积来的福气。
  “从今以后,他在我心里,就只是周谡,周家女婿,也是你们的二当家。”周窈将态度摆出来,如今山寨就是周家避难之处,他们必须融入这里。
  “是的。”兄弟俩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最终只能应和周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九一眼扫过二人,没作声,低着头,持一把细刀,将手里栩栩如生的木雕最后一笔勾勒完,便递给一旁同样闷不吭声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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